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是被下人的哭声叫醒的，原来我昨日浑浑噩噩地睡着了，没盖被子。这样的冬天，身强力壮的年轻人也吃不消，何况我已半截入土。
早上下人们过来时我身上已凉得不行，急急唤了大夫，灌了猛药才醒过来。其实身上没什么不舒服的，只是止不住得咳嗽，但看大夫的神色，我知道自己去日无多。
我病得这样严重，家中便请了道士，问过我的生平，辨明我的得失，好祷告上天，以求除难消灾。家中请的道士自然是道行高深，行动间也自有出尘之态，我便信了此番说法，认真回答道人的问题。
“施主姓甚名谁，祖籍何处。”
“姓王名献之，字子敬，祖籍琅琊临沂。”
“有佳绩否。”
“无甚佳绩，只文章二三篇目可阅，字可观，不辱家门耳。”
“由来有何异同得失。”
我只当是平常的问话，猝不及防这一问竟惊出我一身冷汗来。我诺诺不能语，叹息再三，终于知道自己近日为何忧愁烦闷，不得解脱。道人亦看出我心有憾事，便不追问，只候在一旁安静等我。
屋子里死一般得安静，我脸色难看，慢慢开口道：“不觉有余事，唯忆与郗家离婚。”
郗道茂这个名字，我已经好多年没有听人提起了。她是我的阿姊，亦是我的发妻。
我同她是两小无嫌猜，绕床弄青梅，长大后便顺理成章地娶她做了正妻。她总是温柔而多情，贤淑温雅、沉静大方，也总能知道我的心思，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我同她没什么不能说的。婚后，我还是叫她阿姊，我们一起作诗弄赋，游玩山水，触额嬉笑之间，我们有了一个女儿。与我的阿姊在一起，是我少年时最大的欢欣，也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运。
然而好景不长，我们的女儿玉润早早就夭折了，之后再无所出。我虽然难过却不强求，但族中对她愈发不满。
祸不单行，新安公主的的驸马被贬职发配，新安公主便借机离了婚，说要与我在一起。族中自然是欣喜万分，一来为着阿姊多年无所出，二来也为着家族的荣耀与前程。这是多么的可笑啊，我王家的前程竟然要靠我抛弃发妻来获得。我再三推拒，然而新安公主态度却越发坚定，也越发强势，为了不让阿姊再忧愁难过，我想了一个蠢招。
我是多么的自负和愚蠢啊，多年来世人的夸耀让我失了魂魄，我竟然天真的以为成了残废公主便会不再执着——我用艾灸灸伤了自己的双脚。我如愿成了残废，但公主并没有如我所愿。
那天，阿姊捧着我的双脚，仔细为我上药，我这一计不成，心中惭愧不安，只想让她安心。
“阿姊，你莫怕，哪怕是今后再无手脚可用，我亦不会同你分别。”
不料她听了我这话，竟漱漱流下许多泪来，阿姊虽温柔娴静但内在刚强，不是平常女子可比，我不常见她哭，上次落泪还是玉润夭折，我的心中大为不安。
果然，第二日，她同意了离婚。
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是我送她回家。我曾无数次站在这个渡口，送她回家，也无数次站在这个渡口等她回来，但是这一次，我再也没有这份荣幸了。
摆渡的船家早已认识我了，见我携着阿姊前来，上前同我说话，“公子这是又送夫人回家省亲？”我惶惶一笑，不知如何作答。
早上下人们过来时我身上已凉得不行，急急唤了大夫，灌了猛药才醒过来。其实身上没什么不舒服的，只是止不住得咳嗽，但看大夫的神色，我知道自己去日无多。
我病得这样严重，家中便请了道士，问过我的生平，辨明我的得失，好祷告上天，以求除难消灾。家中请的道士自然是道行高深，行动间也自有出尘之态，我便信了此番说法，认真回答道人的问题。
“施主姓甚名谁，祖籍何处。”
“姓王名献之，字子敬，祖籍琅琊临沂。”
“有佳绩否。”
“无甚佳绩，只文章二三篇目可阅，字可观，不辱家门耳。”
“由来有何异同得失。”
我只当是平常的问话，猝不及防这一问竟惊出我一身冷汗来。我诺诺不能语，叹息再三，终于知道自己近日为何忧愁烦闷，不得解脱。道人亦看出我心有憾事，便不追问，只候在一旁安静等我。
屋子里死一般得安静，我脸色难看，慢慢开口道：“不觉有余事，唯忆与郗家离婚。”
郗道茂这个名字，我已经好多年没有听人提起了。她是我的阿姊，亦是我的发妻。
我同她是两小无嫌猜，绕床弄青梅，长大后便顺理成章地娶她做了正妻。她总是温柔而多情，贤淑温雅、沉静大方，也总能知道我的心思，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我同她没什么不能说的。婚后，我还是叫她阿姊，我们一起作诗弄赋，游玩山水，触额嬉笑之间，我们有了一个女儿。与我的阿姊在一起，是我少年时最大的欢欣，也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运。
然而好景不长，我们的女儿玉润早早就夭折了，之后再无所出。我虽然难过却不强求，但族中对她愈发不满。
祸不单行，新安公主的的驸马被贬职发配，新安公主便借机离了婚，说要与我在一起。族中自然是欣喜万分，一来为着阿姊多年无所出，二来也为着家族的荣耀与前程。这是多么的可笑啊，我王家的前程竟然要靠我抛弃发妻来获得。我再三推拒，然而新安公主态度却越发坚定，也越发强势，为了不让阿姊再忧愁难过，我想了一个蠢招。
我是多么的自负和愚蠢啊，多年来世人的夸耀让我失了魂魄，我竟然天真的以为成了残废公主便会不再执着——我用艾灸灸伤了自己的双脚。我如愿成了残废，但公主并没有如我所愿。
那天，阿姊捧着我的双脚，仔细为我上药，我这一计不成，心中惭愧不安，只想让她安心。
“阿姊，你莫怕，哪怕是今后再无手脚可用，我亦不会同你分别。”
不料她听了我这话，竟漱漱流下许多泪来，阿姊虽温柔娴静但内在刚强，不是平常女子可比，我不常见她哭，上次落泪还是玉润夭折，我的心中大为不安。
果然，第二日，她同意了离婚。
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是我送她回家。我曾无数次站在这个渡口，送她回家，也无数次站在这个渡口等她回来，但是这一次，我再也没有这份荣幸了。
摆渡的船家早已认识我了，见我携着阿姊前来，上前同我说话，“公子这是又送夫人回家省亲？”我惶惶一笑，不知如何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