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是十一万年前吧,择衍大人曾与我们在‘姻缘林’里那一望无际的桃花树下品茶时劝过,‘爱’这一字眼,万万碰不得。若折损寿命伤及躯壳倒还事小,若是引得众叛亲离,背负上他人性命可就事大了。再甚者,就是颠覆民族命运,致使由兴入衰,死伤无数,不可挽回。”

    忽而在前方响起的话语,明面听着似极端的好心劝导,实为一翻嘲讽辱笑。

    司律便终止自己的叹息,他哀愁的眉目瞬间被一股金光璀璨的威慑与高傲覆盖。他冷眉冷眼向前看去,距他百米处,五道干瘦的身影树立在那。

    死亡气息从他们身体里逸散而出,如漫天的扑火飞蛾,直冲过来。

    对于敌人的现身,司律并不惊诧。他与禾舟分别时就已察觉。

    虽以他的力量,理应在一开始………离开神魔客栈时,就发觉敌人的一路跟踪,但那时被与禾舟暧昧不清的关系乱了神智。

    他独身莅临竹林的缘故便正因此,对方尾随至今,等的就是这个时刻。

    偏僻寂静,四野无人;毫无防备,孤立无援。此刻若不动手,那待何时?

    “好久不见,风翼。”

    司律高高在上地说着。他起身怒视五人之中,站在最前的浑身青白的男人——择衍手下四大将军之一,身份来历最为神秘的风翼。

    兄长的最后一位将军也已苏醒,下场更必定与前三位将军一致,皆被诛杀,魂飞魄散,不得轮回。

    为何,司律的内心反油然而生起一股不安?

    “阔别十万九千年,未想大名鼎鼎的天帝竟还会记得我这卑微小人,当真荣幸之至。”风翼的语态如毒蛇般虚伪,他皮笑肉不笑地说完,话锋一转,一声令下:“杀了他。”

    四名亡仆瞬时冲向司律。

    风翼善控死尸为己用,是极恶毒的招数。十万九千年前的第二次六界大战持续期间,亡者不计其数,敌我人数各占一半,却皆被风翼用作亡仆,操控进攻神族。

    昔日部下与伙伴不仅战死沙场,死后还要被这番利用,去攻击家园杀害家人,司律当时的心情悲痛得无以言语。但他身为天帝,肩负保家卫国重任,也只能狠下心,将忠诚的部下们、英勇的伙伴们斩尽杀绝。

    即使后来,神族赢得大战胜利,但族人死了再死的画面却如恶灵,反复闪现在脑海与梦里,迫害得司律日不能食夜不能寐。

    他悔恨自己无能。身为天界之主、六界之首又如何?连给部下一个全尸都做不到。

    时隔十万九千年,这幅残忍场景再现于眼前,司律心中的愤怒沸腾到极点。

    四个人类亡仆无疑无辜可怜,他们惨死再被控制进行攻击,全都出于非自我意识。

    司律看到他们,就仿佛回到了十万九千年前,他……下不了手。

    司律只好后退,拉开与亡仆们的距离。边迎战防守,边想办法通知扶卿。风翼复苏必定会对人界造成重大性伤亡,更有可能捅破人界对其他种族世界一概不知的局面,他需要把伤亡数控制到最低,稳定这个已持续几万年的局面。

    亡仆攻击时所采取的行动,分为两种。

    一种是风翼亲力操控亡者的一举一动、一拳一脚、一招一式;二是亡仆自动根据生前习性,使出各自惯有的行动方式,去进行攻击。

    司律迎战得并不吃力,因为亡仆们的进攻毫无计策可言,他几拳几脚就可将他们击败。由此可见,亡仆们的行动属于第二种。

    何故不采取胜利率更高的第一种?司律想,应是风翼复苏不久,他的力量还未恢复至从前一半,无法轻松操控亡仆。

    那就需要速战速决了。

    司律游刃有余地将亡仆们击倒在地,由于亡仆们本为死物,感受不到任何痛楚,司律又因慈悲不忍破坏他们的尸体,他们很快又翻身站起继续进攻。

    司律看准时间,将亡仆们再度一次性全击败倒地后,攻向站在一旁观战的风翼。

    风翼站在竹林小道中间,本是满脸谨慎的他,随着司律的逐渐接近,陡然洋溢满得意。

    司律直觉不妙,想停下脚步改为防守,风翼却主动前进,手持一个泛着微光、正反两面皆雕刻着繁华复杂图腾的暗紫色圆形器具,迅疾冲向司律。

    司律想躲避已来不及,没想到风翼的战力未恢复至从前一半,速度却接近于十万九千年前的巅峰期。

    霎时,竹林里狂风四起,竹树就如碧绿的海,被扰得波涛翻涌;月光隐去,天地变色,惊雷炸响连绵不绝。

    是大变动的前兆。

    在两人相距不过半米时,风翼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

    他嘴中念动咒语,仅有成人手心大小的圆形器具立即通体发出强烈的暗紫光,并腾空飞起脱离风翼手心,如一道不可躲避的闪电,冲进了司律的身体里。

    亡仆的进攻不过是幌子,风翼的真正意图是要用那个神秘器具对付自己。司律恍然大悟过来却为时已晚。

    当圆形器具化作一道刺眼闪电钻进身体刹那,司律的意识立刻被剥夺走大半。他的整副躯体也于同时发散出暗紫色的光,并被迫升上半空,远远看去,就像一个被钉在空中不得动弹的“十”字。

    圆形器具的力量,不止对司律的身体造成严重损伤,更对他的灵魂进行了惨绝人寰的折磨。

    司律虽仅剩小半意识,但身体与灵魂的疼痛让他不断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他感觉自己的身躯脆弱得快要被挤爆,灵魂在被慢慢撕裂成两份。他每一声里,都带着无尽的痛苦与挣扎。

    猝然,一切又结束了。风停树静,月华重现,天地寂静一如往常。微光从司律的身上逐渐消散,司律从半空重重坠落在地面上,意识也于那刻全部回归。

    “司律,你怎么比我想象中还要弱不禁风?”风翼嘲笑。“看来这些年你过得很不好啊!哈哈哈哈哈…………”

    小小怪物竟敢直呼天帝之名,简直放肆!

    司律瘫在地上想努力爬起,狠狠回击风翼几句话,让他别小人得志。可他努力一小会后,发现自己不仅爬不起来,连喉咙发出的,也只有一些因为疼痛而呻\\吟的声音。

    他的精力已被耗尽。浑身异常疼痛,五脏六腑和四肢像被暴力拆卸后,又重新组装在一起。

    司律万万没想到他身为天帝,竟会有如此落魄的一天。

    那个暗紫色圆形器具,到底是何物品?

    “拜见天帝。”风翼突地朝司律侧后方跪下,莫名其妙地喊了句这样的话。

    司律听得糊涂,这个怪物到底想干什么?刚刚还不是敢直呼他的名字吗?怎又改了口?

    不对劲!

    空气中剧增的杀气太过浓烈,和风翼身上的杀气截然不同。

    从未有过的危险预感让司律恢复了一点力气,他艰难地爬起,胸口一阵抽搐闷痛,炽热的鲜血从他嘴角缓缓流出。

    司律右手捂着胸口,颤颤巍巍地站立着,忍着剧痛朝风翼下跪的方向看去,正好看到一个万分熟悉的身影也从地上爬起。一对再熟悉不过的深蓝双眸,冷酷无情地朝他看过来。

    有多熟悉?

    那身衣服、那副身形、那张脸……全都与他一模一样,复制粘贴般熟悉。

    司律顿时明了。

    是分裂!

    那个暗紫色器具是能将任何物体一分为二、只记载于传说中的神秘器具——分裂!

    六界有众多可以将整体分裂为多数的器具和法术,但它们一般只能作用于普通物体或普通众生,无法针对力量强大的物体以及神族。

    ‘分裂’的传闻,还是兄长择衍告诉司律的。择衍则是从古老的书籍中看到。

    司律一直都对‘分裂’的真实性保持怀疑态度。‘分裂’本身并没有破坏力,但它带来的后果让人畏惧。

    ‘分裂’可以将被分裂者的光之面与暗之面剥离,也就是把一个人分成好与坏的两个人。这两个人虽拥有一致的记忆,但性格截然相反,力量也会有所不同。

    就拿司律本身来说,他现在已被分裂成光与暗两人。

    独身一人的他是光,具有善良、温柔、怜悯万物众生等特点;和风翼站在一起的是暗,具有残忍、冷血、暴虐嗜杀等特点。

    司律因南栀背叛堕落成魔,那么他身体里的魔性自然归属于暗。他魔化后所拥有的强大力量,则也属于暗。

    也就是说,光之面的司律是完全的凡人,暗之面的司律是不可战胜的魔。

    若想二者合而为一,唯有的办法是再度使用‘分裂’。但‘分裂’仅能使用一次,它自进入被分裂者躯壳后便会‘功成身退’而消失。所以能解救目前局面的办法,几乎为零。

    光之面司律深知目前敌我状况,他现在要做的,就是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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