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雨渐渐停了,办公室恢复了宁静。

    梁希、曹国安、林生源三人各自坐在办公桌前。

    梁希心烦意乱地翻着刚才做的笔录,她感到无比的沮丧,林小霞的死就算不是于癞子直接造成的,但跟他也脱不开关系。凭什么这样的人可以逍遥法外?

    更可气的是,他居然还跟曹国安在一起喝酒?一个派出所所长和一个无赖在一张桌子喝酒?

    梁希不得不怀疑曹国安的为人。

    她偷瞄了一眼曹国安。曹国安正坐在办公桌前整理文件,他的表情看起来很是淡定,似乎刚刚的事情根本没发生过。

    梁希猛地站起来,起身走到曹国安的办公桌旁。

    “所长,为什么要放于癞子走?我们不应该对他这种行为进行处理吗?”

    曹国安懒得抬头看梁希,他反问:“证据呢?”

    梁希:“……我们有秦洋的口供。”

    曹国安抬起眼睛,态度冷淡地说道:“梁希,你才来这里几天,你了解秦洋吗?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吗?”

    梁希语塞,这方面她的确说不上了解。

    “哼,”曹国安垂下眼,“你以为他为什么要从外面回来?他那是惹了事怕人找上门才跑回来的!还有,你想想,他现在不种田,也不干正经工作,钱从哪来?”

    梁希怔了怔,不知该如何回答曹国安。

    曹国安:“他干的事帮人收账的脏活儿,这种人的话能信?”

    曹国安的话像刺扎中了梁希的心。

    她说:“就算他的话不可信,但于癞子刚刚可是亲口承认了,对林小霞有过不好的举动,这样,我们都不做点什么吗?”

    “我看你是读书读傻了,你希望我做什么?把他关几天?还是把他送到县里去接受审判?”曹国安横眉冷竖。“我倒是想啊,得有人证明他做过那些事儿吧,那些人报警了吗?没有。没有一个人来派出所说过,我们怎么抓他?”

    梁希又被问住了。

    “还有,就你这当街给两个老百姓上铐子的事,就够你写好几封检查了。今天在街上发生的说不定早就传遍了六呈乡的每个角落,还不知道那帮人怎么编排呢,到时候有的你受的。”

    编排?编排什么啊?

    梁希觉得曹国安在吓唬人,摊上这么个领导,只能说她倒霉!

    她总是倒霉,要是幸运站在她这边就好了。

    哪怕,只是让她知道林小霞死亡的真相也行。

    第二天是周末,也是梁希第一次在派出所值班的日子,说是值班,其实没什么重要的事要做,她完成手头上的工作后,就开始整理林小霞的资料。

    说起来,这几天调查下来,梁希对林小霞这个人有了更为深刻的印象。

    她虽然是个患有精神疾病的人,但她的病不是天生的,而是因为后天刺激造成。

    她曾经很开朗,很讲义气,而且读书成绩也不错。

    如果她没疯掉的话,说不定大学都快毕业了。

    梁希感到郁闷,她为林小霞不值,好好的一个人居然这样被毁了。

    梁希把林小霞的资料都放进抽屉里,她刚要起身,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

    还没等她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办公室就乌泱泱冲进了一群人。

    “是她,昨天就是她!”人群里有人大声喊道。

    梁希正纳闷,人群中走出一个气势汹汹的中年男人,她定睛一看,发现对方竟然是那天在山上见过的林小霞的父亲林兵。

    他瘦削的脸庞满是沟壑,一双灰暗的眸子里充满愤恨,和那天在桃林见到的怯懦又悲惨的父亲判若两人。

    “就是你!我家丫头尸骨未寒,你就在外面搞东搞西,说我们丫头的坏话,她明明清清白白的,现在好了,我们林家人的名声都被你这个臭三八毁了!”

    ”走,弟兄们,”一个膀大腰圆的中年男人说道,“押她到乡政府,让乡长给我们住持公道!”

    梁希看着这帮人吓傻了,她做梦都没想到会面对这样的局面,一时间她头脑呆滞,甚至连反抗的想法都没有。

    还没等她反应,几个男人就上前架起她的胳膊。

    梁希竭力保持镇定:“你们……你们放手。”

    “放手?”还是那个中年男人,他看起来是这伙人的头头,他冷哼一声,“现在全乡都传遍了,说我们林家为了钱卖丫头,还有人说我侄女儿怀了别人的孩子,你这么搞我们林家在父老乡亲面前怎么立足?这账必须算清楚!兄弟们,带她走!”

    “放开,你们这是犯法……”梁希的声音瞬间被这帮人的吵闹声淹没,她被架着出了办公室的大门。

    堂堂人民警察,竟然被如此对待,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梁希拼命想要挣脱束缚,但却被抓得死死的,连动弹的可能都微乎其微。

    “你们放手!你们这样动用私刑是要坐牢的!”

    “放你妈的屁!”中年男人一耳光甩在梁希的脸上。

    这一耳光打得梁希眼冒金星,找不到方向。

    “弟兄们,别听她扯,她不让我们好过,我们也不让她好过!”

    众人听闻像是打了鸡血一般,更加来劲了。

    梁希感到气愤和绝望,昨天秦洋和于癞子在街上闹跟她有什么关系?林家人居然会把气撒在她头上,她真是做梦都没想到。

    不就是去乡政府说理去吗?去就去!梁希憋着一口气。就在她被拉出办公室的时候,从他们身侧传来一声怒吼。

    “林老三,你们给老子住手!”

    梁希闻声看过去,曹国安面红耳赤,像一头发疯的野兽,向人群走来。

    “反了天了,光天化日,竟然想带走警察,你们怕是不要命了!”

    曹国安的嗓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大,大到梁希都觉得耳朵似乎要被震破了。

    刚刚那个打了梁希一耳光的中年男子,就是曹国安口中的林老三。

    他睥睨着着曹国安,说:“曹所长,不要怪我不给你面子,昨天的事对我们林家影响很大,现在其他组村的人都说我们林家的不是,我们好歹在六呈乡也是个大姓,这口气咽不下,今天必须去乡政府把这件事说清楚。”

    “林老三,你是不是糊涂了?“曹国安毫不示弱,“就算其他组村的人说你们林家的不是,你要找也该找秦家村和于家台的人,是他们两家的人在集市上闹出这档子事的。”

    梁希见林老三的脸微微皱了一下,接着他怼了怼林兵的胳膊,示意他说话。

    林兵沟壑纵横的脸泫然欲泣:“曹所长,我就是来讨个公道,我们家丫头都入土了,还闹出这种事,你说,我们老林家的脸往哪儿搁啊!”

    曹国安冷着脸,扫视那帮人。

    梁希没指望曹国安会为自己说话,她甚至觉得曹国安应该巴不得她吃点苦头呢。

    曹国安:“所以这事儿跟她有什么关系?”

    林老三插嘴道:“曹所长,要不是她,昨天的事能搞得那么大吗?”

    曹国安表情严肃,语气却缓和了很多:“这些话又不是她传出去的,你说你们林家这么多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姑娘算什么本事。”

    众人面面相觑,似乎是有点不好意思。

    “我知道,你们是不敢找秦家村、于家台的麻烦,谁叫他们两家的男丁是你们的好几倍呢。”

    “曹所长,我们不是那种欺软怕硬的人,这事要不是小警察挑起来,他们俩怎么会闹呢。”林老三的解释听起来很苍白。

    门口不知什么时候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大家对门里发生的事议论纷纷。

    梁希的脸上火辣辣的疼,她感觉自己二十几年的人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狼狈过。

    “昨天那通,本来就是秦家那小子和于癞子两人没事找事,我们都已经调查过了,他们两个纯粹就是胡说八道,没半点依据。”曹国安的声音出奇的大,好像不止要说给派出所里的人听一样。

    “说起来,这还多亏新来的这个小警察,要不是她把人带过来,这事儿指不定闹多大,我看你们还是放开她吧,这里的事我说了算,她不过是执行我的命令而已。”

    刚刚林老三打梁希的时候她只觉得生气,但现在她却因为曹国安的话,心里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委屈,就好像曹国安说的这几句话在认可她的工作一样。

    林老三似乎是斟酌了一阵,才大声说:“既然曹所长已经证明了霞儿的清白,那我们也不能给政府添麻烦是不是,弟兄们,先放了这警察,给她赔个不是。”

    男人们松开了梁希的胳膊,纷纷跟梁希说对不起。

    梁希不屑于搭理他们,她整了整衣衫,又把帽子戴正了些。

    “好了,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你们赶紧回去吧,不要在这里闹了。”曹国安的语气已经接近平和。

    林老三和其他人交换了眼神,接着他一挥手,其他人就得到了指示般往外撤。

    其他围在派出所外面的人,见事主都出来了,也一哄而散。

    刚刚还喧嚣的派出所,片刻便恢复了宁静。

    梁希望着那些离开的人群,感觉梦一场,只有脸上火辣的疼证明这一切发生过。

    她想跟曹国安说声谢谢,刚一回头,就发现他正盯着自己,那眼神……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一样。

    “走,跟我去办公室!”曹国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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