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怎么这么晚回来？”顾采华把又热了一遍的菜从厨房里端出来，语气不妙。
乔郁有些心虚，自己打了碗饭，“刷题忘了时间。”
“快吃，等会赶不上晚自习了。”
乔郁家是学区房，离学校七八分钟的脚程，好处就是一日三餐都可以在家里吃，不必受学校食堂的折磨。
今晚吃饭有点怪，乔郁老是听到几声长叹短嘘，她抬眼奇怪地瞅了一眼自家妈，问：“你咋一直叹气？”
顾采华放下饭碗，表情凝重：“你爸一直不让我说，但我觉得我不得不跟你说。”
“妈，你就说吧，别憋坏了。”
“你们班那个陆晏......”
乔郁自然而然地接过：“他爸杀人了？”
“你咋知道？”
“班上早传开了。”
顾采华把菜盘里的红烧鸡腿夹给她，叹了口气：“其实也不止这样，他爸之前吸过毒，戒毒的时候患上的那个.....叫啥，躁狂症，之后又复吸了，在东集市摆摊的时候跟人起了口角，就拿刀把人砍了。”
信息量有点大，乔郁啃了块肉，口齿不清地问：“人死了？”
“砍的大动脉，当场就没气了。”
彻头彻尾的悲剧，乔郁不知咋接话，只好低头干饭。
顾采华吃不下饭，语重心长嘱咐她：“所以，你别跟陆晏接触，谁知道陆晏有没有吸啊？毒这玩意可怕的很。”
乔郁回想起刚刚在窗边跟她一起看落日天空的少年，忍不住反驳：“他每次都考年级第一。”
“考年级第一有啥用啊，德性不行，干啥都不行，沾上这玩意整个人就废了你懂不？”
还没十分钟，乔郁就吃完了一碗饭，把饭碗往桌上一搁，说了句：“你这叫瞎猜。”
“你爸那不知道多少这样的案子，我跟你说，不听老人言......”
乔郁洗了个手，跑到门前穿鞋子，大声喊了句：“晚自习去了。”
“诶你这孩子，鸡腿不啃完啊。”
乔郁急匆匆地跑下楼：“来不及了！”
顾采华把那个鸡腿夹过来自己吃，边吃边骂：“这孩子，从小就爱浪费，不知跟谁学的。”
······
陆晏回来上课是在星期五的一天下午，午休后的班级很安静，他穿着白色校服，悄无声息地走进了教室。
没来三四天，他的桌上堆满了卷子和练习册。
乔郁做完了一道数学大题后起身接水，抬起眼眸后发现教室后面变得很熟悉。
少年撑着单薄消瘦的背脊，刘海微微分开，露出长而飞扬的眉毛，一如往日地坐在桌前拿着黑色水笔往空白卷子上填答案。
乔郁这几天总觉得缺了点什么，现在忽然发觉，原本是缺了他坐那写题。
莫名的好胜心涌上来，她连水也没接，抽出刚发的物理卷开始做。
韦兰若趴在桌上睡了一觉醒来，脸上留着痕，拿着乔郁随意放在侧边的卷子感慨：“早上刚发的你现在就做完了？大侠，受我一拜。”
乔郁没理她。
韦兰若自己伸了个懒腰，活动脖子的时候吓了一跳，用胳膊杵了杵同桌：“陆晏回来了？”
“你没看错。”
“我还没想好怎么对他呢。”
乔郁流畅地写完了一个推演公式，把卷子叠好放进文件夹里，不急不慢道：“跟平常一样就好了。”
韦兰若有点子纠结：“这咋跟平常一样哦......”
“那你就装成跟平常一样。”
乔郁拿起水杯，准备在上课前接个热水，韦兰若跟了上来，走到教室外面才小小声说：“我之前听到石阳云那些男生说要排挤他。”
“怎么个排挤法？”
“就让我们别跟他说话，他值日的时候故意捣乱，不准找他问问题之类的。”
乔郁皱着眉头：“石阳云这样说，我们就要这样做？”
“我也不懂啦，但他们男生打算这样，他们还说服了一些女生也这样做。我主要怕我们不这样做，等会会不会也被他们排挤啊？”
乔郁扭开水龙头，看保温杯里灌入热水，深呼了口气：“都高三了，还是以考大学为主吧，别管那些没用的。”
韦兰若吐槽了一句：“说起高考就烦。”
乔郁跟她一起走回教室的时候犹豫了下，但还是说了出来：“陆晏回学校也是来考大学的，他那成绩上清北没问题，人家清北录取也不看爸妈是做什么的，我们都只是他生命里的过客而已，没必要想那么多。”
“哦。”
挺说教的一段话，乔郁说完后也有点后悔，但说的也都是她的真实想法。
进教室之前，她故意说了句逗趣的话：“况且，你看他那张脸，你舍得排挤他？”
韦兰若‘噗嗤’一下笑出声，又往教室后面瞅了一眼，心满意足地收回眼神：“你别说，还真舍不得。”
两个女孩相视而笑，随着一声铃响回到了座位。
·
对于晋延一中的高三学子而言，周五晚上不需要晚自习，放假一天直到周六晚上回来。
所以这天的卫生值日最让人不耐烦，乔郁知道今天是自己值日，但黑板上的值日生又多了个名字，是陆晏。
卫生委员跑到后面，细声细气跟他说：“陆同学，你前几天没值日，今天要补上。”
陆晏整理书本的手一顿，半抬眼睫没什么表情地点了点头。
乔郁把椅子叠在桌子上，又把收拾好的书包放在上面，准备去拿扫帚。
一个小小的纸团打到她后背，乔郁皱着眉头看向走廊，剃着寸头的石阳云在前门那边向她招手。
乔郁一看那勾着的嘴角，就知道里面存了不少坏心思，她继续自己的动作，在卫生角里拿了个扫帚。
石阳云走过来，扯着她的胳膊，压着声音：“别做值日了，让陆晏一个人做。”
乔郁故意三百六十度旋了圈扫帚，把石阳云逼退到一米之外的距离，保持微笑问道：“为啥？”
石阳云的语气很理所应当：“啧，你说为啥。”
黑板前的粉笔灰积得最重，乔郁憋住呼吸，手上弧度很大，把这块区域扫得尘土飞扬，石阳云刚想说话，就被吸入的粉尘呛得连打三个喷嚏。
乔郁一个箭步走离讲堂，揉揉有点发痒的鼻子，冷淡回他：“我不懂。”
“装傻是吧？”石阳云不太耐烦地摸了摸自己的寸头，提起书包就走了，丢下一句话，“爱值不值。”
乔郁轻嗤一声，以他听不到的音量比了个口型：“多管闲事。”
石阳云挺会撺掇人的，这个下午竟然真的只剩她和陆晏两个人值日。
今天是阴天，外面还飘着雨，教室里开了灯，少年笼罩在白炽光下，冷白修长的手臂微微用力，一把把椅子被反扣到桌上，原先筋脉突兀的手此刻青筋更加明显。
乔郁跟在他后面，弯腰把桌子下面的垃圾扫出来堆在一起。
扫到后面实在热，她想从裤兜里摸出一个皮筋绑头发，奈何没有找到，买的那么多皮筋，一到用的时候就不见。
“你要吗？”
黑色的一次性皮筋摊在他的手心，陆晏半倚在课桌前，另一只手抄在兜里，低头看她，额前的小碎发些许垂落。
乔郁有点惊喜，不由自主露出了一个笑容，两个浅浅的酒窝浮现脸颊，她的指尖划过对方温热的手心，轻而易举拿到皮筋，边绑边问：“你怎么有？”
“卷画纸用。”
“你还画画呀？”
“嗯。”
乔郁扎好了头发，没刨根究底地问，只是又拿起扫把，“咱俩快点吧，不然等会天黑了还没好。”
在默不作声中，地被扫完，两大堆垃圾装入袋子后扔到了走廊末的垃圾房内，锁上教室门，两人一前一后走下楼梯。
外面还在下雨，乔郁从书包里掏出随身携带的胶囊伞，撑开后钻入雨幕，泥点瞬间溅到白色帆布鞋上，后面没有人跟上的脚步声。
她往后一瞧轻抬雨伞，发现陆晏还停在檐下，正伸出一双手感受雨滴的大小，雨声淅沥的朦胧之间，少年撩起极薄的眼皮与她对视，里面没什么感情，反而透着一股冷淡劲。
但乔郁还是心软了，撑着她的单人伞跑了回去，喘着气说：“我送你啊。”
陆晏愣了一下，忽地侧过脸嗤笑一声，又转回来低头瞧她，挑着眉拒绝：“你先送你自己吧。”
乔郁捏着伞柄：“那你怎么回去？”
陆晏鹤颈轻抬，没再看她，只看雨潇潇落下，慢悠悠道：“不用你管。”
这次多管闲事的是她了。
乔郁有一点淡淡的忧桑，咬着下唇憋出一句‘再见’后转身离去。
雨越下越大，他们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远。
跨出校门的那刹那乔郁还在想，这么大的雨，他回去不得湿透了。
石板地上哗啦啦的水流浸湿了白色布鞋，她越走越快，连着踩了三四个水坑，最后甚至小跑起来，原本到家七八分钟的脚程，今天才花了四分钟不到。
玄关处的雨筒里放了一把白绿色的大伞，还是顾采华去银行办业务的时候，柜员顺带送的小礼品，乔郁把书包随意搁放在柜子上，拿起那把伞就往外面冲。
在客厅看电视的顾采华注意到了门口的动静，连忙站起身，只看到一抹熟悉的校服身影。
“乔郁！”
她还是撑着自己的单人伞，另一只手心却攥着那把大伞，顾采华的声音从楼上传来：“乔郁！你去哪啊？雨太大了！”
夏日的雨来势汹汹，更别说乔郁走得那么快，斜打进来的水滴沾湿白色上衣，原先乖乖绑在后面的马尾辫松散披开，黑色的一次性皮筋掉落路边，顺着水流被冲进了下水道。
乔郁想：现在自己应该挺狼狈的。
当她跑到校门口，远远望去高三教学楼的廊下，那单薄挺拔的身影早已不见踪影，乔郁停留在原地，愣了好几秒，有点怅然若失，不知道刚刚那十几分钟的雨中狂奔有什么意义。
“同学，你什么没拿？我这里要关门了。”
保安在一旁拉动着闸门，催促这突然出现的人快走，别耽误他下班。
“没。”乔郁回神，小声应道，“没什么没拿。”
她耷拉着脑袋转过身，漫无目的地朝前面走了几步，天还没黑下去，夏季的白昼总是这样闷热漫长。
轿车在道路边飞驰而过，溅起的水花让乔郁原先就已湿透的裤脚变得更加惨烈，她皱着眉头想狠狠瞪一眼那没素质的黑车。
但正是这一眼，她又看见了马路对面懒懒坐着的长腿少年。
乔郁的眉头舒展开来，歪着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在淅淅沥沥的雨幕间，他们隔着穿梭而过的车流抬起眼眸，看到了彼此。
乔郁有些心虚，自己打了碗饭，“刷题忘了时间。”
“快吃，等会赶不上晚自习了。”
乔郁家是学区房，离学校七八分钟的脚程，好处就是一日三餐都可以在家里吃，不必受学校食堂的折磨。
今晚吃饭有点怪，乔郁老是听到几声长叹短嘘，她抬眼奇怪地瞅了一眼自家妈，问：“你咋一直叹气？”
顾采华放下饭碗，表情凝重：“你爸一直不让我说，但我觉得我不得不跟你说。”
“妈，你就说吧，别憋坏了。”
“你们班那个陆晏......”
乔郁自然而然地接过：“他爸杀人了？”
“你咋知道？”
“班上早传开了。”
顾采华把菜盘里的红烧鸡腿夹给她，叹了口气：“其实也不止这样，他爸之前吸过毒，戒毒的时候患上的那个.....叫啥，躁狂症，之后又复吸了，在东集市摆摊的时候跟人起了口角，就拿刀把人砍了。”
信息量有点大，乔郁啃了块肉，口齿不清地问：“人死了？”
“砍的大动脉，当场就没气了。”
彻头彻尾的悲剧，乔郁不知咋接话，只好低头干饭。
顾采华吃不下饭，语重心长嘱咐她：“所以，你别跟陆晏接触，谁知道陆晏有没有吸啊？毒这玩意可怕的很。”
乔郁回想起刚刚在窗边跟她一起看落日天空的少年，忍不住反驳：“他每次都考年级第一。”
“考年级第一有啥用啊，德性不行，干啥都不行，沾上这玩意整个人就废了你懂不？”
还没十分钟，乔郁就吃完了一碗饭，把饭碗往桌上一搁，说了句：“你这叫瞎猜。”
“你爸那不知道多少这样的案子，我跟你说，不听老人言......”
乔郁洗了个手，跑到门前穿鞋子，大声喊了句：“晚自习去了。”
“诶你这孩子，鸡腿不啃完啊。”
乔郁急匆匆地跑下楼：“来不及了！”
顾采华把那个鸡腿夹过来自己吃，边吃边骂：“这孩子，从小就爱浪费，不知跟谁学的。”
······
陆晏回来上课是在星期五的一天下午，午休后的班级很安静，他穿着白色校服，悄无声息地走进了教室。
没来三四天，他的桌上堆满了卷子和练习册。
乔郁做完了一道数学大题后起身接水，抬起眼眸后发现教室后面变得很熟悉。
少年撑着单薄消瘦的背脊，刘海微微分开，露出长而飞扬的眉毛，一如往日地坐在桌前拿着黑色水笔往空白卷子上填答案。
乔郁这几天总觉得缺了点什么，现在忽然发觉，原本是缺了他坐那写题。
莫名的好胜心涌上来，她连水也没接，抽出刚发的物理卷开始做。
韦兰若趴在桌上睡了一觉醒来，脸上留着痕，拿着乔郁随意放在侧边的卷子感慨：“早上刚发的你现在就做完了？大侠，受我一拜。”
乔郁没理她。
韦兰若自己伸了个懒腰，活动脖子的时候吓了一跳，用胳膊杵了杵同桌：“陆晏回来了？”
“你没看错。”
“我还没想好怎么对他呢。”
乔郁流畅地写完了一个推演公式，把卷子叠好放进文件夹里，不急不慢道：“跟平常一样就好了。”
韦兰若有点子纠结：“这咋跟平常一样哦......”
“那你就装成跟平常一样。”
乔郁拿起水杯，准备在上课前接个热水，韦兰若跟了上来，走到教室外面才小小声说：“我之前听到石阳云那些男生说要排挤他。”
“怎么个排挤法？”
“就让我们别跟他说话，他值日的时候故意捣乱，不准找他问问题之类的。”
乔郁皱着眉头：“石阳云这样说，我们就要这样做？”
“我也不懂啦，但他们男生打算这样，他们还说服了一些女生也这样做。我主要怕我们不这样做，等会会不会也被他们排挤啊？”
乔郁扭开水龙头，看保温杯里灌入热水，深呼了口气：“都高三了，还是以考大学为主吧，别管那些没用的。”
韦兰若吐槽了一句：“说起高考就烦。”
乔郁跟她一起走回教室的时候犹豫了下，但还是说了出来：“陆晏回学校也是来考大学的，他那成绩上清北没问题，人家清北录取也不看爸妈是做什么的，我们都只是他生命里的过客而已，没必要想那么多。”
“哦。”
挺说教的一段话，乔郁说完后也有点后悔，但说的也都是她的真实想法。
进教室之前，她故意说了句逗趣的话：“况且，你看他那张脸，你舍得排挤他？”
韦兰若‘噗嗤’一下笑出声，又往教室后面瞅了一眼，心满意足地收回眼神：“你别说，还真舍不得。”
两个女孩相视而笑，随着一声铃响回到了座位。
·
对于晋延一中的高三学子而言，周五晚上不需要晚自习，放假一天直到周六晚上回来。
所以这天的卫生值日最让人不耐烦，乔郁知道今天是自己值日，但黑板上的值日生又多了个名字，是陆晏。
卫生委员跑到后面，细声细气跟他说：“陆同学，你前几天没值日，今天要补上。”
陆晏整理书本的手一顿，半抬眼睫没什么表情地点了点头。
乔郁把椅子叠在桌子上，又把收拾好的书包放在上面，准备去拿扫帚。
一个小小的纸团打到她后背，乔郁皱着眉头看向走廊，剃着寸头的石阳云在前门那边向她招手。
乔郁一看那勾着的嘴角，就知道里面存了不少坏心思，她继续自己的动作，在卫生角里拿了个扫帚。
石阳云走过来，扯着她的胳膊，压着声音：“别做值日了，让陆晏一个人做。”
乔郁故意三百六十度旋了圈扫帚，把石阳云逼退到一米之外的距离，保持微笑问道：“为啥？”
石阳云的语气很理所应当：“啧，你说为啥。”
黑板前的粉笔灰积得最重，乔郁憋住呼吸，手上弧度很大，把这块区域扫得尘土飞扬，石阳云刚想说话，就被吸入的粉尘呛得连打三个喷嚏。
乔郁一个箭步走离讲堂，揉揉有点发痒的鼻子，冷淡回他：“我不懂。”
“装傻是吧？”石阳云不太耐烦地摸了摸自己的寸头，提起书包就走了，丢下一句话，“爱值不值。”
乔郁轻嗤一声，以他听不到的音量比了个口型：“多管闲事。”
石阳云挺会撺掇人的，这个下午竟然真的只剩她和陆晏两个人值日。
今天是阴天，外面还飘着雨，教室里开了灯，少年笼罩在白炽光下，冷白修长的手臂微微用力，一把把椅子被反扣到桌上，原先筋脉突兀的手此刻青筋更加明显。
乔郁跟在他后面，弯腰把桌子下面的垃圾扫出来堆在一起。
扫到后面实在热，她想从裤兜里摸出一个皮筋绑头发，奈何没有找到，买的那么多皮筋，一到用的时候就不见。
“你要吗？”
黑色的一次性皮筋摊在他的手心，陆晏半倚在课桌前，另一只手抄在兜里，低头看她，额前的小碎发些许垂落。
乔郁有点惊喜，不由自主露出了一个笑容，两个浅浅的酒窝浮现脸颊，她的指尖划过对方温热的手心，轻而易举拿到皮筋，边绑边问：“你怎么有？”
“卷画纸用。”
“你还画画呀？”
“嗯。”
乔郁扎好了头发，没刨根究底地问，只是又拿起扫把，“咱俩快点吧，不然等会天黑了还没好。”
在默不作声中，地被扫完，两大堆垃圾装入袋子后扔到了走廊末的垃圾房内，锁上教室门，两人一前一后走下楼梯。
外面还在下雨，乔郁从书包里掏出随身携带的胶囊伞，撑开后钻入雨幕，泥点瞬间溅到白色帆布鞋上，后面没有人跟上的脚步声。
她往后一瞧轻抬雨伞，发现陆晏还停在檐下，正伸出一双手感受雨滴的大小，雨声淅沥的朦胧之间，少年撩起极薄的眼皮与她对视，里面没什么感情，反而透着一股冷淡劲。
但乔郁还是心软了，撑着她的单人伞跑了回去，喘着气说：“我送你啊。”
陆晏愣了一下，忽地侧过脸嗤笑一声，又转回来低头瞧她，挑着眉拒绝：“你先送你自己吧。”
乔郁捏着伞柄：“那你怎么回去？”
陆晏鹤颈轻抬，没再看她，只看雨潇潇落下，慢悠悠道：“不用你管。”
这次多管闲事的是她了。
乔郁有一点淡淡的忧桑，咬着下唇憋出一句‘再见’后转身离去。
雨越下越大，他们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远。
跨出校门的那刹那乔郁还在想，这么大的雨，他回去不得湿透了。
石板地上哗啦啦的水流浸湿了白色布鞋，她越走越快，连着踩了三四个水坑，最后甚至小跑起来，原本到家七八分钟的脚程，今天才花了四分钟不到。
玄关处的雨筒里放了一把白绿色的大伞，还是顾采华去银行办业务的时候，柜员顺带送的小礼品，乔郁把书包随意搁放在柜子上，拿起那把伞就往外面冲。
在客厅看电视的顾采华注意到了门口的动静，连忙站起身，只看到一抹熟悉的校服身影。
“乔郁！”
她还是撑着自己的单人伞，另一只手心却攥着那把大伞，顾采华的声音从楼上传来：“乔郁！你去哪啊？雨太大了！”
夏日的雨来势汹汹，更别说乔郁走得那么快，斜打进来的水滴沾湿白色上衣，原先乖乖绑在后面的马尾辫松散披开，黑色的一次性皮筋掉落路边，顺着水流被冲进了下水道。
乔郁想：现在自己应该挺狼狈的。
当她跑到校门口，远远望去高三教学楼的廊下，那单薄挺拔的身影早已不见踪影，乔郁停留在原地，愣了好几秒，有点怅然若失，不知道刚刚那十几分钟的雨中狂奔有什么意义。
“同学，你什么没拿？我这里要关门了。”
保安在一旁拉动着闸门，催促这突然出现的人快走，别耽误他下班。
“没。”乔郁回神，小声应道，“没什么没拿。”
她耷拉着脑袋转过身，漫无目的地朝前面走了几步，天还没黑下去，夏季的白昼总是这样闷热漫长。
轿车在道路边飞驰而过，溅起的水花让乔郁原先就已湿透的裤脚变得更加惨烈，她皱着眉头想狠狠瞪一眼那没素质的黑车。
但正是这一眼，她又看见了马路对面懒懒坐着的长腿少年。
乔郁的眉头舒展开来，歪着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在淅淅沥沥的雨幕间，他们隔着穿梭而过的车流抬起眼眸，看到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