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溶月站在铜镜前任由妍柳在她身后摆弄。

    身上穿的是件粉白色笼梅花裙,长拖地。

    外面罩着一层品月缎的氅衣,里衫和外衫袖口上绣着金纹蝴蝶,衣襟上钩出几丝金边,内里在外看不到的地方绣着几个字:琇之女月。

    这事不妙,岚烛不过是一个姨娘,还带着两个拖油瓶,怎么可能逃的出去?

    看着自家小姐一脸忧愁,妍柳只能安慰道:“姑娘放心,已经派人去找了,相信不日便会有消息。”

    “嗯。”

    虽然眀银瑛没当几天晏溶月,在这之前她也没听说林家是多大的士族。可现在且不说别的,就先说这一套家衣,没个百十年的沉淀可做不出来。

    裙摆一层淡薄的清雾笼绢纱,腰间系一条琉璃腰带,显得身段窈窕,气若幽兰又不缺贵气。

    铜镜前的梳妆台上,躺着一只金丝通灵宝玉,配着这一身家衣,平添了几分淡雅之气。

    妍柳仔仔细细的给晏溶月盘着发髻。

    带上金丝通灵宝玉,镜中的晏溶月一身繁琐:“好了妍柳,差不多就得了。”

    “那怎么行!当初老爷在的时候咱都没机会拜见老祖宗,这回好不容易有机会,我一定要把小姐打扮的漂漂亮亮,让小姐在老祖宗面前留个好印象。”

    好印象?呵。

    晏福辉尚在世的时候也没见这林家老祖宗怎么召见过她,更遑论晏福辉飞升之后?不过仔细想想,倒也不难猜。估计是现在的晏溶月之于林家有了什么新用处罢了。

    拾掇完自家小姐,妍柳拉着晏溶月在铜镜前晃了一圈,看着眼前的美人很是满意:“不愧是我家小姐,长得就是好看。”

    晏溶月捏了捏妍柳的脸蛋儿:“你这小嘴今儿个怎么那么会说,抹蜂蜜了?”

    妍柳羞赧的笑了笑,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

    城郊竹林。

    白应卿无聊的在茅屋里踱来踱去,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有理由把他绑在这儿的人应该就是那个神龙不见尾的平王殿下。

    想要查清陈梓山的事儿必不可免的要在庆王那一派找找原由。

    庆王、平王和皇帝,三人的制衡利用早在庆王提出自请诏书时就已经被打破了。

    朝中平王一派蠢蠢欲动,庆王为了杀鸡儆猴就选了陈梓山做祭品,陈梓山这样木讷死板且愚忠的性子最好利用。

    契机如何白应卿心里清楚,但他就是猜不到:到底是谁提出拿陈梓山开刀的??毕竟像他这样的小角色估计庆王听都没听过,只会是旁人提及,所以到底是谁将他献祭出去的。

    重生到现在,辗转反侧这么多天,他还是想不到这个幕后黑手。

    就说陈梓山这性子,除了能给利己派使使绊子以外造不成任何威胁,何至于在他身上下这么重的罪担?

    在屋里转了几圈,摸索好一阵也没找到什么能开门的东西。

    昨夜睡的茅草被他压出了型,基本有了床榻的样子。他等的实在无聊,打了个哈欠躺下打算继续浅眠。

    方窗口照进阳光,抬手遮住双眼,白应卿不由担心起来,也不知道昨日那封投诚信有没有用。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竹林外的隐蔽小道上响起连串的马蹄声。

    一身常服的平王走下马车,随行的还是那个黑衣劲装的男人。

    吱呀——

    茅屋的门打开,本以为能看见白应卿一副狼狈样子的平王怎么也想不到,这人居然躺在茅草垛上睡得正香。

    “咳咳……”

    咳嗽两声,酣睡的人毫无动静。

    抬手重重的敲了两下门板,还是毫无动静。

    “……”

    平王还算饶有兴致的脸一下子就黑了。真是,猪都没这么能睡吧。

    旁边的劲装黑衣人很有眼力见,瞧着白应卿怎么也不醒,直接抄起旁边装满水的水缸,当头泼下。

    “噗——啊!谁……”

    还在会周公的白应卿惊醒,吐了口水鲤鱼打挺般蹦了起来,正待发火时余光看到了黑衣人身后的平王。

    平王穿着一身降色衣裘,半面带着黑曜面具。一手背后盘着佛珠,一手放在身前。

    白应卿整了整睡乱的衣襟,规规矩矩行礼:“在下白应卿,见过王爷。”

    等了半天也没等来“起身”二字,白应卿也不动,就这么规矩的站着。

    不知打哪儿拿出来的太师椅被黑衣人搬到了茅屋正中,平王气定神闲的坐下继续捻着手里的佛珠,约莫有那么一阵儿,开口道:“起来吧”。

    “多谢王爷。”

    平王往后随意一靠:“本王昨日收到封信有些不解,白公子能否帮本王解惑?”

    “王爷才清志高,哪儿轮的到在下给您解释。”

    “哼,你真会说话。”

    白应卿赔笑:“王爷美誉”。

    两人正在屋里洽谈,却听见外面一阵响动。原本还平静的竹林扬起了刀鸣剑铮之声,黑衣劲装的男人立刻向屋外走去。

    平王握着佛串儿手里一紧,面色铁青:“本王最近过得真是安生,到哪儿都有一堆喽啰跟在后面,张牙舞爪的。”

    白应卿出声附和:“可不是嘛,估计是王爷您在府里待太久了,让那些个蝇营狗苟可笑的认为他们有了翻身的机会。”

    凑近平王几步,白应卿又道:“不过王爷放心,明辨是非的人虽少,但还是有的”。

    “哼——”

    起身走到门口,竹林外来时还焦金流石的地方被浸湿了大片。黑衣人抽刀,屋外最后一个站立的死士随即瘫倒在地。

    “回主子,一共十四人,咽气十三个,领头的嘴里□□自尽没救下来,除此之外,别无收获。”

    平王颔首:“直说吧,白公子想从本王这里得到什么?”

    白应卿拱手:“在下想做庆王的笔纪官,奈何身不由己,心有余而力不足。不知王爷可否帮在下圆了这一心愿?再或者,王爷不是打算找个人陪庆王殿下吗,在下愿尽绵薄之力。”

    平王起了兴致,这小子真是大言不惭:“你一个小小史官踏踏实实听御史台的话,该去哪儿就去哪儿不好吗,为什么想去庆王身边?”

    话锋一转,面具下的眼神晦暗不明:“白公子是个聪明人,肯定知道本王是什么意思。”

    “王爷放心,在下没什么大志向,只想为一人沉冤昭雪,除此之外,别无他意。”

    看着礼数周到温润如玉的青年,平王眸中一沉,锐利道:“我完全可以杀了你。”

    “全凭平王殿下做主。”

    昨日他收到那封信条理清晰、行云流水。

    这和他调查出来的白应卿有偏差极大,传言这个白应卿不求上进,嚣张跋扈,成天到晚都跟着一帮狐朋狗友玩乐,完完全全一个纨绔。

    果然世间流言蜚语皆不可信,这个白应卿绝非池中之物。

    “舜天府尹章驰,怠于朝政,乏于书记,正好缺一笔纪官,你且去吧。”

    “多谢王爷,王爷您慢走。”

    回京的路上白应卿边走边想,虽然平王没有直接把他安排在庆王身边,但在舜天府尹哪儿也不是不行。

    庆王身边即刻就能受信的人少之又少,这要是真出什么事儿,别说给陈梓山平冤昭雪了,一不小心就把白应卿玩进去了。

    章驰作为庆王的第一走狗,去舜天府反而是个好去处。

    白应卿实在是走不动了,随便找了个树桩坐下歇息,不由心里咒骂:这个平王到底为什么非要把他绑竹林里,这么远。”

    跺了跺脚,认命的起身继续朝京城走。

    旁边悠悠路过一辆马车,白应卿大喜,抬手就拦。

    妍柳从窗棂里探出个脑袋:“谁啊,这么不长眼,拦我们家小姐的马车做什么?”

    白应卿拱手:“姑娘且安心,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在下的车马不知道去哪儿了,这里距京城还有几段路,不知小姐可愿载我一程,我断不进马车,坐车夫旁就好。”

    妍柳转头询问晏溶月:“小姐,这人想搭我们的马车。”

    晏溶月正靠在马车假寐,听见这声儿有些熟悉,揭开门帘一看。

    白应卿和晏溶月一同愣住了,然后异口同声:

    “你怎么在这儿!”

    “你怎么在这儿!”

    想起人家那五十两白银,晏溶月还是让白应卿坐上了马车,一时间二人静默无声。

    白应卿有些新奇,还是第一次见晏溶月打扮的如此隆重。他和晏溶月只见了寥寥几次,晏溶月平常珠钗首饰带的极少,偶然这么盛装一回还真是好看。

    晏溶月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白应卿,她专门挑了一个人烟稀少的寺庙拜佛,结果这都能碰见。

    妍柳坐在马车长椅的下首明显感到现在的氛围有些奇怪,这个路上拦车的陌生男子居然和自家小姐认识。

    晏溶月和白应卿谁都不说话,妍柳这边还在等着看热闹。

    过于沉闷只会让气氛更尴尬,晏溶月清了清嗓子,率先出声问:“白公子怎么在这里?”

    “听闻城郊有片竹林,成片的竹子翠绿成荫,我就想着来看看”。

    “是吗,原来是赏竹啊,白公子真是好兴致,不是游湖就是赏竹的。”

    跑这么大老远来赏竹?哼,鬼才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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