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营村不大，比不得水库边路过的那几个靠水吃水的富饶村落，它是个建在丘陵山沟里的小山村，勤劳的村民在山坡上勉强开垦出一阶阶田垄，但贫瘠的土壤薄薄一层，下面就是坚硬的石头，还是种不出什么像样的庄稼，只能勉强种点花生、大豆，产量很低，糊口都难。
过去，大家还算有点儿出路，因为这附近有一个民营的采石场，小营村和旁边几个村子的壮劳力都会来这做工。
经常是山坳里一声惊雷响，千钧重的巨石便从坚硬的岩壁上一层层撕裂剥脱，暴雨般滚落到脚下的大地上。这时等候多时的挖掘机会高高扬起手臂，把离了根的石头投入硕大的破碎机中，那轰轰隆隆的震动是坚硬的石头在破碎机中被碾成砂的呜咽，那是乡土分崩离析的声音。
可在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听来，那更像是喜气洋洋的新春爆竹，给一个个普通的家庭带来了前途与希望。
可惜的是，一派生机勃勃的大生产局面背后，是落后的技术和薄弱的安全意识，后来那个采石场发生了一起严重的安全生产事故，死伤多人，老板背负巨债跑路，农民工和亲属梦碎，徒留下斜阳里高大的传送带钢架，和那台台生锈腐朽不敢抬头的笨重机器。
自此后，村子确实没有什么希望了。
所以稍微有点门路的人，还有那些不甘于现状的年轻人都陆续离开了，只剩下了在村口背手拿着小马扎抽着土烟看着落日的老人们，还有，秦阳一家。
秦阳家没有重体力工作者。
秦阳的母亲只念了小学，早年间干农活腰椎受了伤，目前只能在家做些钩花之类的计件工作，收入微薄。运气好的时候，她还会去附近的一家加工海产品的工厂帮帮忙，但这工作有季节性，不是一直都有，所以家里的收入也总是不稳定。
这就是秦阳迫切想要长大的原因。
在农村，没有重劳动力的家庭是没有希望的。
秦阳不喜欢睡懒觉。
天光刚刚大亮，他就在炕上坐起了俯卧撑。即使平时要上班，他也要每天保证做够一百个，雷打不动。
做完俯卧撑，出了一身薄汗，他就在院子里用水管接井水冲了个凉。农村的孩子没那么娇气，夏天洗澡都用冰凉的冷水，也从没听说谁感冒的。
洗完澡后，他感到神清气爽，就搬了个小方桌上炕，盘腿坐下。打开借来的高中课本学习，等待母亲做好早饭招呼他吃饭。
今天翻开的是高中英语必修一。
比起数理化，英语可真让他头疼。
听说城里孩子从三年级就开始统一学英语，甚至有人从一年级甚至幼儿园就自己在外面培训班学英语。
也不知道镇上小学怎么搞的，反正他从初一才学上英语。
秦阳的初中英语老师是个老太太，年近退休，也是半路出家，听说是从教语文转到了英语。但是老太太身在曹营心在汉，时刻不忘中国心，愣把慵懒缱绻的英语教成了字正腔圆还卷舌的北方方言。
所以秦阳中考英语阅读和写作还能马马虎虎，听力简直一塌糊涂。数理化全满分的成绩，英语竟然刚过及格线。
他带着想象对着音标念着拗口的单词，觉得这些勾勾丫丫的符号和数学课本上的完全不同，一点也不可爱，了无生气。
念着念着，他感觉到自己屁股下渐渐温热了起来，他的肚子也跟着咕咕叫了起来。
因为他们家还是用的最传统的柴火灶台，那是北方劳动人民的智慧，做着饭烧着水顺便就把炕也给稍热了，这样哪怕是冬天，一家人也能暖暖和和的。
早饭的香味飘来了。虽然秦家没有庄稼汉，但仍然保留着庄稼人的习惯，早饭一定要吃好吃饱。他等不及了，丢下英语课本就笑嘻嘻地冲出房门找母亲。
“急什么？马上好。”
母亲秦娟蹲在灶台前头也不抬地烧火，她包着头巾，遮住了半边脸，在盛夏时分，这种打扮显得格外怪异。
“妈？灶台下有什么？是烧火的麦秸不够了吗？”
“没没，没有。”秦娟赶忙否认，扯了扯头巾，把自己遮得更严实了。
秦阳觉得不对劲。
今天母亲怎么总是避着他。
他思索了几秒钟，脑海里闪过一个可怕的情景，虽然他很想否认自己的那种念头。
他不动声色走到秦娟身后，一把扯下了她的头巾。
“阳阳，你干什么？”秦娟猛地回头，捂住了脸。
可是就那个一个瞬间，秦阳看清了。
秦娟的右脸颧骨处有青紫色的印记，嘴角还带着血痕。
“谁干的？妈，我问你谁干的！”
“我自己不小心摔倒弄的。”秦娟嗫嚅着。
其实他也知道问这个问题多余了。
这不是第一次，如果他不能快快长大，那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
他抬头看着常年被柴火烟气熏扰的斑驳天花板，喉咙粗重地喘息着，那喘息声湮没在秸秆燃烧的噼啪声中，一声比一声绝望。
少年的内心开始颤栗，闭上眼睛，他感受着胸腔里越来越真实的将要炸裂的感觉，那是隐忍已久的静默的仇恨的力量。
他突然就平静了下来，吐出五个字。
“我要杀了他。”
秦娟闻言跌坐在地上，大哭了出来：“是妈没有本事！是妈自己窝囊！阳阳，我们不行就去你小姨那里避一避，你千万别说傻话。”
灶上锅气蒸腾，将这怨怼愤懑的气氛继续压缩。
少年并不理会母亲，他满脸通红，牙关咯吱作响，急促地在整个屋子里打着转，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他的口中一直机械地重复着：“我要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我早晚会杀了他。”
就在这时，突然外面传来了跌跌撞撞的脚步声。
“娟儿，让我看看你在家吗？”
秦娟回头看着院门口，嘴唇颤抖着：“我的老天，造孽啊。”
秦阳也循声往外看去。
他看见了门口那个跛着脚的醉汉，那刀劈斧削的五官和他自己及其相似。
少年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动着，眼下的情景让他很想笑，最后他干脆直接“哈哈”笑出了声。
“再给点呗。操。昨夜里手气背，本儿全被张老三赢掉了，我真去他妈了个逼的。你再借我点，相信我，今天肯定能赢回来！”
醉汉自顾自地抬脚迈过门槛往里走，看到了一动不动满脸笑容的秦阳：“呀，儿子你也在啊，好久没见我大儿子了，都长这么高了，没记错的话你该上初二了吧。”
酒精的热气扑面而来，那气息里混杂着一种发酵过的呕吐物味道，窜入了秦阳的鼻孔。
“你快走……我求你了。”女人眼神里的情绪卑弱复杂，她绝望地对着男人摇头，期盼这个意识迷离的男人能读懂她的提醒。
被这污秽气一激，秦阳觉得自己好像比先前冷静多了。
他揩了揩鼻子，单手就能把手指关节掰得咔咔响。他冰冷冷的眼神里什么都没有，甚至连本该有的怒气都没有，空洞得像一个摄像头机器：“我问你，我妈身上的伤是你弄的吗？”
“啊？娟儿，你受伤了？这……和我没关系吧？”男人假意关切，想伸手摸秦娟的脸，被秦娟嫌弃地躲开了。
“哦，我想起来了，昨天我来开柜子找钱的时候，你自己摔到柜子角上了。可不是我动的手，是你自己非要扒拉我不小心摔着的。你可这得和孩子说啊！”
秦娟听着他的话，低低啜泣着，眼神却像刀锋一样。那把刀刻在布满风霜的皱纹里，刻在好了几天又染上的淤青里。
“郑前，你和我妈已经离婚了。我最后警告你一次，离我妈远点。你再动我妈一根手指头，你试试？”
“小兔崽子，几天不见，你说话还有没有规矩了？”
“哦——我知道了。”郑前脑海里浮现出了王德海那张可恶可憎的憨脸，他哼了一声：“就是王德海那个王八蛋教你的吧。我看你们娘俩早就想上他王德海的炕了吧！”
他环顾四周，想着得给这娘俩点颜色瞧瞧，不然这小崽子翅膀硬了敢蹬鼻子上脸，不知道长幼尊卑了。最后，他找到了灶台旁放着的一只本来要用来盛早饭的空碗。他的手因长期酗酒而颤抖着，哆哆嗦嗦把碗举过头顶，又“啪”地一声重重摔在了水泥地上。
瓷碗四分五裂，迸得整个房间都是渣子。
“我不允许！秦娟是我媳妇，你是我儿子。他王德海，一辈子没尝过女人的老光棍，他算得什么东西！还有，我告诉你，小崽子，你给老子放尊重点。你叫郑阳，不叫秦阳，你身上留的是我的血，你一辈子都别想摘清楚！”
秦娟先前坐在地上，因此最先受到了波及，一块瓷碗碎片划过她的胳膊，流出了鲜血。紧接着，秦阳的小腿也开始流血。
他看到了母亲的鲜血，那刺目的红处决了感情深处的苦痛，荡涤了记忆深处的酸辛，那种意识强悍而迅猛，不可遏制，难以阻挡。
他面无表情举起了藏在身后的菜刀。
“不要——”
整个村庄安静出奇，只剩女人尖锐的嘶吼。
锅沿还在嘶嘶冒着热气，那是香喷喷的人间烟火气。
这是秦阳生命里开天辟地的一天。
有那么一刻，他想起了采石场那场惨烈的爆破。
对象又有什么不同呢。
只不过，一个叫土地。一个叫父亲。
过去，大家还算有点儿出路，因为这附近有一个民营的采石场，小营村和旁边几个村子的壮劳力都会来这做工。
经常是山坳里一声惊雷响，千钧重的巨石便从坚硬的岩壁上一层层撕裂剥脱，暴雨般滚落到脚下的大地上。这时等候多时的挖掘机会高高扬起手臂，把离了根的石头投入硕大的破碎机中，那轰轰隆隆的震动是坚硬的石头在破碎机中被碾成砂的呜咽，那是乡土分崩离析的声音。
可在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听来，那更像是喜气洋洋的新春爆竹，给一个个普通的家庭带来了前途与希望。
可惜的是，一派生机勃勃的大生产局面背后，是落后的技术和薄弱的安全意识，后来那个采石场发生了一起严重的安全生产事故，死伤多人，老板背负巨债跑路，农民工和亲属梦碎，徒留下斜阳里高大的传送带钢架，和那台台生锈腐朽不敢抬头的笨重机器。
自此后，村子确实没有什么希望了。
所以稍微有点门路的人，还有那些不甘于现状的年轻人都陆续离开了，只剩下了在村口背手拿着小马扎抽着土烟看着落日的老人们，还有，秦阳一家。
秦阳家没有重体力工作者。
秦阳的母亲只念了小学，早年间干农活腰椎受了伤，目前只能在家做些钩花之类的计件工作，收入微薄。运气好的时候，她还会去附近的一家加工海产品的工厂帮帮忙，但这工作有季节性，不是一直都有，所以家里的收入也总是不稳定。
这就是秦阳迫切想要长大的原因。
在农村，没有重劳动力的家庭是没有希望的。
秦阳不喜欢睡懒觉。
天光刚刚大亮，他就在炕上坐起了俯卧撑。即使平时要上班，他也要每天保证做够一百个，雷打不动。
做完俯卧撑，出了一身薄汗，他就在院子里用水管接井水冲了个凉。农村的孩子没那么娇气，夏天洗澡都用冰凉的冷水，也从没听说谁感冒的。
洗完澡后，他感到神清气爽，就搬了个小方桌上炕，盘腿坐下。打开借来的高中课本学习，等待母亲做好早饭招呼他吃饭。
今天翻开的是高中英语必修一。
比起数理化，英语可真让他头疼。
听说城里孩子从三年级就开始统一学英语，甚至有人从一年级甚至幼儿园就自己在外面培训班学英语。
也不知道镇上小学怎么搞的，反正他从初一才学上英语。
秦阳的初中英语老师是个老太太，年近退休，也是半路出家，听说是从教语文转到了英语。但是老太太身在曹营心在汉，时刻不忘中国心，愣把慵懒缱绻的英语教成了字正腔圆还卷舌的北方方言。
所以秦阳中考英语阅读和写作还能马马虎虎，听力简直一塌糊涂。数理化全满分的成绩，英语竟然刚过及格线。
他带着想象对着音标念着拗口的单词，觉得这些勾勾丫丫的符号和数学课本上的完全不同，一点也不可爱，了无生气。
念着念着，他感觉到自己屁股下渐渐温热了起来，他的肚子也跟着咕咕叫了起来。
因为他们家还是用的最传统的柴火灶台，那是北方劳动人民的智慧，做着饭烧着水顺便就把炕也给稍热了，这样哪怕是冬天，一家人也能暖暖和和的。
早饭的香味飘来了。虽然秦家没有庄稼汉，但仍然保留着庄稼人的习惯，早饭一定要吃好吃饱。他等不及了，丢下英语课本就笑嘻嘻地冲出房门找母亲。
“急什么？马上好。”
母亲秦娟蹲在灶台前头也不抬地烧火，她包着头巾，遮住了半边脸，在盛夏时分，这种打扮显得格外怪异。
“妈？灶台下有什么？是烧火的麦秸不够了吗？”
“没没，没有。”秦娟赶忙否认，扯了扯头巾，把自己遮得更严实了。
秦阳觉得不对劲。
今天母亲怎么总是避着他。
他思索了几秒钟，脑海里闪过一个可怕的情景，虽然他很想否认自己的那种念头。
他不动声色走到秦娟身后，一把扯下了她的头巾。
“阳阳，你干什么？”秦娟猛地回头，捂住了脸。
可是就那个一个瞬间，秦阳看清了。
秦娟的右脸颧骨处有青紫色的印记，嘴角还带着血痕。
“谁干的？妈，我问你谁干的！”
“我自己不小心摔倒弄的。”秦娟嗫嚅着。
其实他也知道问这个问题多余了。
这不是第一次，如果他不能快快长大，那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
他抬头看着常年被柴火烟气熏扰的斑驳天花板，喉咙粗重地喘息着，那喘息声湮没在秸秆燃烧的噼啪声中，一声比一声绝望。
少年的内心开始颤栗，闭上眼睛，他感受着胸腔里越来越真实的将要炸裂的感觉，那是隐忍已久的静默的仇恨的力量。
他突然就平静了下来，吐出五个字。
“我要杀了他。”
秦娟闻言跌坐在地上，大哭了出来：“是妈没有本事！是妈自己窝囊！阳阳，我们不行就去你小姨那里避一避，你千万别说傻话。”
灶上锅气蒸腾，将这怨怼愤懑的气氛继续压缩。
少年并不理会母亲，他满脸通红，牙关咯吱作响，急促地在整个屋子里打着转，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他的口中一直机械地重复着：“我要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我早晚会杀了他。”
就在这时，突然外面传来了跌跌撞撞的脚步声。
“娟儿，让我看看你在家吗？”
秦娟回头看着院门口，嘴唇颤抖着：“我的老天，造孽啊。”
秦阳也循声往外看去。
他看见了门口那个跛着脚的醉汉，那刀劈斧削的五官和他自己及其相似。
少年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动着，眼下的情景让他很想笑，最后他干脆直接“哈哈”笑出了声。
“再给点呗。操。昨夜里手气背，本儿全被张老三赢掉了，我真去他妈了个逼的。你再借我点，相信我，今天肯定能赢回来！”
醉汉自顾自地抬脚迈过门槛往里走，看到了一动不动满脸笑容的秦阳：“呀，儿子你也在啊，好久没见我大儿子了，都长这么高了，没记错的话你该上初二了吧。”
酒精的热气扑面而来，那气息里混杂着一种发酵过的呕吐物味道，窜入了秦阳的鼻孔。
“你快走……我求你了。”女人眼神里的情绪卑弱复杂，她绝望地对着男人摇头，期盼这个意识迷离的男人能读懂她的提醒。
被这污秽气一激，秦阳觉得自己好像比先前冷静多了。
他揩了揩鼻子，单手就能把手指关节掰得咔咔响。他冰冷冷的眼神里什么都没有，甚至连本该有的怒气都没有，空洞得像一个摄像头机器：“我问你，我妈身上的伤是你弄的吗？”
“啊？娟儿，你受伤了？这……和我没关系吧？”男人假意关切，想伸手摸秦娟的脸，被秦娟嫌弃地躲开了。
“哦，我想起来了，昨天我来开柜子找钱的时候，你自己摔到柜子角上了。可不是我动的手，是你自己非要扒拉我不小心摔着的。你可这得和孩子说啊！”
秦娟听着他的话，低低啜泣着，眼神却像刀锋一样。那把刀刻在布满风霜的皱纹里，刻在好了几天又染上的淤青里。
“郑前，你和我妈已经离婚了。我最后警告你一次，离我妈远点。你再动我妈一根手指头，你试试？”
“小兔崽子，几天不见，你说话还有没有规矩了？”
“哦——我知道了。”郑前脑海里浮现出了王德海那张可恶可憎的憨脸，他哼了一声：“就是王德海那个王八蛋教你的吧。我看你们娘俩早就想上他王德海的炕了吧！”
他环顾四周，想着得给这娘俩点颜色瞧瞧，不然这小崽子翅膀硬了敢蹬鼻子上脸，不知道长幼尊卑了。最后，他找到了灶台旁放着的一只本来要用来盛早饭的空碗。他的手因长期酗酒而颤抖着，哆哆嗦嗦把碗举过头顶，又“啪”地一声重重摔在了水泥地上。
瓷碗四分五裂，迸得整个房间都是渣子。
“我不允许！秦娟是我媳妇，你是我儿子。他王德海，一辈子没尝过女人的老光棍，他算得什么东西！还有，我告诉你，小崽子，你给老子放尊重点。你叫郑阳，不叫秦阳，你身上留的是我的血，你一辈子都别想摘清楚！”
秦娟先前坐在地上，因此最先受到了波及，一块瓷碗碎片划过她的胳膊，流出了鲜血。紧接着，秦阳的小腿也开始流血。
他看到了母亲的鲜血，那刺目的红处决了感情深处的苦痛，荡涤了记忆深处的酸辛，那种意识强悍而迅猛，不可遏制，难以阻挡。
他面无表情举起了藏在身后的菜刀。
“不要——”
整个村庄安静出奇，只剩女人尖锐的嘶吼。
锅沿还在嘶嘶冒着热气，那是香喷喷的人间烟火气。
这是秦阳生命里开天辟地的一天。
有那么一刻，他想起了采石场那场惨烈的爆破。
对象又有什么不同呢。
只不过，一个叫土地。一个叫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