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息稍加整理后便立马赶回了家中,陈禄与杨旭廷亦在,三人皆有些狼狈,忙命丫头们打来水稍稍梳洗了一番。

    杨旭廷还是闷闷不乐的,坐下后一言不发,丫头们端来的茶水点心他也不用。陈息出言安慰道:“杨二哥哥,你也别太难过了,也许那柳眉儿姑娘跟你在西域遇见的并非同一人呢!”

    陈禄亦道:“是啊,天下相似之人何其多。”

    杨旭廷幽幽叹了口气道:“若柳姑娘是她,我便是入不了她的眼;若不是她,我便是与她生生错过。如何不叫人伤心呢。”

    说罢看了他兄妹二人一眼,又觉此话太重了,反而拂了人家好言宽慰他的好意,于是又找补道:“你们还没为一个人心动过,不会明白这种牵肠挂肚。”

    一时间三人都沉默无语,各自心里都揣着一点事。只那三月里最后一点夕阳斜晖透过花厅楠木雕龙画凤的窗棂,将三人的影子映得老长,像似杨旭廷长长的化不开的清愁。

    接下来六七日陈息未再出府,陈禄在家闲不住,有时跟着杨旭廷屁股后头巡视杨家的几个铺子和田庄,有时叫了几个好友去陈记酒楼吃茶饮酒,也没什么大事发生,只第三日的时候发生了件小事,让陈息发了笔小财。

    那日她正在家中兴意阑珊地翻阅一本新得的好书。下人却喜气洋洋来报,说是一个中年打扮的富贵男子来将二百两银票赠与陈府小姐,那人未留下姓名,只说感谢陈小姐护住他们家小公子。

    陈息心下了然,必是那日偶遇的两兄弟。他们那样显贵的人物,根据陈记酒楼查到她家府邸住处也属正当,虽则自己并未于小九有大恩,只是人家已经送礼上门,也并未向她留下联络地址,她也只好收了。

    江南三月的春雨,密密麻麻地下个不停。说不上有多冷,可雨丝凉凉的气息被风送来,还是有阵阵寒意。窗外几株海棠在春雨的揉搓下颤颤怜怜,风一吹便簌簌地落下花瓣,变成一出粉白花瓣雨。

    当真是难堪雨藉,不耐风揉,陈息心想。

    雨下久了,屋子里便生出一股湿润润的潮湿气味,熏了香也止不住那气味自窗边缝隙幽幽钻进来,陈息索性将窗子全部支开,任那冰凉凉的风涌进来。

    窗外不远处,几个小丫头怜惜那被春雨磋磨的花瓣,撑着伞去捡那落在草地上仍完好的花瓣。

    她趴在窗前静静出了会神,看见继母王氏带着个婆子从回廊处远远经过。待看见那几个拾花的小丫头了,王氏便笑着吩咐她们将雨水沥干好做海棠花糕给陈息尝尝。

    陈息看着,唇边微微浮起一丝笑意,心里也暖暖的。

    父母俱存,兄弟无故,当真是一片岁月静好。

    可惜这日子不会这般长久地好下去。

    隔日下午便有人急匆匆来敲陈息的房门,咚咚咚的声音一阵比一阵急。她听出是陈禄的小厮桂宝,桂宝年纪不大但一向稳重,很少有这般焦躁的时候,陈息心知是出了什么事,赶紧开门放他进来。

    才三月里,却已见他满头是汗水。陈息亲自那茶壶给他倒了茶水让他慢慢说,桂宝喝了好几大口才缓过来,喘着道:“姑娘,大事不好了,前几日您和哥儿在醉烟楼的那事儿,惹恼了抚远侯府赵宝骏,他来咱家酒楼寻仇了。”

    陈息心下一咯噔,自己那日并未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啊。且如果真惹恼了赵宝骏,为何不次日就来找麻烦,非得等到六七日之后,连杨旭廷都渐渐释怀的时候呢?

    她拧着眉沉思,桂宝知道她心有疑惑,道:“那日的事不算大,可是不知道流言怎么就在清水县传开了,且越传越没谱。有的竟说柳眉儿和杨二郎早就私定终身,是赵宝骏仗势欺人强抢民女;还有的说柳眉儿早就有了杨二郎的骨肉,那赵宝骏傻傻地戴了一顶绿帽子!”

    桂宝越说越气,双手气愤地握成拳头,只恨不能一拳将楠木桌椅砸个窟窿。

    陈息喃喃道:“这样没谱的流言,赵宝骏竟也信?”

    桂宝道:“他不信又有甚么办法,现在满城茶肆酒馆、大街小巷都在议论这件事,横竖在老百姓眼里他已然戴死了绿帽子,姑奶奶,你说他能不找咱寻仇吗?”

    百姓们爱论长短、说是非,陈息不是第一日知道,可这么一件微末小事怎么也不至于引起这么多人的议论才是,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陈息不得而知。

    她看向桂宝问道:“酒楼那边可还好?哥哥呢?”

    “赵家派了一拨人来闹事,禄哥儿和杨家二郎在跟对方那个管事的周旋着呢!”陈禄他一向懒散,不大插手家里铺子田庄的生意,在大事上比较依赖陈息,因此派桂宝急急忙忙回家找她。

    陈息知道陈禄年轻气盛,怕他冲动作出什么事来,连男装都来不及换就赶忙带着桂宝赶了马车去酒楼。又命小厮荣宝去城郊的田庄里找陈福瑞,他今日正在那里清账。

    陈息到的时候,远远就听见酒楼里正乒乒乓乓一阵桌椅板凳、锅碗瓢盆碎裂的声音,夹杂着十几个汉子咕哝不清的咒骂声。

    她心道不好,陈禄还是没沉住气。

    进门只见陈禄气势汹汹地一脚将赵家那个略微发福的中年管事的踢到在地,顺势一脚踩住他脖子让他动弹不得,一手抹了一把嘴边的微微血痕,啐了一口:“他奶奶的,就凭你们几个龟孙也敢在爷爷地盘上撒野?”

    其他赵家家丁见管事的已被摁住,亦不敢轻举妄动,受伤的只在地上哎哟哎哟打滚,没受伤的也面面相觑。陈家酒楼的伙计见陈息来了,亦不敢再放肆,只默默放下了手中抄起的板凳菜刀大棍,站在后头不说话了。

    陈息对着陈禄喝道:“哥哥,放开他。”

    陈禄讪讪地松了脚。

    对方几名家丁懂事地将管事的扶起,那管事的右眼一片乌青,鼻孔里隐隐有一缕鲜红流出,他一手捂着右眼,一手捂着摔得不轻的屁股,嘴里倒抽着冷气。

    酒楼掌柜的是个会来事儿的,趁对方呜呼哀哉的档口便在陈息耳边低语几句,把来龙去脉都说清楚了。

    陈息向对方管事的略福了福身,不卑不亢道:“前几日的事情,令贵府与我陈家多有误会。今日足下一干人等造访,本以为是来友好协商的,不料足下是存心来砸场子,酒还没喝呢就砸我酒楼,伤我伙计。天下岂有这样的道理?”

    管事的用仅剩的一只眼睛仔细打量了眼前的陈息,只见她上着鹅黄色春衫,下着月白色襦裙,一张脸清丽俊秀,和陈禄有五分像。虽不很确定她身份,可见她说话做事进退有度,也不敢小觑了她。只咬着牙根狠狠道:“尔等今日辱我,便是辱我抚远侯府,即使我不与你计较,我家少爷也不会放过你们!”

    陈息心知这梁子是结下了,面上仍淡淡地挂着笑容道:“今日你砸我酒楼在先,我等无奈伤你在后,不如天空海阔,一笔勾销?侯府是何等钟鸣鼎食之家,若真与我这升斗小民计较,传出去只怕于老侯爷名声有碍。”

    提起老侯爷,那管事的似有一丝害怕,不再说话了,待身上的痛楚稍减了,才让家丁把他架着走了。走之前用他那左眼狠狠地剜了陈禄一眼,直盯地陈禄火从心起,立马又要抡起拳头揍他。

    陈息用胳膊肘使劲拐了他一下,陈禄方撇撇嘴不再动作。待那一干人走后,陈息先命方才在打斗中受了伤的伙计们去账房处支了银子看郎中,再让未受伤的伙计们将酒楼里砸碎的碗碟和桌椅板凳悉数清理干净,掌柜的清点好损失账目了再来回禀她。

    陈禄并未受重伤,仅仅嘴角划开一道小口子,微微有血迹渗出,陈息亲自用烈酒给他擦拭了。因怕王氏听闻此事后在家等得着急,二人并闻讯赶来的陈福瑞一道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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