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自己抓的,便是贴身伺候的宫女或嬷嬷弄的,正当她打算沿着这条线往下查时,

    戴玉珏背手转了几圈后,便宣布结案。

    既然是写了绝命书,加上笔迹无误,他便将此事认定是自杀。

    这样,他在朝上,在周家,都能有更冠冕的理由。

    可孟卿卿总觉得,还没完全查清,就这样让堂堂皇后,死的不明不白的,有些憋屈。

    可她不敢多言。

    毕竟,这虽是大事,也只能归于家事。

    廖琛敛眉垂袖,望着光滑的大青石地面,安静如鸡。

    混到他这个位置,他懂世间非黑即白,灰色地带往往最多。

    这件案子有蹊跷,他不是不知。

    只是,身为臣子,他不能去置喙皇上不对。

    瞥了眼有些焦灼,有些无奈的孟卿卿,他心思微动:也许,孟卿卿能做到黑白分明。

    只要她不怕没了这身官袍。

    女孩家,没了官袍也无所谓,最终她还是要嫁人的。

    廖琛在暗暗权衡,也在偷偷观察。

    周家家主不在京,只有周家唯一嫡子周凛松在府,王恒已经带着圣旨去到周府,不久便能等到周凛松和周夫人一起,来看他姐姐和外甥最后一眼。

    按照正常流程,礼部到来,皇后丧葬大礼,便要按规程一一来办。

    可孟卿卿在大殿之外,听到的却是戴玉珏震怒的声音,“无需按皇后葬制而来,她带走朕的唯一嫡长子,这本是大逆不道,朕没趁机治周家大罪,便是朕对她最后的仁慈,一切按照最简规制来。”

    官员应喏,仓惶退出。

    一抹最后的浅红,消失在天的尽头,宫内已经陆续掌灯,繁杂而寂静的脚步,在皇宫宽大的廊庑间穿梭,看似面色无波的下面,全都是噤若寒蝉的模样。

    每时每刻都要看皇帝脸上,这日子,过的也是艰难。

    孟卿卿怜悯地望着从身边走过的一张张脸庞。

    她在等,等周凛松。

    已经快半月,周家因为周凛槐,成为笼中雀,孟卿卿说什么,也要等到他。

    戴玉藻左右游说,让孟卿卿回去,可她依然不为所动。

    这里面固然有坚持的成分在,同时也是她对皇权的无声抵抗。

    通过今日,她隐隐明白:因为戴玉藻的献殷勤,让她将皇权的界限有些模糊,再加上见惯了圣上和蔼亲切的模样,她便以为,自己可以畅通无阻查案子,诉冤情。

    让另一个孟卿卿活的肆意潇洒,现在一瞧,还真是可笑。

    堂堂皇后,同床共枕的人,都能死的不明不白,自己哪来的底气,和皇家人做朋友?

    不过是自己对他们,还有些用处罢了。

    兔死狐悲的凄凉,让孟卿卿想到那张清高孤傲的脸,也不过是被迫被家族推出来,谋求更高权势的棋子而已。

    处心积虑又如何,还不是任天子捏圆搓扁罢了。

    好在,孟家不需要。

    她只想一家三口,平平安安就好,现在又加上个傲娇贴上来的陈子杭。

    想的出神,有一宫女偷偷向她靠近。

    她以为是因为站在廊庑,阻挡住她干活的路,便打算往大殿外面去,哪知,那宫女偷偷塞给她一个东西,便慌促逃离。

    孟卿卿连她的脸,都没看清,只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消失在转角。

    她没当场打开,而是佯装咳嗽捂嘴,把那软软的东西,塞到袖袋最里面。

    戴玉藻又来了,这次,小厮侯崽子手里提着食盒,虾腰跟来。

    “姑奶奶,你到那亭子里坐一坐啊,等周家人来了再过来也不迟。我让大厨做了些奶冻糕,咱们去那坐着边吃边等。”

    “现今天渐渐凉快,哪里还能吃奶冻糕?”这是在泄愤,也是陈述实情。

    戴玉藻一愣,朝那三层食盒瞥了眼,“别恼,还有温热的,侯崽子,还不赶紧去那边摆起来?”

    见她神色松动,戴玉藻继续发扬后腿子作风,“你这累了一天,赶紧先垫点东西,我让他去守着,等周凛松过来,便来叫你。”

    侯崽子不等招呼,已经朝大殿门飞窜而去。

    一碗温热的银耳燕窝下肚,孟卿卿有些痉挛的胃,总算舒服些。

    戴玉藻又捏起一块绿油油的点心,“吃块这个,知道你喜欢茶味点心,我让大厨新创的,尝尝如何?”

    淡淡的甜,淡淡的茶香,还有淡淡的米香,混在一起,入口即化。

    果真是她喜欢的。

    觑了戴玉藻一眼,孟卿卿也不忸怩,直接自己又往嘴里塞了块,随后,戴玉藻端着的一盏温茶,让她口味大开,直到全都吃完。

    戴玉藻笑得眉眼不见,不停的给她打扇,“你说你是不是遭罪受?等忙完这阵子,我带你去乾坤山泡温泉打猎去。”

    “程耀宗已经约了我,就等下雪去。”

    孟卿卿郁闷的心情,并未随着这些吃食而改变,她甚至思忖:该怎样才能离戴家人远一些?

    不是那种表面上忽然感觉的远,而是在潜移默化中,慢慢退回到自己该呆的位置。

    远离皇家保平安。

    周凛松总算带着他娘亲,急促而至。

    两人心无旁骛,直奔大殿,等到那天子的最新陈词。

    也许是劝慰兼威胁,也许并无劝慰,只需摆出上位者的睥睨之态,便能让周家母子,胆颤心惊。

    天子,圣上,戴玉珏,冷心冷脸的‘好皇帝。’

    越是这般打压,她越是要等他从大殿出来。

    戴玉藻的立场不再适合站在这里,他忧心忡忡,等侯崽子收完餐盒,几欲开口,最后只留一声长叹而去。

    孟卿卿懂他,却也只能置若罔闻。

    她就像站在一条绳的中间,一边是和她同一阶层的周凛松,心有戚戚。

    一边是对她呵护有加,温暖人心的皇权代表戴玉藻,心有怨愤。

    她想,如果真正到了无法调和的立场,她是会摒弃戴玉藻,而选择周凛松。

    不到一息,周家母子脚步踉跄走出大殿,周夫人凄然抹泪,周凛松一脸悲愤,下唇几乎被他咬出血来。

    孟卿卿过去,搀扶起周夫人摇摇欲坠的肩膀,“周夫人节哀。”

    周凛松这才注意到,嗫嚅着,却开始没开口。

    孟卿卿环视一圈,到处是宫女太监,显然不是说话的地方,“出去说。”

    周夫人沉浸在悲痛中,麻木地被架着,直到出宫门。

    戴玉珏阴鸷满脸,眼瞧见孟卿卿跟随着,那身青灰色的官袍,映入眼帘,让他觉得无比碍眼,却又心生悲怆。

    终究,她做不到和戴家人完全一条心。

    正巧,戴玉藻提着食盒而来,“哥,进去吧,尝尝我那大厨的新式点心。”

    戴玉珏没动,只是乜他,“是不是刚才卿卿已经尝过了?”

    “嗯,她说好吃,一碟子全都吃光。”

    戴玉珏脚尖微转,将暮色里孟卿卿的声影,留在背后。

    一行人出去后,周家马车已经到了跟前。

    曾经神采奕奕的周夫人,早已憔悴不堪,她先上了马车,“你且和孟小姐去吧,想必是有话说。周家会感激孟小姐在大殿前的维护之意。”

    周凛松颔首,孟卿卿在行礼后恭送离开。

    强子架着马车,在宫门前总算等到小姐,憨厚的脸上,带着微笑,“就知道小姐在宫里,总算等到了。”

    孟卿卿谢过之后,和周凛松上了马车。

    “你怎样?”

    “你怎样?”

    两人同时,浅楞后相视一笑。

    “不好,困兽而已,大厦将倾罢了。”

    透着悲凉和任命,孟卿卿竟无言以对。

    “你那弟弟···?”她有些后悔,后悔不该当时脱口而出。

    可那些火铳和炸药,真要用上,京城,乃至朝廷,将会动荡不堪,她更不愿见到。

    “我弟弟是冤枉的,他只是那几日和父亲发生争执,父亲罚他他不服,便出去散散心,,哪知游船上会有那些东西。可兵部和刑部派来的人就是不信。

    父亲和兵部高层有过节,这是古早过往,他也没跟我提起。

    还有刑部,因为父亲的独断专横,也是不太对付。

    这一次可好,直接落入他们手上,我看即便查清,我弟弟也是会脱了一层皮才能出来。

    现在,又遇到我大姐居然···”周凛松声音哽咽,孟卿卿用手,轻抚他的后背,却摸到他已经微微凸起的脊背,看来,这段在家的时间,确实不太好过。

    她有些怜悯,竟不知手指已经被周凛松握在掌中,轻轻地,一根根指头,全都捏过。

    “····居然···还把自己亲子也给戕害,圣上即便想饶,都饶不了。何况还有什么四城雷击,我周家,数劫难逃。”

    掌心力道加大,孟卿卿指甲掐进他手心,他却不觉得痛,仍然自顾自的,好像要把所有憋闷,全都吐出,

    “如果周家真逃不开,卿卿能否把我的尸骨,埋在一棵松树下,也不枉我起这名字。”

    “不会的,不会的,你不会有事的。你又没犯错,岂会到那样?”

    “我大姐又犯了什么错?不过是性子孤高冷傲些罢了,还生了皇子,到头来还不是马革裹尸,黄土浅冢而已。”

    这话,孟卿卿无法反驳,那封带血的绝命书,宛如眼前。

    周皇后撒手去了,可周家,更加水深火热。

    孟卿卿越发认为,她不是自杀,皇子也不是她害的。

    因为,对周家只会烈火烹油,毫无一分好处。

    反倒是背后的人,这招出的妙。

    不仅除了周皇后和皇子,还让天子更加恼怒周家。

    将周家彻底推入深渊。

    而他(她),借此机会,大展拳脚,在天子那,谋得更大利益。

    最大利益便是最大动机。

    只要揪出这伙人,或者这人,便能让周家,不求更多,无辜的人起码能够保全。

    孟卿卿脑中像有根绳子,在拉扯。

    管?还是不管?

    帮还是不帮?

    孟卿卿瞧向颓丧的周凛松,心里有了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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