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见气氛正好,瞅着空说道:“丞相大人,今日是千金的生辰,不如将今日的头彩先给老夫可否?”

    “太傅请讲。”父亲稍稍敛了笑意。

    “老夫适才与千金商讨诗书之道,又想到千金暂无小字,老夫斗胆,想为千金取一小字。”

    “好啊,我与琬宜刚才还在商量渺渺的小字到底叫什么才好,太傅不妨说来听听。”母亲也停下动作,端正坐姿看太傅。

    “丞相可知宋代贺方回?”太傅拱一拱手问道。

    父亲颌首,“其《青玉案》闻名天下。”

    “老夫所想小字,正是时雨二字。”

    父亲闻言微一蹙眉,母亲也抚着我的发髻不开口,我含着糖,因为年纪尚小,并不知其中过深道理,只是知道父亲母亲不高兴了。

    见父亲迟迟不开口,母亲便温婉一笑,“太傅,时雨二字是否太过草率,且《青玉案》本就是贺方回对一女子一见钟情后所写诗词,怎能用儿女情长来定义月儿呢?”

    “夫人有所不知,”太傅站起来弯着腰说道:“这第一句凌波不过横塘路,便是比拟荣宠盛极的宓妃,此番寓意千金进宫后能得皇上一世宠爱,然千金的名字虽气势磅礴,但千金毕竟是弱柳扶风的女子,时雨二字柔弱,中和了黄姓的肃杀之气,千金也是我北朝今后的国母,虽不能用儿女情长四字来束缚千金,但时雨二字不仅有此意,也同样出自《尚书》中的“曰肃,时雨若”,意为及时雨,老夫愿千金能如大旱甘霖一般为皇上排忧解难,为我北朝做欣欣向荣之态。”

    太傅一番话下来,父亲的脸色缓和了不少,他脸上又浮现了微弱的笑意。

    “太傅请坐,你我早已不分彼此,何必如此客气,想必太傅也思考了很久,那么时雨二字,”父亲悄悄瞥了母亲一眼,见母亲面色如常,才放心地说:“从今往后就是渺渺的小字了。”

    “月儿,你可愿意?”母亲微笑着问我。

    我点点头,“但凭父母决断。”

    于是从六岁起,家里的人不再叫我渺渺或是月儿,而是统一叫我时雨。

    我的祖父和祖母去世的早,而外祖父母又在千里之外,所以家中掌事的只有我的父母。

    父亲十分爱母亲,他们夫妻二人从结为夫妻时到现在一直琴瑟和鸣,很少看到他们闹矛盾。

    只是母亲嫁给父亲多年只有一所出,还是女儿,父亲为了堵上外面人的嘴不得不纳了一房侧房。

    那侧房是京中刺史柳氏夫人的庶妹,因心气太高再加上容貌不十分出色,导致待字闺中二十余年。

    父亲与刺史交好,知道他家中有这么个烫手山芋,年纪大了嫁不出去很丢人,于是便作主娶了她。

    当时我八九岁的样子,却也知道母亲不是很喜欢这个与她分享心爱的人的女人。

    不过虽然娶了新人进房,父亲只是在新婚夜给了她体面,还是照样和母亲过蜜里调油的小日子,很是冷落新来的侧房夫人。

    毕竟母亲与他是结发夫妻,而且结婚这么多年来容貌并未改变,仍是一等一的出挑。

    不过就算父亲是不得已将她抬进房的,但还是给了她足够的尊重,府里的下人都恭恭敬敬地唤她一句“柳夫人”。

    进了夫家仍冠自己的姓,这是无上的荣耀,所以即便这位姨娘不得宠,但日子也过得风生水起。

    她待我也极好,许是多年膝下无子,她十分喜欢我,见了我就抱抱我,拉拉我的手,给我她房里的糕点,还陪我玩放风筝。

    她同母亲之间也没有我所害怕的明争暗斗,她对母亲十分客气,每日按时请安不算,她还主动劝母亲要多把握父亲,母亲只是咳嗽一下她都紧张得要命,要母亲多注意身体。

    为此母亲暗地里悄悄和我说,无论她是真的还是装的,总是有那么几分真心。

    因此我们母女二人都放松了警惕,渐渐的和她也愈来愈像一家人。

    只是,天不遂人愿,事情总是有转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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