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癞子之所以叫于癞子,不仅仅是因为他这个人头秃,而是因为他这个人特别无赖,传来传去,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于癞子。他常年在外,挑着副食品担子做点儿小生意,他这个人呢嘴皮子利索,好酒好色,没事还爱调戏妇女,所以名声一直不太好。

    不过,他也不在乎名声,反正单身汉一个,爱干嘛干嘛。

    陈月华这么对梁希说。

    梁希郑重地点了点头,她暗自松了口气,这样一看,秦洋恐怕也没那么容易找到于癞子吧。

    陈月华露出神秘兮兮的笑容,她凑近梁希问道:“于癞子也犯事啦?”

    “没,姐,我都说过了,我是了解下情况。”梁希本来是不想找陈月华问的,但在六呈乡除了她,梁希也不认识什么别的人。

    “我懂,你们公安都这样,每次我问曹所长什么事,他也是含含糊糊不肯说,说什么保密啊,嘿,也不知道有什么可保密的。”陈月华嫌弃地挥了挥手。

    梁希尴尬地笑了笑,她假装漫不经心地问道:“这个于癞子一般什么时候会出现啊?”

    “赶集的日子,我们这逢五号十号赶集,”陈月华说着看了一眼身后的挂历,“哟,就是明天了,你看我这脑子,这两天因为小霞的事都给忙忘了。”

    梁希顺着陈月华的目光瞟了一眼挂历。

    “他一般几点到?”

    “早上八点多吧,他一般在桥头上摆摊。”

    明天早上八点,时间很赶,档案室的钥匙在老方手里,梁希想去派出所先查档案都够呛,只能直接过去先找人了。

    梁希跟陈月华道了别,就匆匆返回乡政府。

    第二天,梁希六点多就起了床,今天乡政府中间的空地上聚了很多人,男女老少,熙熙攘攘,宛如菜市场一般热闹。梁希刚开始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结果她出门去洗漱才知道今天政府礼堂有演出,这些人都是早早过来占位子的。

    天气算不上好,阴沉沉的,空气中多了几分凉爽的意味。梁希收拾完毕,穿上制服,裤兜里揣着手铐就出了门。

    她一出来,就引来了很多人的目光,大家都对一个穿着制服的女公安感到好奇。

    梁希不得不接受“检阅”,她挺得笔直地出了政府大门,结果又迎来了更多的目光。

    这乡下赶集梁希从没见过,这两天她从未在这条街道上见过这么多脑袋,好似一个乡的老百姓都出现在这条狭窄的街道上了。

    街道上人流如织,摊贩们忙着整理货物,年轻女人忙着安抚襁褓中的婴儿,老太太背着沉重的背篓四处流连,到处乱窜的小孩儿撺掇爸爸妈妈买副食品……

    一切都很热闹稀奇,梁希不知不觉便慢下了脚步,她的眼睛四处张望。

    不多时她就被一个简陋的油饼摊吸引了。

    让她驻足的不是黄灿灿诱人的油饼,而是那个炸油饼的人。如果梁希没记错,这个头发花白的中年妇女是死去的林小霞的妈妈。

    才两天不见,她看起来似乎更苍老了,一双浑浊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神采,枯瘦的手拿着筷子机械地在油锅里翻腾,白色的面粉在她的搅动下,不多时就变得金黄。

    此情此景,梁希看了倍感心酸,她思忖片刻,便走到摊位前,对林妈妈说:“阿姨,来两个油饼。”

    林妈妈抬起头,看到梁希和她身上的衣服,愣了愣。

    “六毛钱。”林妈妈从锅旁边抽出一张防油纸,夹起油锅架子上的两个油饼包起来,小心翼翼地递给梁希。“你是公安?”

    “是。”梁希接过油饼,递给林妈妈一块钱。“阿姨,不用找了。”

    “那怎么行!肯定要找的!”林妈妈急忙弯下腰在盒子里翻找零钱。

    趁着林妈妈翻零钱的空隙,梁希拿着油饼离开了摊位,继续往前走。

    她一边吃油饼一边心里难过:才失去女儿两天,就要出来赚钱,足以见得林小霞家的条件差,说不定比梁希所见到的还要差。

    梁希狼吞虎咽,吃完了油饼。

    接着她经过了畜牧交易市场,又经过一溜卖衣服的摊位,才终于走到了桥上。

    桥上很拥挤,两边的人行道都是小摊位,有卖家禽的,有算命的,还有卖扫把、簸箕等小物件的。

    梁希在摊主们中间搜索着经营副食品担子的光头的身影。可直到走到桥的另一头,梁希都没见到这样一个人。

    疑惑不安的情绪在她心头蔓延开来。

    难道于癞子躲起来了?还是秦洋先她一步找到了他?

    梁希立在原地,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陷入了深思。

    突然,几十米开外的一棵大树底下,传来一阵激烈的吵闹声。

    梁希立即警觉起来,她掠过人群望了过去,只见那边已经围了一圈人。

    “于癞子,我…………”

    “狗……,毛都没长齐,就想弄死爷爷,看爷爷怎么收拾你!”

    ……

    梁希隐约听到了几句,她大吃一惊,急忙往那边跑了好几步,待离人群近一点后,她大声道:“让一让,我是警察。”

    没人理她。她又大喊了一遍,有几个人回过了头,看到了她。

    不一会儿,周围窸窸窣窣地议论起来。

    “娘们儿当公安啊,第一回见。”

    “该不会是骗子吧。”

    “那胆子也太大了,敢装公安。”

    ……

    梁希顾不上跟这些人扯皮,她拼尽全力扒开那些人,钻了进去。

    只见人群中央,秦洋和和一个光头男子扭打成一团。

    那光头男子身材瘦高,满面红润,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看起来很像是大家口中的于癞子。

    “于癞子,你个人渣!”秦洋一个绊脚,反手将于癞子压制在地上,地上扬起一阵灰尘。

    “欠揍!”秦洋抬起拳头,朝于癞子的脸挥去。

    梁希心头一紧,立即扑了过去,她双手抓着秦洋的胳膊。

    “秦洋,你住手!”

    梁希话音刚落,就见于癞子的拳头就挥了上来。

    接着,秦洋呜咽一声,歪着身子坐在了地上。

    于癞子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又提了提裤子。

    “杂种,那癫子死了管老子什么事,你他妈是他爹还是相好的管这么多!”

    秦洋疼得龇牙咧嘴,他捂着下巴,目光阴狠地看着于癞子。

    “于癞子,我跟你没完。”

    “你爱完不完,你他妈就是个没爹教的杂——”于癞子话没说完,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疼得连叫几声。

    “狗日的,谁这么阴险!”

    梁希收回脚,这一脚多少带点她个人的愤怒。

    “我是六呈乡派出所的警察梁希,你们俩公共场合打架斗殴,跟我去派出所一趟。”梁希亮了亮手铐,算是向所有人证明身份。

    于癞子斜睨了梁希一眼,先是因为她那身制服和手铐震惊,随后他又恢复了流氓本色。

    “嘿,哪儿来的娘们儿,你们所长见了我都要叫声大哥!你算老几!”

    梁希也不是吃素的,她语气平淡地回应道:“这些话你可以去派出所跟他说。”

    于癞子怒斥:“去个屁,老子还要做生意呢!”

    梁希晃了晃手铐,严肃地说:“要是你不想去,我只能铐着你过去了。”

    于癞子冷哼一声,他咧了咧嘴,抹了抹鼻子底的血迹,又嬉皮笑脸地瞧了梁希一眼。

    “铐就铐,谁怕谁啊,老子又不是吓大的,最好是把我们两个一起铐咯!狗日的!我这一世还没进过派出所呢,我倒要看看派出所有什么西洋景。”

    众人听罢于癞子的说辞一下子来劲了。

    “警察同志,你就满足他,他巴不得去你们派出所打牙祭呢!”

    “让我们开开眼,我还没见过铐子是怎么铐人的。”

    “铐上,两个都铐上!”

    “于癞子,你到派出所别哭的像娘们!”

    ……

    “呸!老子什么没见过,还哭的像娘们,我他奶奶的就冲着那个所长去的,我看他有几分能耐!”于癞子说完笑了起来,他伸出手,在梁希面前晃了晃。“小丫头,铐起来,要不然我就去做生意去了!”

    梁希看到于癞子那副死皮赖脸的样子,气不打一出来。

    凭什么这个混蛋能活得这么恬不知耻,而林小霞却要遭受那些非人的折磨啊。

    恶心!

    “铐啊!”

    “铐他!”

    ……

    周围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梁希的头脑和四肢仿佛是被这魔怔的喊声驱动了一般,“吧嗒”一声,她把手铐扣在于癞子的手腕上。

    喧嚣声陡然落了下来,周遭死一般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梁希。

    梁希从未想过在这样众目睽睽的场合下用手铐铐住别人。但木已成舟,她想要反悔也说不过去了。

    怎么办?梁希暗自思忖,难道真的要把人带回去吗?

    “也铐上我。”秦洋伸手到梁希面前。

    梁希皱着眉看了秦洋一眼,心想这人哪壶不开提哪壶,非得在这个时候添乱。

    “既然是我和他打架斗殴,理应也带上我。”秦洋表情阴冷。

    梁希如鲠在喉,既然如此,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她手起铐落,另一半手铐利索地搭在了秦洋手腕上。

    周围的人见事情发展到此,立即作鸟兽散。

    只剩下梁希带着秦洋和于癞子立在原地。梁希看了看远处躁动的人群,突然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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