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褚立朝不过百年,前后即位三个皇帝,历经叁域之乱和士庶之争后来兵马大将军柳毅和林鄘同时请辞,柳毅那边个中缘由不详,而林鄘对外说是因两子早逝伤心过度,需修身修心。

    老派相继辞官,当今皇帝登基后便立了考官制,自此成了现在这番景象。

    现如今林鄘要给自己的孙女结亲,皇帝动了些心思,招来袁公公吩咐:“从国库里挑几件吉祥的物件,给林府送去。”

    瑾瑀在旁边听得高兴:“是白哥哥和晏姐姐吗?”

    “你认识?”

    “之前出宫遇到过,我和晏姐姐还挺投缘,父皇,可不可以请他们来我的生辰宴?”

    可是个好时机。

    皇帝继而道:“慈宁想让他们来?那就来吧,正好把林鄘和白淼一同召来,袁公公,去下旨。”

    林府。

    一帮人浩浩荡荡的停在门口,白淼胯着马,白应卿跟在后面,身后还有一串儿人,四人一组,抬着好多四方的箱子。

    别院里妍柳给晏溶月盘好发髻插上几支府上送来的簪子,拍了拍手:“好了!小姐起来走两步。”

    晏溶月拖着罗裙转了一圈,妍柳俏脸满是得意:“我们小姐真好看!”

    院子外宁柠走了进来,推门:“怎么样?收拾好了吗?正堂来唤人,说白公子已经到了。”

    “走吧。”

    正堂里明明是结亲的大喜事,硬生生给人看出肃穆的感觉。

    林鄘脸上看不出几分高兴,也是,一则是因时局所逼,二则是白淼在旁边信誓旦旦,不然他才不愿意把自己的外孙女就这么嫁给一个没什么能耐的纨绔。

    一踏进门就看见白应卿坐在下首的椅子上喝茶,今天他鲜少穿了件烟霞色云雷纹扣常服,衬的整个人白皙透亮,确是一番好容貌。

    虽说已经见过好几面,但这般打扮的晏溶月还是让白应卿一时还是看得入神。

    望仙裙上,广袖上绣凌云花纹,罩着纱衣。纱衣上面的花纹是暗金线织,点缀在胸前,碎珠流苏光艳如流霞。

    媒婆将两人互相打量的眼神一点儿不落的尽收眼底,清了清嗓子:“哎呦——想我田媒婆牵线搭桥这么久,头一次见到这么相配的人,晏小姐和白公子结为连理,可得引多少人羡慕。”

    “……”

    两家都不接这话茬,媒婆等了一阵儿,起来圆场,走到晏溶月身边转了个圈儿,牵起晏溶月的手:“哎呀,晏小姐真是好样貌,怪不得有那么多京城公子都向我打听你呢。”

    “是吗?”

    不愧是媒婆,睁眼说瞎话的功夫真是一绝。

    想来她也没以林鄘外孙女的身份去过什么重大场合,京城里知道她和林家的关系的人,掰着手指头都数的过来,哪儿会有什么京城公子打听她?

    “咳——蓉儿绝色又会赚钱,想娶溶儿的公子就是不少,你能保证溶儿嫁到你们白家不会吃亏吗?”

    这边几个女眷过来圆场,宁柠最激动,听不得别人说晏溶月的半点不是。

    白淼上前几步拱手道:“诸位放心,虽然这小子做过不少混账事儿,但本质良善,绝对不会亏待晏小姐的。”

    林鄘叹了口气:“即是如此,那我就把溶儿交给你们白家。”

    这话一出,婚约算是订下了,白淼长舒了口气,向着门外招了招手,一直等在门口的家丁走了进来,手里的红绸盘上放着礼单。

    “这是聘礼,林兄且看,有什么不满意,我立刻让人重写。”

    打开礼单,呼啦一下,长长的宣纸从手上摊了下来,林鄘看都没看一眼就直接递给了晏溶月:“溶儿,你自己看罢。”

    晏溶月接过礼单,红帖上密密麻麻的写了一片,鸟兽海味、布匹锦帛、茶叶饼糕、酒水器具什么都不缺,还附加一堆奇珍:

    鲍鱼、蚝豉、元贝、冬菇、虾米、鱿鱼、海参、鱼翅和鱼肚,意有头有尾年年有余;玉帛俪皮、祁州清酒、霖州白酒,意有情浓郁;龙眼干、荔枝干、合桃干和连壳花生,意圆满多福,生生不息。

    绫罗绸缎十几匹;莲子、百合、青缕、扁柏若干;还有红豆绳、利是、聘金、饰金、龙凤烛和一幅对联……羊、雁、粳米、贵茶、果物、饼、酒……鸳鸯成对喜镯、圆雕白玉薄胎瓶……

    看到这些,晏溶月脑海里只涌现出了一句话:何时成亲。

    还有那些个羊脂玉器,她能不能卖了做本钱。

    许久不见晏溶月说话,众人还以为是她后悔了,只有白应卿看到了晏溶月眼底的那份狡黠,知她是对那些瓷器起了兴致。

    不错,是个会做生意的,看来他五十两没白花。

    林鄘皱起眉头试探:“溶儿,怎么样,你可满意?”

    晏溶月卷起礼单,优雅行了一礼:“溶月没有异议,劳各位费心了。”

    田媒婆被那一长串的礼单震到晃神,听到晏溶月正式答应后连忙圆场:“那就挑个良辰吉日,订下迎亲的日子。”

    林鄘摸着胡子:“那就订个日子吧,来人,拿黄……”

    话还未说完,白淼瞬间不知打哪儿甩出黄历:“我带了,我看了一下,肇春十二,黄道吉日。”

    “……”

    白应卿无奈,抬手揉了揉额头。

    这么兴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他要给自己抬新姨娘呢。

    一抬头正对上了晏溶月的视线。她杏眼动了动,眼波流转之间,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即是这样,那林兄,我们就先告退了。”

    林鄘起身:“好,我送你们出去。”

    白淼回头拍了拍白应卿的肩膀,和林鄘一起出了正堂门。

    路过晏溶月,白应卿抬起袖口遮了下脸,偏头在晏溶月耳边轻声道:“明日巳时,旅人桥。”

    一转眼间屋里就剩下了一干丫鬟家丁和晏溶月一个人。

    晏溶月摸着被吹到发红的耳朵微恼:这人还真是个纨绔,轻浮!

    舜天府,京城的必经路。

    街道两旁全是当铺,沿路各种各样的商贩在叫卖,卖胭脂水粉、卖文房四宝、卖各种香囊和舶来品的,人来人往的道路像蜘蛛网一样覆盖到每个角落。

    往外面走,马车和运货的不计其数,倚栏而站,河里各种往来的船只,千帆竞发,运货的大船正要过桥洞,远远的望去,好像还能看见船上正忙来忙去的船夫。

    繁华交汇处,还没开张的店铺被红绸遮住,随风一动露出牌匾,隐约可见“孟周楼”三个鎏金大字。

    巳时,京城南郊,旅人桥上。

    白应卿在府里被老爷子唠叨烦了,辰时就到了旅人桥。

    快到肇春,桥上的花草都有了复苏的迹象,一站到这里,白应卿就能想起之前苦读诗书的日子。

    考官制对谁都是个天大的机遇,他当然也不例外,满腔热血加入了考官的大队,得益于他天资聪颖,没过多久就考了个二甲进士,之后就入了翰林。

    最后承徐太傅徐道谦的意志,做了一个给事中。本以为能安生度日,谁想最终还是成了皇权斗争的筹码,啧,他还真不甘心。

    “白公子。”

    温婉声入耳,一回头,晏溶月撑了把伞走过来。纤手握柄,手里拎着的另一把递给了白应卿。

    “这是在想什么?下雨了都不找个地方避避雨。”

    白应卿接过伞:“只觉得池中荷叶被降下来的雨水打着,好看的紧,就想多看会儿。”

    “原来是在看荷叶啊,我还以为白公子是觉得池水清凉,想下去试试呢。”

    一下车就看见白应卿立在桥边上发呆,那般又呆又正经的表情晏溶月有些熟悉但还是第一次在白应卿脸上见到,她就忍不住看了会儿。

    没理会晏溶月的揶揄,白应卿撑开伞打上:“昨天提亲的时候没有我们说话的余地,走的时候看你好像有什么话想说,就索性把你叫到这儿来了,没叨扰到你吧?”

    晏溶月摇了摇头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锦绣钱袋,扔到白应卿怀里:“给你,五十两。”

    白应卿拿起钱袋掂了掂:“这重量,不止五十两吧。”

    “当然,这是五十两的一番。”

    “一番?那我岂不是连本带利的赚回来了?”

    “可不是。”

    把钱袋揣到了兜里,白应卿拽着晏溶月就往马车上走:“走。”

    晏溶月趔趄的跟上:“走?去哪儿?”

    “去花钱。”

    “去花钱?花什么……”

    还不待晏溶月问清楚,扑通一声——溅起的水花打断了两人。

    白应卿下意识伸手护住前扑的晏溶月,池塘里泛起白浪,打破了有序的涟漪。

    “啊——”

    随着不远处传来的几声惨叫,还听得有人在不停的吆喝:“啊!啊!有人跳河了!有人跳河了!”

    桥上的人慌慌张张的开始乱跑,晏溶月被冲上来的人撞了个踉跄。

    白应卿揽着晏溶月移到了一个安全的角落,伸手拦下一个跑路的人:“怎么了?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儿吗?”

    路人面色煞白,指着桥尽头:“前面……就,就在那个桥头,有个人跳河了!还有一个书生,手里拿着刀乱砍呢!你们小两口快跑吧!”

    “书生?”

    哪儿来的书生能做出这种伤天害理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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