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具、第四具、甚至第五具,毫不例外,全都死在各自房里。

    症状全都一样,即便有所不同,也就是吐白沫的多少而已。

    砒···霜,无色无味,易溶于水,有剧毒,确实适合大面积毒杀。

    整个陈家很大,院落之间间隔也远,这五人,不会是逐个被害。

    只要其中一个闹出动静,不可能蛮过所有人。

    如果想要加害陈家这五个生意上的顶梁柱,一起喝酒时下手,无疑最省事。

    生意场仇杀?

    家族利益内部斗争?

    这两种可能性最大。

    环顾一圈,人数不少,可确都是妇孺之辈。

    真正的陈家男人,只剩下刚才打人的,也就是最小的嫡子陈子杭,还有一位身患残疾的庶子陈子贤。

    这两位,因为得到的利益最大,动机当然最明显。

    尤其是嫡子。

    传嫡立长,再大家族都适用。

    孟卿卿不由多瞅了他几眼。

    随后却皱眉,一副无法无天的纨绔公子哥的模样,会是那样狠毒心肠的人么?

    看到他,自然想到戴玉藻。

    如果戴玉珏有闪失,戴玉藻肯定是不想替补上位的。

    吃喝玩乐一辈子,和受约束累成狗,她相信,戴玉藻绝对选前者。

    所以她在第一,便将这位拿扫帚打人的公子哥儿排除在外。

    而那位一直站立不动,眼神低垂,始终毫无反应的庶子陈子贤,他的嫌疑反而最大。

    会叫的不咬人,不会叫的咬的凶。

    对任何生物都适用。

    尤其是欲··望更多,更复杂的人。

    中毒案,还是连死五人大案,剖验是必须的。

    正当仵作和衙役准备将五人送到城东义庄时,沉寂哀伤的陈府,立刻沸腾。

    甚至陈家老夫人有冲动的已经拦在衙役前面,跪倒磕头,涕泪横流,“我家已经很不幸,不能再让亡人开膛肚啊。各位老爷,行行好,不能这么干啊······”

    有出头的,自然便有响应的,跪倒一群,顷刻,一片混乱。

    衙役们,全都望向唯一官员孟卿卿。

    可她,对此置若罔闻,依然叫人抬走,再吵闹,按扰乱公务惩处。

    见她恼了,陈家人不敢再随意阻拦,只用那几乎杀人的眼刀,在孟卿卿身上乱刺。

    她也不介意,横竖,脚痒只敢在鞋里窜,到不了明面来。

    而她一直都在盯着两众人瞧,看各位的反应,看举止。

    她就不信,找不出一个嫌疑来。

    只有先排除府宅,再来排除外面。

    她甚至觉得,这就是家里闹分家闹的。

    都是一个贪恋在作祟。

    阳光从青灰色的瓦楞倾泻下来,透过高大的银杏树,斑驳的光影在她脸上,时明时暗。

    微眯着眼,她仍然在观察。

    观察这一群人的反应。

    一下死这么多人,如果没内鬼的配合,没有完善的计划,不可能做成这件事。

    凶手或者帮凶,一定在陈家人当中。

    果然,她发现有两个异常反应的人。

    一个始终一言不发,一身青衣的陈子贤,一个便是站在和他相隔不远,挨过打的大管家。

    正在这时,周凛松又带了一批人赶到。

    见孟卿卿还算镇定,他才稍稍松懈。

    第一次独立出任务,又是这么大的案子,还是姑娘家,他有些担心,即便现在周家处境有些不妙,他也想当好差。

    两人没多言,眼神交流之后,孟卿卿开始吩咐。

    孟卿卿留下几人,依然看押这群人,然后让周凛松带人去搜查。

    为了不让其他人听到,她故意带周凛松到一棵大树后,边交谈边望向人群中。

    \"无色细微粉末状,无味无色,仔细找,还剩下的应该不多。\"

    说话时,眼光故意往人群中扫去。

    周凛松懂得她的路数,这是在无形中施压,看有没有扛不住的先跳出来。

    他也十分配合,故意大声道,“找到了,是不是就要五马分尸了?毕竟五条人马呢。”

    “应该不止,这是投毒,是重罪。”她的声音更大。

    随后两人从树后出来,一人继续盯现场,一人带衙役去搜查。

    孟卿卿双手背后,继续在陈家人群中走动,眼神到处巡睃,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时间一点点过去,偌大的陈家,除了到处乱窜的衙役之外,便是那廊庑下一群悲哀的陈家人。

    孟卿卿告诫自己,要稳住,不能急迫。

    一旦自己把不住大场面,那还不如回家绣花画画。

    身上穿的是公服,因透气性不好,已经让她浑身宛如熏蒸一般。

    依然不动,拿出自己的闺阁女子的韧性来。

    她不敢轻易咬唇,也不敢让肩背软塌半分,就这么僵持着,直到周凛松拿出一个用帛纸包住的东西来。

    孟卿卿打开纸包,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就是它,哪里找到的?”

    “西边院子的小厮房床底下,大概是准备留着下次用,没舍得丢。就找出来这些,”周凛松环顾一圈,故意又道,“应该还有没发现的,且让他们再找找。”声音并不低,但也不是刻意抬高,“谁住西边院子?主子和小厮丫鬟,全都站出来。”

    陈子杭大摇大摆,甩袖出列,胸脯微挺,脖子一梗,“我,小爷我,怎地?”

    孟卿卿笑,“证物找到还这么嚣张的,还真就是你。”

    “爷没做过,那玩意不是爷的,如若是爷的,早就毁尸灭迹,还等着你们来搜?这分明是有人陷害我!”

    故意让他叫嚣,孟卿卿看他,又不像在看他。

    从陈子杭的肩膀缝隙看过去,杭子贤的手指,已经在蜷缩和伸展中,活动好多次。

    大拇指蜷进掌心中,用其他手指死死按住,从心理学角度讲,这是没有安全感的人,好像自己还在娘胎里的下意识动作。

    可第二个孟卿卿并不懂心理学,只是直觉。

    微微扯起的唇,轻轻扬起的眉,他正在压抑,压抑兴奋。

    却因为年纪小,经事并不多,无法完全控制自己的情绪。

    而站在前头的大管事,眼角总会稍稍往后瞥。双腿微微颤栗,显然在强行镇定。

    还有一个人,大总管的眼神也会往另一侧瞟。

    孟卿卿了然:帮手,竟然还有一位。

    衙役们搜完之后,全都过来回禀,其他院子都正常,可疑的,也就西院。

    孟卿卿袖腕一挥,“西院的所有人全都带走,其他回各自院子,未经允许,不可出门。以防串供。”

    在吩咐完之后,她眼神再次看似无意扫过,唇角微扯,不再言语。

    陈家院子又是一通鸡飞狗叫,等到众人皆安,有条不紊回各自院子,孟卿卿差了几个人,要求暗中观察其中的三个。

    这案子,没什么难度,却能见证任性险恶,即便是亲情,也是不堪一击,脆弱的很。

    陈子杭和他的奴仆们,全都分开关押,孟卿卿已经给周凛松说明情况后,陈子杭住了间还算干净的牢房。

    他还要大闹时,周凛松冷睨他一眼,双手抱胸,有些气又好笑道,“凶手另有其人,我们这是再救你,你不懂也给我安生点,不然我不介意给你安上个别的罪名。”

    陈子杭听后,有些惊喜,“果真是有人陷害我?那玩意我见都没见过,怎么会放在小厮房,等你们来搜?”

    “你要谢谢那位被你打过头的孟大人,没她心细如发,你这次便要入了套。”

    陈子杭不傻,他瞬间明白:敢情家里真的有内贼了,衙门这是外松内紧,正在偷偷大查。

    而为了让他保住小命,才委屈来牢房住。

    周凛松心情并不好,周家一摊事,可他也没心情去过问,再说,他人微言轻,也管不了自己的长辈。

    想着上值忙起来,心情会好些,他也懒得看家里人的异常眼色,坦然来上值。

    哪知一上值,便是孟卿卿独自带队去查五人死亡案。

    一个姑娘家,即便拿着玉玺,在别人眼里,都没多少分量。

    正因为他想给她增加分量,即便心乱如麻,他依然还是出现。

    是在给她底气,也是给自己信心。

    长姐已经惹怒圣上被囚禁于宫中,自己那唯一的外甥,也是被圣上看的死死的,周家的人,谁也不能见。

    而家主周严正,忽然被圣上下令,莫名其妙的去了湖地剿匪。

    湖地多沼泽,多山地,不仅毒虫多,瘴气也不少,再加上地形不熟,有可能一队人马消失,都是不声不响的。

    说是剿匪,也是提着脑袋在拼。

    这一串串明的、暗的打压,周严正却毫无怨言,该出发便出发,毫不拖泥带水。

    可周凛松不解的是,庶弟周凛槐,只是和好友坐了次夜游船,怎地就被禁卫军带走,至今未回呢?

    要不要找孟卿卿打听一下?她和圣上能说上话。

    或者找戴玉藻,旁敲侧击问一问,也不知他会不会告知一二?

    不行,都不行,事态还不明朗,问了好像显得周家很落魄似的。。

    正在托腮胡思乱想,孟卿卿进来,“把陈子贤那的人手撤了,给他点自由,他才会有所行动。只需暗中观察便是。”

    周凛松回神,收起手腕,应了声。

    “还有那第一个跪地阻止仵作的女人,和他们的大总管,这三人,全都暗中监视。我怀疑,这是一个蓄谋已久的计划。”

    周凛松思维一直在周家事上,并没多去在意孟卿卿到底说了什么,等到孟卿卿使劲在他肩上一摁,他才回神。

    “家里出事还未解决?你那庶弟···”孟卿卿本想装傻,可见他这般失魂落魄,最红还是没忍住,“你那大庶弟是不是被抓了?”

    周凛松倏地眼神过来,充满疑问。

    “我知道,因为那游船底是火铳和弹药。船主据说一进牢里便咬舌自尽。这案子,非比寻常,你还是要装作不知道的好。”

    周凛松颓然,他想,这次,周家真的在劫难逃。

    是谁,布下这么大的陷阱,要将周家置于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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