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盛帝的旨意,徐恒邈一行人很快便动身回程了。

    新任的随州营将军蔡宏从衡州赶来,也要费上许多时日,再等他过来,将随州营的事务亲自交付在他的手上,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徐恒邈思来想去,决定将此重任交托给宣乐天。宣乐天的身体已经大好,蔡宏没有接任之前,有他和白翰明看着,随州营不会出什么乱子。

    与宣乐天和白翰明一众将领告别后,徐恒邈一行人便动身回去了。

    水路陆路交替着走,终于在第十一日回到都城。

    崔夫人接到消息,前几日便从端州赶回来了。

    徐家和崔家的两对父母探听清楚崔凝安和徐恒邈遭遇的险境,连日来几乎没怎么合过眼睛。预估着他们回来的时辰,早早地便在将军府门口等着了。

    见两个孩子从马车上下来了,两对父母立刻迎上前去。

    二人还未来得及向父母行礼,便被四人前前后后检查了一番。

    只见徐恒邈身上有伤,平阳公主和徐睿识才松了一口气。

    二人向父母行礼后很快便被扶了起来。

    听说女儿被景舟掳走,囚禁了一些时日,崔夫人心疼得要紧,“有没有哪里受伤?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进了正厅后,徐恒邈才起身向崔毅和崔夫人请罪。

    “岳父岳母,夫人被掳一事被我瞒住了,当时情况紧急,我思虑未能周全又瞻前顾后,辗转多次才将夫人救出,实在是我的罪过,岳父岳母要怎么惩罚我,我绝无二话。”

    平阳公主神情严肃,最后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句,“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连我们都不说一声,你真是长本事了,若是阿英出了什么事,你便是被亲家打死了,我也不会说一句。”

    对于女儿的险遇被瞒住,崔毅和崔夫人说不生气那是假的。即便再喜欢徐恒邈这个女婿,二人难免也有怨言,最后还是忍不住抱怨几句,后面也渐渐消了怪罪的意思。

    他们知道徐恒邈的心思,即便将此事告诉他们,他们除了干着急,大概什么忙也帮不上。可这样大的事情,作为父母,被瞒得死死的,他们这口气也难咽下去。

    他们已经失去过一个女儿了,决不能再失去崔凝安。

    平阳公主和徐睿识也没有阻拦他们抱怨,反而真是动气替他们一起教训徐恒邈。亲生父母尚且如此,他们也不能得理不饶人,加之崔凝安从中周旋,他们的火气也慢慢降下去了。

    见气氛有些缓和,平阳公主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了一些,“亲家,实在是对不住,这孩子做事不周全,但也算是有自己的难处,无论怎么说,瞒着你们,是他的不对,你们大度原谅了他,但我日后更会时时教导提醒,免得他又错了心思,生了瞒人的想法。”

    崔毅的脸僵了僵,最后还是躬身道,“公主驸马,我们为人父母,都是一片苦心,刚刚我们确实也是担心女儿,故而对阿邈说了许多不中听的话,还请公主和驸马见谅。”

    徐睿识将崔毅扶起,“宁昌侯说的是哪里的话?阿邈做错了,是该骂,我们都是一片苦心,没有对错可言,幸而两个孩子都平安回来了,我们的心也能放下了。”

    崔毅点点头,“驸马说的是,我们都是为了孩子。”

    继而,他们又开始担心徐恒邈日后的处境,毕竟珲曜国主已死,城内流言纷纷,他们心中也知此事非同小可,更知道,盛帝此时召徐恒邈回京,大抵也是要给朝臣和珲曜一个说法。

    徐恒邈和徐睿识,崔毅走到书房,商量下一步该如何走。

    徐睿识不免担忧,“阿邈,如今陛下召你回城,定是为了珲曜国主的事,无论怎么罚你,你都得认。”

    徐恒邈点头应是。

    崔毅见徐睿识面带愁色,劝慰道,“驸马放心,陛下的诏令未言明惩处而是先将阿邈召回,证明陛下也是要保下阿邈的。我听闻,有不少消息传出,皆是说景舟针对阿邈许久,如今设计不成,反倒是自食恶果。珲曜那边还未有动静,想来,陛下即便要罚,也不会罚得太重。”

    为了徐恒邈的事,崔毅和徐睿识都该避嫌,亦有几日告假,未去上朝。

    不用多想,便知道,因着此事,朝臣定会喋喋不休的争吵。盛帝大约也苦恼伤神得要紧,为了这一层血缘关系,再看在徐恒邈立下的功劳,盛帝,大约也不会要杀了徐恒邈吧?

    收到消息后,平阳公主曾进宫面圣,想要探探盛帝的口风,可盛帝避而不见,去了几次,也没见到盛帝的面,石都劝了平阳公主许多话,只让她安心回去等消息。

    平阳公主又怎能坐得住,隔天又去孙皇后宫中,希望她能替徐恒邈想想法子。可孙皇后深知盛帝的个性,也知道盛帝应也为此事苦恼神伤,如果自己再去说情,恐怕只会添乱。她与他们一样,也不希望徐恒邈会被定重罪,可如今盛帝这边,是谁也劝不了,也怕赵明羽会因此事受到牵连,被迁怒,所以不敢应下,同样宽慰了平阳公主几句又将她好生送出宫中。

    想到这里,徐睿识还是未能安心,“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即便是有理也说不清。陛下当时命你领兵前去,应也不会想到,景舟这样便会死了。阿邈,但你放心,无论出了什么事情,我和你阿娘定会保你,即便是舍去现下有的一切,我们也会护住你的。”

    崔毅见他们父子情深,心中有些发酸,沉默立在一侧。

    徐恒邈心中亦有不忍,为了宽解徐睿识和崔毅的沉重心情,适时开了一句玩笑。

    “阿爹,岳父放心,阿娘为我算过,我是化险为夷的命格,这一关定也能顺利度过的。”

    徐睿识见徐恒邈还能开一句玩笑,便知道他心中已经有了对最坏结果的预料,如今不过是等着盛帝处置的旨意,看看再如何打算了。

    移到内厅的崔凝安和崔夫人坐在一处说话,平阳公主知道崔夫人想念孩子,此时一定有很多体己话要同崔凝安说,于是与霜华借故走出去,留下崔夫人和崔凝安说话。

    崔夫人见平阳公主走了又屏退身边服侍的人,将人遣走后,低声问了一句,“安安,你老实跟阿娘说,景舟有没有对你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

    崔凝安知道崔夫人想问什么,连连摇摇头,“阿娘放心,景舟只是将我关在一处,并未在行为上对我有所冒犯。”

    崔夫人悬着的心总算安定下来,可崔凝安接下来说的一番话,让她瞪大了双眼。

    “阿娘,你还记不记得,与阿姐相关的琴师?”

    崔夫人变了脸色,左右张望,捂住她的嘴,“好端端的,怎么又说这个了?”

    崔凝安握住崔夫人的手,“阿娘,倘若我告诉你,珲曜国主景舟便是与阿姐相关的琴师呢?”

    崔夫人脸色更沉,似乎是受了不小的惊吓,伸手便要去探崔凝安的额头,“安安,你在说什么胡话?你阿姐怎么可能会认识珲曜国的人呢?”

    崔凝安知道母亲一时难以接受,但也不想再瞒着她,“阿娘,我说的句句属实,景舟确为与阿姐有关的琴师,他逃亡至都城,隐姓埋名成为琴师,与阿姐结识,所有事情我都核对过,不会有错的。且阿姐的死,也与他相关,我屡次遇险,也与他有关。珲曜国的人怕景舟顾念旧情,要求娶阿姐,坏了他们的王妃人选好事,所以在阿姐杯中下了毒,阿姐是被他们害死的,我以阿姐的身份活着,他们以为我没死,后又对我下手,想致我于死地。所以这一切便都有了缘由。”

    崔夫人被崔凝安说的一串话惊得张大了嘴,缓了许久又哭出来,“安安,阿英怎么会遇上这样的祸事啊,我的女儿,我的女儿……”

    崔凝安抱着崔夫人,同样落下眼泪,最后又定定说了一句,“阿娘,我已经帮阿姐报仇了,我亲手将匕首捅进他的身体……杀害阿姐的人已经死了,阿姐的魂灵也能安息了。”

    崔夫人有些惊讶,她这个女儿,平日刀剑都未曾摸过,最是娴雅沉静,怎么会做杀人的事呢?毒害崔凝英的人一定不是寻常的人,崔夫人难以相信,小女儿竟然一直追踪大女儿的死因,其中的盘算没有对他们说过分毫,定也是怕他们担忧,她更不敢想象小女儿被掳走后,又是抱着怎样的害怕畏惧,不动声色地为大女儿报仇。

    “安安,你……”

    崔凝安轻拍母亲的后背,如小时候一般将头枕上的她的肩膀,“阿娘放心,我没有受到任何伤害,我知道报仇前必须要保全自己,阿姐的仇也不能不报。其实,景舟将我认为阿姐了,所以用计掳走我,后面他发现我不是阿姐,断了念想,挟持我时断了念想,从城楼上跳下去了。他实在是对不住阿姐……”

    崔夫人拥着崔凝安,慢慢将上涌的难过心绪咽下去,她不想再将其中的缘由问清楚了,她知道,崔凝安已经承受了很多很多,若真要将所有的一切问清,无疑又勾起心中伤痛,更忍不住心疼。

    或许,当初崔毅的决定便是错的,是大错特错了。

    即便如今崔凝英大仇得报,可崔凝安却只能用这个身份一直活着。只要一日不公开真相,她便一日都做不成崔凝安,这对她来说并不公平。

    总不能,她这一辈子都借用崔凝英的身份。

    可如果揭开真相,一切又当如何?

    且不论帝后知道此事后会如何震怒,公主和驸马知道了又会如何。更要紧的是,徐恒邈的态度。

    一旦徐恒邈发觉崔凝安的身份之谜,便知道自己上当受骗了,到时大闹一场,休妻或和离,这也并不是没有可能。

    如今眼见他们浓情蜜意,但如若一旦揭露真相,一切和平美好的现状都会被打破。崔夫人不敢想,更不敢赌。

    崔夫人哽咽了几声,将崔凝安搂得更紧,“对不起,安安,都是阿爹和阿娘对不住你。”

    崔凝安无言沉默,只陪着崔夫人一起哭。

    哭了一阵,听见门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崔夫人忙和崔凝安分开,各自用帕子擦干净脸上的泪。

    抬头只见是杏儿急匆匆走过来,“娘子不好了,宫里来人把姑爷带走了。”

章节目录

我夫人的心捂不热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非山让尘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非山让尘并收藏我夫人的心捂不热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