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对我的恶意,跟查士丁尼对我的情意同步增长。查士丁尼越喜欢我,皇后对我的恶意越大。也不知道哪个侍女嘴漏传出去,说什么我和查士丁尼一对男女天天躲在房间里亲嘴,越传越离奇,现在都传我们俩脱得光光的,翻腾红浪。皇后见到我,都直接冷哼一声,斜插过去。

    肌肤之亲,我倒是想有,我很乐意做这些事。查士丁尼倒对这方面特别害羞,每晚虽抱在一起睡,但他衣服仍然穿的严严实实,滴水不漏。他膛部春光我还没有览得一二。有点可惜。

    他不愿意,我总不能扒光他吧。我还没那么饥渴。

    皇宫里那些人看我的眼神明显不一样。园丁大叔看见我拿着花洒教水,顿时跟匹赤兔一样地跑过来,一把夺过,狗腿子一般地道:“使不得使不得,储妃娘娘金贵,怎可干这等粗活?”

    我几乎要跳脚:“你们一夜之间变得那么客气了?”

    “先上车再补票地事,我活了五十年,见得多了去了。苟富贵,无相忘,基本道理。”大叔向我挑挑眉,贼兮兮地笑。

    我倒是想补票。不过看皇后的样子,她不喜欢我,怎么看都没法。况且,法律还没改呢!

    从罗马帝国伊始,不管是习惯法还是成文法,都规定贵族和女演员就不得通婚。当然像图拉真这种和伶人关系不一般的大有人在,但绝对不可能带回家。

    愚公移山,还不知道熬不熬的到那一天呢。皇后应该不同意改法的吧。皇后还有个侄女,比我略大一点······看样子,得死磕到底了。人心里的成见是一部大山!

    正走在路上想这事,想得出了神,就撞到个什么硬硬的东西,臀和地面来了全方位大接触。

    “哎哟,疼死我了,谁走路不看······”我的思绪被打断,有点生气,正要发作,一抬头

    望见那人脸,气势顿时蔫巴了。

    居然是皇后!

    皇后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脸色很黑,“我有事找你,你跟我来一下。”

    他的语气也很轻蔑。

    我虽然有点气,但皇后毕竟是皇后,我只能听她的话。

    人只要对未来有了希望,什么气都能消,什么都能忍!

    皇后带我穿花拂柳,走过亭子,鸢尾花田,走到了假山后头。她适才的脸色还算平静,下一秒就变得扭曲、恶毒。她像只恶狼似的扑向我,死命地掐住我的脖子,把我按在假山石上。我的脑磕在上面,顿时像有铜铃在里头嗡嗡地响。好一会才回过神。

    她的眉眼全部都变了样子。

    皇后居然想杀我?不至于吧!我跟她的侄女是情敌,但,我跟她什么瓜葛了?

    皇后愤怒地咆哮:“你个狐/媚/子!”

    她是使了八分的力气吧,我的喉咙口挤不出字眼来。现在喊救命也没有。我憋足了气,揣了她的小腿一下,皇后吃痛,放开了我。

    脱离了控制我即刻想溜之大吉,皇后一把扯住我的绸衫,尖细的指甲划出了一大道口子。

    皇后的力气是真大,与我像是有杀全家之仇似的。这力度,这手劲,至少赔了家里半数的亲人·····

    “都是你害的我不受查士丁尼待见!都是你害的!你为什么要进宫?你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横在我和查士丁尼之间?”

    这爆炸一般的信息量。

    但此刻我来不及细思,皇后把我按在草坪上,草屑滚了我一身。皇后的压制简直快把我念成齑粉。

    余光一瞥,瞥见了波光粼粼的湖面。旁边有湖。我攒足了力气,裹着皇后朝湖边翻过去,这一滚身上密密麻麻的针刺。

    “你舅妈是不是喜欢你啊?”

    查士丁尼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我:“疯子说得话,你也信吗?”

    “疯子?”

    查士丁尼冷冷解释说:“舅舅腿脚不好,当时见她还算漂亮,把她从原主人那里赎出来,舅舅就让我去接的。她一直神神叨叨当我救世主,你不要信她。我跟她毫无关系。”

    莫名其妙的,皇后的泪我总觉得很真实,很可怜。不过和今天几乎要杀死我的人共情有点怪怪的。

    我扯开话题:“皇后今年,也有五十了吧。”

    “三十八岁吧。你信么?她比我还年轻。”

    我不敢相信:“可她看上去已经五十了,甚至可能更老。”

    查士丁尼叹道:“人过了最好的年纪,再补救就很难了。她之前一直做奴隶,精神已经不太正常才肯卖给舅舅的,到现在愈发不正常了。你尽量少跟她接触。”

    皇后原先身体就不好,那天扭打落了水,被救上来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了。被搬回月桂宫,就热腾腾地发起高烧来,连夜不退。

    太医围着她团团转,冰块敷了,药开了,全无好转。更可怕的是高烧引得精神疾病出来,白天到晚上,也不知嘴里嘀咕着什么。

    宫里女眷得去侍疾,以示孝道。我虽然没结婚,但形婚名义是未婚妻,被皇帝点名也要去。这躲不掉。

    轮到我值班的那天晚上,我全副武装,查士丁尼还让我随身带了小幅水果刀,防身。

    他唠叨了半天。“她要再打你,你就直接动手。受到袭击的时候,不要管其他的,你的安全最重要。”

    然而我坐在这边半天,床上的人一点动静都没有。无聊的很,我就拿起水果刀,对着水果刀照自

    己的脸。皇后忽然道:“你觉得我现在这个模样,还会害你吗?还有能力害你吗?”

    我倒吓了一跳,忙把水果刀揣进兜里。“没有,这刀我是用来削苹果的。娘娘您想吃苹果么?”

    床上又久久无声。我隔着纱幔小心翼翼望,就怕她忽然冲出来。

    “我不是故意的。”

    她是在跟我道歉?

    皇后又接着道:“我可能只是嫉妒你。我嫉妒你,买通了你原先那个丫鬟,放了侄女的戒指在你那边。侄女因为我,一直讨厌你。我表示抱歉。”

    我现在知道那件事的来龙去脉了。皇后想害我。所以查士丁尼查到了证据也不能跟我说。

    照理我不该跟皇后好好说话,毕竟她想害我。但听到她的经历,兔死狐悲,物伤其类。我不免对她滋生了几许同情之心。

    我低声道:“娘娘,我没什么可嫉妒的。依我看,倒觉得您嫉妒。现在是皇后了,再没人敢欺负您了。”

    皇后冷哼了一声,道:“思维惯性是改不了的。你记着。要改,也是几代人的事。”皇后悠悠叹了口气,语气无尽悲伤:“我这身体拖不了今天了。等我死了,再没人阻碍你跟查士丁尼结婚了。提前祝你们新婚快乐。”

    “还有,我不喜欢他。”

    她的语气越说越惨然,我不禁对她同情起来。说到底她也不过是被社会毒打的可怜人罢了。

    想到这一层,我什么重话也不会对他说了。筹措半晌,我道:“我宁可您活着,不让我们结婚。”

    皇后冷笑了一声,没再说话。在第二天正午,我还在上学的时候,皇后咽了气。因一年两度国丧,开支甚巨。宫廷又倡节俭之风,就让皇后的丧仪从简了。她的侄女失去了庇护,在墓前哭得无法自已。

    有点可惜。我隔着纱幔,没见到她最后一面。

    ——

    改法一事,查士丁尼已经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早在皇后在位前他就开始用金钱活动那些元老。皇后一崩,改法便如鱼得水。

    法律上的定律从来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放宽限制,或者废除限制容易,加上限制就难了。

    此条法令一改,贴到了君士坦丁堡的大布告栏上,派了宣讲官,去君士坦丁广场宣读。我很在意民间的看法。安东尼娜过来向我道喜时,她喜上眉梢。

    她挥舞着扇子道:“这下子总算舒坦了。民间都知道你好大的排面,直接废除了几百年的成文法条例。民间都说,这是一笔好活。”

    “他们是怎么说我的?”

    “能怎么说你?无非是说你狐媚惑主。”

    我白了她一眼,不由得笑:“惑什么啊。他睡觉衣服穿的比我还整齐。”

    安东尼娜扑哧笑出声来。“一年了都没动静。好在不久就要有动静了。”

    动静确实挺大的。就是,我——君士坦丁堡的交际花,要结婚了,皇储是另一半。由君士坦丁堡

    的大主教为我们主婚,昭告天下。

    婚礼仪式繁琐程度超过我的想象。这还是个宗教婚礼,又要涂油又要亲十字架还有什么祷告词什么的。我几乎傍晚才能回到宫里头。我和他结婚的时候,已经是他母亲去世半年后了。

    查士丁尼喝了酒,整个人走路都不稳,我两肋把他夹住,拖上床来。

    “你喝了多少?”

    “就一杯。”

    对于我这种千杯不醉,我实在难理解他这种喝了一杯就意乱情迷的。

    他意识很模糊,嘴里嘟哝道:“终于结婚了。一年。”

    这话好像是预谋成功的样子。他又像是酒醉。趁酒打劫,我问:“殿下早就有跟我结婚的打算了吗?”

    “是啊。很早。”

    很早······

    “我有个问题需要问您。”

    “说。”

    “铜镜上小女孩,真的是您妹妹吗?”

    “不是,怎么可能是她?”

    “那是谁?”

    我这问话倒像是把查士丁尼的醒酒茶,他眼神中的混沌迷离霎那间消散:“狄奥多拉,你问我前

    女友,我是不是可以问你的前男友,你的顾客们呢?”

    这话顿时激起了我的羞耻心,我忙道:“这就别了吧?”

    我的过去羞耻至极。女演员这七八年,多少人我都不记得了。从教堂宣誓那一刻起我就打算正儿八经从良了。要真数客人,数不清的。我的羞耻感也没法给自己平反。

    我急忙拉着他的袖子道歉:“对不起。我不该想知道这些的。”

    查士丁尼笑了一声:“我没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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