5
对于上个月和尚守恒重逢这件事，袁薇其实没怎么放在心上。她觉得这是命中注定会发生的一件事。
不可能说她这辈子都见不到尚守恒了吧，栗城那么大点地方，肯定会碰到的。只是恰巧这个时间点是上个月罢了。
而这件事发生之后，对于袁薇来说也就结束了。
像1+1等于几一样，结果2一出来，就彻底不会再有后续了。不会再有什么未知数X和Y，2就是答案，简单到她们楼下张奶奶家的狗都会算。
没什么感情能彻底断绝十年后还残存下什么，小说电影那样写，就是为了感动人的。
袁薇从学生时代就爱看言情小说，看的时候会代入自己，感动自己。但看完消化过之后，就绝对不会多想了。
因为再继续代入，就不止感动人了，还恶心人。
所以现在再去联系守恒，对袁薇来说是命运之外的人为事件。她一向坚持人定不能胜天，千万别和老天爷对着干。
话也说回来，她知道她那些06届的同窗之友，这么想要尚守恒参加这次同学聚会的原因。
这一里一外一合计，结果很清晰。
“我个人的话，还是不建议你去联系他啦。”
还没等袁薇回答，神熏又补充了一句，她的建议。
“既然你不建议我联系他，还把这件事告诉我问我干什么？”
袁薇先停下思考，又扒了口饭。
“这两间事又不冲突，决定权在你不在我，我就是个传话的。”神熏不认为自己的表述有问题，嬉皮笑脸说：“传话的你知道吧，话肯定多啊，所以才给你点建议。”
“那你说说原因。”袁薇问。
“我是觉得他现在的……”神熏想说样子，但又考虑不妥，改口说：“他现在的状态不太适合参加这次同学聚会。”
“参加个同学聚会还要什么状态？能吃能说不就行了。”袁薇继续扒饭。
“你别在这明知故问了。”神熏从她刚夹过菜的盘子里夹了块肉，一口吃掉，“群里因为上次小骊的爆料后，现在多少人等着看他笑话呢！”
“爆料……”袁薇笑了一下，“说得尚守恒跟明星一样。”
“你看，你这不也开始阴阳怪气了。”
“我又不是针对尚守恒！我是——”
“我知道！”神熏打断了她，“但这就是尚守恒能引发的！就算过去了十年！爱可能持续不了十年，但有些东西就不一定了，哪怕是断断续续的。”
神熏不想把太多东西说的太露骨，也不想去猜度和自己同窗三年哭过笑过的同学。可那一天的聊天纪录，她是一句句看着他们发出来的。
她对自己说，变得不是人，是时间罢了。
袁薇放下了筷子。神熏看她一眼，说：“聊归聊，别耽误吃饭，好不容易做的。”
袁薇没有在生气，是在接着思考刚才考虑的问题。
“神熏，你说，他们觉得自己能赢对吧？”袁薇问。
“赢尚守恒？当然啊，现在群里谁混得不比尚守恒好。”
“是啊，谁会觉得自己混得比一个早上去菜市场卖鱼，晚上去饭店打杂的人差呢。”
袁薇这句话说得有些自言自语，说完又重新拿起筷子吃饭。
神熏也不接着搭话了，还是先吃饭更重要。
饭后袁薇洗完碗出来，又看见神熏在沙发上一边姨母笑着，一边原地打滚。不用猜也知道，又是在和杨帆聊天。
一屁股坐在了她脑袋边，袁薇抽了张纸擦干手，随后掏出手机打开微信。
神熏瞥了一眼，有些劝阻地说：“你不会真打算联系尚守恒吧，赌他赢？”
“什么输赢，我可从不碰赌博这东西。”袁薇说。
“这么有自信？”神熏有些诧异，诧异袁薇正常的反常。
“没有。”袁薇点开一位联系人的头像，“再说人来不来还不一定呢。”
头像是《生活大爆炸》里的一张截图。图片里是打扮成猫女的佩妮，和打扮成霍比特人的莱纳德一起坐在沙发上。底下还有中英双语的字幕，中文字幕是：是啊 我TMD就是个天才
头像旁边的名称是尚守恒，昵称也是尚守恒。
『这个月28号有我们一班的同学聚会，有时间的话你可以来参加。』
袁薇编辑文字然后发送，内容相当书面，不客气也不罗嗦。
“你真发了啊？”
旁边的神熏还以为她闹着玩呢。
“这有什么，问一问。”
“哎回消息了！”
“别挤你！”
神熏听见了袁薇手机微信响，撂下自己手上的，抢过她的来一起看。
『在哪个饭店？』
对方也不客套，问起了具体信息。
『还没定下来。』袁薇编辑发送。
“好像有戏！”神熏刚说完，对方就又有回复。
『AA制？』
『徐蔚七请大家，她一个人安排。』
『好，那我过去。』
“这就同意了?”
神熏有些不敢置信，这也太没说法了吧，问了不要钱就来。
“你别吵。”
『可以带家属吗？』
对方又发来一句。
“可以吗？”袁薇转头问神熏。
“没人说啊，应该可以，就说可以。”
“你确实吗？别出岔子。”
“放心放心，可以可以，快发快发。”神熏催促。
『可以。』
『那没问题了。』
『那好，等定下地点我再告诉你。』袁薇再次点击发送。
两人又等了一分钟，对方不回了。
“什么啊，我还以为你们会聊起来呢，结果就这啊！”神熏大呼失望。
“聊什么啊？”袁薇切了一声。
“看这架势你赢不了啊，尚守恒这一听不掏钱就来了，也不怕是鸿门宴。”
“哪跟哪啊，你这太夸张了。”
“看这样他好像要带他妹妹一起来啊。”神熏兴趣缺缺，又捡起自己的手机聊了起来。
“你忘了我说过的，他妹妹叫什么了？”
神熏反应了过来，一甩手扔掉了手机，整个人坐了起来。
“不会吧？！”
“想不到能这样见到她。”
“喂！”
“我知道我知道。”袁薇打消她的担忧。
“袁薇，你到底为什么要联系尚守恒？”神熏认真起来。
“可能是想看他笑话吧。”
“别开玩笑了。”
“在菜市场是因为你，在医院就当是碰巧，两次见到他都是外界原因。就和十年前我和他分手一样。意外这个词可真好用，说出来好像就涵盖了所有不幸。这么久都过去了，就由我主导一次吧。”
“主导什么？”神熏问。
“什么都没有。”袁薇浅浅笑着。
“……”
神熏在心里啧了口气，想说的一句话说不出口。都是些废话。
你可以指责夏天太阳太热，你可以咒骂冬天温度太冷。但那有怎么样呢？这都是自然现象。
可人做不到那么自然。
在提前得知天气预说明天有雨，人是没办法阻止这场雨，但至少能主导自己带不带伞。
真是少见啊。神熏在心里说，向来不和老天爷过不去的你，这次竟然主动选择淋雨了啊。
干嘛？你也错过了一场大雨？
“到底是会上演《基督山伯爵》呢？还是《唐吉可德》呢？我都有点期待这次的同学聚会了！”
想了一会神熏又躺了下去，在沙发上蹬腿大笑。
“回头你问问徐蔚七，看能不能带家属。”袁薇不忘提醒。
“放心啦，是尚守恒啦，徐蔚七怎么会不让！”神熏心里毫无疑虑。
“我明天早上的车，先去洗漱了。”也完事了，袁薇起身。
“晚安，明天走时候别吵到我。”神熏头也不抬。
“放心，我明天一定亲自好好和你告别！”袁薇上前抓了她一把。
“哈哈哈讨厌！明天别叫醒我啊！”
“放心一定会的！”
来到卫生间，袁薇反手关上了磨砂门，也切断了二人的声音。
又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发现还是没有新消息。
袁薇有些心理落空，还是像楼梯一样一阶一阶的。犹如把橡皮球摔在地上，它腾地弹起来又落下，随后一次比一次高度低，直至绵软无力地在地面滚动。
但橡皮球彻底停下不动后，她更多的是松了口气。
她特意是冷水洗脸，冰凉的水花拍打在抹了淡妆的面颊，仿佛洗去了一层面具。但只是最外面皮肤上的一层，还有瞳孔里的，心里的，记忆里的。人真是复杂多疑，有这么多层伪装，怕是自己都数不过来了。
因为有免费的饭，所以带妹妹一起来吃？
这个逻辑，倒也没什么问题。
像个早上去菜市场卖鱼、晚上去饭店打杂的人的逻辑。
袁薇对自己说：时间和人都会变的。
老话怎么说来着，物非人也非。
6
马桶冲水结束的最后一秒，总会发出“吱呀”一声，动静挺大的，守恒听着像在抱怨，又不敢细想。洗完手，他关灯从卫生间出来。
“不用每次都暂停吧。”
看到客厅的电视画面定格，尚冰琛在沙发上玩起了手机，守恒还是觉得有些没必要。
每次他们在一起看电影，不管是他还是尚冰琛自己要上厕所或者拿东西离开一会，哪怕就十几秒，尚冰琛都会暂停电影等人齐。
守恒不太理解，尚冰琛就问他：你理解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吗？
守恒摇头说：也不理解。
尚冰琛说：我也不理解。又问：你理解农民伯伯辛苦地耕耘吗？
守恒点头说：理解啊，我小时候也下过地。
尚冰琛说：我也理解。你看，这样咱们就有都理解和都不理解，以及只有一方理解的时候。你教过我的，求同存异。
守恒俯首瞧着，当时只到他胸口高的13岁的尚冰琛说这些话，挠挠头，心想我什么时候教你的？
等回到沙发上坐下，守恒才注意到尚冰琛手里拿着的，是他的手机。
“你拿我手机干吗？”守恒也没太在意，随便问了问。
“有人给你发微信，我帮你回了。”尚冰琛说。
“谁啊？”守恒还是没在意，想着不是老杨就是柳姐。
“袁薇。”尚冰琛看了眼备注。
“说啥了——袁？袁薇？！”守恒一秒就反应了回来。
“没听你说过这人。”尚冰琛看向他。
“一个老同学，但一直没联系过。”守恒问重点:“她说什么了？”
“给。”尚冰琛把手机递给他。
守恒接过快速浏览了一下，多此一举地问：“你答应了？”
“你不愿意去？那回绝算了。”
“没有。”
“不问为什么？”
“为什么？”守恒立刻问。
能吃上不花钱的饭是好，但那可是同学聚会，餐桌上不可能就他们两个人坐着。
尚冰琛说过，和陌生人一起吃饭顶多叫进食，吃饭是听着就让人开心的事。按时吃饭是她第二讨厌的事，这样一天就变成了二十一小时和三顿饭。第一讨厌的，是按时和别人一起吃饭。
“还记得上个月我说过，在学校看到了一张你十年前的合照吗？”
“记得啊，奶茶店门口说的。”
“像不像一张邀请函？”
“你这完全是自说自话呀。”
“看出来了？嘻嘻，主要是消息里说是柒柒姐请客，好久没见她了。”
“你还记得徐蔚七啊？”
“怎么会不记得！”
“那都多久的事了。”
“为什么那张合照里没有柒柒姐？”
“她从不参加集体活动。”守恒收起手机，“继续看吧。”
尚冰琛按下播放键，停滞的画面开始流转，声音也同时填充了整个客厅。这事就这样说定了，她专心看起了电影。
守恒自个默默寻摸了一会，找不到什么值得推敲的，不就是一个同学聚会。不花钱的饭，不吃白不吃不是。
他想，徐蔚七请客，肯定是大餐吧。
对于上个月和尚守恒重逢这件事，袁薇其实没怎么放在心上。她觉得这是命中注定会发生的一件事。
不可能说她这辈子都见不到尚守恒了吧，栗城那么大点地方，肯定会碰到的。只是恰巧这个时间点是上个月罢了。
而这件事发生之后，对于袁薇来说也就结束了。
像1+1等于几一样，结果2一出来，就彻底不会再有后续了。不会再有什么未知数X和Y，2就是答案，简单到她们楼下张奶奶家的狗都会算。
没什么感情能彻底断绝十年后还残存下什么，小说电影那样写，就是为了感动人的。
袁薇从学生时代就爱看言情小说，看的时候会代入自己，感动自己。但看完消化过之后，就绝对不会多想了。
因为再继续代入，就不止感动人了，还恶心人。
所以现在再去联系守恒，对袁薇来说是命运之外的人为事件。她一向坚持人定不能胜天，千万别和老天爷对着干。
话也说回来，她知道她那些06届的同窗之友，这么想要尚守恒参加这次同学聚会的原因。
这一里一外一合计，结果很清晰。
“我个人的话，还是不建议你去联系他啦。”
还没等袁薇回答，神熏又补充了一句，她的建议。
“既然你不建议我联系他，还把这件事告诉我问我干什么？”
袁薇先停下思考，又扒了口饭。
“这两间事又不冲突，决定权在你不在我，我就是个传话的。”神熏不认为自己的表述有问题，嬉皮笑脸说：“传话的你知道吧，话肯定多啊，所以才给你点建议。”
“那你说说原因。”袁薇问。
“我是觉得他现在的……”神熏想说样子，但又考虑不妥，改口说：“他现在的状态不太适合参加这次同学聚会。”
“参加个同学聚会还要什么状态？能吃能说不就行了。”袁薇继续扒饭。
“你别在这明知故问了。”神熏从她刚夹过菜的盘子里夹了块肉，一口吃掉，“群里因为上次小骊的爆料后，现在多少人等着看他笑话呢！”
“爆料……”袁薇笑了一下，“说得尚守恒跟明星一样。”
“你看，你这不也开始阴阳怪气了。”
“我又不是针对尚守恒！我是——”
“我知道！”神熏打断了她，“但这就是尚守恒能引发的！就算过去了十年！爱可能持续不了十年，但有些东西就不一定了，哪怕是断断续续的。”
神熏不想把太多东西说的太露骨，也不想去猜度和自己同窗三年哭过笑过的同学。可那一天的聊天纪录，她是一句句看着他们发出来的。
她对自己说，变得不是人，是时间罢了。
袁薇放下了筷子。神熏看她一眼，说：“聊归聊，别耽误吃饭，好不容易做的。”
袁薇没有在生气，是在接着思考刚才考虑的问题。
“神熏，你说，他们觉得自己能赢对吧？”袁薇问。
“赢尚守恒？当然啊，现在群里谁混得不比尚守恒好。”
“是啊，谁会觉得自己混得比一个早上去菜市场卖鱼，晚上去饭店打杂的人差呢。”
袁薇这句话说得有些自言自语，说完又重新拿起筷子吃饭。
神熏也不接着搭话了，还是先吃饭更重要。
饭后袁薇洗完碗出来，又看见神熏在沙发上一边姨母笑着，一边原地打滚。不用猜也知道，又是在和杨帆聊天。
一屁股坐在了她脑袋边，袁薇抽了张纸擦干手，随后掏出手机打开微信。
神熏瞥了一眼，有些劝阻地说：“你不会真打算联系尚守恒吧，赌他赢？”
“什么输赢，我可从不碰赌博这东西。”袁薇说。
“这么有自信？”神熏有些诧异，诧异袁薇正常的反常。
“没有。”袁薇点开一位联系人的头像，“再说人来不来还不一定呢。”
头像是《生活大爆炸》里的一张截图。图片里是打扮成猫女的佩妮，和打扮成霍比特人的莱纳德一起坐在沙发上。底下还有中英双语的字幕，中文字幕是：是啊 我TMD就是个天才
头像旁边的名称是尚守恒，昵称也是尚守恒。
『这个月28号有我们一班的同学聚会，有时间的话你可以来参加。』
袁薇编辑文字然后发送，内容相当书面，不客气也不罗嗦。
“你真发了啊？”
旁边的神熏还以为她闹着玩呢。
“这有什么，问一问。”
“哎回消息了！”
“别挤你！”
神熏听见了袁薇手机微信响，撂下自己手上的，抢过她的来一起看。
『在哪个饭店？』
对方也不客套，问起了具体信息。
『还没定下来。』袁薇编辑发送。
“好像有戏！”神熏刚说完，对方就又有回复。
『AA制？』
『徐蔚七请大家，她一个人安排。』
『好，那我过去。』
“这就同意了?”
神熏有些不敢置信，这也太没说法了吧，问了不要钱就来。
“你别吵。”
『可以带家属吗？』
对方又发来一句。
“可以吗？”袁薇转头问神熏。
“没人说啊，应该可以，就说可以。”
“你确实吗？别出岔子。”
“放心放心，可以可以，快发快发。”神熏催促。
『可以。』
『那没问题了。』
『那好，等定下地点我再告诉你。』袁薇再次点击发送。
两人又等了一分钟，对方不回了。
“什么啊，我还以为你们会聊起来呢，结果就这啊！”神熏大呼失望。
“聊什么啊？”袁薇切了一声。
“看这架势你赢不了啊，尚守恒这一听不掏钱就来了，也不怕是鸿门宴。”
“哪跟哪啊，你这太夸张了。”
“看这样他好像要带他妹妹一起来啊。”神熏兴趣缺缺，又捡起自己的手机聊了起来。
“你忘了我说过的，他妹妹叫什么了？”
神熏反应了过来，一甩手扔掉了手机，整个人坐了起来。
“不会吧？！”
“想不到能这样见到她。”
“喂！”
“我知道我知道。”袁薇打消她的担忧。
“袁薇，你到底为什么要联系尚守恒？”神熏认真起来。
“可能是想看他笑话吧。”
“别开玩笑了。”
“在菜市场是因为你，在医院就当是碰巧，两次见到他都是外界原因。就和十年前我和他分手一样。意外这个词可真好用，说出来好像就涵盖了所有不幸。这么久都过去了，就由我主导一次吧。”
“主导什么？”神熏问。
“什么都没有。”袁薇浅浅笑着。
“……”
神熏在心里啧了口气，想说的一句话说不出口。都是些废话。
你可以指责夏天太阳太热，你可以咒骂冬天温度太冷。但那有怎么样呢？这都是自然现象。
可人做不到那么自然。
在提前得知天气预说明天有雨，人是没办法阻止这场雨，但至少能主导自己带不带伞。
真是少见啊。神熏在心里说，向来不和老天爷过不去的你，这次竟然主动选择淋雨了啊。
干嘛？你也错过了一场大雨？
“到底是会上演《基督山伯爵》呢？还是《唐吉可德》呢？我都有点期待这次的同学聚会了！”
想了一会神熏又躺了下去，在沙发上蹬腿大笑。
“回头你问问徐蔚七，看能不能带家属。”袁薇不忘提醒。
“放心啦，是尚守恒啦，徐蔚七怎么会不让！”神熏心里毫无疑虑。
“我明天早上的车，先去洗漱了。”也完事了，袁薇起身。
“晚安，明天走时候别吵到我。”神熏头也不抬。
“放心，我明天一定亲自好好和你告别！”袁薇上前抓了她一把。
“哈哈哈讨厌！明天别叫醒我啊！”
“放心一定会的！”
来到卫生间，袁薇反手关上了磨砂门，也切断了二人的声音。
又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发现还是没有新消息。
袁薇有些心理落空，还是像楼梯一样一阶一阶的。犹如把橡皮球摔在地上，它腾地弹起来又落下，随后一次比一次高度低，直至绵软无力地在地面滚动。
但橡皮球彻底停下不动后，她更多的是松了口气。
她特意是冷水洗脸，冰凉的水花拍打在抹了淡妆的面颊，仿佛洗去了一层面具。但只是最外面皮肤上的一层，还有瞳孔里的，心里的，记忆里的。人真是复杂多疑，有这么多层伪装，怕是自己都数不过来了。
因为有免费的饭，所以带妹妹一起来吃？
这个逻辑，倒也没什么问题。
像个早上去菜市场卖鱼、晚上去饭店打杂的人的逻辑。
袁薇对自己说：时间和人都会变的。
老话怎么说来着，物非人也非。
6
马桶冲水结束的最后一秒，总会发出“吱呀”一声，动静挺大的，守恒听着像在抱怨，又不敢细想。洗完手，他关灯从卫生间出来。
“不用每次都暂停吧。”
看到客厅的电视画面定格，尚冰琛在沙发上玩起了手机，守恒还是觉得有些没必要。
每次他们在一起看电影，不管是他还是尚冰琛自己要上厕所或者拿东西离开一会，哪怕就十几秒，尚冰琛都会暂停电影等人齐。
守恒不太理解，尚冰琛就问他：你理解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吗？
守恒摇头说：也不理解。
尚冰琛说：我也不理解。又问：你理解农民伯伯辛苦地耕耘吗？
守恒点头说：理解啊，我小时候也下过地。
尚冰琛说：我也理解。你看，这样咱们就有都理解和都不理解，以及只有一方理解的时候。你教过我的，求同存异。
守恒俯首瞧着，当时只到他胸口高的13岁的尚冰琛说这些话，挠挠头，心想我什么时候教你的？
等回到沙发上坐下，守恒才注意到尚冰琛手里拿着的，是他的手机。
“你拿我手机干吗？”守恒也没太在意，随便问了问。
“有人给你发微信，我帮你回了。”尚冰琛说。
“谁啊？”守恒还是没在意，想着不是老杨就是柳姐。
“袁薇。”尚冰琛看了眼备注。
“说啥了——袁？袁薇？！”守恒一秒就反应了回来。
“没听你说过这人。”尚冰琛看向他。
“一个老同学，但一直没联系过。”守恒问重点:“她说什么了？”
“给。”尚冰琛把手机递给他。
守恒接过快速浏览了一下，多此一举地问：“你答应了？”
“你不愿意去？那回绝算了。”
“没有。”
“不问为什么？”
“为什么？”守恒立刻问。
能吃上不花钱的饭是好，但那可是同学聚会，餐桌上不可能就他们两个人坐着。
尚冰琛说过，和陌生人一起吃饭顶多叫进食，吃饭是听着就让人开心的事。按时吃饭是她第二讨厌的事，这样一天就变成了二十一小时和三顿饭。第一讨厌的，是按时和别人一起吃饭。
“还记得上个月我说过，在学校看到了一张你十年前的合照吗？”
“记得啊，奶茶店门口说的。”
“像不像一张邀请函？”
“你这完全是自说自话呀。”
“看出来了？嘻嘻，主要是消息里说是柒柒姐请客，好久没见她了。”
“你还记得徐蔚七啊？”
“怎么会不记得！”
“那都多久的事了。”
“为什么那张合照里没有柒柒姐？”
“她从不参加集体活动。”守恒收起手机，“继续看吧。”
尚冰琛按下播放键，停滞的画面开始流转，声音也同时填充了整个客厅。这事就这样说定了，她专心看起了电影。
守恒自个默默寻摸了一会，找不到什么值得推敲的，不就是一个同学聚会。不花钱的饭，不吃白不吃不是。
他想，徐蔚七请客，肯定是大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