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努力平息自己，走上前，恭敬道：“陛下，我们不能走！”我的声音有点哑了。此刻众目睽睽千钧一发之际，只得硬着头皮劝：
“如果只有逃跑，才能求得安全，而没有其他办法的话，我也绝不会选择逃跑。我们头戴皇冠，身着紫袍，不应在失败时苟且偷生。如果您想逃，陛下，那么，我只能祝您走运。”
在场人都十分迷惑地看着我，屏气凝神，空气中的气氛近乎凝固。我清了清嗓子，指着码头的船道：“陛下，您的御船已准备停当，无垠的大海正等待着您。至于我······我要留下来。我是一定要留下来的！我欣赏那句古老的格言：‘紫袍是最美的裹尸布。’是生是死，我永远是罗马的皇后！”
查士丁尼的脸直红到耳根子了，目光里似是羞愧，又似是生气的意思。我略平心绪，拉住他的手，恳切地说道：“陛下，请留下来吧。我相信，我不会有不被尊为皇后的日子。这些天的事，不过是一场暴动而已，不会动摇到国本。暴徒们毫无纪律，只要从内部瓦解，引他们自相攻伐，必定是顷刻崩溃，君堡即可得救。”
元老犹有不信的，人群中有人出言讥讽我：“皇后，您说得轻巧。恐怕刀架在您脖颈上，您跑得比谁都快呢。”
我毫不客气地反击：“我不怕死！我绝不会跑！那群暴徒，不会把刀架在我脖子上，他们没有这个能力！现在的情势，皇后绝不落魄到那程度。”
查士丁尼愣愣的，整个人都呆住了，望着我的眼神十分奇怪，好像在怀疑我。
我正色道：“陛下，这些财宝不要带走了，就交给纳尔西斯，让他们去贿赂蓝派高官吧。君堡······呵，君士坦丁迁都至今，难道就让它毁于一旦吗？若就这么丢弃，有何面目再见为罗马中兴前赴后继的王侯将相呢？”
“对，你说得对。”查士丁尼不着痕迹地抽开了我的手，招呼纳尔西斯：“你把这些财宝，找几个太监，一块运出去。元老院的奥里金，素来和暴徒走得近的，一部分交给他，另一部分，交给卢卡他们，他们和皇后有过节，想必也是幕后主使。”纳尔西斯听毕就要走，又被查士丁尼一把扯住。
“你就对他们说，月薪十倍也可以。朕御库这边还有宝贝，若□□得熄，并将对其高官厚禄，朕决不吝啬。”
人群中开始窃窃私语。
“外头传闻皇帝是裙下之臣，果不其然。”
“无能啊无能，国家大事，叫一女人辖治，多丢人啊。”
“年纪也不小了，怕是跟先帝一般模样了。”
“什么事都得女人提意见才能做，笑呢。”
······
虽然很小声，但我还是听见了。偷眼看查士丁尼，发现他也在看我，目光凝重。他应该听到了，看着我的目光有些许不满。
但此刻，我的话还没说完。我继续说：“陛下，还应即刻草书，宣告全国进入紧急状态。都城无兵，以防万一，还是得勒令贝利萨留将军分兵，回都勤王为好。”
“是是是，皇后说得对。”查士丁尼瞥了我一眼，转向马尔塞卢斯他们：“听见了吗？即刻拿着令牌，宣贝利萨留回都。”
这是他今天看我的最后一眼。
——————
有人说女人总是爱莫名其妙生气，我现在觉得，男人也爱这么干。这不分性别的。男人生气起来，比女人小气多了。
因为今天的事，查士丁尼没和我一块吃晚饭，就回了月桂宫。晚间也没有和我同宿。
他的月桂宫卧室是从来不铺床，因为他每天晚上都在我宫里住，月桂宫铺床那是食之有味，弃之可惜。
查士丁尼绝对觉得今天的事，我那么冲，丢了他的脸了。他在大庭广众之下从来没对我急言吝色过。他会生气，但一般都爱生闷气，过几天就好了。只是不知道这暴动何时能解。
一面想他，一面睡不着，辗转难眠。不一会就天亮了。我天一亮就去了月桂宫。书房里挤满了大臣。大多数人一晚都没睡好吧。他们互相之间小声交谈，透露着对时局的担忧。
查士丁尼没拉我坐到他旁边，我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观察他们的动静。 ,
有人高声道：“贝利萨留将军什么时候才能来啊。他该不会不来吧？！到现在一点消息也没有。”
“不会吧？”
“他不来我们不都死定了？”
·······
我愣了愣，不由得轻笑一声：“胡说八道些什么？他肯定会来。他唯一的女儿还在宫中，都在宫里头呢。别把人想得那么坏！”
说话间，查士丁尼的目光瞥向我，他皱着眉，目光闪烁。待大臣们平静下来，他才开口说道：“贝利萨留已跟写了回信，说，已经领着一支长枪兵在路上了，正午时分便可抵达君堡。”
大臣们都舒了一口气。我又接着问：“那纳尔西斯呢，有没有回音？”
“皇后问得好！”这故作欢脱的口气，我怀疑他甚至想为我鼓掌：“纳尔西斯从地道回来了，说奥里金同意劝说臣下息事宁人。但是事态已不可控。必要时，我会让贝利萨留将军采取武力。”
皇后皇后又是皇后。他从不称呼我的职业，会有各种腻歪的称呼，顶多叫我的名字。看来他真的生闷气了。
————
贝利萨留的行动飞速。正午时分到达了君堡。那时暴徒正在竞技场内集会，商议立伊帕提乌斯为帝的事宜。他和手下将军分别从竞技场的两个入口进入，形成了包围圈，对竞技场的暴徒逢人便杀。但活捉了伪君。
据说，伪君没有找到紫袍，只好找了个金链子套上，就这么当皇帝。紫袍是紫螺中粹炼出来的，颜色极为稀少。就是因为金链子，贝利萨留才认出伪君，将他带到查士丁尼跟前。伪君的朋友也被抓了。
那个朋友，早就被换上了囚服，带上了镣铐，跪在查士丁尼面前泪流满面，哭诉道：“陛下，暴徒将我等拱上皇位，非我本意啊。我们自从被您谴回家，只想安安心心地过日子，过了暴徒风波，我们就能再出来做官。不曾想那日暴徒把我们都揪出了，一定要我们出来。贱内拉扯我的袍子不放，还被打了一顿·······”一面说，一面连连磕头，额头的皮都磨破了。
查士丁尼原先愤慨的脸上露出些许同情之色，问：“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
查士丁尼转向伪君：“伊帕提乌斯，那你怎么解释？”
伪君磕头，道：“陛下，我有那么多次跟您直接接触的机会，要想篡位，早就篡位了，不必等到今日。我就是被暴徒拉出来作挡箭牌的。还望陛下明察。”
查士丁尼看见他们这般磊落，不由得心软，说道：“那你们就回去吧。”
我就知道，他肯定要放过这两人。
正当贝利萨留要将这两人带出去时，我连忙拦住道：“不可！”
查士丁尼抚摸着额头，眼神略带不满：“皇后，为何不可？”
“斩草要除根，不然早晚得再长出来的。彼时，贝利萨留将军若是在西班牙，还能像如今这般飞速赶回来吗？”
伪君沉如泰山，纹风不动，伪君的朋友吓得屁滚尿流，又扑通一声跪下连连磕头，声音哆嗦道：“皇后饶命，皇后饶命啊！臣等着实无辜！”
伪君一旁看不下去，厉声斥责道：“蒙冤而死的人用不着作出这种惺惺作态！！死便死了！何须作秀！”
查士丁尼没回答，向贝利萨留淡淡道：“你觉得呢？要留下这两人吗？”
贝利萨留愣了愣，平静地道：“臣以为，皇后说的很对。”
查士丁尼朝我轻笑一声，对贝利萨留道：“哦，那就处死他们吧。”
被处死的是伪君和他的朋友。奥里金和菲利普的财产全部被查士丁尼充公，昔日贵爵，今日平民。好在菲利普没再来我这边卖惨，我心里十分快意。
伪君被处死，到晚间，查士丁尼没主动和我说一句话。他的表情故意开始深不可测了起来。我给他热牛奶，他会说谢谢，礼数周全，我帮他写公文，故意出了错，他圈出来，自己亲笔腾一份，交给手下发放。
男人可真的难哄。
我泡在浴室里，想着接下来的对策。忽然想到了什么，叫侍女：“把我的斗篷拿来，不必拿睡衣了。”
侍女问：“贴身衣物不拿吗？”
“不用拿，只要斗篷。”
“您是要去找陛下吗？”
我皱着眉，瞥了她一眼。她连忙收口出去了。
“如果只有逃跑，才能求得安全，而没有其他办法的话，我也绝不会选择逃跑。我们头戴皇冠，身着紫袍，不应在失败时苟且偷生。如果您想逃，陛下，那么，我只能祝您走运。”
在场人都十分迷惑地看着我，屏气凝神，空气中的气氛近乎凝固。我清了清嗓子，指着码头的船道：“陛下，您的御船已准备停当，无垠的大海正等待着您。至于我······我要留下来。我是一定要留下来的！我欣赏那句古老的格言：‘紫袍是最美的裹尸布。’是生是死，我永远是罗马的皇后！”
查士丁尼的脸直红到耳根子了，目光里似是羞愧，又似是生气的意思。我略平心绪，拉住他的手，恳切地说道：“陛下，请留下来吧。我相信，我不会有不被尊为皇后的日子。这些天的事，不过是一场暴动而已，不会动摇到国本。暴徒们毫无纪律，只要从内部瓦解，引他们自相攻伐，必定是顷刻崩溃，君堡即可得救。”
元老犹有不信的，人群中有人出言讥讽我：“皇后，您说得轻巧。恐怕刀架在您脖颈上，您跑得比谁都快呢。”
我毫不客气地反击：“我不怕死！我绝不会跑！那群暴徒，不会把刀架在我脖子上，他们没有这个能力！现在的情势，皇后绝不落魄到那程度。”
查士丁尼愣愣的，整个人都呆住了，望着我的眼神十分奇怪，好像在怀疑我。
我正色道：“陛下，这些财宝不要带走了，就交给纳尔西斯，让他们去贿赂蓝派高官吧。君堡······呵，君士坦丁迁都至今，难道就让它毁于一旦吗？若就这么丢弃，有何面目再见为罗马中兴前赴后继的王侯将相呢？”
“对，你说得对。”查士丁尼不着痕迹地抽开了我的手，招呼纳尔西斯：“你把这些财宝，找几个太监，一块运出去。元老院的奥里金，素来和暴徒走得近的，一部分交给他，另一部分，交给卢卡他们，他们和皇后有过节，想必也是幕后主使。”纳尔西斯听毕就要走，又被查士丁尼一把扯住。
“你就对他们说，月薪十倍也可以。朕御库这边还有宝贝，若□□得熄，并将对其高官厚禄，朕决不吝啬。”
人群中开始窃窃私语。
“外头传闻皇帝是裙下之臣，果不其然。”
“无能啊无能，国家大事，叫一女人辖治，多丢人啊。”
“年纪也不小了，怕是跟先帝一般模样了。”
“什么事都得女人提意见才能做，笑呢。”
······
虽然很小声，但我还是听见了。偷眼看查士丁尼，发现他也在看我，目光凝重。他应该听到了，看着我的目光有些许不满。
但此刻，我的话还没说完。我继续说：“陛下，还应即刻草书，宣告全国进入紧急状态。都城无兵，以防万一，还是得勒令贝利萨留将军分兵，回都勤王为好。”
“是是是，皇后说得对。”查士丁尼瞥了我一眼，转向马尔塞卢斯他们：“听见了吗？即刻拿着令牌，宣贝利萨留回都。”
这是他今天看我的最后一眼。
——————
有人说女人总是爱莫名其妙生气，我现在觉得，男人也爱这么干。这不分性别的。男人生气起来，比女人小气多了。
因为今天的事，查士丁尼没和我一块吃晚饭，就回了月桂宫。晚间也没有和我同宿。
他的月桂宫卧室是从来不铺床，因为他每天晚上都在我宫里住，月桂宫铺床那是食之有味，弃之可惜。
查士丁尼绝对觉得今天的事，我那么冲，丢了他的脸了。他在大庭广众之下从来没对我急言吝色过。他会生气，但一般都爱生闷气，过几天就好了。只是不知道这暴动何时能解。
一面想他，一面睡不着，辗转难眠。不一会就天亮了。我天一亮就去了月桂宫。书房里挤满了大臣。大多数人一晚都没睡好吧。他们互相之间小声交谈，透露着对时局的担忧。
查士丁尼没拉我坐到他旁边，我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观察他们的动静。 ,
有人高声道：“贝利萨留将军什么时候才能来啊。他该不会不来吧？！到现在一点消息也没有。”
“不会吧？”
“他不来我们不都死定了？”
·······
我愣了愣，不由得轻笑一声：“胡说八道些什么？他肯定会来。他唯一的女儿还在宫中，都在宫里头呢。别把人想得那么坏！”
说话间，查士丁尼的目光瞥向我，他皱着眉，目光闪烁。待大臣们平静下来，他才开口说道：“贝利萨留已跟写了回信，说，已经领着一支长枪兵在路上了，正午时分便可抵达君堡。”
大臣们都舒了一口气。我又接着问：“那纳尔西斯呢，有没有回音？”
“皇后问得好！”这故作欢脱的口气，我怀疑他甚至想为我鼓掌：“纳尔西斯从地道回来了，说奥里金同意劝说臣下息事宁人。但是事态已不可控。必要时，我会让贝利萨留将军采取武力。”
皇后皇后又是皇后。他从不称呼我的职业，会有各种腻歪的称呼，顶多叫我的名字。看来他真的生闷气了。
————
贝利萨留的行动飞速。正午时分到达了君堡。那时暴徒正在竞技场内集会，商议立伊帕提乌斯为帝的事宜。他和手下将军分别从竞技场的两个入口进入，形成了包围圈，对竞技场的暴徒逢人便杀。但活捉了伪君。
据说，伪君没有找到紫袍，只好找了个金链子套上，就这么当皇帝。紫袍是紫螺中粹炼出来的，颜色极为稀少。就是因为金链子，贝利萨留才认出伪君，将他带到查士丁尼跟前。伪君的朋友也被抓了。
那个朋友，早就被换上了囚服，带上了镣铐，跪在查士丁尼面前泪流满面，哭诉道：“陛下，暴徒将我等拱上皇位，非我本意啊。我们自从被您谴回家，只想安安心心地过日子，过了暴徒风波，我们就能再出来做官。不曾想那日暴徒把我们都揪出了，一定要我们出来。贱内拉扯我的袍子不放，还被打了一顿·······”一面说，一面连连磕头，额头的皮都磨破了。
查士丁尼原先愤慨的脸上露出些许同情之色，问：“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
查士丁尼转向伪君：“伊帕提乌斯，那你怎么解释？”
伪君磕头，道：“陛下，我有那么多次跟您直接接触的机会，要想篡位，早就篡位了，不必等到今日。我就是被暴徒拉出来作挡箭牌的。还望陛下明察。”
查士丁尼看见他们这般磊落，不由得心软，说道：“那你们就回去吧。”
我就知道，他肯定要放过这两人。
正当贝利萨留要将这两人带出去时，我连忙拦住道：“不可！”
查士丁尼抚摸着额头，眼神略带不满：“皇后，为何不可？”
“斩草要除根，不然早晚得再长出来的。彼时，贝利萨留将军若是在西班牙，还能像如今这般飞速赶回来吗？”
伪君沉如泰山，纹风不动，伪君的朋友吓得屁滚尿流，又扑通一声跪下连连磕头，声音哆嗦道：“皇后饶命，皇后饶命啊！臣等着实无辜！”
伪君一旁看不下去，厉声斥责道：“蒙冤而死的人用不着作出这种惺惺作态！！死便死了！何须作秀！”
查士丁尼没回答，向贝利萨留淡淡道：“你觉得呢？要留下这两人吗？”
贝利萨留愣了愣，平静地道：“臣以为，皇后说的很对。”
查士丁尼朝我轻笑一声，对贝利萨留道：“哦，那就处死他们吧。”
被处死的是伪君和他的朋友。奥里金和菲利普的财产全部被查士丁尼充公，昔日贵爵，今日平民。好在菲利普没再来我这边卖惨，我心里十分快意。
伪君被处死，到晚间，查士丁尼没主动和我说一句话。他的表情故意开始深不可测了起来。我给他热牛奶，他会说谢谢，礼数周全，我帮他写公文，故意出了错，他圈出来，自己亲笔腾一份，交给手下发放。
男人可真的难哄。
我泡在浴室里，想着接下来的对策。忽然想到了什么，叫侍女：“把我的斗篷拿来，不必拿睡衣了。”
侍女问：“贴身衣物不拿吗？”
“不用拿，只要斗篷。”
“您是要去找陛下吗？”
我皱着眉，瞥了她一眼。她连忙收口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