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阳抬起头，眼神迟钝，谨慎地确认着自己的记忆。
阳光恰好，打在白艺脸上。
蓬松如云的红色长卷发闪闪发光，更衬得她的皮肤白到近似透明，挺秀精致的鼻梁，窄小的下颌，略微上扬的明媚和慵懒杂糅着的细长眼睛，还有挂在尖尖的嘴角上那形成肌肉记忆的讥诮笑容。
没想到那个和自己坐在桥边分享生日蛋糕的女孩，再见竟是这样的光景。
他的身体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脸在燃烧，心里却怅然若失。
“我说……可以吗？”她把手中的透明水杯直接放在了秦阳旁边的桌子上，又问了他一遍。
秦阳喉头动了动，难掩错愕和失望地看着她：“啊，可以。”
身后是陈晓燃张大的嘴和因震惊而随呼吸忽闪的鼻孔。
站在讲台上的刘波竭力压制着自己的怒气，面上却依旧神色如常。他心想毕竟才开学第一天，自己这个教导主任兼班主任不能为了一个红发异服的女生当众跳脚，那样太折面子，有辱身份。
再说了，二三十年的教学生涯，什么调皮捣蛋的学生没见过，青春期的孩子博取关注耍个性装酷，自是正常的，他处理的更是多了去了，但就没有最后不服的，不急这一时一刻。
但是，他还是有个大原则。那就是不能放任白艺这样的同学危害他的课堂，那将是对其他老老实实听话守纪律的同学的不公平，所以这个下马威又必须得下。
怎么下？总不能把手中的粉笔头从讲台扔到白艺那团火红如鸟窝般的头发里？
对于男老师来说，处理问题女生总是比男生棘手得多。
“白艺，等会开完班会，你跟我出来趟。”刘波的声音非常低沉，颇具威严，同学们又都安静了。
“好嘞，老师，没问题。”白艺嗲嗲地回答道。
“下面，我给大家强调几点一中的要求——第一，必须按时到校参加早上六点二十的早自习；晚自习从七点上到九点四十五，没有自习全部按课表上正课；校内不准私自携带手机等电子设备，发现了就没收，住校生一个周有一次给家里打电话的机会；周末执行大小周，两个礼拜放假一次，周五晚上离校，周日下午4点前必须返校，所以假期是1.75天……”
台下的学生虽早有心理预备，却还是一派民不聊生的伤痛景象。
一个男生喊着：“老师，坐牢也不过如此了吧！”
“这有什么？”刘波笑了：“你们说得对，读高中就是坐牢，你们熬过三年有期徒刑就解放了，只有我才是无期徒刑！”
他小眼睛一闪烁，颇有一副“我才是冤大头”的可怜相，引得大家哄堂大笑。
“孩儿们，熬过去！这三年，不为别人，为了自己！”
白艺却丝毫不理会台上的刘波，歪头看着低头记录刘波会议精神的秦阳，小声说：“对了，同学，你叫秦……小艺，我没记错吧？”
秦阳心里陡然一震，差点被呛到。
你才叫秦小艺！
这个误会他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说生日蛋糕是别人送的？捡的？偷的？每个解释都触痛着少年自卑敏感的神经，说一个谎就要一百个谎来圆。
架不住白艺一直盯着他看，秦阳索性为了省事，便自己低着头划着本子，冷冷道：“不是，同学你记错人了吧，我根本不认识你。”
“不可能吧。”白艺不服气。
她转过头，对着陈晓燃和崔胜男问道：“他姓秦，对吗？”
“啊对，他叫秦阳，石堡初中考上来的。”美女主动问话，陈晓燃感觉很荣幸。他看了讲台上滔滔不绝的刘波视线不在此处，便压低声音阴阳怪气道：“嘶，这么说你俩以前就认识？”
白艺笑了：“那你得问下秦……阳同学。”
秦阳听了也不转身。
陈晓燃的八卦之魂又开始燃烧，从后面用手扒拉秦阳：“哇，兄弟，你牛啊，怎么认识的人比我还多！你俩咋认识的给我讲讲呗！”
秦阳还是不说话，不看白艺也不看陈晓燃，写得很使劲，劣质碳素水笔的墨断得厉害。
白艺瞧着秦阳这副拧巴又倔强的样子，莫名觉得可爱，她想了想，便也懒得拆穿，说道：“哦，我知道了，曾用名，对，曾用名。秦阳，这么说来，咱们名字很像，你不觉得很有缘分吗？”
说完，她低头从书包里一顿翻找，掏出一只笔，摘了笔帽递给秦阳：“交个朋友，我叫白艺。我初中同学给我起了个外号叫白鸽。那天晚上，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的热心陪伴。”
“是我谢谢你。”秦阳接过笔，头都不抬一下：“举手之劳。”
“白艺！”
“诶，到！”
“跟我出来。”
听着刘波的呼唤，白艺板着雪白的小脸一脸痛苦，转过头对着后面同学喃喃道：“这么快班会就开完了？他都说什么了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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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里。
一中男女学生仪容仪表规范的宣传栏处。
“白艺同学，你看看你穿得这是什么？眼皮子上描得黑糊糊的都是什么？学校是学习的地方，不是给你描眉弄眼、奇装异服的地方。”刘波看着白艺这样子心里叹着气，边说着边想起了自己的女儿。
刘波的女儿也是一中的学生，比刚接手的这个班的孩子们大一级。他想到，女儿每天起床后洗脸刷牙穿上校服加绑上马尾，这一套十足简单的程序做完，一共也才需要五分钟。女儿的成绩非常优异，她是刘波和老婆最大的骄傲，不用父母说，她都知道绝不应该把分给学习的一分一秒浪费在没有用的事情上。
他尤其喜欢女儿扎起高马尾时露出来的光溜溜的大额头，满含着智慧，和他的一模一样。十六七的女孩子，就该是这样乖巧灵气的，而不是白艺这样妩媚带刺的。
“你说说，怪不得你今天迟到。早上这一套程序得花你多少时间？再说了开学第一天，你给周围的同学造成多不好的影响，你让大家看老师讲课还是看你？你这也是在浪费别人的时间，耽误别人的前途！”
刘波看白艺一直认认真真眨巴着眼睛仰头听他说话，心软了，究竟是个女孩子，自己话也别说太重了：“白艺，你能坐在这个教室，也是自己中考的时候一分一分靠真本事考上来的，所以老师相信你能……”
听到这，白艺突然打断了刘波：“啊，我不是啊老师，我没到分数线，我是交了一万二择校费才来的。”
刘波的脸霎时青了。
漫长的教学生涯里，他不怕顽劣的学生，就怕那油盐不进没皮没脸的学生。
他沉声道：“把头发给我染回来。”
白艺可怜巴巴的：“老师，发型师说短时间内反复烫染，我的头发会掉光的。”
刘波怒了：“别给我说什么掉不掉光的——你就算是秃头，这也不归我管！”
白艺苦苦哀求：“老师，下个月，好吗？这一个月我把头发都盘起来，保证低调，不影响别的同学。”
“你在和我谈条件？信不信我叫家长？”刘波心一横，使出了他认为的杀手锏。
白艺心里一盘算：诶？叫家长？
早上报到的时候，她在家长那一栏本来写了奶奶的名字，一琢磨便回过味来，赶紧划掉，填上了程秀瑛的名字和电话。
这可太好了。
她差点笑出声。但想着还是矜持点，给刘波留点面子。
“不是的，没有谈条件，老师。我是想恳求您……”她的声音颤颤的，说完这句话就低下了头，咬着嘴唇，小巧的鼻头微微泛红。
“……白艺，别给我耍心眼。最多两个礼拜！”刘波叹了口气，各退一步，心想听其言、观其行吧，摇摇头背过身去。
“好嘞！！！……谢谢老师！老师再见！”
白艺确认刘波不再看他，便慢慢昂起头，吸溜了下鼻子，一个白眼翻到天上去。
她嘟着嘴轻轻朝上吹了口气，火红的刘海翻动，心里嘀咕，这班主任真是不懂欣赏美，老八板。好在自己红头发的新鲜劲本来就是俩礼拜，借坡下驴也挺好。
“白艺！”威严中带着怒意的声音又响起。
“啊，老师您说什么？”白艺回头，又换回了刚刚那副娇柔不能自理的面孔。
“衣领子给我往上拉点。”刘波隔着老远，对她指点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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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白艺，刚刚班主任和你说什么了？”白艺一回来，崔胜男就喜笑颜开着，忙不迭拉着她的胳膊问东问西。
青春期的女孩间好像有这么个不成文但现实的定律，一些不那么漂亮的女生，要是能有幸得到大家公认的美女的认可，进而成为人家的好朋友，那么好像自己也能跟着自信起来、魅力升级，不管是受欢迎程度还是追求者的数量，都将发生质变。
“还是那堆陈词滥调，看我不顺眼呗。”
“唉，没办法，谁让他是班主任呢。但我说实话啊，我觉得你身材好好，这身衣服也真的好漂亮，要是我也有你这么苗条，我也穿。”
崔胜男圆滚滚的脸上红扑扑的，这话里对于服装品味的那一半算奉承，对身材羡慕的那一半倒是真心的。
“你没看咱们班男生都在偷偷看你呢。但是刘老师是出了名的严格古板，这才第一天，你穿成这样，那肯定得拿你杀鸡儆猴啊。”
“古板？呵呵，你可不知道。”白艺示意崔胜男靠近她，一边瞥了秦阳一眼，神采奕奕，仿佛故意要让他听见似的。
秦阳也确实偷偷看了她一眼，又迅速别过头。
“他呀，一边教育我‘你——把衣领子拉上去’，一边啊，那眼神可朝着我那里面瞄呢……”她用手捂住了若隐若现的胸口，配上神情动作，不停添油加醋：“你说还为人师表呢，怎么这么不正经。”
坐在座位上的秦阳一直沉默着转着笔，直到听到了这句话，他的厌恶感突然翻涌了上来，“啪嗒”一声笔掉在了桌上，他抬头，狠狠瞅了白艺一眼。
白艺和自己梦里的那个白鸽太不一样。现在的她更像是被人为喷上了俗艳香水的百合，香的太假，太浓烈，把他熏得退避三舍。
但他现在没有精力去应付这些，反正开学后换座位是早晚的事。为了身心考虑，这几天他索性还是把白艺当空气。
“我——靠，不会吧！”崔胜男听的半真半假，惊愕不已。
“哈哈，你爱信不信。”白艺得意极了，又突然想起自己还不知道对面女孩的名字：“对了你叫？”
“崔胜男，我是实验中学的，你可以叫我胜男。”崔胜男赶忙释放出极大善意，摸着白艺裙子的布料：“白艺大美女，你这件衣服在哪买的呀？还有你这头发在哪弄的？告诉告诉我呗。”
“胜男，陪我上个厕所，我就告诉你。”
白艺冲着崔胜男勾了勾嘴角，同样释放出绝对的真诚，顺手就挽上了崔胜男肉乎乎的胳膊。
崔胜男笑盈盈道：“嘿嘿，等会，我抽几张纸。”
---------------
“你们班谁叫秦阳？”门口有个生面孔的男生朝着教室里喊道。
秦阳站了起来：“我就是。”
“楼下有个叔叔，说是要找你，你下去看看吧。”
男生传完话就离开了。
秦阳猛地从窗户往下一看，看到了郑前的头顶，他穿着一身蓝得发灰的劳保服，提着一个枣红色布袋子，在楼下张望着。
一瞬间，秦阳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感到手指尖的温度逐渐冰冷，眼睛里的光芒也逐渐狠戾，透着一片寒意。
没想就在这会，却好巧不巧地对上了郑前朝楼上看的眼睛，他胡子拉碴，头上还包着纱布，看到秦阳在楼上窗户前看他，忙挥舞着手里的布袋子，高兴地喊：“儿子，快下来！”
阳光恰好，打在白艺脸上。
蓬松如云的红色长卷发闪闪发光，更衬得她的皮肤白到近似透明，挺秀精致的鼻梁，窄小的下颌，略微上扬的明媚和慵懒杂糅着的细长眼睛，还有挂在尖尖的嘴角上那形成肌肉记忆的讥诮笑容。
没想到那个和自己坐在桥边分享生日蛋糕的女孩，再见竟是这样的光景。
他的身体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脸在燃烧，心里却怅然若失。
“我说……可以吗？”她把手中的透明水杯直接放在了秦阳旁边的桌子上，又问了他一遍。
秦阳喉头动了动，难掩错愕和失望地看着她：“啊，可以。”
身后是陈晓燃张大的嘴和因震惊而随呼吸忽闪的鼻孔。
站在讲台上的刘波竭力压制着自己的怒气，面上却依旧神色如常。他心想毕竟才开学第一天，自己这个教导主任兼班主任不能为了一个红发异服的女生当众跳脚，那样太折面子，有辱身份。
再说了，二三十年的教学生涯，什么调皮捣蛋的学生没见过，青春期的孩子博取关注耍个性装酷，自是正常的，他处理的更是多了去了，但就没有最后不服的，不急这一时一刻。
但是，他还是有个大原则。那就是不能放任白艺这样的同学危害他的课堂，那将是对其他老老实实听话守纪律的同学的不公平，所以这个下马威又必须得下。
怎么下？总不能把手中的粉笔头从讲台扔到白艺那团火红如鸟窝般的头发里？
对于男老师来说，处理问题女生总是比男生棘手得多。
“白艺，等会开完班会，你跟我出来趟。”刘波的声音非常低沉，颇具威严，同学们又都安静了。
“好嘞，老师，没问题。”白艺嗲嗲地回答道。
“下面，我给大家强调几点一中的要求——第一，必须按时到校参加早上六点二十的早自习；晚自习从七点上到九点四十五，没有自习全部按课表上正课；校内不准私自携带手机等电子设备，发现了就没收，住校生一个周有一次给家里打电话的机会；周末执行大小周，两个礼拜放假一次，周五晚上离校，周日下午4点前必须返校，所以假期是1.75天……”
台下的学生虽早有心理预备，却还是一派民不聊生的伤痛景象。
一个男生喊着：“老师，坐牢也不过如此了吧！”
“这有什么？”刘波笑了：“你们说得对，读高中就是坐牢，你们熬过三年有期徒刑就解放了，只有我才是无期徒刑！”
他小眼睛一闪烁，颇有一副“我才是冤大头”的可怜相，引得大家哄堂大笑。
“孩儿们，熬过去！这三年，不为别人，为了自己！”
白艺却丝毫不理会台上的刘波，歪头看着低头记录刘波会议精神的秦阳，小声说：“对了，同学，你叫秦……小艺，我没记错吧？”
秦阳心里陡然一震，差点被呛到。
你才叫秦小艺！
这个误会他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说生日蛋糕是别人送的？捡的？偷的？每个解释都触痛着少年自卑敏感的神经，说一个谎就要一百个谎来圆。
架不住白艺一直盯着他看，秦阳索性为了省事，便自己低着头划着本子，冷冷道：“不是，同学你记错人了吧，我根本不认识你。”
“不可能吧。”白艺不服气。
她转过头，对着陈晓燃和崔胜男问道：“他姓秦，对吗？”
“啊对，他叫秦阳，石堡初中考上来的。”美女主动问话，陈晓燃感觉很荣幸。他看了讲台上滔滔不绝的刘波视线不在此处，便压低声音阴阳怪气道：“嘶，这么说你俩以前就认识？”
白艺笑了：“那你得问下秦……阳同学。”
秦阳听了也不转身。
陈晓燃的八卦之魂又开始燃烧，从后面用手扒拉秦阳：“哇，兄弟，你牛啊，怎么认识的人比我还多！你俩咋认识的给我讲讲呗！”
秦阳还是不说话，不看白艺也不看陈晓燃，写得很使劲，劣质碳素水笔的墨断得厉害。
白艺瞧着秦阳这副拧巴又倔强的样子，莫名觉得可爱，她想了想，便也懒得拆穿，说道：“哦，我知道了，曾用名，对，曾用名。秦阳，这么说来，咱们名字很像，你不觉得很有缘分吗？”
说完，她低头从书包里一顿翻找，掏出一只笔，摘了笔帽递给秦阳：“交个朋友，我叫白艺。我初中同学给我起了个外号叫白鸽。那天晚上，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的热心陪伴。”
“是我谢谢你。”秦阳接过笔，头都不抬一下：“举手之劳。”
“白艺！”
“诶，到！”
“跟我出来。”
听着刘波的呼唤，白艺板着雪白的小脸一脸痛苦，转过头对着后面同学喃喃道：“这么快班会就开完了？他都说什么了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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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里。
一中男女学生仪容仪表规范的宣传栏处。
“白艺同学，你看看你穿得这是什么？眼皮子上描得黑糊糊的都是什么？学校是学习的地方，不是给你描眉弄眼、奇装异服的地方。”刘波看着白艺这样子心里叹着气，边说着边想起了自己的女儿。
刘波的女儿也是一中的学生，比刚接手的这个班的孩子们大一级。他想到，女儿每天起床后洗脸刷牙穿上校服加绑上马尾，这一套十足简单的程序做完，一共也才需要五分钟。女儿的成绩非常优异，她是刘波和老婆最大的骄傲，不用父母说，她都知道绝不应该把分给学习的一分一秒浪费在没有用的事情上。
他尤其喜欢女儿扎起高马尾时露出来的光溜溜的大额头，满含着智慧，和他的一模一样。十六七的女孩子，就该是这样乖巧灵气的，而不是白艺这样妩媚带刺的。
“你说说，怪不得你今天迟到。早上这一套程序得花你多少时间？再说了开学第一天，你给周围的同学造成多不好的影响，你让大家看老师讲课还是看你？你这也是在浪费别人的时间，耽误别人的前途！”
刘波看白艺一直认认真真眨巴着眼睛仰头听他说话，心软了，究竟是个女孩子，自己话也别说太重了：“白艺，你能坐在这个教室，也是自己中考的时候一分一分靠真本事考上来的，所以老师相信你能……”
听到这，白艺突然打断了刘波：“啊，我不是啊老师，我没到分数线，我是交了一万二择校费才来的。”
刘波的脸霎时青了。
漫长的教学生涯里，他不怕顽劣的学生，就怕那油盐不进没皮没脸的学生。
他沉声道：“把头发给我染回来。”
白艺可怜巴巴的：“老师，发型师说短时间内反复烫染，我的头发会掉光的。”
刘波怒了：“别给我说什么掉不掉光的——你就算是秃头，这也不归我管！”
白艺苦苦哀求：“老师，下个月，好吗？这一个月我把头发都盘起来，保证低调，不影响别的同学。”
“你在和我谈条件？信不信我叫家长？”刘波心一横，使出了他认为的杀手锏。
白艺心里一盘算：诶？叫家长？
早上报到的时候，她在家长那一栏本来写了奶奶的名字，一琢磨便回过味来，赶紧划掉，填上了程秀瑛的名字和电话。
这可太好了。
她差点笑出声。但想着还是矜持点，给刘波留点面子。
“不是的，没有谈条件，老师。我是想恳求您……”她的声音颤颤的，说完这句话就低下了头，咬着嘴唇，小巧的鼻头微微泛红。
“……白艺，别给我耍心眼。最多两个礼拜！”刘波叹了口气，各退一步，心想听其言、观其行吧，摇摇头背过身去。
“好嘞！！！……谢谢老师！老师再见！”
白艺确认刘波不再看他，便慢慢昂起头，吸溜了下鼻子，一个白眼翻到天上去。
她嘟着嘴轻轻朝上吹了口气，火红的刘海翻动，心里嘀咕，这班主任真是不懂欣赏美，老八板。好在自己红头发的新鲜劲本来就是俩礼拜，借坡下驴也挺好。
“白艺！”威严中带着怒意的声音又响起。
“啊，老师您说什么？”白艺回头，又换回了刚刚那副娇柔不能自理的面孔。
“衣领子给我往上拉点。”刘波隔着老远，对她指点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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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白艺，刚刚班主任和你说什么了？”白艺一回来，崔胜男就喜笑颜开着，忙不迭拉着她的胳膊问东问西。
青春期的女孩间好像有这么个不成文但现实的定律，一些不那么漂亮的女生，要是能有幸得到大家公认的美女的认可，进而成为人家的好朋友，那么好像自己也能跟着自信起来、魅力升级，不管是受欢迎程度还是追求者的数量，都将发生质变。
“还是那堆陈词滥调，看我不顺眼呗。”
“唉，没办法，谁让他是班主任呢。但我说实话啊，我觉得你身材好好，这身衣服也真的好漂亮，要是我也有你这么苗条，我也穿。”
崔胜男圆滚滚的脸上红扑扑的，这话里对于服装品味的那一半算奉承，对身材羡慕的那一半倒是真心的。
“你没看咱们班男生都在偷偷看你呢。但是刘老师是出了名的严格古板，这才第一天，你穿成这样，那肯定得拿你杀鸡儆猴啊。”
“古板？呵呵，你可不知道。”白艺示意崔胜男靠近她，一边瞥了秦阳一眼，神采奕奕，仿佛故意要让他听见似的。
秦阳也确实偷偷看了她一眼，又迅速别过头。
“他呀，一边教育我‘你——把衣领子拉上去’，一边啊，那眼神可朝着我那里面瞄呢……”她用手捂住了若隐若现的胸口，配上神情动作，不停添油加醋：“你说还为人师表呢，怎么这么不正经。”
坐在座位上的秦阳一直沉默着转着笔，直到听到了这句话，他的厌恶感突然翻涌了上来，“啪嗒”一声笔掉在了桌上，他抬头，狠狠瞅了白艺一眼。
白艺和自己梦里的那个白鸽太不一样。现在的她更像是被人为喷上了俗艳香水的百合，香的太假，太浓烈，把他熏得退避三舍。
但他现在没有精力去应付这些，反正开学后换座位是早晚的事。为了身心考虑，这几天他索性还是把白艺当空气。
“我——靠，不会吧！”崔胜男听的半真半假，惊愕不已。
“哈哈，你爱信不信。”白艺得意极了，又突然想起自己还不知道对面女孩的名字：“对了你叫？”
“崔胜男，我是实验中学的，你可以叫我胜男。”崔胜男赶忙释放出极大善意，摸着白艺裙子的布料：“白艺大美女，你这件衣服在哪买的呀？还有你这头发在哪弄的？告诉告诉我呗。”
“胜男，陪我上个厕所，我就告诉你。”
白艺冲着崔胜男勾了勾嘴角，同样释放出绝对的真诚，顺手就挽上了崔胜男肉乎乎的胳膊。
崔胜男笑盈盈道：“嘿嘿，等会，我抽几张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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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班谁叫秦阳？”门口有个生面孔的男生朝着教室里喊道。
秦阳站了起来：“我就是。”
“楼下有个叔叔，说是要找你，你下去看看吧。”
男生传完话就离开了。
秦阳猛地从窗户往下一看，看到了郑前的头顶，他穿着一身蓝得发灰的劳保服，提着一个枣红色布袋子，在楼下张望着。
一瞬间，秦阳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感到手指尖的温度逐渐冰冷，眼睛里的光芒也逐渐狠戾，透着一片寒意。
没想就在这会，却好巧不巧地对上了郑前朝楼上看的眼睛，他胡子拉碴，头上还包着纱布，看到秦阳在楼上窗户前看他，忙挥舞着手里的布袋子，高兴地喊：“儿子，快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