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是不娶我,定是无人再敢娶我了。”江燕站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周身环绕着薄雾。

    “燕儿。”林云杉远远地望着江燕,正欲走到她身边,可每走一步,江燕就离他更远些,怎么也无法接近。

    “燕儿,你为何离我这么远。”林云杉唤着江燕,可江燕却好似听不见,只是重复那一句“你到底答不答应?”

    “林云三,你到底答不答应?”江燕表情呆滞,好似提线木偶般。

    “燕儿,燕儿……”林云杉只感到一阵无力,“我答应你。”

    “答应什么?”江燕瞪大了眼睛,眼珠仿佛下一刻便要掉出眼眶。

    林云杉却丝毫没有察觉其中的诡异。

    “答应什么!?”江燕没有听到林云杉的回答,又开始重复地嘶吼道,每问一声,声音都更加尖锐。

    林云杉的‘娶’字尚未说出口,周遭霎时变成了黑色的一片。一股气流从江燕的周围聚集,卷起地上的灰尘环绕着江燕形成一阵狂风,刮得林云杉直不起腰来,他只得用一只胳膊挡在身前。

    过了半晌,狂风骤停。林云杉只听见江燕变得温柔的声音,仿佛就在耳畔,正唤着自己,“云杉。”

    林云杉撤回了挡在眼前的手臂,却看不清眼前之人,只当是被风沙迷了眼睛,眼前一片迷糊。

    “云杉,你看看我啊。”

    林云杉努力地揉搓着眼睛,眼前之景终于渐渐清晰。

    在看见‘江燕’的一瞬间,林云杉呼吸一滞。

    只见眼前哪有什么江燕,只剩一条巨大的蟒蛇,大张着的嘴几乎可以将林云杉整个吞没,两根巨大毒牙近在咫尺。

    “啊!!!”林云杉在床上惊叫出声,睁眼的瞬间几乎要从床上弹起。

    林云杉起身坐在床上,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前颗颗的汗珠浸湿了头发。

    木白听见声响便跑了进来,“少爷!怎么了少爷!”见林云杉只是扶着额,一脸疲倦之态,木白小心翼翼地试探到,“可是梦魇了?”

    林云杉并未说话,只是叹了口气。

    “少爷不是多年未曾梦魇了吗?可还是当年时常梦到的蟒蛇?”木白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水,递到林云杉眼前。

    林云杉的恐惧终于平息了些,接过水,开口道,“不是蟒蛇,不……是妖,是会说话的蟒妖!”

    “少爷,那都是梦而已。”

    “不,这个梦太过真实了,仿佛亲眼所见。”林云杉将水一饮而尽,看向一旁候着的木白,“木白,你说这世上可当真有妖物吗?”

    “木白只在坊间听过些传闻,却从未亲眼见过。”木白思考了片刻,“即便是真的有,也未必就能在这人间作恶。”

    “可若是真的亲眼所见呢。”林云杉满脑都是儿时在祠堂看到的那一幕,脱下衣衫的父亲,背后却是一张蛇皮,那蛇皮上布满了大块镶黑边的云豹状棕褐色斑纹,在昏黄的烛光下蠕动。

    “少爷,我看您是梦糊涂了,连梦境和现实都分辨不出了。”

    真的只是梦吗?

    当年所见,难道真的也是一场梦魇吗?

    林云杉已经记不清了,可那巨蟒的斑纹,确实清清楚楚地印在他脑海。

    若是梦,又如何能看的如此清晰。

    “木白,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林云杉将被子掀开,准备起身。

    木白见他起身,赶忙上前扶着,“不过子时,少爷,你躺下再歇息着吧。”

    “罢了,”林云杉站起身,“即便是躺下,也是睡不着的。”

    “少爷,您当年便总是因为梦魇而整夜不睡觉,那时身子便虚弱至极。这些年好不容易才养好了些,若是又整宿整宿地熬着,身子定是又要垮的。”

    林云杉不耐地打断,“把灯点上你便出去吧。”

    木白熟知林云杉的脾性,只好咽下了一肚子的话,转身出门,却是一步三回头。

    “出去吧。”林云杉无奈道。

    木白走到门边,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林云杉只披上了一件薄薄的衣衫,披散着头发坐在桌边,木白还想再多看两眼,却看见林云杉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的目光,立刻退了出去。

    江燕不知为何,昨夜翻来覆去地总是睡不踏实,早早的便起了床,方才梳洗了一半,丫鬟就传话说林云杉身边的木白一大早来了江府,说是要见她,这会儿正在院子里等着。

    江燕听了只匆匆地挽了个发髻便去了院子。

    木白见江燕急匆匆地来了,赶忙起身,“江小姐,我可算等到你了。”

    江燕见木白一脸愁容,心中生起一丝不安,“可是你家少爷出什么事了?”

    “倒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昨日夜里少爷他又突发梦魇之症,惊醒之后便又是一夜未眠。”

    “我只依稀记得儿时总听我哥哥说云三梦魇,整日里不敢睡觉,不过一段时日之后也并未再听说了。”

    “若只是寻常的噩梦,也就罢了,只是昨日梦中之物,与少爷儿时所梦极为相像,所以我才害怕少爷又被心魔缠身,日日不敢入睡。”

    “可有找大夫去瞧瞧?”江燕的眉心已经皱成一个‘川’字。

    “少爷不愿让大夫瞧,说是大夫只会让他喝些安神的药,且喝完仍是梦魇。少爷定是儿时喝药喝怕了。”

    “林伯伯可知道这此事?”

    木白听江燕问到老爷,更是重重叹了口气,“近日老爷身子也虚弱的紧,前日竟咯了血大夫也来瞧了,只说是操劳过度,将养几日便好,我便也不敢将少爷的事贸然禀报了去。”

    “林伯伯也病了?怎么一点消息都没听到过?若林伯伯病了,我爹爹定要去探望的。”

    “老爷不许我们传出去,”木白有些为难,“江小姐,我知道我今天贸然前来一定打搅了您,我只是不想少爷重蹈覆辙,可小的说话,公子是不愿意听的。”

    “你是想让我去劝云三看大夫吗?”

    “不不不,江小姐,木白只想请您去陪陪少爷,有您在,少爷的心神一定会安宁些。不光是少爷不愿意请大夫,木白也认为整日喝那些苦药实在无用。”

    江燕原本担忧的神情因为木白的话而多了一丝羞涩,“我又如何能让他心神安宁,”说完又怕木白以为自己不愿去,接着说到,“但我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只能尽其所能。”

    “江小姐,您能去,便已经是帮了大忙了。”木白还欲说些什么,一副扭捏的样子。

    “木白,你还想说何事吗?”江燕见木白欲言又止的模样,忍不住开口问到。

    “木白知晓……前些日子小姐因学塾之事怪罪我家少爷,不愿再理会少爷。”木白不提此事,江燕早就已经抛之脑后,此刻被木白提起,又想到林云杉被梦魇缠身便了无一丝哀怨了,“其实少爷只是怕被外人察觉了,自己无法保全您,并不是如您所想的那样。少爷其实是很不愿让您气恼的。”

    “他若是真的如此后悔的话,便待他好了自己上门来赔罪。”江燕故作骄傲,其实心里早就不恼他了,“今日晚些时候我便会去林府的。”

    临走时,江燕又叫住他,“木白,你回去好生照顾着云三。”

    木白刚回到林府,便看见林云杉仍只穿着单薄的衣裳靠在院子里的海棠树旁。他赶忙走进里屋,拿了件袍衫为林云杉披上,“少爷,现下不过才三月,您穿的如此单薄,必是会受寒的。”

    “我倒是未曾感觉到凉意。”

    “还是注意些的好。少爷可用过早膳了?”

    “不觉得饿,便不想用了。”

    “少爷要是如此,又是要病卧于床榻了。”

    林云杉不愿再理会木白,只是沉默着抬起头,眼中望着树上鲜嫩的花苞,巨蟒在眼前露出毒牙的情景却挥之不去。

    “林云三。”江燕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云杉只以为是自己的幻听。

    “林云三。”江燕加大了音量,逐字喊出他的名字,林云杉意识到这并不是自己的幻听,不由浑身一震,转脸望去,江燕故作不耐烦的模样站在身后。

    江燕见他‘衣衫不整’,还未等林云杉问她为何来了林府,开口道,“你如今是越发不拘小节了。”

    “你怎得突然来了?”林云杉忽地有了精神,又怕江燕是有事才毫无预兆地到访,“可是有什么急事?”

    “你难不成就盼着我有些什么事?”江燕见他颓靡不振,总是心疼的,可嘴上却不愿输给他。

    江燕本打算晚些时辰再来,可在家中总是坐立难安,木白走了没多久,她便也出了门。方才到林府,就听木白说林云杉既不吃,也不喝,只在院子里发呆,“我还未用早膳,快命人给我准备些吃食来。”实则,出门前江燕已在家中匆匆用过了早膳,只想借此让林云杉吃些食物。

    林云杉唤来春儿,命她准备些吃食,几样东西吩咐过去,全是江燕爱吃的。

    “林云三,你这几日,可有发生何事愿意同我诉说诉说的?”江燕怕直接说出梦魇之事,木白难免被林云杉训斥,只小心试探他。

    “我能有何事。”林云杉垂下眼帘,不敢直视江燕探究的目光。

    “既如此,你眼下的乌青可是被何人所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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