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夏就一天比一天热,好在陈府家底殷实,不仅用得起冰,连扇扇子都有人代劳。

    朱纱觉得和陈家做的这桩交易属实不错,自己年纪轻轻就过上了衣食无忧的好生活。

    就是不知道娘现在过得怎么样……

    虽然靠钱洗脱了罪责但在漳州也很难生活下去,起码开店这条路就走不通,而她娘和她一样,除了厨艺一绝以外也没什么别的特长了。

    于是前几日他娘就托人送了信,说是自己回漳州管理下的无极县。

    朱秀水的老家就在那个县城,小县城消息闭塞,朱秀水在那边还可以另开小店,兄弟姐妹也可以互相照应,朱纱虽然不放心但也没有坚决阻拦。

    只是回门的日子她只能在府里呆着了,总不能把这个傻子夫君带到那么远的小县城去。

    不过也有好事。

    朱纱这几日和陈秋迟相处得很不错,也渐渐摸清了他的脾性。

    这家伙其实很好哄,只要装装可怜说说好话他就不会再生气。

    朱纱不仅暗叹只有小孩的智力也并不太坏,起码还能保留着小孩子的童稚。

    若是哪里惹恼了一个大人,磊落点的会和你大吵一架才能过去,阴毒点的在背后害了你一通你都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所以对于她这个傻瓜夫君,她还是很满意的。

    今日天有些阴,虽然太阳被云遮住,但外面依旧大亮,而且还没有毒辣的日头烤人,朱纱决定带陈秋迟去外面逛一逛,免得他天天待在书房里写写画画脑子越来越木。

    陈秋迟也很听她的话,二人由月牙云彩引路,不知不觉走到了陈府的小花园。

    富商就是富商,果然气派得很,花园里百花竞放,甚至有好多朱纱都叫不出名字的种类。

    不知道这些花瓣做出的糕点是怎么个味道……

    两个人在花园里逛着,朱纱在研究那些没见过的花,这看看那嗅嗅,而陈秋迟正在花园里乱跑着抓蝴蝶,虽然智力不佳但反应却很快,几乎一抓一个准。

    没一会陈秋迟的手指就沾满了蝴蝶翅膀上的鳞粉。结果他一会抹抹衣服一会摸摸脸,手指上的鳞粉也沾到了衣服和脸颊上。

    朱纱见了他一副花脸猫的样子就不禁发笑,陈秋迟长得高大,朱纱抬起胳膊擦得费劲,便让他弯些腰。他很听话,把腰弯了下去,几乎和朱纱一般高。

    随后朱纱拿出手帕在他脸上蹭了蹭,把那些粉末擦掉了。

    祈年祈岁很尽职尽责地盯着她,这姑娘真的让人捉摸不透。

    就这几天的时间,她就把祖母哄得高高兴兴的,宠她宠的不得了,一个劲夸她机灵聪慧;而平时和月牙云彩在一起的时候她又很能疯玩,打打闹闹的满院都是欢声笑语。

    可有时候,她又会像现在这样,温柔的、体贴的,把人照顾得无比熨帖。

    好像所有让人喜爱的品质都能在她身体里和谐共生。

    如果她不是旁人派过来对付他的,祈年祈岁倒真愿意主子和这样一个姑娘过一辈子。

    脸上被擦干净,朱纱又抓着陈秋迟的手帮他擦已经脏了的手指。

    刚要擦好,不远处传来句尖锐的女声,“呦,这不是新嫂嫂吗?竟然这么有闲情逸致?”

    来的人是吕银瓶,陈府二少爷的正妻,嫁进来三年多仍无所出,二少爷天天在外面花天酒地,老夫人又总因为她膝下无子苛责她,使得她脾气愈加古怪了。

    要说坏心思吧,她也没有,但她也不是良善之人,平日说话刻薄得很。

    往日虽然祖母不待见她,但除了老夫人和苏宛月只有她算得上是府里的女主人,旁人就算再瞧不上她也得恭恭敬敬喊她二少奶奶。

    而朱纱一嫁进来,虽然她也并不管什么事,但府里平白出来个大少奶奶,一下便压在她头上,更可气的是——这新来的女主人还颇得老夫人的欢心。

    不过朱纱并不知道她俩之间的关系是如此微妙。

    成婚当日一群人围着,她早就忘了谁是谁,现在虽然听着那人叫自己嫂嫂,却一时间不敢应声。

    吕银瓶越走越近,月牙凑近朱纱的耳朵提醒说:“少夫人,这是二少爷的正妻。”

    朱纱微微点头,对着吕银瓶笑了笑:“原来是弟妹,既然这样巧在这里遇见,不如一起逛逛?”

    毕竟多一个朋友好过多一个敌人嘛,朱纱可不想同人交恶。

    结果吕银瓶却眼神轻蔑,“破花园而已有什么可逛?不过是随便路过而已,新嫂嫂之前常年在市井活动,怕是没见过这样别致的花园,多长点见识倒是好的。”

    说她没见识?

    行吧,自己确实没见识。

    不过自己没见识是一回事,别人说自己没见识又是另外一回事。

    朱纱倒也没发作,只是面色难看了些,不着痕迹的微微笑着。

    结果不理这人她却更来劲,吕银瓶笑道:“不过新嫂嫂还是有福的,不像上一位嫂嫂,没享几天福就跳井了。”

    “对了,就是你的新房碧茗居屋后的的那口井……好像已经被填上了。”吕银瓶故作惊讶,“那位嫂嫂甚至都没来得及逛一逛这大花园呢!”

    这话说得膈应,朱纱就是再想拿她的话当狗屁也难免有些往心里去,怪不得月牙和云彩刚拨到她身边伺候时总是担惊受怕的。

    但输人不输阵,朱纱微微一笑,“今日我做嫂嫂的原谅你一次,弟妹往后还是言行谨慎些才好。”

    “呦,原谅?新嫂嫂何出此言?”吕银瓶一脸惊诧,脸上挂着满不在乎的笑容。

    “就连我这新嫁的人都知道前一位少夫人的事是府里的禁词,旁人是万万不敢轻易提起的,弟妹却一而再再而三高声谈论……”朱纱看了看吕银瓶的脸色。

    见吕银瓶一时没话说,朱纱乘胜追击,“弟妹还一句一个‘新嫂嫂’,好在是被我听了,若是被祖母和父亲听了,他们可不会把这当做笑谈吧?”

    吕银瓶气极,叉起腰来,“你以为你得了祖母的宠爱便可以踩在旧人的头上?你还不是嫁给个傻子!”

    “我从没想过踩在任何人的头上,不过图个生活顺遂而已,你给我扣上这么大的帽子我可担当不起!”朱纱挡在陈秋迟面前,看起来攻击力十足。

    “而且我劝你,少说傻子傻子之类的话,他就算再怎么样也是你的长兄。”朱纱悄悄捏紧了陈秋迟的手,“往日你或许欺负他没有娘亲护着,但现在不一样了,他娶了娘子,我虽然没本事但一定会护着他!”

    这一喝有些吓住了吕银瓶,她一时间没说出什么反驳的话。

    “你在这干什么?滚回房去!”

    又来了一个男人,看他的眼神他说的应该是吕银瓶,朱纱当即反应过来那人应该就是二少爷了。

    吕银瓶扭头看到陈幸至,眼泪一下在眼圈转起来,甩着帕子气呼呼走开了。

    陈幸至瞪了一眼吕银瓶的背影却没去追,反而朝陈秋迟和朱纱走过来。

    他和他娘子倒不一样,陈幸至很是恭敬地叫了一声哥哥嫂子,随后便替他妻子道歉。

    朱纱对这人印象倒是不错,陈幸至看起来也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眉眼比陈秋迟少了些凌厉,多了些柔和。嘴角上扬,看起来总像是笑着的。

    不过气头上的朱纱倒是没把这份好印象表露出来,她尽量放轻语气,却依旧能听出余怒未消,“二弟都这么说了我们自然不会计较,况且这事和二弟也没什么干系。”

    “嫂嫂宽厚识大体,二弟自愧不如。”

    朱纱微微福身,没再说什么。

    陈幸至随口问了月牙和云彩几句陈秋迟的近况。两个丫头也就随便捡些话回了。

    没呆一会陈幸至也离开,朱纱和陈秋迟在花园玩了一会也回去了,回去的路上她也没松开陈秋迟的手。

    朱纱心里的这股怜惜总是消不掉,她向来心软,一个人一直被傻子傻子这样叫,就算再痴傻的人也能听出这不是好话,朱纱没来由的心疼这个她原以为过着锦衣玉食众星捧月的生活的大少爷。

    陈秋迟被抓着手指,也不躲。默默跟在朱纱身后走,看着她被梳得立整的发髻,不禁想到每天晚上发簪拆下时如瀑般散落的墨发。

    陈秋迟晃了晃神。

    厚重的云朵里漏出来个缝,阳光便拼了命似的照射出来。朱纱的背影被光包裹着,指尖热热的,她牵住陈秋迟微凉的手指,温度慢慢融合,两个人的手指达到了平衡的温度,这种感觉很奇怪,但陈秋迟很喜欢。

    他害怕自己沉浸在这种感受里,但他下意识允许自己暂时沉沦。毕竟这种被一个人好好护着的感觉,实在久违。

    在他的记忆里,他一直殚精竭虑,事事谨小慎微,装傻这件事更是害怕露出一丝马脚。他也早就习惯了这种生活,甚至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

    虽然无依无靠,却也无牵无挂。

    可现在,突然出现一个小姑娘,站在他的身前,居然要保护他。

    “除了二少奶奶还有旁人这样肆无忌惮吗?”朱纱问月牙。

    “奴婢没在二少爷院里伺候过,倒是不知道他们如何……不过,”月牙顿了顿,“在奴婢杂役之间,也总会有对大少爷不敬的言论。”

    竟然这样……朱纱皱紧眉头,没说什么,脸色却更加深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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