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思羽的定亲宴结束后,平阳公主和徐睿识又领着崔凝安在别苑住了一些时日。

    徐恒邈见父母、夫人久久未归,几乎隔日便寄一封信来。

    每封信虽没有问及他们的归期,但对于徐恒邈这种不动声色的催促方法,崔凝安了然于心。

    于是翌日便与徐宏亮一家告辞,准备返程了。

    崔凝安望着途径的一山一水,似乎觉得回去的路格外漫长,总有种都城近在咫尺,可迟迟还是未能到达的错觉。

    马车行了三日后,突然在路上出了故障,平阳公主和徐睿识乘坐的那辆马车车轱辘被路上的碎石卡坏了,众人只能被迫停下来整修,待车夫将车轱辘修好后,方才能往前行。

    此时离都城不算远,快的话,再行两刻便到了。但依照现在这个状况,什么时候能出发也说不准。

    估摸着回去的时间,徐恒邈大概已经在城门外等着了。

    平阳公主看车夫修理的架势,断定一时半会儿,这车轱辘是修不好了,转身便走向静静坐在一边等着的崔凝安身边。

    “兴许阿邈已经在前面等着了,不过他还不知道我们这边的状况,怕是要等着急了。”

    崔凝安站直身子,“那我派人骑马先行,让他去告诉将军我们这边的状况,让他不必着急担心。”

    平阳公主让人牵来一匹马,与徐睿识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傻孩子,等我们他是必不会着急的,他之所以心急不安,是因为还未等到你。我看,你还是骑马先行,让他的相思病能够快些缓解吧!”

    怕崔凝安担心他们,徐睿识观察了车夫修了一阵,说道,“不必担心我们,这车修好费不了多少时间的,你先去吧!”

    见平阳公主和徐睿识如此说,崔凝安也不推脱了。

    刚刚她便有这个想法,只是碍于公婆在次,不好开口,如今得了准允,很快便从杏儿手中接过长帷帽,稳稳戴好帷帽后又上马向前疾行。

    徐恒邈按照信里约定的时间又提前了一些等在城门外。他耐心地等着,眼光牢牢锁向前面宽阔的大路。

    他的耳力很好,远处传来疾行的马蹄声,规律齐整,切离他越来越近。

    循着声音往前面那个位置看去,果然,一会儿便能见有人头戴长帷帽往自己这面奔来。

    往前行至三步,那匹飞奔的马也恰好在他面前停下。

    细微飞扬的尘土散后,马上的人利落跳下来,朝他快步走来。

    隔着一层薄纱,徐恒邈窥见纱后的眉眼,笑了笑。

    风将薄纱吹开又将徐恒邈笼进薄纱中,撞入一双含笑的眼睛。

    徐恒邈将人紧紧拥在怀里,没有说什么。

    崔凝安拍了拍他的背脊,向他解释先行的缘由,“公公婆婆的马车坏了,在前面修着,怕你等着急了,让我先骑马来告诉你。”

    徐恒邈半开玩笑埋怨道,“阿爹阿娘早知我等着急了,怎么不早点带你回来?说好在衡州住五日便回来的,谁料得你们都不守约。”

    崔凝安笑脸看他又伸手摸一摸他心房的位置,“好像是跳得慢了一些。”

    徐恒邈贴着她的手,奇怪地低头看了她一眼,“公公婆婆说有的人应当是患了相思病,见到我的第一面肯定会跟我抱怨我们的归期,现下看来,他们果然说得没有错。”

    徐恒邈大方承认,抬手认真地替她用指腹抹去沾在面上的灰。

    “是,你回来了,我的病便好了。”

    习惯了徐恒邈直截了当的话,崔凝安也慢慢变得厚脸皮一些,懂得去开他的玩笑了。可有时崔凝安听见徐恒邈这样直白的话,还是会被羞得耳廓发红。

    想起那封徐恒邈交予徐思羽的信,崔凝安到底还是好奇,“你给思羽的信里究竟写了什么?思羽读完信后,气了半夜,说你真是记仇。”

    徐恒邈云淡风轻地摇摇头,“也没写什么,只是将思羽说出的话再还给她了。她的心还是太浮了,妹婿这块馅饼实在是可惜了。”

    过了几日,徐恒邈从外面回来的时候,见长桌上摆满了颜色各异的香料,各种香料摆在一处,一时分不清香味是从那一盒香料散出来的。

    崔凝安和杏儿似乎很为桌上的香料苦恼,崔凝安低头嗅闻面前的一种香料又提笔在纸上写字。

    杏儿拿了两种香料反复再闻了闻,“娘子,左边的这颗红色香料味道要比右边这颗蓝色香料的味道要浓烈些,左边的香料有种百花混杂,一花味道争艳的浓香,右边的香料味道虽不及前一种丰富,可也有种清新的醒神之用。”

    崔凝安听了杏儿的话,点点头,让她给装有这两种香料的盒子贴上标签,自己又开始低头记录。

    徐恒邈轻声走到长桌边问,“怎么买了这么多香料回来?”

    崔凝安托着头,向他求助,“阿碧雅研制了好多新的香料,但又怕不合宁国人的喜好,所以想找人替她提提意见。我以为不过是小事一桩,便爽快应下了,可真的闻起来,却发现许多香料的香味分别都很微乎其微,想要闻清楚再提意见,实在是难上加难。”

    徐恒邈捡起两颗不同的香料闻了闻,确信了这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没事,你先休息一阵。也许是你闻得久了,各种香味交杂,嗅觉有些混乱了,所以一时并不能闻出差别,歇一阵便好了。这样吧,等一会儿我来闻,你来写,这样会快一些。”

    说罢,徐恒邈替她们将贴了标签的盒子收拾后,放到身后的另一张檀木桌上。

    徐恒邈走过去,握住崔凝安写字的那只手,轻轻捏了捏。替她捏了有一会儿后,崔凝安才觉得自己手松快了一些。

    忙了一个下午,三个人才算将桌上的香料理清楚了。

    崔凝安再检查了自己记录的香味小册,再与香料盒子的标签核对过,无误后才松了一口气。

    “希望这本册子能帮上阿碧雅一些忙,若是阿碧雅能从这本册子上得到灵感,研制出新的香型,那端州新开张的那间铺子生意便不用愁了。”

    徐恒邈问,“碧掌柜要在端州开铺子了?”

    崔凝安点点头,“阿碧雅如今的生意越做越大,也是时候要在其他地方开设新铺子了。端州人最好香料,也对香料最挑剔,每日来往贩卖香料的商人络绎不绝,但能在端州立稳脚跟的商人却不多。这次阿碧雅也想拼一拼,看看自己能不能在端州闯出些名堂来。故而找我替她试一试香味,力求符合端州人对香味的要求又能比别家的香料更出色一些。我也在阿碧雅的端州铺子投了些钱,算起来也算是半个掌柜,我自然要尽心尽力。”

    崔凝安未出嫁前,跟随香道大师孔维一学习过一些时日,对于焚香之仪很是熟练,加之家中熏陶,深谙香道,所以能与阿碧雅一拍即合,与这个原因也分不开。

    如今府上的事务崔凝安也管得井井有条,闲暇时间便想寻些事情做做,恰好阿碧雅提出在端州开铺子的想法时,她便与阿碧雅商议一起合伙。

    出嫁时,崔夫人给她的嫁妆里有几处端州地产,里面不乏有临街的好铺子。一开始,崔凝英为了省去麻烦,依旧拜托崔夫人的手下人替她打理铺子,她只需要看每月送来的进账便可。

    既然阿碧雅要去端州开铺子,她名下的端州铺子便有了用武之地。

    徐恒邈很同意崔凝安的决定,他也觉得崔凝安应当去找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做。除去各色的八音,诗词集会之外,接触她喜爱的香道也是件好事。

    杏儿将桌上的盒子都收拾好后又领着人一同搬到库房放好。

    斜阳微微打进窗子里,映着屋内看书和焚香的两人。

    崔凝安坐在矮几旁,拣了一小块木炭,置于小薰炉中,用铁勺轻轻拨弄香灰埋主烧红的木炭再往上放了一片小银片。她从一旁摸出了一个小香料盒子,小心地从里面取了两勺放在银片上,方才将薰炉的盖子合上。

    矮几上的薰炉缓缓吐露出香雾,飘向一旁专心看书的徐恒邈的书页上。

    徐恒邈嗅了嗅香气,笑道,“夫人,还未天黑,为何这么快便点香?”

    崔凝安很快反应过来,顿时烧红了脸。她知道,徐恒邈是在调笑上一回她放错香料的事。

    她轻咳一声,“我这次放的是清心凝神的香料,我在放前,仔细检查过一遍,不会再出错了。”

    徐恒邈的目光略过书页上的字,似懂非懂点点头,“多谢夫人,眼下我正需要清心,否则又像上一回那样,夫人又该生气了。”

    崔凝安见自己有越描越黑之势,索性便不同徐恒邈搭话了。

    过了一阵又听得徐恒邈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上回忘记告诉夫人了,那香料的功用于我而言微乎其微,其实,真正起到作用的还是我自己。”

    崔凝安后背发凉,上回的事在脑海里愈渐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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