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所谓的多功能餐厅听着高级，说白了就是宴会餐厅。会提供灯光舞台、投影仪、麦克风音响之类搞气氛的道具，通常都是举行婚礼使用的。
迈入大门，偌大的宴会厅只摆了六张餐桌，左右各三张，第一眼望去仿佛是在足球场打羽毛球。几根柱子还有墙壁上贴了不少彩色气球和蕾丝边纱帐，大概率是上一场婚礼剩下的。
正在大家商量如何分桌的空隙，徐蔚七走上了大厅中央的搭建舞台。
“嘶——”
麦克风的音鸣声让人耳洞一疼，所有人目光追捕凶手般的，投向了舞台灯光下的主角。
“再次对我今天的失责向大家道歉！”麦克风的声音过于大了，但徐蔚七也没有停下来调试一番的打算，接着说：“想必大家等了这么久也都饿了，先吃饭吧，我去通知后厨上菜，你们先看个短片稍等片刻。”
徐蔚七走下台，关上了大厅的灯光，黑暗转瞬覆盖在众人身上。她手里不知道从哪多了个遥控器，对准架设在半空的投影机器按下开关，光幕随即显现在舞台后方的白布上。
光影忽明忽暗，屏幕上浮现出一列承载了相当厚实日子的年份，2006——2008。
当数字如同泡在水里腐烂的纸页慢慢散开，一张张来自过去的相片，乘坐着时光机来到每个人眼前。
伴随着相片响起的，是一首能用回忆杀死现实的歌曲——《星空物语》。看来制作这个短片的人还是用了心的，没直接把当下的神曲热歌塞进去。
这首歌是08年一部叫《一起来看流星雨》的校园偶像剧的主题曲。当时可谓流传甚广，火到你放给村里最西头那户没通电人家里正在吃糠的猪听，它都要暂停进食的动作，哼哼两声，告诉你这歌它熟。
那一年在毕业晚会上，一班就是放的这首歌，一群人在底下哭得稀里哗啦。
在歌声和室内空调的的映衬下，每张相片都俘获了在座所有人的心。大家放下了刚刚被拒之门外的委屈，不就是点小雪吗？算什么，这可是十年一遇的珍贵聚会，忘了不开心吧！
喜悦和惊喜在这片空气中仿佛实体化了，像沾了肥皂水的吸管里吹出的一个个彩色气泡。大家欢声笑语，你笑着指着这张相片里有我，我拍着你的背说那不是我，那是我活过的证明。
尚冰琛在徐蔚七走后，又返回门口来到守恒二人身边，三人随意交流了几句，一起观看起了屏幕上的相片。
站在守恒现在的位置，他刚好能看到在场的所有人，全是十年未见的老朋友啊……
在这种气氛的烘托下，守恒想听听内心有没有什么变化，结果还是一样。没有波澜不惊也没有波涛汹涌，只有心跳的声音。
也没什么不好的。他讥笑自己的小聪明。
总是要靠外物填充的，人生的愚钝总是如此。
哪怕时间久远，屏幕上相片的清晰度依然十分惊人，除了色差外，给人的直观感觉像近期拍的。大部分的场景都是一班教室里拍的，也有操场运动会的，食堂的，还有篮球场下露天元旦晚会的。
有不少守恒都参与其中，不过从跨过酒店大门后，基本没人再议论他们曾经的班长了。
元旦晚会那张相片里，是一班在篮球架下看投影电影的群像。相片里电影幕布只露了一角，但守恒还是记得那部电影的名字，宫崎骏的《天空之城》。因为是占用了晚自习的时间看的，所以印象很深刻。
看完之后的好几天，班里同学见面就要相互来一句“巴鲁斯！”
很快群像照放完，随着视频里的背景音乐更换成《宁夏》，再出现的相片，都变为学生们近距离的个人照了。
不知道是不是音乐变轻柔的缘故，这之后出现的相片，没能像刚才一样引起大家的热议了。
跟着一起看的杨吉柳也发觉不对味，虽然她不是一班的学生，可后续出现的相片，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人啊！
总喜欢把眼镜拿在手上甩着玩的短发男生；右眼下有颗泪痣，笑起来有股捉弄人意味的扎辫子的女生；两个总一起出境的漂亮女生；还有……
杨吉柳头没转，悄悄移动瞳孔，斜视着边上的守恒。
还有一个老是嘴角擒笑的白净男生。
应该是守恒。杨吉柳在心里加了“应该”两个字，就算答案很确定。
直到第二首《宁夏》也放完，投影屏幕的画面，久久定格在了最后一张相片上，底下瞬间一片想嘘又不敢嘘的“嘘声”。
尚冰琛看到后笑了一下。
杨吉柳也不装了，睁大双眼看向守恒，后者一脸“就知道会这样”的坦然表情。
最后一张照片和之前的相比，清晰度差很多，明显不是用同一款相机拍的。相片里是在某人的家中，镜头前是一男一女，有沙发，沙发上有史迪仔的抱枕，后面的磁砖墙上还贴了五月天乐队的海报。
女生强搂着男生，把手绕过他的脖子，让男生的脸抵到自己面前。另一只手在身前比出了一个奇怪的手势，中指和食指并拢，无名指和小指并拢，在中间形成一个字母V，边上的大拇指单独分开。
她眨着右眼，眼角下的黑痣透着股调皮，带着一脸灿烂的笑容吻在男生右边脸颊上。被亲吻的男生脸上也带着笑，就是说不清是苦笑还是假笑。
3
所以到底谁是负心汉？杨吉柳想起了和守恒刚才的对话。
“班长！”
还没来得及深挖一下，黑乎乎地人群里传来叫声。
“这！班长！往哪看呢？！”神熏忽地起身，差点把身后的椅子撞倒，大喊：“班长!我这有空位！”
大家基本都分好桌了，神熏在邀请守恒三人。
喊声像引燃的导火索，让空气中有股烧焦的味道，闻着像高中食堂的大锅炒面，每次都糊锅，食堂的胖厨师还恬不知耻说这叫炝锅面。嗅着这味道，大家不约而同朝同一个地方看去。
看，是班长啊。有人认出来了。
刚刚在外面认错人了吧，又或者外面那个是假的班长。分身术也好，外星人也好，现在他们看到的，才是真正曾经一班的班长。
班长好像没怎么变。有人在心里天真的想。
众目昭彰下，尚冰琛问两人：“太久没看了，不知道《动物世界》现在还在电视上播出吗？”
“播着呢，前两天我还看见老杨在看，CCTV7里播放的。”虽然怪异，但杨吉柳还是回答了。
“真不知道给人类看那些幼稚的捕食画面有什么用意。”
尚冰琛掺笑的话语里透着股无聊，迈步朝神熏走了过去。
“你小时候不是挺爱看的嘛。没什么意义，就是人类喜欢看而已。”
守恒和杨吉柳跟上了她，路上守恒算是做了个回应。
在快要落座之前，对面一排的餐桌上传来了另一声邀请。“班长，来这桌吧，一起喝点。”
守恒望过去，一眼没认出来那人是谁。刘江河？没那么胖吧。陈一鸣？眼睛大小差太多，陈一鸣有名的月牙眼。
“不好意思，我妹妹怕生，我得和她一桌。”
守恒跳过了叫名字的环节，很干脆地婉言拒绝了。
坐在黑暗中的王檬扶额大笑了起来，笑得身子前仰后合，她拍打着身旁神熏的肩膀，“哈哈哈看到没，哈哈哈哈，我说对了一半！”
神熏侧身小声笑着对袁薇说：“你赢了。鸿门宴不假，但这次是刘邦做东啊。”
袁薇脸上是正常淑女的笑容，就算在暗处看的不真切，守恒也觉得像一串五月盛开的白槐花。
他听见坐在他对面的袁薇对他说：“尚守恒，好久没和你一起吃饭了。”
守恒不清楚她们在笑什么，也报以一个笑容，说：“是挺久的了。”
杨吉柳看在眼里，又瞧了瞧舞台大屏幕上暗淡下去的相片，好像啊。
这次竟然不是他最拿手的假笑。
所谓的多功能餐厅听着高级，说白了就是宴会餐厅。会提供灯光舞台、投影仪、麦克风音响之类搞气氛的道具，通常都是举行婚礼使用的。
迈入大门，偌大的宴会厅只摆了六张餐桌，左右各三张，第一眼望去仿佛是在足球场打羽毛球。几根柱子还有墙壁上贴了不少彩色气球和蕾丝边纱帐，大概率是上一场婚礼剩下的。
正在大家商量如何分桌的空隙，徐蔚七走上了大厅中央的搭建舞台。
“嘶——”
麦克风的音鸣声让人耳洞一疼，所有人目光追捕凶手般的，投向了舞台灯光下的主角。
“再次对我今天的失责向大家道歉！”麦克风的声音过于大了，但徐蔚七也没有停下来调试一番的打算，接着说：“想必大家等了这么久也都饿了，先吃饭吧，我去通知后厨上菜，你们先看个短片稍等片刻。”
徐蔚七走下台，关上了大厅的灯光，黑暗转瞬覆盖在众人身上。她手里不知道从哪多了个遥控器，对准架设在半空的投影机器按下开关，光幕随即显现在舞台后方的白布上。
光影忽明忽暗，屏幕上浮现出一列承载了相当厚实日子的年份，2006——2008。
当数字如同泡在水里腐烂的纸页慢慢散开，一张张来自过去的相片，乘坐着时光机来到每个人眼前。
伴随着相片响起的，是一首能用回忆杀死现实的歌曲——《星空物语》。看来制作这个短片的人还是用了心的，没直接把当下的神曲热歌塞进去。
这首歌是08年一部叫《一起来看流星雨》的校园偶像剧的主题曲。当时可谓流传甚广，火到你放给村里最西头那户没通电人家里正在吃糠的猪听，它都要暂停进食的动作，哼哼两声，告诉你这歌它熟。
那一年在毕业晚会上，一班就是放的这首歌，一群人在底下哭得稀里哗啦。
在歌声和室内空调的的映衬下，每张相片都俘获了在座所有人的心。大家放下了刚刚被拒之门外的委屈，不就是点小雪吗？算什么，这可是十年一遇的珍贵聚会，忘了不开心吧！
喜悦和惊喜在这片空气中仿佛实体化了，像沾了肥皂水的吸管里吹出的一个个彩色气泡。大家欢声笑语，你笑着指着这张相片里有我，我拍着你的背说那不是我，那是我活过的证明。
尚冰琛在徐蔚七走后，又返回门口来到守恒二人身边，三人随意交流了几句，一起观看起了屏幕上的相片。
站在守恒现在的位置，他刚好能看到在场的所有人，全是十年未见的老朋友啊……
在这种气氛的烘托下，守恒想听听内心有没有什么变化，结果还是一样。没有波澜不惊也没有波涛汹涌，只有心跳的声音。
也没什么不好的。他讥笑自己的小聪明。
总是要靠外物填充的，人生的愚钝总是如此。
哪怕时间久远，屏幕上相片的清晰度依然十分惊人，除了色差外，给人的直观感觉像近期拍的。大部分的场景都是一班教室里拍的，也有操场运动会的，食堂的，还有篮球场下露天元旦晚会的。
有不少守恒都参与其中，不过从跨过酒店大门后，基本没人再议论他们曾经的班长了。
元旦晚会那张相片里，是一班在篮球架下看投影电影的群像。相片里电影幕布只露了一角，但守恒还是记得那部电影的名字，宫崎骏的《天空之城》。因为是占用了晚自习的时间看的，所以印象很深刻。
看完之后的好几天，班里同学见面就要相互来一句“巴鲁斯！”
很快群像照放完，随着视频里的背景音乐更换成《宁夏》，再出现的相片，都变为学生们近距离的个人照了。
不知道是不是音乐变轻柔的缘故，这之后出现的相片，没能像刚才一样引起大家的热议了。
跟着一起看的杨吉柳也发觉不对味，虽然她不是一班的学生，可后续出现的相片，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人啊！
总喜欢把眼镜拿在手上甩着玩的短发男生；右眼下有颗泪痣，笑起来有股捉弄人意味的扎辫子的女生；两个总一起出境的漂亮女生；还有……
杨吉柳头没转，悄悄移动瞳孔，斜视着边上的守恒。
还有一个老是嘴角擒笑的白净男生。
应该是守恒。杨吉柳在心里加了“应该”两个字，就算答案很确定。
直到第二首《宁夏》也放完，投影屏幕的画面，久久定格在了最后一张相片上，底下瞬间一片想嘘又不敢嘘的“嘘声”。
尚冰琛看到后笑了一下。
杨吉柳也不装了，睁大双眼看向守恒，后者一脸“就知道会这样”的坦然表情。
最后一张照片和之前的相比，清晰度差很多，明显不是用同一款相机拍的。相片里是在某人的家中，镜头前是一男一女，有沙发，沙发上有史迪仔的抱枕，后面的磁砖墙上还贴了五月天乐队的海报。
女生强搂着男生，把手绕过他的脖子，让男生的脸抵到自己面前。另一只手在身前比出了一个奇怪的手势，中指和食指并拢，无名指和小指并拢，在中间形成一个字母V，边上的大拇指单独分开。
她眨着右眼，眼角下的黑痣透着股调皮，带着一脸灿烂的笑容吻在男生右边脸颊上。被亲吻的男生脸上也带着笑，就是说不清是苦笑还是假笑。
3
所以到底谁是负心汉？杨吉柳想起了和守恒刚才的对话。
“班长！”
还没来得及深挖一下，黑乎乎地人群里传来叫声。
“这！班长！往哪看呢？！”神熏忽地起身，差点把身后的椅子撞倒，大喊：“班长!我这有空位！”
大家基本都分好桌了，神熏在邀请守恒三人。
喊声像引燃的导火索，让空气中有股烧焦的味道，闻着像高中食堂的大锅炒面，每次都糊锅，食堂的胖厨师还恬不知耻说这叫炝锅面。嗅着这味道，大家不约而同朝同一个地方看去。
看，是班长啊。有人认出来了。
刚刚在外面认错人了吧，又或者外面那个是假的班长。分身术也好，外星人也好，现在他们看到的，才是真正曾经一班的班长。
班长好像没怎么变。有人在心里天真的想。
众目昭彰下，尚冰琛问两人：“太久没看了，不知道《动物世界》现在还在电视上播出吗？”
“播着呢，前两天我还看见老杨在看，CCTV7里播放的。”虽然怪异，但杨吉柳还是回答了。
“真不知道给人类看那些幼稚的捕食画面有什么用意。”
尚冰琛掺笑的话语里透着股无聊，迈步朝神熏走了过去。
“你小时候不是挺爱看的嘛。没什么意义，就是人类喜欢看而已。”
守恒和杨吉柳跟上了她，路上守恒算是做了个回应。
在快要落座之前，对面一排的餐桌上传来了另一声邀请。“班长，来这桌吧，一起喝点。”
守恒望过去，一眼没认出来那人是谁。刘江河？没那么胖吧。陈一鸣？眼睛大小差太多，陈一鸣有名的月牙眼。
“不好意思，我妹妹怕生，我得和她一桌。”
守恒跳过了叫名字的环节，很干脆地婉言拒绝了。
坐在黑暗中的王檬扶额大笑了起来，笑得身子前仰后合，她拍打着身旁神熏的肩膀，“哈哈哈看到没，哈哈哈哈，我说对了一半！”
神熏侧身小声笑着对袁薇说：“你赢了。鸿门宴不假，但这次是刘邦做东啊。”
袁薇脸上是正常淑女的笑容，就算在暗处看的不真切，守恒也觉得像一串五月盛开的白槐花。
他听见坐在他对面的袁薇对他说：“尚守恒，好久没和你一起吃饭了。”
守恒不清楚她们在笑什么，也报以一个笑容，说：“是挺久的了。”
杨吉柳看在眼里，又瞧了瞧舞台大屏幕上暗淡下去的相片，好像啊。
这次竟然不是他最拿手的假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