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我居然是被查士丁尼的尖叫声吓醒的。

    “狄奥多拉,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看他神色慌乱,我也感觉大事不好,急忙移过镜子来看。原先平整光洁的脸上冒出了密密麻麻的红疹子,有些被我无意识地抓破,拖下一条红裙来。

    难怪我昨天回来一直觉得脸上痒。可能是回来的时候被什么草屑花粉过敏了。

    “你昨天是去了哪里?睡觉前我看你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就······”他心疼地捧过我的脸,左看右看,百思不得其解。

    我心虚,连忙挣开他的手:“没什么事,可能吃了什么忌口的。我找点药来涂涂。”

    查士丁尼狐疑地看着我,目光在我的身上逡巡,最后落到了我的腿上,掀开我的裤管:“那你的腿上又是怎么回事,怎么被蚊子咬了那么多包?”

    “昨儿和园丁大叔多说了几句话,就咬上了。晚间我抓点药来敷一敷。没大事。”

    他还想再问,我提高声调,大声道:“你还去不去上朝了?马上要迟到了,叫他们都等你!”

    查士丁尼这才焕然大悟,一瞥沙漏,连忙跳下床去套衣服穿,一面跟我说:“你就呆在这边。万一再碰到过敏源可不是顽的。”

    我摇头,横起眉来:“我不,以前都带我,现在是不是嫌我过敏了,嫌弃我丑,不想让我见人?”

    查士丁尼哭笑不得:“我哪有这个意思?”

    “没有的话那就别废话了。我一定要去的。以前怎么干,我现在还怎么干。”

    查士丁尼看了我许久,道:“行吧,工作狂。”

    其实我也不一定要去。但今天他要见主教,我一点也不放心他的情况。

    ——

    财政大臣、市政官还有军械所的负责人都来了。还有一些军官。为了怕吓到别人,我带着面纱,去隔壁屋子泡了茶,一一给大臣们斟满了。主教也在。他抓着十字架,闭目凝神,并不睁眼看我。

    查士丁尼坐在主位上,紧蹙着眉头,指节不断地敲击桌面:“罗马必须复兴。很多人觉得应该出兵西部,是时候收复失地了。”

    那财政大臣约翰或许真是查士丁尼心腹,恃宠而骄,丝毫没有顾忌:“请问陛下,您话里的‘很多人’,指的是谁?”

    全场的人都楞住了。查士丁尼像说谎被戳穿的小孩一样,垂下了头,耳朵根子都红了。

    约翰此刻仗着人多,才不管查士丁尼怎么想,继续开炮:“殿下,您还记得利奥皇帝为了救西罗马帝国作出的努力么?但西罗马帝国不还是灭亡了?现在的罗马,活下去已经很艰难了。战争失败,根本无人会谅解我们,如果战争预期没有胜利,时间就会延长,国库就得不断增加军费,以安前线将士的心。这是个恶性循环。”

    约翰一番话,查士丁尼更沉默了。他紧张地攥着衣角,一言不发。约翰继续说:“派往前线的波斯士兵才回到家中,又要和妻女分离,乘风破浪渡过偌大的地中海,地中海偌大的风浪让人疲累,甚至有人会病死在海上。这且不说,一上岸就得面对凶狠的蛮夷。谁能不绝望?”

    查士丁尼的脸色更难看了。那攥着衣角的手中沁出了冷汗来。我伸过手去握住,想把我的力量传达给他。

    查士丁尼感觉到了,看了我一眼,最终鼓足勇气说道:“有句话说祖宗之业不可弃也。不光复失地偏安一隅,大非君子所为。况且,蛮族王国都在衰弱,天时地利人和,不趁此机会光复罗马领土,我还得再等多少年?我还等得起多少年?”

    他今年正好五十岁。很多罗马皇帝都熬不过这个年头,被人刺杀、暴毙的皇帝不再少数。他的脸色乌云叠罩。

    约翰像是早有准备,胸有成竹,对答如流:“陛下,您是不可能取胜的。从君堡的港口到北非,走陆路要半年,走水路跨过地中海,也得一年的时间。盲目往西部调兵只会增加领土流失的风险。您能保证您交给波斯那11000磅黄金就能生效?······您究竟爱的是自己,还是这个国家?东部西部,孰轻孰重,万望陛下三思而后行。”

    我从没想过约翰敢这么跟查士丁尼说话。他这种学历水平,以查士丁尼清高的品格,绝对不可能与之来往,查士丁尼甚至可能鄙视他。但他会算钱,会敛钱,查士丁尼才重用了他。他的一切都是查士丁尼给的,这时候才就反咬了一口。

    我在大臣议事的时候从不插嘴。查士丁尼现在骑虎难下,还受到了羞辱,我就坐不住了。我站起来,大声道:“我看未必!”

    我走到了约翰身边,死瞪着他,啐道:“没志气的东西。蛮族杀了多少罗马人?你还是不是我们的族人?竟然这等不思进取!我为你感到羞耻!”

    像我这种朝廷上没嘴的葫芦,此刻也卷入了讨论。约翰不可置信地望着我,疑惑的眼光下更显得他面目可憎。但毕竟在朝廷上混久了,他即刻调整了状态:“娘娘,我只是实事求是,分析这西征的条件。娘娘,这般强词夺理,意欲何为?”他傲慢地扶着托加袍的袖边,冷哼一声:“西部的征战中,可也死了不少蛮族人呢,您看他们反击了没?他们就没有父母和族人?”

    “你·····”我气填冤噎了,不知道以何种面目面对这种无理之辞。

    我求助似的望向主教。主教像是感受到了我的目光,缓缓地睁开眼睛。他举起十字架站起来,慢悠悠说道:“约翰大人说得话,我不敢苟同。此刻是西征的最好时机,陛下理应出兵。”

    约翰脸色大变,蹭的一声站起来,眼目圆瞪:“主教,您怎么变卦了?您前几天还说天象不利,不宜大兵的,您没事吧,是有人逼您的吗?”约翰的目光即刻又转向我。我忍着气,一言不发。

    主教见过大场面的,对这种无礼举动纹丝不动,稳如泰山:“还请问约翰大人。我代表上帝,教化群众。谁这么胆大包天,敢亵渎上帝?谁又敢逼迫我?!”

    主教的语气变得越来越凌厉。抱着上帝的大腿就是能通行无阻。我向主教投向感激的目光。主教像根本没看到一样,高高举起十字架:“昨日,我正神修之间,上帝白衣飘飘到了我跟前。上帝声称,叫我督促皇帝保护西罗马的基/督/徒/,使他们免受迫害之苦。若有人阻挠,上帝定教他不得好死!”他加重了最后几个字。

    查士丁尼越听越激动,猛地一拍桌子,鼓掌道:“说得好!”这下大臣都是吃了黄莲的哑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查士丁尼环顾四周,问:“在座的各位,还有谁有异议?”

    大臣真正把神学教义读进脑子的极少,大臣参加礼拜无非是想操练亲民的人设。但民众信奉的多。他们不识字,为此听主教的释义更多,也更深信。世界上最多的人不是富豪,也不是皇帝。而是小民。主教一语,可谓是定海神针。

    主教走到查士丁尼跟前,行点头礼:“上帝告诉我,他会亲自参加您的战争。您必是西部的主

    人。望陛下早作准备,即日出征。”

    ——

    主教的话被会议记载官记录下来,贴在了君堡的布告栏上,同时还有主教亲笔写得一封告民众书,君堡的非议才得平息。

    我私下去找过主教,连吃了好几次闭门羹。礼拜后我去后堂找他,他也避我不见。我心里愧疚,从把我近些年攒的月俸全部捐给了君堡乡下缺钱的教会。不过这些都没让查士丁尼知道。

    但晚上,侍卫找到了我扔出去的金钗,交给了查士丁尼。查士丁尼举着钗子质问我:“你怎么到那么偏僻的花园里去?”

    眼看着要被戳穿,我面不改色心不跳:“芭蕉叶有清热解毒的功效,我想采几篇来煮一煮。我这不是过敏吗?跟火气重也有关系。”

    他还是不能相信。我赶忙打哈哈过去了。

    查士丁尼选中的西征将领自然是贝利萨留。贝利萨留先去打过几场小战役,打得十分漂亮。还有一点,因为安东尼娜和我的这一层关系。

    他们的女儿胡安娜还在襁褓,父母远出,自然不能带她去的。安东尼娜便把女儿交给我带。至于佛提乌斯和玛莎,佛提乌斯跟贝利萨留关系极好,安东尼娜原先也不想让佛提乌斯去的,佛提乌斯一哭二闹三上吊,谁劝都不听。安东尼娜也拿他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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