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报纸伸到眼前，季昀定睛一看——“十八岁大学生失联，家属苦寻无果”，下面跟着是一则寻人启事，正是一名在A大失踪的林姓学生，报纸报道时间已经是失联后一个月。再仔细一看报纸日期，在七年前。
“可林立白在我们学校已经呆了三十多年，怎么会是七年前失踪的人？”季昀问。
步瑶瑶才想起这件事，失望将报纸收回：“我翻了这么多报纸，大多的报道隐去当事人姓名，或者用化名，好不容易翻到个姓林的，我还怀疑是林立白记性不好把名字记错了。除此之外，我找不到其他可能和它有关的案件了。”
季昀沉默了一下，视线转到手中资料，缓缓开口道：“我觉得，要从它来到我们学校的原因来查。”
“原因？”
季昀将那纸摊在桌面，上面是关于教学尸体的相关介绍。
“三十年多前，全国医学领域的发展都不成熟，受社会风气与观念的影响，基本没人愿意捐献遗体用于医学研究。偏偏那时社会混乱，医学伦理也没有很好地建立，很多教学尸体来源并不正规，甚至来自灰色地带，比如死刑犯或者无人认领的尸体。直到近十年，才出台了相关政策，建立了比较完善的捐献体系。”
顿了顿，她继续道：“我们是在解剖楼遇到的林立白，加上他在那片区域能力的最强，基本可以推测它曾是那里的教学尸体，至少有渊源。问题在于三十年前的尸源模糊不清，我们不清楚它的死因。它最终来到这里，很可能不是自愿的。”
要是能找到记录大体老师相关的信息就好了。
苏晴扫了一眼步瑶瑶手中的报纸，又听了季昀的总结，提出进一步的推测：“那个年代有不少失踪案件，只是受限于不发达的通讯技术，以及较为落后的刑侦手段，很多失踪案最终都不了了之。我在猜想一种可能，受害者被杀死后，被犯罪者用手段送到这里，成为教学尸体，隐去姓名，最终成功毁尸灭迹。”
步瑶瑶眼神一凝，倒抽冷气：“你说的受害者是林立白？这不……”
她刚想说这不可能，可蓦然怔住，意识到其中的可能性，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苏晴笑了笑，没再继续说下去。
苏晴的一番话提醒了季昀。分尸的最大目的就是方便处理尸体，如果林立白的身体被成功隐藏了，那报道中是找不到分尸相关案件的。
见步瑶瑶脸色变了，她忍不住开口安慰：“林立白也可能是自然死亡的，只是最后被送到这里，不一定是被杀害。”
“那至少不是重击或者强烈的外伤而死，因为我的骨骼完整，没有明显的挫裂伤。”林立白托着脑袋站在他们不远处，“你们既然在讨论我的死因，怎么不叫上我？”
“我们还没想好，想等线索明确了再和你说。”
季昀回答，暗地里，听到林立白声音的那一刻，她却捏紧了掌心的玉佩。
冤魂在听见自己死因时，可能被激起死亡时的痛苦记忆而伤害他人，好在林立白表现得很平静，没有失去理智的迹象。
林立白的话里，似乎对医学或者刑侦方向的东西有所了解，不然不会立刻想到自己身上骨骼的表现，季昀暗想。
快到禁宵时间，几人一番讨论后没有得出肯定的结论，桌面还有一半的资料没有看。只得暂时休息，等着后续寻找。
第二天，按解剖课老师所说，季昀拿着钥匙送到办公室。
办公室门没关，她走进房间，来到老师面前：“老师，我来归还解剖室的钥匙。”
解剖老师正站在书桌前，端着茶缸咽下一口茶，见有学生来，立即放下手中的茶缸，却没有接过钥匙，反倒问：“同学，你一会儿有课吗？”
“没有，请问老师有什么事吗？”
“晚点有工人来搬运解剖室的东西，一会可以帮老师到地下室整理点东西吗？”
就知道这样问没什么好事，不过……
“这栋楼还有地下室？”
“当然有，这栋楼的房间多着呢。不然，你以为其他大体老师平时放在哪？“老师哈哈一笑，问道。
“我还以为平时就放在二楼的铁柜里。”
毕竟一楼的仓库去过了，里面多是器官骨骼，没有存放大体老师的空间。
“楼上能放东西的空间小，你们用的大体老师，也是高年级上完局部解剖课后余下的。没有解剖或者放置太久的尸体都存在地下室。医学系准备换楼，得先把上课用不到的东西搬走，还在用的等后面再搬。你想不想到下面看看？”老师问。
“想。”季昀果断回答，又想起林立白的来历，忍不住问，“老师，那这些大体老师都会记录来源吗？”
“当然，来历不明的尸体不能接收。”
“那三十多年前的会有吗？”季昀接着问。
“我记得是有的，但本子并不存放在我这边，要找比较难，问这个做什么？”
季昀有些卡壳，干脆直说：“我有些好奇遗体捐献方面的事，如果可以，我能借三十多年前的记录来看吗？”
解剖老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目光深邃，里面似乎蕴含了些她看不明白的情绪。他终是同意：“行，你如果想看，我回头试着找找。”
季昀应下，语调都上扬几分。她跟着解剖老师走，推开大楼边侧的门，顺着狭窄幽暗的步梯向下走，来到负一层。
推开铁门，她如同踏入巨大的坟墓。
季昀惊讶地发现地下室不是只是一间房间，而是数间，乳白色的瓷砖贴满地面和墙，充满上世纪八十年代的装修风格。
环境温度骤降，冰冷的气息包裹全身，冷得她忍不住揉搓手臂。这里很静，让脚步声格外清晰。
比解剖室还重的福尔马林的气味冲入鼻腔，季昀眯起眼，忍住泛出的泪水，好不容易缓和那气味对眼睛的刺激。
她听见老师啧了一下嘴，说道：“幸好要换地方了，这里的设施都太老，密闭性已经不好了。”
季昀跟着往前走，途经最大的一间房间。
门没关紧，门缝中透出房间内的光，还飘出极重的气味，她好奇地偏头朝内看。
房间中央是一个巨大的水池，由混凝土砌成，中间由厚水泥分隔成三四米见方的格子，每一间格子里都充满液体，而液体的折射下，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浸泡在里面。
“这里是尸池，里面都是尸体，两个人搬不了，得等负责搬运的人过来。我们要清点的东西不在这。”
老师在不远处说话，示意季昀继续朝前走：“没用上的大体老师基本都放在这里。不过这种存放方式已经很老了，等换到新楼，估计会换其他方式保存。而且现在捐献遗体的人也少，池子基本装不满，里面大概泡着不到十具吧。”
边说着，他边推开前面一间房的门。
“到了。”
相比最大的那间房，这个房间就显得平平无奇。
玻璃柜整齐地排列在房间内，柜子边角已经缠绕上蜘蛛网。柜子中盛放的，也是用玻璃器皿密封的标本，但相比楼上仓库中的玻璃罐，这里的液体明显更黄更浑浊，有的似乎没有密封好，液体只剩下一半，露出半截肺在空气中。当然，除了器官还有些散在的骨骼。
季昀绕着房间走了一圈，发现有一半的柜子已经空了。
老师拿了个本子交到季昀手中，指向柜中标本道：“每个标本上或者罐子周围都有数字编号，你对着本子，找到了就在格子里打勾。存放不好的，比如这种福尔马林已经少了一半，就在序号后文字标注。有不懂问我。”
老师离开房间，只剩下季昀一个人，她拿着本子一件一件对。她听见门外传来了说话声，和极响的物品搬动声，似乎是搬运的人来了。
“原来骨头上也刻有标号。”季昀喃喃道。
骨头上的数字刻得小，由于结构各异，刻的地方也不同，很难找。上课时，她只注意了对书查看结构，没有注意骨头上的数字。
玻璃器皿的标识明显，她最先核对，现在剩下的便是一堆骨骼。
季昀戴着手套，每检查完一块骨头便放到一边。手拿起一块连着足骨的胫骨，她翻来覆去地看，发觉了不对。
不管怎么找，这块骨头上都没有编号，而且相比其他的骨头，这块骨头似乎太黄了，磨痕严重，有的地方还泛黑，边缘有些滑腻的东西黏连在上面。
季昀忍不住刮了刮骨面，又用指节敲了敲。
最重要的是，它的小脚趾趾骨很白，和其他骨头格格不入，被一块胶状的东西粘在脚掌上，组成一个完整的脚掌。
若不是来到这个房间，和其他骨头有了比较，她根本不会意识到，林立白身上的骨头竟保存得极好，三十年后仍那般完整。
而眼前一小块趾骨，和林立白身上的骨头很像。
“可林立白在我们学校已经呆了三十多年，怎么会是七年前失踪的人？”季昀问。
步瑶瑶才想起这件事，失望将报纸收回：“我翻了这么多报纸，大多的报道隐去当事人姓名，或者用化名，好不容易翻到个姓林的，我还怀疑是林立白记性不好把名字记错了。除此之外，我找不到其他可能和它有关的案件了。”
季昀沉默了一下，视线转到手中资料，缓缓开口道：“我觉得，要从它来到我们学校的原因来查。”
“原因？”
季昀将那纸摊在桌面，上面是关于教学尸体的相关介绍。
“三十年多前，全国医学领域的发展都不成熟，受社会风气与观念的影响，基本没人愿意捐献遗体用于医学研究。偏偏那时社会混乱，医学伦理也没有很好地建立，很多教学尸体来源并不正规，甚至来自灰色地带，比如死刑犯或者无人认领的尸体。直到近十年，才出台了相关政策，建立了比较完善的捐献体系。”
顿了顿，她继续道：“我们是在解剖楼遇到的林立白，加上他在那片区域能力的最强，基本可以推测它曾是那里的教学尸体，至少有渊源。问题在于三十年前的尸源模糊不清，我们不清楚它的死因。它最终来到这里，很可能不是自愿的。”
要是能找到记录大体老师相关的信息就好了。
苏晴扫了一眼步瑶瑶手中的报纸，又听了季昀的总结，提出进一步的推测：“那个年代有不少失踪案件，只是受限于不发达的通讯技术，以及较为落后的刑侦手段，很多失踪案最终都不了了之。我在猜想一种可能，受害者被杀死后，被犯罪者用手段送到这里，成为教学尸体，隐去姓名，最终成功毁尸灭迹。”
步瑶瑶眼神一凝，倒抽冷气：“你说的受害者是林立白？这不……”
她刚想说这不可能，可蓦然怔住，意识到其中的可能性，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苏晴笑了笑，没再继续说下去。
苏晴的一番话提醒了季昀。分尸的最大目的就是方便处理尸体，如果林立白的身体被成功隐藏了，那报道中是找不到分尸相关案件的。
见步瑶瑶脸色变了，她忍不住开口安慰：“林立白也可能是自然死亡的，只是最后被送到这里，不一定是被杀害。”
“那至少不是重击或者强烈的外伤而死，因为我的骨骼完整，没有明显的挫裂伤。”林立白托着脑袋站在他们不远处，“你们既然在讨论我的死因，怎么不叫上我？”
“我们还没想好，想等线索明确了再和你说。”
季昀回答，暗地里，听到林立白声音的那一刻，她却捏紧了掌心的玉佩。
冤魂在听见自己死因时，可能被激起死亡时的痛苦记忆而伤害他人，好在林立白表现得很平静，没有失去理智的迹象。
林立白的话里，似乎对医学或者刑侦方向的东西有所了解，不然不会立刻想到自己身上骨骼的表现，季昀暗想。
快到禁宵时间，几人一番讨论后没有得出肯定的结论，桌面还有一半的资料没有看。只得暂时休息，等着后续寻找。
第二天，按解剖课老师所说，季昀拿着钥匙送到办公室。
办公室门没关，她走进房间，来到老师面前：“老师，我来归还解剖室的钥匙。”
解剖老师正站在书桌前，端着茶缸咽下一口茶，见有学生来，立即放下手中的茶缸，却没有接过钥匙，反倒问：“同学，你一会儿有课吗？”
“没有，请问老师有什么事吗？”
“晚点有工人来搬运解剖室的东西，一会可以帮老师到地下室整理点东西吗？”
就知道这样问没什么好事，不过……
“这栋楼还有地下室？”
“当然有，这栋楼的房间多着呢。不然，你以为其他大体老师平时放在哪？“老师哈哈一笑，问道。
“我还以为平时就放在二楼的铁柜里。”
毕竟一楼的仓库去过了，里面多是器官骨骼，没有存放大体老师的空间。
“楼上能放东西的空间小，你们用的大体老师，也是高年级上完局部解剖课后余下的。没有解剖或者放置太久的尸体都存在地下室。医学系准备换楼，得先把上课用不到的东西搬走，还在用的等后面再搬。你想不想到下面看看？”老师问。
“想。”季昀果断回答，又想起林立白的来历，忍不住问，“老师，那这些大体老师都会记录来源吗？”
“当然，来历不明的尸体不能接收。”
“那三十多年前的会有吗？”季昀接着问。
“我记得是有的，但本子并不存放在我这边，要找比较难，问这个做什么？”
季昀有些卡壳，干脆直说：“我有些好奇遗体捐献方面的事，如果可以，我能借三十多年前的记录来看吗？”
解剖老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目光深邃，里面似乎蕴含了些她看不明白的情绪。他终是同意：“行，你如果想看，我回头试着找找。”
季昀应下，语调都上扬几分。她跟着解剖老师走，推开大楼边侧的门，顺着狭窄幽暗的步梯向下走，来到负一层。
推开铁门，她如同踏入巨大的坟墓。
季昀惊讶地发现地下室不是只是一间房间，而是数间，乳白色的瓷砖贴满地面和墙，充满上世纪八十年代的装修风格。
环境温度骤降，冰冷的气息包裹全身，冷得她忍不住揉搓手臂。这里很静，让脚步声格外清晰。
比解剖室还重的福尔马林的气味冲入鼻腔，季昀眯起眼，忍住泛出的泪水，好不容易缓和那气味对眼睛的刺激。
她听见老师啧了一下嘴，说道：“幸好要换地方了，这里的设施都太老，密闭性已经不好了。”
季昀跟着往前走，途经最大的一间房间。
门没关紧，门缝中透出房间内的光，还飘出极重的气味，她好奇地偏头朝内看。
房间中央是一个巨大的水池，由混凝土砌成，中间由厚水泥分隔成三四米见方的格子，每一间格子里都充满液体，而液体的折射下，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浸泡在里面。
“这里是尸池，里面都是尸体，两个人搬不了，得等负责搬运的人过来。我们要清点的东西不在这。”
老师在不远处说话，示意季昀继续朝前走：“没用上的大体老师基本都放在这里。不过这种存放方式已经很老了，等换到新楼，估计会换其他方式保存。而且现在捐献遗体的人也少，池子基本装不满，里面大概泡着不到十具吧。”
边说着，他边推开前面一间房的门。
“到了。”
相比最大的那间房，这个房间就显得平平无奇。
玻璃柜整齐地排列在房间内，柜子边角已经缠绕上蜘蛛网。柜子中盛放的，也是用玻璃器皿密封的标本，但相比楼上仓库中的玻璃罐，这里的液体明显更黄更浑浊，有的似乎没有密封好，液体只剩下一半，露出半截肺在空气中。当然，除了器官还有些散在的骨骼。
季昀绕着房间走了一圈，发现有一半的柜子已经空了。
老师拿了个本子交到季昀手中，指向柜中标本道：“每个标本上或者罐子周围都有数字编号，你对着本子，找到了就在格子里打勾。存放不好的，比如这种福尔马林已经少了一半，就在序号后文字标注。有不懂问我。”
老师离开房间，只剩下季昀一个人，她拿着本子一件一件对。她听见门外传来了说话声，和极响的物品搬动声，似乎是搬运的人来了。
“原来骨头上也刻有标号。”季昀喃喃道。
骨头上的数字刻得小，由于结构各异，刻的地方也不同，很难找。上课时，她只注意了对书查看结构，没有注意骨头上的数字。
玻璃器皿的标识明显，她最先核对，现在剩下的便是一堆骨骼。
季昀戴着手套，每检查完一块骨头便放到一边。手拿起一块连着足骨的胫骨，她翻来覆去地看，发觉了不对。
不管怎么找，这块骨头上都没有编号，而且相比其他的骨头，这块骨头似乎太黄了，磨痕严重，有的地方还泛黑，边缘有些滑腻的东西黏连在上面。
季昀忍不住刮了刮骨面，又用指节敲了敲。
最重要的是，它的小脚趾趾骨很白，和其他骨头格格不入，被一块胶状的东西粘在脚掌上，组成一个完整的脚掌。
若不是来到这个房间，和其他骨头有了比较，她根本不会意识到，林立白身上的骨头竟保存得极好，三十年后仍那般完整。
而眼前一小块趾骨，和林立白身上的骨头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