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蝉脱壳
姜明煦再次推开奚蘅的房门时，已经将至黎明。
他墨发凌乱，浑身是血，身形摇摇欲坠，原本华丽精美的红衣也破损不堪，露出他手臂上深可见骨的伤痕。
“你……怎么还没睡？”
“在等你。”奚蘅穿着中衣坐在床边摸着那枚玉令，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道：“虽然我受了重伤，但还不至于每时每刻都要睡觉。”
听到那句“在等你”，姜明煦心里萌生出一种一样的感觉，他喉结微动，生出酸涩之感，将五行秘卷抛向她，声音沙哑道：“给你，尽快抄，十日后我来取。”
“你给风澄不就好了吗？何必要再来找我一趟？”
姜明煦也愣了一下，他就是打完之后下意识直奔这里而来，没有想那么多。
他眼神闪躲道：“交给你本人比较放心。”
奚蘅起身，赤着脚上前搀扶着他坐下，给他倒了一本茶，递到他手边，“加热一下。”
是命令的口气。
姜明煦手指微动，小小的火苗出现在杯底，几秒后隔夜冷茶就变成冒着热气的暖茶。
“可怜见的，火苗都变小了，以前多威风啊，不过也挺方便的。”
这话让姜明煦有些触动，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被可怜的小狗。
奚蘅在他身边坐下，将茶杯递到他干涸且沾着血的唇边，柔声道：“喝吧。”
姜明煦抬眼看她，他还以为是她自己要喝茶，顺便让他这个伤患加热一下。
暖茶温润了他的嗓子，他缓了一下才开口道：“千目阁的人死了，你们百岚宗的人没事。”
这是一条不归路。
与其死在转日山手上，不如死于自己选择的另一条人生路。
姜明煦神情稍显落寞，看着窗外微微亮起的天空，“嘉玉去极意宗找我的心灯了。”
奚蘅凝视着他的侧脸轻声道：“恭喜姜公子重获新生，以后天高海阔任龙跃。”
姜明煦瞥了她一眼，淡声道：“少恭维我。”
别以为他不知道她把任鱼跃改成了任龙跃。
奚蘅摸了摸鼻尖，不好意思地继续恭维，“哪里哪里，姜公子非池中物，迟早有一天要傲视群雄的。”
姜明煦神情倦怠，看也不看她一眼。
“说吧，你想要什么？”
奚蘅心想，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舒服，不仅明白自己想要什么，还直言直语不拖沓。
“杀了姜公子的神秘组织，我要参加。”
姜明煦以为她会要些别的东西，没想到是这个，他闻言轻笑，“那是自然，毕竟是你亲手谋划了姜明煦的死。”
奚蘅毫不客气，颇为得意道：“也是我给了你新生。”
说到这里，姜明煦才正眼看她，却也没有反驳她。
她嘴角噙着淡笑，明眸善睐，就像夜间幽昙，少有他人得以窥见其中之美。
姜明煦凤眸微眯，声音虚弱，“你想要的远不止这些吧。”
她是想让这个神秘的空壳组织，成为日后转日山的最大阻力吧。
不，转日山甚至也不是她的目标，兴许会是重塑天下格局。
“那是自然。”奚蘅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她毫不避讳，“我不害怕告诉姜公子这些，是因为，我知道姜公子想要的也远不止眼前这些。”
嘴上虽然这么说，可是她还是不确定。
他以后是要另起高楼与转日山作对？还是血洗转日山高层，自己掌握转日山的实权？
这可是两码事，也关系着奚蘅以后与他合作的紧密程度。
既不能放过这只肥美的火螃蟹，也不能把自己扯进脏水里。
忽然，姜明煦捂着心口面露痛苦，而后吐出一口黑血来，奚蘅这才想起来他还中了缘觉裂波蟒的毒。
他原本想借这个毒假死脱身，没想到中毒后还要打一架。
“你中了毒还这么拼命的打，是真的想死？”奚蘅神情中流露出不解与担忧，“荆山槐呢？
木鬼荆山槐，最擅长炼丹和医术。
“她正气头上。”姜明煦阖眼，语气平淡，呼吸却显得很微弱。
“你现在有什么去处吗？”奚蘅看着他苍白面色，心有不忍地碰了碰他的手指，原本能变出炙热火花的手，此时却略显冰凉。
他摇了摇头。
受这么重的伤，去哪都不方便。
给他施了一个洁净术，奚蘅把他搀扶到床上躺下，拿自己的被子他盖上，叹了一口气道：“伤好之前，就先在我们这个院子待着吧，我去看看有没有空房。”
她走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叹气道：“真倒霉，刚好五间，要不你去和唐琇——”
姜明煦闻言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眼神中流露出不满。
奚蘅顿了顿，要是让他和唐琇住一间，不是唐琇被烧死，就是姜明煦病重被掐死。
“那就和风澄一间，他睡觉老实，不乱动，也不打呼噜，只不过会熬夜练功，睡得晚一些。”她细数着风澄的优点，希望姜明煦能接受他。
姜明煦略感不爽，她这么对自己师弟睡觉的习惯这么熟悉？
对上他疑惑的眼神，奚蘅红着脸不好意思地解释道：“你别误会，我们五人从小一起长大，百岚宗还很穷的时候睡过大通铺。”
姜明煦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过了他意识到不对劲，他为什么要松了一口气？
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让他略感烦躁，却又说不出来为什么烦躁，只能自己一个人闭上眼睛生闷气。
“我……不和别人睡。”
这个更好办了，奚蘅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房间，很是满意地点头道：“我看这间房就很适合你。”
姜明煦再次睁开眼睛，嘴唇翕动，欲言又止，眼神中流露着紧张。
苍白的脸因为暖和恢复了一点血色，他喉结微动，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轻声道：“似乎不太……妥当……”
“有什么不妥当的？”奚蘅又喂了他一口茶，他很是受用。
姜明煦瞳孔微震，难道她心中没有男女大防的吗？
“我去和小舟睡，反正她每天都要来给我上药，睡一起更方便一些。”奚蘅很满意自己的规划，说着说着，就开始收拾东西了。
“谁给我……上药？”
奚蘅轻笑一声，“风澄和唐琇你选一个，你要是想，我能让唐琇给你按摩。”
让唐琇给姜明煦按摩，这个画面想想就滑稽。
姜明煦听到这话差点气厥过去，他干脆闭眼装死，一句话也不说。
见他没有回话，奚蘅只当他是昏过去了，于是停下手中的动作，坐在他身边，仔细地端详着他的脸。
俊美精致，也不能用阴柔来形容，严肃时让人心生畏惧，却又忍不住有点想冒犯，此时受了伤，却又引人怜爱。
奚蘅忽然想起唐琇说她那日在英江上对姜明煦见色起意，她仔细地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心境。
彼时战损的红衣姜明煦，确实美得有些“惊心动魄”了。
说不清楚究竟是善心大发，还是见不得美人赴死，总之当时情绪很复杂。
奚蘅叹了一口气，忍不住用手指戳了几下姜明煦的眉心，眼神中饱含怜爱。
他们见面的次数不多，可几乎每次他都受了伤。
真是倒霉。
闭眼假寐的姜明煦感受到眉心微微的暖意，下意识地就睁开了眼睛，和嘴角噙着淡笑的奚蘅对上眼神，一时间茫然无措。
几秒后，他又闭上了眼睛，神情毫无变化，耳朵却悄悄变红了。
两个人都很尴尬，奚蘅快速收回手指，声音有些颤抖道：“呃，哈哈，我就是看看你死了没，呃，我是说，睡了没，哈哈……”
“我睡了。”
他言简意赅，不带任何情绪，也没有生气，就是嘴角总是忍不住微微上扬。
右手食指像是被火烧了一样地滚烫，奚蘅左手握着右手食指蹭了蹭，企图将这段尴尬地回忆蹭走。
“好好睡吧。”
她决定逃离这间屋子，于是抱起另一床被褥，轻轻地打开门，又轻轻地合上，往聂舟的屋子飞奔而去。
而躺在她床上的姜明煦终于，忍不住露出一个克制的浅笑。
次日，他醒来在桌上看到了一个火神祝融纹样的面具法器，少有人能看穿其后面具主人的真容。
旁边还放着一张纸条，上面的字瘦峻清劲。
“从你身上搜到了几块灵石买来的，很适合你，希望你会喜欢。”
还在这句话下面画了一团有着人脸表情的火苗。
姜明煦神情一言难尽。
这团火苗画的是他吗？
---
极意宗宗主之子姜明煦命丧真元宗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
数日前与缘觉裂波莽一战时中了蟒毒，又遭神秘修士刺杀，鏖战一夜后尸骨无存。
心灯已灭，世间再无姜明煦。
一时间真元宗上下满是震惊与悲戚，真元宗宗主与极意宗宗主正焦头烂额地寻找真凶线索，奈何一点踪迹也没发现。
荆山槐以姜明煦生前好友之名留在真元宗安抚极意宗宗主丧子之痛，实则每日都在“照料”奚蘅和姜明煦的伤势。
“荆姑娘，我这灵脉还有修复的可能吗？”
奚蘅心里有点忐忑，本来就是个不适合修仙的废物了，现在再加上灵脉断裂，她还不如直接下山种红薯。
“当然有。”荆山槐手中摆弄着不知名的蓝色小黄，淡淡道：“你有灵石就可以了。”
奚蘅原本因希望而露出笑容的脸瞬间又失落了下来。
果然，没有难治的病，只有穷病。
她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那有没有什么便宜一点的治疗方法？”
“当然有。”荆山槐摘下那朵蓝色小花，在掌心狠狠一揉，“重新投胎就好了。”
“你就说说要怎么治？”奚蘅一咬牙一狠心，心中盘算着自己的赚钱大计。
“泡池子、吃药、独门心法、补脉法器缺一不可。”荆山槐掰着手指头一条一条给她列了出来，沉吟半晌后又道，“问心宗的归元池、九曲护脉还丹、百脉复新法、明心针，再加上一个像我一样优秀的大师为你保驾护航，这一套没有几十万颗灵石搞不来。”
她顿了顿，没心没肺地补充一句：“等机缘的话就一颗灵石也不用花了。”
机缘上哪找？梦里才有这玩意吧？
还不如重开来得划算。
奚蘅头脑发胀，挥挥手道：“算了，你去给姜明煦看看吧，我先冷静一下。”
“他？”荆山槐冷笑一声，“这个啃老的二世祖，现在没了极意宗，一颗灵石也没有，他那样纯属活该！”
她话音刚落地，一道火焰竟然凭空袭来，荆山槐手腕上的藤蔓瞬间一挡，两者相撞迸发出一阵浓烟。
奚蘅皱眉挥手驱赶烟雾，只听隔壁姜明煦中气十足道：“她补灵脉所需的全部灵石，我包了。”
“真的？”奚蘅眼前一亮，隔着墙壁喊道：“姜公子豪气干云，才不是什么啃老的二世祖！”
说罢转头得意地看向荆山槐，摊手道：“我们开始吧！”
荆山槐没好气道：“开始什么？先付定金！”
她话音刚落地，姜明煦推门而入，将一本泛黄的书丢到桌面上，云淡风轻道：“用来垫桌脚的闲书，可还能入你的眼？”
“姜公子爽快人。”荆山槐瞥了一眼书名，挑眉道：“你哪来那么多好东西？”
“要是连这点灵石也没有，我岂非白活？”姜明煦眉梢微微上扬，是平日里少见的愉悦自得。
看来少了一重身份果真要轻松许多。
“奚宗主金屋藏娇可真有一套。”荆山槐见状啧啧称奇，共事多年，从未见过如此灵动如活泉一般的姜明煦。
记忆中的他永远只是个不爱说话爱喷火的疯子。
果然，听到“金屋藏娇”四个字姜明煦的脸又沉了下来，奚蘅连忙救场道：“哪里哪里，茅屋罢了，算不上什么金屋。”
好像也不太对劲……
她肯定是故意的！
姜明煦怨念似的看了奚蘅一眼，而后又转身离开。
他墨发凌乱，浑身是血，身形摇摇欲坠，原本华丽精美的红衣也破损不堪，露出他手臂上深可见骨的伤痕。
“你……怎么还没睡？”
“在等你。”奚蘅穿着中衣坐在床边摸着那枚玉令，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道：“虽然我受了重伤，但还不至于每时每刻都要睡觉。”
听到那句“在等你”，姜明煦心里萌生出一种一样的感觉，他喉结微动，生出酸涩之感，将五行秘卷抛向她，声音沙哑道：“给你，尽快抄，十日后我来取。”
“你给风澄不就好了吗？何必要再来找我一趟？”
姜明煦也愣了一下，他就是打完之后下意识直奔这里而来，没有想那么多。
他眼神闪躲道：“交给你本人比较放心。”
奚蘅起身，赤着脚上前搀扶着他坐下，给他倒了一本茶，递到他手边，“加热一下。”
是命令的口气。
姜明煦手指微动，小小的火苗出现在杯底，几秒后隔夜冷茶就变成冒着热气的暖茶。
“可怜见的，火苗都变小了，以前多威风啊，不过也挺方便的。”
这话让姜明煦有些触动，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被可怜的小狗。
奚蘅在他身边坐下，将茶杯递到他干涸且沾着血的唇边，柔声道：“喝吧。”
姜明煦抬眼看她，他还以为是她自己要喝茶，顺便让他这个伤患加热一下。
暖茶温润了他的嗓子，他缓了一下才开口道：“千目阁的人死了，你们百岚宗的人没事。”
这是一条不归路。
与其死在转日山手上，不如死于自己选择的另一条人生路。
姜明煦神情稍显落寞，看着窗外微微亮起的天空，“嘉玉去极意宗找我的心灯了。”
奚蘅凝视着他的侧脸轻声道：“恭喜姜公子重获新生，以后天高海阔任龙跃。”
姜明煦瞥了她一眼，淡声道：“少恭维我。”
别以为他不知道她把任鱼跃改成了任龙跃。
奚蘅摸了摸鼻尖，不好意思地继续恭维，“哪里哪里，姜公子非池中物，迟早有一天要傲视群雄的。”
姜明煦神情倦怠，看也不看她一眼。
“说吧，你想要什么？”
奚蘅心想，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舒服，不仅明白自己想要什么，还直言直语不拖沓。
“杀了姜公子的神秘组织，我要参加。”
姜明煦以为她会要些别的东西，没想到是这个，他闻言轻笑，“那是自然，毕竟是你亲手谋划了姜明煦的死。”
奚蘅毫不客气，颇为得意道：“也是我给了你新生。”
说到这里，姜明煦才正眼看她，却也没有反驳她。
她嘴角噙着淡笑，明眸善睐，就像夜间幽昙，少有他人得以窥见其中之美。
姜明煦凤眸微眯，声音虚弱，“你想要的远不止这些吧。”
她是想让这个神秘的空壳组织，成为日后转日山的最大阻力吧。
不，转日山甚至也不是她的目标，兴许会是重塑天下格局。
“那是自然。”奚蘅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她毫不避讳，“我不害怕告诉姜公子这些，是因为，我知道姜公子想要的也远不止眼前这些。”
嘴上虽然这么说，可是她还是不确定。
他以后是要另起高楼与转日山作对？还是血洗转日山高层，自己掌握转日山的实权？
这可是两码事，也关系着奚蘅以后与他合作的紧密程度。
既不能放过这只肥美的火螃蟹，也不能把自己扯进脏水里。
忽然，姜明煦捂着心口面露痛苦，而后吐出一口黑血来，奚蘅这才想起来他还中了缘觉裂波蟒的毒。
他原本想借这个毒假死脱身，没想到中毒后还要打一架。
“你中了毒还这么拼命的打，是真的想死？”奚蘅神情中流露出不解与担忧，“荆山槐呢？
木鬼荆山槐，最擅长炼丹和医术。
“她正气头上。”姜明煦阖眼，语气平淡，呼吸却显得很微弱。
“你现在有什么去处吗？”奚蘅看着他苍白面色，心有不忍地碰了碰他的手指，原本能变出炙热火花的手，此时却略显冰凉。
他摇了摇头。
受这么重的伤，去哪都不方便。
给他施了一个洁净术，奚蘅把他搀扶到床上躺下，拿自己的被子他盖上，叹了一口气道：“伤好之前，就先在我们这个院子待着吧，我去看看有没有空房。”
她走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叹气道：“真倒霉，刚好五间，要不你去和唐琇——”
姜明煦闻言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眼神中流露出不满。
奚蘅顿了顿，要是让他和唐琇住一间，不是唐琇被烧死，就是姜明煦病重被掐死。
“那就和风澄一间，他睡觉老实，不乱动，也不打呼噜，只不过会熬夜练功，睡得晚一些。”她细数着风澄的优点，希望姜明煦能接受他。
姜明煦略感不爽，她这么对自己师弟睡觉的习惯这么熟悉？
对上他疑惑的眼神，奚蘅红着脸不好意思地解释道：“你别误会，我们五人从小一起长大，百岚宗还很穷的时候睡过大通铺。”
姜明煦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过了他意识到不对劲，他为什么要松了一口气？
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让他略感烦躁，却又说不出来为什么烦躁，只能自己一个人闭上眼睛生闷气。
“我……不和别人睡。”
这个更好办了，奚蘅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房间，很是满意地点头道：“我看这间房就很适合你。”
姜明煦再次睁开眼睛，嘴唇翕动，欲言又止，眼神中流露着紧张。
苍白的脸因为暖和恢复了一点血色，他喉结微动，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轻声道：“似乎不太……妥当……”
“有什么不妥当的？”奚蘅又喂了他一口茶，他很是受用。
姜明煦瞳孔微震，难道她心中没有男女大防的吗？
“我去和小舟睡，反正她每天都要来给我上药，睡一起更方便一些。”奚蘅很满意自己的规划，说着说着，就开始收拾东西了。
“谁给我……上药？”
奚蘅轻笑一声，“风澄和唐琇你选一个，你要是想，我能让唐琇给你按摩。”
让唐琇给姜明煦按摩，这个画面想想就滑稽。
姜明煦听到这话差点气厥过去，他干脆闭眼装死，一句话也不说。
见他没有回话，奚蘅只当他是昏过去了，于是停下手中的动作，坐在他身边，仔细地端详着他的脸。
俊美精致，也不能用阴柔来形容，严肃时让人心生畏惧，却又忍不住有点想冒犯，此时受了伤，却又引人怜爱。
奚蘅忽然想起唐琇说她那日在英江上对姜明煦见色起意，她仔细地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心境。
彼时战损的红衣姜明煦，确实美得有些“惊心动魄”了。
说不清楚究竟是善心大发，还是见不得美人赴死，总之当时情绪很复杂。
奚蘅叹了一口气，忍不住用手指戳了几下姜明煦的眉心，眼神中饱含怜爱。
他们见面的次数不多，可几乎每次他都受了伤。
真是倒霉。
闭眼假寐的姜明煦感受到眉心微微的暖意，下意识地就睁开了眼睛，和嘴角噙着淡笑的奚蘅对上眼神，一时间茫然无措。
几秒后，他又闭上了眼睛，神情毫无变化，耳朵却悄悄变红了。
两个人都很尴尬，奚蘅快速收回手指，声音有些颤抖道：“呃，哈哈，我就是看看你死了没，呃，我是说，睡了没，哈哈……”
“我睡了。”
他言简意赅，不带任何情绪，也没有生气，就是嘴角总是忍不住微微上扬。
右手食指像是被火烧了一样地滚烫，奚蘅左手握着右手食指蹭了蹭，企图将这段尴尬地回忆蹭走。
“好好睡吧。”
她决定逃离这间屋子，于是抱起另一床被褥，轻轻地打开门，又轻轻地合上，往聂舟的屋子飞奔而去。
而躺在她床上的姜明煦终于，忍不住露出一个克制的浅笑。
次日，他醒来在桌上看到了一个火神祝融纹样的面具法器，少有人能看穿其后面具主人的真容。
旁边还放着一张纸条，上面的字瘦峻清劲。
“从你身上搜到了几块灵石买来的，很适合你，希望你会喜欢。”
还在这句话下面画了一团有着人脸表情的火苗。
姜明煦神情一言难尽。
这团火苗画的是他吗？
---
极意宗宗主之子姜明煦命丧真元宗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
数日前与缘觉裂波莽一战时中了蟒毒，又遭神秘修士刺杀，鏖战一夜后尸骨无存。
心灯已灭，世间再无姜明煦。
一时间真元宗上下满是震惊与悲戚，真元宗宗主与极意宗宗主正焦头烂额地寻找真凶线索，奈何一点踪迹也没发现。
荆山槐以姜明煦生前好友之名留在真元宗安抚极意宗宗主丧子之痛，实则每日都在“照料”奚蘅和姜明煦的伤势。
“荆姑娘，我这灵脉还有修复的可能吗？”
奚蘅心里有点忐忑，本来就是个不适合修仙的废物了，现在再加上灵脉断裂，她还不如直接下山种红薯。
“当然有。”荆山槐手中摆弄着不知名的蓝色小黄，淡淡道：“你有灵石就可以了。”
奚蘅原本因希望而露出笑容的脸瞬间又失落了下来。
果然，没有难治的病，只有穷病。
她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那有没有什么便宜一点的治疗方法？”
“当然有。”荆山槐摘下那朵蓝色小花，在掌心狠狠一揉，“重新投胎就好了。”
“你就说说要怎么治？”奚蘅一咬牙一狠心，心中盘算着自己的赚钱大计。
“泡池子、吃药、独门心法、补脉法器缺一不可。”荆山槐掰着手指头一条一条给她列了出来，沉吟半晌后又道，“问心宗的归元池、九曲护脉还丹、百脉复新法、明心针，再加上一个像我一样优秀的大师为你保驾护航，这一套没有几十万颗灵石搞不来。”
她顿了顿，没心没肺地补充一句：“等机缘的话就一颗灵石也不用花了。”
机缘上哪找？梦里才有这玩意吧？
还不如重开来得划算。
奚蘅头脑发胀，挥挥手道：“算了，你去给姜明煦看看吧，我先冷静一下。”
“他？”荆山槐冷笑一声，“这个啃老的二世祖，现在没了极意宗，一颗灵石也没有，他那样纯属活该！”
她话音刚落地，一道火焰竟然凭空袭来，荆山槐手腕上的藤蔓瞬间一挡，两者相撞迸发出一阵浓烟。
奚蘅皱眉挥手驱赶烟雾，只听隔壁姜明煦中气十足道：“她补灵脉所需的全部灵石，我包了。”
“真的？”奚蘅眼前一亮，隔着墙壁喊道：“姜公子豪气干云，才不是什么啃老的二世祖！”
说罢转头得意地看向荆山槐，摊手道：“我们开始吧！”
荆山槐没好气道：“开始什么？先付定金！”
她话音刚落地，姜明煦推门而入，将一本泛黄的书丢到桌面上，云淡风轻道：“用来垫桌脚的闲书，可还能入你的眼？”
“姜公子爽快人。”荆山槐瞥了一眼书名，挑眉道：“你哪来那么多好东西？”
“要是连这点灵石也没有，我岂非白活？”姜明煦眉梢微微上扬，是平日里少见的愉悦自得。
看来少了一重身份果真要轻松许多。
“奚宗主金屋藏娇可真有一套。”荆山槐见状啧啧称奇，共事多年，从未见过如此灵动如活泉一般的姜明煦。
记忆中的他永远只是个不爱说话爱喷火的疯子。
果然，听到“金屋藏娇”四个字姜明煦的脸又沉了下来，奚蘅连忙救场道：“哪里哪里，茅屋罢了，算不上什么金屋。”
好像也不太对劲……
她肯定是故意的！
姜明煦怨念似的看了奚蘅一眼，而后又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