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传先帝在位时，民间有一岑夫子，以一条肉脯为学费，卧茅屋讲学，由此涌现出诸多圣贤。
后先帝把岑夫子请进京城，办了一间书院，赐名明德。
白应卿这厢正在明德书院周围乱晃。
前几天桥上那两个书生让他费解，那个被抓书生说的话听起来也不像是无中生有，所以他还是想着来明德书院看看。
明德书院学子出入都有证令，入仕好几年的陈梓山和游手好闲好几年的白应卿都没有证令，所以白应卿自己摸索着向后门走去。
前门揽客后院顾人，书院的后门一直都是下人托运学子衣食的必经之路。
就这么绕着，还真就让他找到条门路。
书院背后是一片绿柏参差，萧森繁茂之地。漆红的墙上有一个小木门，木门看起来有年头了，颜色深浅不一。
旁边的车轱辘吱呀传来一阵动静，白应卿闪身躲到了树后。
钱粮官推着货车走近，拿出一连串的钥匙打开了门，许是后门显少有人，钱粮官连门都不锁，大敞着就直接进去了。
白应卿跟着钱粮官一同进了书院，刚一进去就找了个立柱躲在了连廊后。
正待往里走又听得旁边人声纷杂起来。
“快快快——”
“稳着点儿，那边还等着呢。”
探头一看，只见刚刚拉货的车上躺着一个青衫少年，不过十四五岁，看着是刚进书院不久。
白应卿皱眉，这是要把人拉到哪儿去？
几人嘟嘟囔囔拉着车走了，白应卿遛进了学舍，随手拿了件撂在杂处的青衫披在身上，扯下发冠，随手系了个结，堂而皇之地往正院走。
刚走到正院没几步，就见迎面走来一人，白应卿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人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仔细一瞧，还真是个熟人。
就是之前逛花楼迟到的那个谢睢礼啊。
“你怎么在这里？”白应卿朗声问。
“我怎么在这里？”谢睢礼上前几步走到白应卿面前。
“我在明德书院温书，出现在这里很正常吧，倒是你，叫什么名字，来书院干嘛。”
明德书院设直学、掌书、书办、钱粮官和医瑜，分别接纳书生出入、保管书籍借阅、掌管卷宗档案，储备学子衣粮和救治风寒伤病。
除了这些还有一个掌德，稽查学子的德业。虽然谢睢礼是正七品编修，但由于逃课次数太多，还是被掌德禁止了结业。
“你还在肄业？”
白应卿诧异的看向谢睢礼，这书温的是多差啊，这把年纪都没结业。
探究和不可置信的眼神落在谢睢礼的身上，让谢睢礼不由有些窘迫。
像是要找回些颜面，他赤红着面颊恼火道：“肄业！肄业怎么了，我非得结业吗？再说我不管结不结业也都比那些个纨绔好，你看礼部员外郎的那个儿子，那个叫什么？白应卿……游手好闲的，风评极差！我虽然没有结业，但我可是个从七品史官！你要放尊重些……”
“……”
这话茬怎么就转到这儿来了？
白应卿无奈蹙眉，揉了揉眉心。
“行了！我不和你扯了，看你这样儿，学服都不合身，怕是偷偷溜进来的吧，赶紧走，不然我就去直学哪儿告状，到时候管你是谁，一律抓进军巡院！”
谢睢礼说罢转身就走。
“哎……你等等”，白应卿跟上前。
“怎么了？”
“书院最近有没有出什么事情？”
“出事？没出什么事儿啊。”
谢睢礼上月初就回书院了，一直到现在同生们都是该干嘛干嘛，没听说有什么耳口相传的大事。
“前几天有个书生跳海了，还有一个书生在旅人桥上发疯砍人，这两人可都是明德书院的学子。”
“什么？还有这等荒唐事儿？”
前院一堆下学的学子闹闹腾腾的，周围顿时吵了起来，谢睢礼拽着白应卿往自己的学舍走。
——
无味楼。
晏溶月正招呼厨子做糖葫芦，还找来了十几个市井的手艺人在院子里编蚂蚱。
妍柳蹲一脸惊奇的蹲在一旁，看着编草的老人，老人手上全是皱纹，草绳在手里翻出了花。
“奶奶，您这草绳编的可真好，这一个能卖多少银子？”
“编的好的话就一个兔子五文，一个蚂蚱三文；像是哪些小花球什么的，就一两文钱。”
“这样吗，那一天大概能卖多少个？”
老人停下手想了想：“逢年过节的时候最好卖，没摊上什么节的话，一天也就五六个，有时候碰上圣娘娘保佑能卖出十几个。”
晏溶月柳眉上蹙，回头挨个问了一圈，发现行情大都和老人差不多。
本来找这么多人来编蚂蚱只是为了挑出最好的送给瑾瑀公主，但看到现在这种情况，晏溶月登时计上心来，他走到老人跟前：“只能编蚂蚱兔子这些小玩意吗？”
“怎么会。”
一个年纪不大的男孩言语之间满是得意：“能编的东西可多了，这些都是小玩意儿，还可以编竹筐、铃铛、提篮、果盒、扇子、枕席……好多好多！只要有实体的都能编出来。”
“哦？”晏溶月若有所思：“那你可以吗？”
男孩红着脸摇摇头：“我不行，我没那么厉害，但是阿妈可以。”
转头看着已经编好蚂蚱的老人。
老人点点头：“只要有个参照，确实可以编出各种物件。如果能采到结实的草往颜色里一泡，就可以编出颜色敞亮的草绳物，还能编上各种图案，编好之后还可以把泥印什么的拓上面纹样。”
这话一出，晏溶月一阵高兴：“即是如此，那大家编完这些就先别走了，我这里有个能赚钱的行当。”
——
学舍。
白应卿和谢睢礼一人一边坐在榻上，二人中间立着方桌，桌上沏了一壶茶。
谢睢礼给白应卿倒了杯茶，白应卿端起茶盏打量下四周：“谢兄待遇不错。”
睨了一眼白应卿，谢睢礼略有得意：“那是，说了我可是个从七品。”
“对了”，谢睢礼放下壶：“还不知道兄台叫什么。”
白应卿一顿：“在下叫……白应卿。”
“……啊？”
谢睢礼呆愣的看向眼前的翩翩公子，这名字……
“对。”
白应卿放下茶盏慢悠悠道：“我就是那个纨绔。”
“……”
老话果然不错，公子不随意议论他人，想起刚刚自己的一时嘴快，谢睢礼瞬间窘迫。怎么办，好像找个地缝钻进去。
本来没什么感觉，但是谢睢礼追悔莫及的样子还是让白应卿不觉有些愉快，他躲在汝青琉璃盏后勾起了嘴角。
“咳咳……既然在这儿遇见谢兄，就说明我们有同窗缘分。重新认识一下，在下礼部员外郎白淼之子白应卿，子士衡，京城人。虽然目前不是，但如不出意外，半月后就会官职加身，任笔纪官。”
“笔纪官？你是谁的笔纪官？”
白应卿举盏齐额行了一礼：“章驰。”
谢睢礼霎时沉默，半晌，嗫喏：“章驰……不知谢兄知不知道他和庆王……”
“知道，正是因为我知道，所以才自请去做他的笔纪官，包括我来明德书院，也是因为一些莫名蹊跷的事。”
“什么蹊跷的事？”
“明德书院近几个月，大量的学子没了踪迹，而且我刚刚在后门看到钱粮官推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学子出了书院，还有不少学子都下落不明了。”
“下落不明？”
这话倒是提醒了谢睢礼：“我刚回书院那会儿，确实有几个之前老碰面的同生不见了，不过书办说他们是因为家事退学了。”
“此事绝不简单，麻烦谢兄看着这边的动向，如果有什么风声可以来白府找我或者写信告知。”
“好，我应下了。”
——
白应卿回府时已至暮色。进了书房，刚一掌灯何况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
习以为常的白公子抬眸，看了眼何况手中拿着的书信：“单先生怎么说？”
何况把书信随手甩开：“单先生说已经按照公子的吩咐找了块桁山黑玉雕了条漆蛇，目前正在嵌饰中。”
“不过桁山黑玉质地朴实致密细腻，本就是不可多见的璞玉，公子真打算就这么给瑾瑀公主雕蛇？”
“没事儿。”
白应卿毫不在意，摆手道：“虽然桁山黑玉雕蛇乍听有些可惜，但瑾瑀公主喜欢，圣上就喜欢，圣上喜欢了，那就万事无忧。”
“好”，何况点了点头又补充道：“要不要给夫人那边说一下？”
“不用，到时候我会跟她说的，等会儿……夫人？”
白应卿起身走到何况面前，斜跨在桌上：“你倒是叫的顺口。”
何况向来冷峻的脸上露出一抹邪笑，不甘示弱的调侃：“不然呢？公子不会以为你能逃的掉成亲吧？”
白应卿撇了撇嘴：“何况？”
“嗯？”
“我觉得你有些过分”，白应卿佯装委屈。
何况嘴角抽搐，看着眼前人一副人畜无害委委屈屈的样子，“唰”的一声，抽出腰上的刀剑。
“公子，请您正常些，不然我要控制不住我的刀剑了。”
“……”
后先帝把岑夫子请进京城，办了一间书院，赐名明德。
白应卿这厢正在明德书院周围乱晃。
前几天桥上那两个书生让他费解，那个被抓书生说的话听起来也不像是无中生有，所以他还是想着来明德书院看看。
明德书院学子出入都有证令，入仕好几年的陈梓山和游手好闲好几年的白应卿都没有证令，所以白应卿自己摸索着向后门走去。
前门揽客后院顾人，书院的后门一直都是下人托运学子衣食的必经之路。
就这么绕着，还真就让他找到条门路。
书院背后是一片绿柏参差，萧森繁茂之地。漆红的墙上有一个小木门，木门看起来有年头了，颜色深浅不一。
旁边的车轱辘吱呀传来一阵动静，白应卿闪身躲到了树后。
钱粮官推着货车走近，拿出一连串的钥匙打开了门，许是后门显少有人，钱粮官连门都不锁，大敞着就直接进去了。
白应卿跟着钱粮官一同进了书院，刚一进去就找了个立柱躲在了连廊后。
正待往里走又听得旁边人声纷杂起来。
“快快快——”
“稳着点儿，那边还等着呢。”
探头一看，只见刚刚拉货的车上躺着一个青衫少年，不过十四五岁，看着是刚进书院不久。
白应卿皱眉，这是要把人拉到哪儿去？
几人嘟嘟囔囔拉着车走了，白应卿遛进了学舍，随手拿了件撂在杂处的青衫披在身上，扯下发冠，随手系了个结，堂而皇之地往正院走。
刚走到正院没几步，就见迎面走来一人，白应卿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人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仔细一瞧，还真是个熟人。
就是之前逛花楼迟到的那个谢睢礼啊。
“你怎么在这里？”白应卿朗声问。
“我怎么在这里？”谢睢礼上前几步走到白应卿面前。
“我在明德书院温书，出现在这里很正常吧，倒是你，叫什么名字，来书院干嘛。”
明德书院设直学、掌书、书办、钱粮官和医瑜，分别接纳书生出入、保管书籍借阅、掌管卷宗档案，储备学子衣粮和救治风寒伤病。
除了这些还有一个掌德，稽查学子的德业。虽然谢睢礼是正七品编修，但由于逃课次数太多，还是被掌德禁止了结业。
“你还在肄业？”
白应卿诧异的看向谢睢礼，这书温的是多差啊，这把年纪都没结业。
探究和不可置信的眼神落在谢睢礼的身上，让谢睢礼不由有些窘迫。
像是要找回些颜面，他赤红着面颊恼火道：“肄业！肄业怎么了，我非得结业吗？再说我不管结不结业也都比那些个纨绔好，你看礼部员外郎的那个儿子，那个叫什么？白应卿……游手好闲的，风评极差！我虽然没有结业，但我可是个从七品史官！你要放尊重些……”
“……”
这话茬怎么就转到这儿来了？
白应卿无奈蹙眉，揉了揉眉心。
“行了！我不和你扯了，看你这样儿，学服都不合身，怕是偷偷溜进来的吧，赶紧走，不然我就去直学哪儿告状，到时候管你是谁，一律抓进军巡院！”
谢睢礼说罢转身就走。
“哎……你等等”，白应卿跟上前。
“怎么了？”
“书院最近有没有出什么事情？”
“出事？没出什么事儿啊。”
谢睢礼上月初就回书院了，一直到现在同生们都是该干嘛干嘛，没听说有什么耳口相传的大事。
“前几天有个书生跳海了，还有一个书生在旅人桥上发疯砍人，这两人可都是明德书院的学子。”
“什么？还有这等荒唐事儿？”
前院一堆下学的学子闹闹腾腾的，周围顿时吵了起来，谢睢礼拽着白应卿往自己的学舍走。
——
无味楼。
晏溶月正招呼厨子做糖葫芦，还找来了十几个市井的手艺人在院子里编蚂蚱。
妍柳蹲一脸惊奇的蹲在一旁，看着编草的老人，老人手上全是皱纹，草绳在手里翻出了花。
“奶奶，您这草绳编的可真好，这一个能卖多少银子？”
“编的好的话就一个兔子五文，一个蚂蚱三文；像是哪些小花球什么的，就一两文钱。”
“这样吗，那一天大概能卖多少个？”
老人停下手想了想：“逢年过节的时候最好卖，没摊上什么节的话，一天也就五六个，有时候碰上圣娘娘保佑能卖出十几个。”
晏溶月柳眉上蹙，回头挨个问了一圈，发现行情大都和老人差不多。
本来找这么多人来编蚂蚱只是为了挑出最好的送给瑾瑀公主，但看到现在这种情况，晏溶月登时计上心来，他走到老人跟前：“只能编蚂蚱兔子这些小玩意吗？”
“怎么会。”
一个年纪不大的男孩言语之间满是得意：“能编的东西可多了，这些都是小玩意儿，还可以编竹筐、铃铛、提篮、果盒、扇子、枕席……好多好多！只要有实体的都能编出来。”
“哦？”晏溶月若有所思：“那你可以吗？”
男孩红着脸摇摇头：“我不行，我没那么厉害，但是阿妈可以。”
转头看着已经编好蚂蚱的老人。
老人点点头：“只要有个参照，确实可以编出各种物件。如果能采到结实的草往颜色里一泡，就可以编出颜色敞亮的草绳物，还能编上各种图案，编好之后还可以把泥印什么的拓上面纹样。”
这话一出，晏溶月一阵高兴：“即是如此，那大家编完这些就先别走了，我这里有个能赚钱的行当。”
——
学舍。
白应卿和谢睢礼一人一边坐在榻上，二人中间立着方桌，桌上沏了一壶茶。
谢睢礼给白应卿倒了杯茶，白应卿端起茶盏打量下四周：“谢兄待遇不错。”
睨了一眼白应卿，谢睢礼略有得意：“那是，说了我可是个从七品。”
“对了”，谢睢礼放下壶：“还不知道兄台叫什么。”
白应卿一顿：“在下叫……白应卿。”
“……啊？”
谢睢礼呆愣的看向眼前的翩翩公子，这名字……
“对。”
白应卿放下茶盏慢悠悠道：“我就是那个纨绔。”
“……”
老话果然不错，公子不随意议论他人，想起刚刚自己的一时嘴快，谢睢礼瞬间窘迫。怎么办，好像找个地缝钻进去。
本来没什么感觉，但是谢睢礼追悔莫及的样子还是让白应卿不觉有些愉快，他躲在汝青琉璃盏后勾起了嘴角。
“咳咳……既然在这儿遇见谢兄，就说明我们有同窗缘分。重新认识一下，在下礼部员外郎白淼之子白应卿，子士衡，京城人。虽然目前不是，但如不出意外，半月后就会官职加身，任笔纪官。”
“笔纪官？你是谁的笔纪官？”
白应卿举盏齐额行了一礼：“章驰。”
谢睢礼霎时沉默，半晌，嗫喏：“章驰……不知谢兄知不知道他和庆王……”
“知道，正是因为我知道，所以才自请去做他的笔纪官，包括我来明德书院，也是因为一些莫名蹊跷的事。”
“什么蹊跷的事？”
“明德书院近几个月，大量的学子没了踪迹，而且我刚刚在后门看到钱粮官推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学子出了书院，还有不少学子都下落不明了。”
“下落不明？”
这话倒是提醒了谢睢礼：“我刚回书院那会儿，确实有几个之前老碰面的同生不见了，不过书办说他们是因为家事退学了。”
“此事绝不简单，麻烦谢兄看着这边的动向，如果有什么风声可以来白府找我或者写信告知。”
“好，我应下了。”
——
白应卿回府时已至暮色。进了书房，刚一掌灯何况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
习以为常的白公子抬眸，看了眼何况手中拿着的书信：“单先生怎么说？”
何况把书信随手甩开：“单先生说已经按照公子的吩咐找了块桁山黑玉雕了条漆蛇，目前正在嵌饰中。”
“不过桁山黑玉质地朴实致密细腻，本就是不可多见的璞玉，公子真打算就这么给瑾瑀公主雕蛇？”
“没事儿。”
白应卿毫不在意，摆手道：“虽然桁山黑玉雕蛇乍听有些可惜，但瑾瑀公主喜欢，圣上就喜欢，圣上喜欢了，那就万事无忧。”
“好”，何况点了点头又补充道：“要不要给夫人那边说一下？”
“不用，到时候我会跟她说的，等会儿……夫人？”
白应卿起身走到何况面前，斜跨在桌上：“你倒是叫的顺口。”
何况向来冷峻的脸上露出一抹邪笑，不甘示弱的调侃：“不然呢？公子不会以为你能逃的掉成亲吧？”
白应卿撇了撇嘴：“何况？”
“嗯？”
“我觉得你有些过分”，白应卿佯装委屈。
何况嘴角抽搐，看着眼前人一副人畜无害委委屈屈的样子，“唰”的一声，抽出腰上的刀剑。
“公子，请您正常些，不然我要控制不住我的刀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