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最终还是与杨城无缘，我的身体实在无法支撑剩余的路途，便只能在临江下车了。
一下车我们在车站附近找了家小旅馆先安置了下来。
我们开了两间房，我和沈墨住在双人间，傅卫军单独住在隔壁。沈墨一路上都很担心我的病情，她趁着去打听房价的时候顺便给我买了许多药。
“等安定下来，我就送你去医院。”
我摇头，“讨厌那。墨儿，我哪也不去，就在这里待着，挺好的。”
沈墨在行李箱中掏了件厚外套，“还是要去一趟医院看看的。你先换上，屋里挺凉嗖的。”
我听话换上衣服，不出一会药劲上来了，眼皮不听使唤，我直接坐着就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感受到谁的体温，我缓缓睁开眼，傅卫军正抱我躺好，沈墨和他交代了什么就离开了。
“……几点了？”我没什么力气，打手语都不标准了。
“才两点，你再睡会，晚点我叫你吃饭。”
我拽了拽傅卫军的袖口，“不想睡了，你在这陪我一会吧。”
从桦林逃出来后，我的身体每况日下，越发觉得见傅卫军一面就会少一面，每次睁开眼见到他我都要央求他多陪我一会，尽管他大部分的时间已经用到我身上了。
傅卫军一如既往地点点头，然后我向一侧挪了挪，他坐了上来，我将头靠在他身上。
屋里很安静，甚至能听见我们两人的呼吸声。
有了相处空间，反而没有说得出口的话了。
“明年我的生日你送我顶帽子吧。”
我不敢轻易答应，怕食言，怕张口的话让气氛更沉重，“不是还早吗？”
傅卫军执意让我许诺，“不早了，答应我。”
我仰起头，和他对视，视线在触及他那一刻便挪不开了，这几天他瘦了好多，眼底的黑眼圈明显了，唇边还有些没来得及清理的小胡茬，我轻轻吻了他一口，“别担心我。”
“我没担心。我只是有点——”
我等待他的下文，傅卫军的表情很复杂，“我只是有点怕。”
我抬手揉了揉他的脸颊，“别怕，我还在呢。”
他在火车上的这些天都没怎么睡好过，一醒来就要来看看上铺的我，我想他可能是在怕哪一天起来探我额头时再也感受不到我的体温吧。
我咧开嘴，逼自己笑得灿烂，“我真的没事。”
傅卫军捧起我的脸，吻在我的眉心，那副虔诚的模样，就像我的一名信徒。
我起了小心思，抚到他的腰，慢慢向下，他捉住我的手，“别闹。”
我不听，握住他的手将它送到我的身上，我两手搭在傅卫军的肩上，昂头蹭了蹭他的鼻尖。
傅卫军喉结一动，我见他眼底燃起幽幽的火，又见他闭上眼，两腮咬得紧实，他把手抽了回去，“好好休息。”
他把我奇怪的斗志勾了起来，我揪着他的领口半跪在床上，转了个方向把他扑倒在枕头上，傅卫军被我打了个措手不及，我跨坐在他身上，他一时坐不起来。
我伸手摘下他的助听器，他又急又不敢和我争抢，脸上不仅委屈还带着点可怜。
我把助听器放到桌上，轻轻在他锁骨上咬了一口，他低吟一声，他听不到他发出过什么样的声音，不然一定会咬牙挺着不出声。
傅卫军还在坚持，“别闹，快下来。”
我撅起嘴，在他耳垂上又狠狠咬了一口，“我没闹，我是认真的。”
他还要坚持，我捞来他的脑袋，吻了一下。我张开嘴，对完全听不到外界声音的傅卫军说：“我爱你。”
傅卫军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的双唇，他看懂了，于是他紧紧抱住我。
我们额头相抵，浑身都汗津津的。
泪水滴在我的脸上，傅卫军眼眶发红。
从头到尾没人捅破心中事，可我们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又都在透露着我们心知肚明的那件事。
我扬下巴，缠上他的唇角，他用手捧住我的脸来回应。傅卫军身上有淡淡的沐浴露味道，我嗅了嗅，要将它沁入心脏。
是夜。
半夜我咳醒，傅卫军也被吵醒，他抓来水杯，还是温的。
“墨儿呢？还没回来？”
“姐姐去隔壁住了，让我在这照顾你。”
我缩回被子里，傅卫军笑吟吟地揉了下我的头，“姐姐没看到，放心。”
傅卫军躺了回来，我环住他，他把被子盖了盖，生怕漏进来一点凉意。
凌晨，莫名醒了，朦胧中看到了傅卫军坐在桌前写字，再然后又进入了梦乡。
歇了这么多天，我的身体也一点没有恢复，我待不住了，想出门逛一逛。就算没到杨城，在从未来过的临江走一走也还不错。
我戴上母亲的手镯，这才发觉自己瘦了许多，手臂上的骨头都清晰可见，怪不得傅卫军和沈墨会那般担忧。
傅卫军给我裹了足足三个外套，我们才出门，我望着对面的玻璃门上映出的自己，胖乎乎的，还挺可爱。
我们没去特别繁华的街，只在老街上走了几圈。街边小吃看着香极了，但我怕傅卫军担心，便一个也没敢买。只能看不能吃，简直是人间酷刑。
临江的秋天好下雨，我们来到这已经经历了不下四场雨了。
傅卫军把外衣盖在我头上，我被打横抱起，等我们跑回旅馆时，外面的雨大了起来。
除了鞋子，我浑身上下一点雨都没淋到，反倒是傅卫军跟洗了个头似的，他还非催我去洗个热水澡。
旅馆的墙不怎么隔音，坐在床上还能听见屋外哗啦哗啦的雨声。
我光着脚跑到窗边，傅卫军刚洗完澡，他把我的拖鞋拿了过来，等我穿好他才想起自己的头发还没擦。
“我给你擦！”
我抢来傅卫军手里的毛巾，“你坐那。”
傅卫军乖巧地坐在床边，我站在他面前，把毛巾放在他头顶上，我两手轻轻用力，在他头上搓来搓去。
我忽然说：“我们明天去海边看日出吧。”
傅卫军愣了一下，“刚下了雨，等后天吧。”
我摇头，“就明天。”
“我明天有事。”
我执意说：“就明天，我们一起去。”
傅卫军没回答我，他呆呆地看着我。我亲了他一口，“我就当你答应了哦。”
夜里，我们都没睡，背对着背，无言。
雨停了，我爬了起来，我看了眼时钟，时间差不多了，便去翻行李箱，没翻多久就找到一条乳白色长裙。
等我换好了裙子坐到床边，傅卫军也坐了起来，他一宿没睡，黑暗中，我似乎看见他泛红的眼。
临走，傅卫军拉住我，“再等一会我们出去，我还有点事要做，等我一分钟，好不好？”
我坚决地摇头，“不要去。”
“傅卫军，你不要去。”
我咳了一下，“我们去看日出，晚了可就看不到了。”
我不能让傅卫军去。我看到了他那日匆忙写下的东西，我不能让他自首，哪怕这会违背他的道德。他是个聋哑人，身体也未必能好到哪去，如果他进了监狱，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的。
哪怕是用自己拴住他，我也要留他在外面。
海边，我们幸运地找到了一块很大的岩石，我们坐在上面看日出。傅卫军把外套披在我身上，实际上我已经感觉不到冷或不冷了。
我指着天边，“你看，太阳爬出来了。”
天还黑着，太阳的光芒就像点燃了那一片的云，太美了。
“雪儿。”
傅卫军拉我的手，我没回应，痴痴地望着天。
“雪儿。”
“是不是很漂亮？你看太阳才刚爬出来就这么好看，等整个太阳都出来了，一定会美得不得了。如果有相机就好了！”
傅卫军用力拉了拉我。
我侧头，他脸色苍白，在害怕什么。我知道我有些兴奋过头了，于是安慰似地用额头贴了贴他的脸，“我没事，别担心。”
我忽然没了力气，整个人跌进傅卫军的怀里，连意识都丢了半刻。
过了会，我才好转，傅卫军抱紧我，“我们回去，去医院。”
我咳了咳，“不要，我以后可能就没有机会陪你看日出了，今天就让我再最后任性一次吧。”
“以后你想什么时候看我们就什么时候来，无论是看日出还是来赶海，我都陪你，但是今天我们必须要回去了，好吗？”
我摇头，目光坚定。
傅卫军嘴唇颤了一下，“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听我的？”
“就这一次，最后一次，以后我一定听话。”
傅卫军把头埋在我的发间，我听到他在哭，我亲了下他的额头，“你知道我在离开前的唯一愿望是什么吗？”
我们对上视线，“你和墨儿的平安。”
“不要做傻事，好好陪着墨儿，她现在只有你一个了。”
傅卫军摇头，“还有你，不是我一个。”
海浪声盖住了我的苦笑，我抬起手，摸了摸傅卫军的脸，我已经没什么力气再打手语了，只能凑近他的助听器：“不要哭，不要伤心，不要等我，不要去自首。”
我轻声笑，“我是不是好坏？都要走了还给你添这么多堵。”
眼前模糊，我再看不清傅卫军的手语。我无力地倚在他的肩上，慢慢向他吐气：“……我们下辈子……一定都要开开心心的……就算再遇不到彼此……只要幸福……就好……”
海风掀起我的裙角，傅卫军疯了似地按住了它，他牵起我的手，我却感受不到属于他的温度。
“……你不要急着……来找我哦……”
我扯了扯嘴角，“……有可能的话……替我给王阳传个话……说我过得很好……让他别担心……”
“还有墨儿……王阳的事是我欠她的……替我道个歉……”
滴答滴答的声音。我努力睁开眼，老天爷给了我一次机会，让我能再看他一眼。
“……不要哭啊……我该舍不得走了……”
“要平安……傅卫军……你的下辈子……一……一定要幸福……要找个漂……漂亮的姑娘结婚……不要烧纸告诉我……我会哭的……”
我的这一生苦涩又短暂，临别前，我多希望这一瞬能久一点……再久一点……让我能多看他一眼……
……
朝阳燃尽天边昏暗，海水掩住了所有的声音，傅卫军抱着爱人逐渐冰冷的尸体，迎来了新的一天。
一下车我们在车站附近找了家小旅馆先安置了下来。
我们开了两间房，我和沈墨住在双人间，傅卫军单独住在隔壁。沈墨一路上都很担心我的病情，她趁着去打听房价的时候顺便给我买了许多药。
“等安定下来，我就送你去医院。”
我摇头，“讨厌那。墨儿，我哪也不去，就在这里待着，挺好的。”
沈墨在行李箱中掏了件厚外套，“还是要去一趟医院看看的。你先换上，屋里挺凉嗖的。”
我听话换上衣服，不出一会药劲上来了，眼皮不听使唤，我直接坐着就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感受到谁的体温，我缓缓睁开眼，傅卫军正抱我躺好，沈墨和他交代了什么就离开了。
“……几点了？”我没什么力气，打手语都不标准了。
“才两点，你再睡会，晚点我叫你吃饭。”
我拽了拽傅卫军的袖口，“不想睡了，你在这陪我一会吧。”
从桦林逃出来后，我的身体每况日下，越发觉得见傅卫军一面就会少一面，每次睁开眼见到他我都要央求他多陪我一会，尽管他大部分的时间已经用到我身上了。
傅卫军一如既往地点点头，然后我向一侧挪了挪，他坐了上来，我将头靠在他身上。
屋里很安静，甚至能听见我们两人的呼吸声。
有了相处空间，反而没有说得出口的话了。
“明年我的生日你送我顶帽子吧。”
我不敢轻易答应，怕食言，怕张口的话让气氛更沉重，“不是还早吗？”
傅卫军执意让我许诺，“不早了，答应我。”
我仰起头，和他对视，视线在触及他那一刻便挪不开了，这几天他瘦了好多，眼底的黑眼圈明显了，唇边还有些没来得及清理的小胡茬，我轻轻吻了他一口，“别担心我。”
“我没担心。我只是有点——”
我等待他的下文，傅卫军的表情很复杂，“我只是有点怕。”
我抬手揉了揉他的脸颊，“别怕，我还在呢。”
他在火车上的这些天都没怎么睡好过，一醒来就要来看看上铺的我，我想他可能是在怕哪一天起来探我额头时再也感受不到我的体温吧。
我咧开嘴，逼自己笑得灿烂，“我真的没事。”
傅卫军捧起我的脸，吻在我的眉心，那副虔诚的模样，就像我的一名信徒。
我起了小心思，抚到他的腰，慢慢向下，他捉住我的手，“别闹。”
我不听，握住他的手将它送到我的身上，我两手搭在傅卫军的肩上，昂头蹭了蹭他的鼻尖。
傅卫军喉结一动，我见他眼底燃起幽幽的火，又见他闭上眼，两腮咬得紧实，他把手抽了回去，“好好休息。”
他把我奇怪的斗志勾了起来，我揪着他的领口半跪在床上，转了个方向把他扑倒在枕头上，傅卫军被我打了个措手不及，我跨坐在他身上，他一时坐不起来。
我伸手摘下他的助听器，他又急又不敢和我争抢，脸上不仅委屈还带着点可怜。
我把助听器放到桌上，轻轻在他锁骨上咬了一口，他低吟一声，他听不到他发出过什么样的声音，不然一定会咬牙挺着不出声。
傅卫军还在坚持，“别闹，快下来。”
我撅起嘴，在他耳垂上又狠狠咬了一口，“我没闹，我是认真的。”
他还要坚持，我捞来他的脑袋，吻了一下。我张开嘴，对完全听不到外界声音的傅卫军说：“我爱你。”
傅卫军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的双唇，他看懂了，于是他紧紧抱住我。
我们额头相抵，浑身都汗津津的。
泪水滴在我的脸上，傅卫军眼眶发红。
从头到尾没人捅破心中事，可我们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又都在透露着我们心知肚明的那件事。
我扬下巴，缠上他的唇角，他用手捧住我的脸来回应。傅卫军身上有淡淡的沐浴露味道，我嗅了嗅，要将它沁入心脏。
是夜。
半夜我咳醒，傅卫军也被吵醒，他抓来水杯，还是温的。
“墨儿呢？还没回来？”
“姐姐去隔壁住了，让我在这照顾你。”
我缩回被子里，傅卫军笑吟吟地揉了下我的头，“姐姐没看到，放心。”
傅卫军躺了回来，我环住他，他把被子盖了盖，生怕漏进来一点凉意。
凌晨，莫名醒了，朦胧中看到了傅卫军坐在桌前写字，再然后又进入了梦乡。
歇了这么多天，我的身体也一点没有恢复，我待不住了，想出门逛一逛。就算没到杨城，在从未来过的临江走一走也还不错。
我戴上母亲的手镯，这才发觉自己瘦了许多，手臂上的骨头都清晰可见，怪不得傅卫军和沈墨会那般担忧。
傅卫军给我裹了足足三个外套，我们才出门，我望着对面的玻璃门上映出的自己，胖乎乎的，还挺可爱。
我们没去特别繁华的街，只在老街上走了几圈。街边小吃看着香极了，但我怕傅卫军担心，便一个也没敢买。只能看不能吃，简直是人间酷刑。
临江的秋天好下雨，我们来到这已经经历了不下四场雨了。
傅卫军把外衣盖在我头上，我被打横抱起，等我们跑回旅馆时，外面的雨大了起来。
除了鞋子，我浑身上下一点雨都没淋到，反倒是傅卫军跟洗了个头似的，他还非催我去洗个热水澡。
旅馆的墙不怎么隔音，坐在床上还能听见屋外哗啦哗啦的雨声。
我光着脚跑到窗边，傅卫军刚洗完澡，他把我的拖鞋拿了过来，等我穿好他才想起自己的头发还没擦。
“我给你擦！”
我抢来傅卫军手里的毛巾，“你坐那。”
傅卫军乖巧地坐在床边，我站在他面前，把毛巾放在他头顶上，我两手轻轻用力，在他头上搓来搓去。
我忽然说：“我们明天去海边看日出吧。”
傅卫军愣了一下，“刚下了雨，等后天吧。”
我摇头，“就明天。”
“我明天有事。”
我执意说：“就明天，我们一起去。”
傅卫军没回答我，他呆呆地看着我。我亲了他一口，“我就当你答应了哦。”
夜里，我们都没睡，背对着背，无言。
雨停了，我爬了起来，我看了眼时钟，时间差不多了，便去翻行李箱，没翻多久就找到一条乳白色长裙。
等我换好了裙子坐到床边，傅卫军也坐了起来，他一宿没睡，黑暗中，我似乎看见他泛红的眼。
临走，傅卫军拉住我，“再等一会我们出去，我还有点事要做，等我一分钟，好不好？”
我坚决地摇头，“不要去。”
“傅卫军，你不要去。”
我咳了一下，“我们去看日出，晚了可就看不到了。”
我不能让傅卫军去。我看到了他那日匆忙写下的东西，我不能让他自首，哪怕这会违背他的道德。他是个聋哑人，身体也未必能好到哪去，如果他进了监狱，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的。
哪怕是用自己拴住他，我也要留他在外面。
海边，我们幸运地找到了一块很大的岩石，我们坐在上面看日出。傅卫军把外套披在我身上，实际上我已经感觉不到冷或不冷了。
我指着天边，“你看，太阳爬出来了。”
天还黑着，太阳的光芒就像点燃了那一片的云，太美了。
“雪儿。”
傅卫军拉我的手，我没回应，痴痴地望着天。
“雪儿。”
“是不是很漂亮？你看太阳才刚爬出来就这么好看，等整个太阳都出来了，一定会美得不得了。如果有相机就好了！”
傅卫军用力拉了拉我。
我侧头，他脸色苍白，在害怕什么。我知道我有些兴奋过头了，于是安慰似地用额头贴了贴他的脸，“我没事，别担心。”
我忽然没了力气，整个人跌进傅卫军的怀里，连意识都丢了半刻。
过了会，我才好转，傅卫军抱紧我，“我们回去，去医院。”
我咳了咳，“不要，我以后可能就没有机会陪你看日出了，今天就让我再最后任性一次吧。”
“以后你想什么时候看我们就什么时候来，无论是看日出还是来赶海，我都陪你，但是今天我们必须要回去了，好吗？”
我摇头，目光坚定。
傅卫军嘴唇颤了一下，“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听我的？”
“就这一次，最后一次，以后我一定听话。”
傅卫军把头埋在我的发间，我听到他在哭，我亲了下他的额头，“你知道我在离开前的唯一愿望是什么吗？”
我们对上视线，“你和墨儿的平安。”
“不要做傻事，好好陪着墨儿，她现在只有你一个了。”
傅卫军摇头，“还有你，不是我一个。”
海浪声盖住了我的苦笑，我抬起手，摸了摸傅卫军的脸，我已经没什么力气再打手语了，只能凑近他的助听器：“不要哭，不要伤心，不要等我，不要去自首。”
我轻声笑，“我是不是好坏？都要走了还给你添这么多堵。”
眼前模糊，我再看不清傅卫军的手语。我无力地倚在他的肩上，慢慢向他吐气：“……我们下辈子……一定都要开开心心的……就算再遇不到彼此……只要幸福……就好……”
海风掀起我的裙角，傅卫军疯了似地按住了它，他牵起我的手，我却感受不到属于他的温度。
“……你不要急着……来找我哦……”
我扯了扯嘴角，“……有可能的话……替我给王阳传个话……说我过得很好……让他别担心……”
“还有墨儿……王阳的事是我欠她的……替我道个歉……”
滴答滴答的声音。我努力睁开眼，老天爷给了我一次机会，让我能再看他一眼。
“……不要哭啊……我该舍不得走了……”
“要平安……傅卫军……你的下辈子……一……一定要幸福……要找个漂……漂亮的姑娘结婚……不要烧纸告诉我……我会哭的……”
我的这一生苦涩又短暂，临别前，我多希望这一瞬能久一点……再久一点……让我能多看他一眼……
……
朝阳燃尽天边昏暗，海水掩住了所有的声音，傅卫军抱着爱人逐渐冰冷的尸体，迎来了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