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舟并不想接,但她清楚承善元君为人,充耳不闻只会引得其忧心,从而不顾一切来寻。

    承善元君离家不过一二时辰,来电应不会是小事。若接,如何回答?

    思索再三,禾舟按下接听键。

    “吃了早餐吗?”承善元君关心道。他那边很安静,只有轻柔的风声。

    “吃了。”

    “雨下得大吗?”

    “大。”

    “嗯。”

    一问一答,内容枯燥得很。承善元君寻不到有趣话题,沉寂了小会。禾舟虽急着挂,却觉不好。

    “是不是有什么事啊?”她主动问。

    “沙县小吃的老板杀人了。”

    承善元君寥寥几字,平淡干脆,似漠不关心地道出一个听来的陌生故事罢。

    禾舟不同,“杀人”二字灌入耳中,盘旋大脑回响不止,震得她瞳孔放大,呼吸颤抖,心跳突地暂停,随又激烈跃动。

    她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向沉睡于床上的光之面司律,这个面如冠玉的男人,与她相识不过短短数日,却早在初识之际,给予她苏世独立、横而不流之感。

    开家小店隐于闹市,日子悠闲自在,未有纷争。来者皆是熟客亦为友人,是禾舟梦寐以求、鸥鸟忘机般的生活。

    所以,怀此品德的司律,断不可能做出杀人这般行为!

    “不会吧?”禾舟镇压内心恐慌,假装好奇地问。

    她望向阴雨绵绵的天空,努力让呼吸平缓,生怕承善元君在通讯那头都能听出她的忧心忡忡。她虽失忆,却不傻。承善元君对司律不怀好感,她是瞧得出的。

    “老板畏罪潜逃,警方在全城追捕。”承善元君用带着命令的语气嘱咐。“他丧心病狂,见人就杀。你要多注意些,陌生电话不可接,陌生人更不准开门放之进屋。”

    末了,却语调怀疑地问:“你没出去吧?”

    “没出去。”禾舟斩钉截铁速回道。

    承善元君忧她至极,这般问是必然,禾舟便在承善元君述出第一句话后做下准备,只待提问。

    由此她也断定,承善元君恐怕公务缠身,一时半会难以回来。

    “那就好,你乖乖呆家里,我忙完公事就回来陪你。”

    “好,那你注意安全。”

    “嗯。”

    挂断电话,禾舟在床沿坐下,静静审视光之面司律惨白俊俏的面容。

    禾舟不信承善元君会污蔑司律,即使两人或许有着不可调解的矛盾。这中间必有误会,许是真凶一手导演。

    光之面司律此刻重伤昏迷,须送医治疗,警方全城追捕,一旦送医定会被医院察觉从而报警。客栈奶奶这边瞒不了多久,真实情况只有等光之面司律醒来。目前最紧急的,是不惊动任何人去医治光之面司律。

    这是个让人犯难的问题。

    禾舟不懂医学,光之面司律遍布全身的伤也不可能只靠药店买来的药治好。深思熟虑半刻后,禾舟忆起承善元君几日来给自己喝的药。

    那是一种金色带流光的半粘稠液体,起初苦涩,入喉微甜,装于一玉瓶中,能修复机能愈合伤口。

    虽说玉瓶表面未注明任何药物信息,但效果禾舟能拍着胸脯肯定。家里恰好还余一瓶,对光之面司律伤势不说百分百有效,一半大概率是有的。

    暴雨此时停歇,禾舟即刻起身行动,对客栈奶奶说外出买点东西,1小时内必回。客栈奶奶叮咛她路上湿滑千万小心,会照看好光之面司律。

    禾舟道完谢,疾步外出朝四合院而去。幸而不多久拦到的士,付了去返路程双倍钱,让司机等她一会,在餐厅酒柜上拿到玉瓶,顺带捎了承善元君一套干净宽大的衣裳,以及一些现金、身份证,急速返回。

    先前是有客栈奶奶帮忙,加之事发突然,脑子来不及顾虑,为光之面司律脱下湿漉漉的衣服擦拭身体时,禾舟也不觉害羞。

    现在,她一人给光之面司律换好里外衣裳,该看的不该看的皆一览无遗,又有些羞得脸颊泛红了。

    她与承善元君作为恋人,最亲密的动作也仅限于今日一早的亲吻额头,直视赤身裸\体这档事,莫说施行,想都没想过。

    禾舟不敢预设此次事件过后的三人关系,如何与司律坦诚相待?如何向承善元君解释?

    禾舟懒得纠结了,解决现今状况为重。

    她揭开玉瓶木塞,尝试灌入光之面司律嘴中,奈何光之面司律唇齿紧闭,意识全无,想尽办法是一滴都灌不入其内,浸湿不少在枕头里。

    禾舟不说心疼是假的,承善元君曾言这是某位姑姑所赠,珍罕得很,白白浪费这么多,实在罪过。

    她便一鼓作气,饮下半口含在嘴中,两手协力掰开光之面司律下巴,紧贴上光之面司律的唇,嘴对嘴喂下。

    第一口顺利送入,禾舟忙喂完余下。事毕不过半刻,光之面司律煞白脸庞瞬时恢复红润血色,呼吸心跳频率趋于平稳。

    禾舟也就安心,至于下一步怎么走,全待光之面司律清醒再谈。疲惫席卷而上,她又乏又累,眼皮耷拉提不起来,连忙裹上一张被子,倒进沙发刹那入睡。

    但在入睡前,她按下了手机的关机键。

    北繁市归颜区,MIE国金中心顶楼办公室。

    偌大明亮的空间载满沉沉死气,办公室原本的主人半小时前还是生龙活虎的人类,现今全身青白,化为亡仆,木楞守于门边。

    始作俑者风翼站立办公桌前,激情澎湃地叙说着伟大抱负。他将这座99层大楼暂定为根据地,欲图循序渐进唤醒择衍、打破六界平衡的计划。

    暗之面司律面无表情地坐在办公桌后,佯装细听,其心却思虑别的。

    他此番大闹天界,伤数百同族,主是为拿回本命剑“扶哉”。

    “扶哉”与择衍的本命剑“鸦栩”同出一炉,乃初代神帝神后亲自为双生子打造,是六界难得一见的珍品神器,能辅助持剑人发挥最盛威力。

    司律十万九千年前堕凡界,神力尽失,则将“扶哉”留于寝宫,望日后能安然度过南栀这一劫难,复帝位,再并肩作战。

    暗之面司律先发制人,抢先获得“扶哉”相助,其力量倍增,光之面司律怕是望尘莫及,连暗之面司律的发丝都难以伤到。

    暗之面司律由此应是喜悦的。光之面司律眇眇之身,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通缉令撒遍六界,无藏身之地。神族里忧外患,局势动荡不可预知。

    胜利的天平似不可逆转地倾斜于他,暗之面司律心里却欢愉不起来。

    一是迄今仍没能寻到光之面司律踪迹;

    二是南栀与‘神之瞳’依不见其踪;

    三缘禾舟。

    他对风翼提议的“六界统治”计划毫无兴致,答应救择衍全赖风翼分裂司律,让他能在长达十万九千年的痛苦镇压中获得自由。

    风翼满心期待寻得“神之瞳”解开封印,他沉睡十万九千年,根本不了解如今状况。

    司律与其他各界各族寻了十万九千年,都没能探得“神之瞳”丝毫踪影,现靠他两,难于登天。

    暗之面司律最在乎的,是光之面司律的存在。

    何人不想独一无二,拥有无法复刻的唯一性?诞生于世至今时的所得所失,或好或坏,全属一人,不可分割,不可占据。

    好似禾舟,暗之面司律绝不允许有人来与他分享。禾舟只可归属他一人,爱情只可归属他们两人。

    天帝之位无所谓,“神之瞳”亦无所谓,唯有禾舟不可。

    危险潜伏,必当诛之。

    瑶姬被暗之面司律重伤昏迷后,是睡在扶卿寝殿夔澜宫的。她伤势不轻,头有重创,轻微失忆,苏醒后怕是有得她疼。

    扶卿静坐床边照顾,一眸子的心急如焚,此次突发事件弄得他焦头烂额。

    事发时他远在冥界,下属急慌将消息上呈,他讶异万分。速速告别冥帝,返回天界,只见一片狼藉。

    结界被破,“扶哉”被夺,圣地被毁,族人被伤,天雷封印更是无效。司律魔性暴走虽有几回,但从未严重到不可控制。这次竟敢目无法纪闯下弥天大祸,原因为何?

    他担心瑶姬,旋即前往神魔客栈。果不其然,瑶姬与客栈少数客人也被伤,尤以瑶姬情况恶劣,待他赶来,仅余一分清醒。

    他速即为瑶姬疗伤,瑶姬告知扶卿,司律外出后,隔了三四时辰才回,期间联系不上。回来后神态气场更是怪异非常,在三楼翻箱倒柜,似在寻找某物。

    她觉察有问题,提防询问,哪知被司律攻击,她对战几招,发现司律能力强得可怕,招招狠毒。

    司律外形虽保持人型,但心似乎魔化。瑶姬赶紧召唤天雷,无果,最后被司律重伤,从三楼打下一楼,司律瞬间不知去向。

    扶卿问司律外出缘由,瑶姬大脑一阵作痛,她竟全然忘却,甚至连前几日记忆都悉数丢失。

    扶卿明了这是因大脑出血缘故,便不再多问,带瑶姬回天界,神魔客栈由神族士兵接手管控。

    司律这番行动缘由必定在外出这一事上,他将瑶姬之话尽数说与众天界长老,希望众长老能明白事出必有因,司律恐不是自行魔化这么简单。

    戌光真君一派无疑得到好时机。

    在会议上,大肆宣扬此次事件恶劣影响,列出司律多年来过错。他们判定司律无法化解魔性,放任下去,怕只会引起六界大乱,神族声誉一降再降。

    这次一闹,伤了不少其他种族的人,纷纷吵着要个回应。神族若还偏袒司律,将来可不好交代。

    虽不同意戌光真君前两句话,但最后一句扶卿还是认同的。

    事情影响太大,传播甚远,其余各界本就对司律为一凡人女子入魔心有芥蒂,是个随时会将六界夷平的隐患。

    现今唯一之计,便是赶在戌光真君一派前,尽快找出司律,查个明白,保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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