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人来人往。
贴着教学楼的墙根，父亲郑前站在身高已经高过自己的儿子面前，显得畏畏缩缩的。他粗黑的脖子一扭动，就露出了领口上黄糊糊的油渍。
“阳阳，我知道你不想见我。”
“知道还来。”秦阳冷冷地。
“我知道，这些年，一直是爸对不住你，也对不住你妈。”郑前那双和秦阳极像的眼睛里塞满了阅历的苦涩：“可你知道，爸自从那件事之后就染上了酒，一喝了酒，就控制不住情绪，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
郑前咽了咽口水，把沉重的袋子换了只手：“阳阳，我想和你说，那都不是爸发自内心的。真的，我有医院的诊断证明，大夫说我是‘酒精依赖症’，发作的时候，我会产生幻觉，脑子里有小人，整个人像被鬼压上了身，突然就疯掉了……”
“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秦阳的眼睛死死盯着这个中年男人。
“儿子，我不是……”男人显得很焦急，想要解释。
秦阳冷笑，打断了他：“得了吧，别演了。我们相信了你那么多次。只要喝多了输了牌心情不好，你就打我们，要是把钱藏起来不给你买酒喝不让你去赌，你也一样打我们。”
说到这，秦阳突然就通了。
怪不得这一次郑前的态度不同了，原来自从两个礼拜前秦阳拿起那把寒光凛凛的刀开始，郑前就该意识到，自己的拳头终于打不过儿子了。
兔崽子会蹬鹰了。所以他开始示好了。
“阳阳，你话说得太难听了！你看看爸给你带什么了？”郑前压着心里的怒火，还是讨好着儿子，他用因常年酗酒而不住颤抖着的手打开布袋子，整整一袋子熟透的积压在一起的无花果，还留着乳白色的汁水，一看就是几小时内新摘的。
“我没忘，你从小老缠着我要吃的，咱家老院后面那颗树上结的。”
秦阳喉头缓缓动了一下，紧攥的拳头渐渐松开了一点点，呼吸沉了沉，脸上却风平浪静。
郑前见秦阳不说话，便自顾自接着道：“就是奇怪，今天去咱家老院的时候你妈居然不在，我还一顿好找呢。”
秦阳刚放松下的神经突然绷得更紧了。
他开始重新思考郑前的来意，凭他对郑前的了解，绝不是一袋子无花果那么简单。
“你……又想找我妈干什么？”
“嗨，能干什么？别说，你上次那一刀算是把我砍醒了。我想跟娟儿扯证复婚，咱们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我这两天越琢磨越窝囊，你说，王德海那孙子凭什么？他自己一把岁数讨不到老婆、生不出儿子，就来打我老婆和儿子的主意，天底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买卖。”
秦阳的手心被指甲掐得红紫：“你明明知道大家已经不可能了！你是不是又想找我妈要钱？”
郑前渐渐收回了之前那副小心谨慎的温吞样子：“你这孩子，听听说的这是什么话？两口子的事，床头打架床尾和的。夫妻俩一块挣得钱，什么叫要啊？再说了，你看看我头上这大口子，现在脑袋还晕呢，医生说且得留后遗症呢。”
秦阳浑身的肌肉紧绷着，心里却放松了。他心想，自己的警惕果然没错，狐狸尾巴该露还是得露出来。
“郑前。你现在提这件事，是什么意思？”
郑前重新穿戴好他的流里流气：“怎么称呼爸呢？没礼貌。没什么意思，爸这伤不怨你，当时爸也有错。我知道你妈听你的，所以我就想让你给你妈带个话，让她和秦敏别老躲着我，当初谈好的赔偿说给可得给啊，拖着是什么意思。”
“什么赔偿？”秦阳的心突然被悬吊了起来，自从母亲和小姨从医院回来，再没听过她们提起过那天的事，也不准他问。
这件事就这么风轻云淡地被平息过去了？
他现在再回头想想，觉得实在蹊跷极了。
自己在这件事上确实反应迟钝了。
正当秦阳脑子一团麻的时候，迎面走过来一个人。正是那一身耐克运动服的宋子堃。
“是秦阳吧，好巧啊，你在这干什么？刘老师让我带几个男生现在去教务处领教材，有空吗，一起？”
秦阳冷冷道：“我现在没空。”
宋子堃觉得这个秦阳怪怪的，想他可能是性格内敛，对他这样自来熟的人还放不开。
随后他又转头看了看旁边的男人，觉得两个人气质截然不同，却有七八分想象。他们都有着清瘦的骨架，高挺的鼻子和紧抿着的嘴，浓眉下是一双透露着聪明劲和冷漠的向下的眼睛。
于是，他便忙礼貌地向男人打了个招呼：“是秦叔叔吧。叔叔您好，我是秦阳的同学，我叫宋子堃。”
郑前连忙堆上和蔼的笑：“嘿，同学好！看人家这孩子，真有礼貌。来——叔叔这有无花果。”
“哎，谢谢叔叔，我就不拿了——哎，哎——”
只见郑前拼命抓着几个还滴着汁水的无花果就往宋子堃干净的运动服口袋里塞，宋子堃连退几步却到底拗不过郑前的热情，只好接过了两个无花果，一步三回头地不停道谢着离开了。
秦阳看着宋子堃和郑前这两个奇怪的人，为这几个无花果亲热推搡的样子，当真觉得讽刺极了，好像他们俩才是父子似的。
当然，想和宋子堃当父子，那是郑前痴心妄想。
“小宋这孩子真好啊。”
待到宋子堃这波插曲离开后，郑前才试探着开口：“阳阳，你还不知道？秦敏和秦娟答应好了要给我5000块钱营养费和误工费的，我们是立了字据的。”
说完，他觉得论据可能不够充足，便又指指头上的纱布：“人家我这个严重程度可算是轻伤，我当时可没报警，要不然他们说你就要……”
轻伤。报警。你。
当把这三个要素连在一起读，秦阳就算再笨也该明白这其中的联系了。更何况，他也不笨。
他紧蹙的眉头突然舒展了，甚至哼哼地冷笑了出来。
他终于明白，原来亲生儿子的前途，也可以变成要钱的筹码。
不过，说来这也公平。
既然儿子可以抄起菜刀朝父亲头上劈去，那父亲也可以反手把儿子送进局子让他牢底坐穿。
郑前这会倒也不惧他的眼睛：“这么着，阳阳，我知道你有手机，你现在给你姨秦敏打个电话，让她出来见我。秦娟要是躲到姓王的那我找不到那没办法，可秦敏要上班的，我知道她躲不了。”
“郑前。”秦阳的忍耐到了极限，他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这是学校，拿着你的东西，滚。”
秦阳扭头就走，走的时候，还朝郑前放在地上的袋子看似无意地踢了一脚。
“你这小畜生——你，糟蹋东西！”
说这话，他从后面揪住了秦阳的衬衣领子。
秦阳脖子发紧，看了看周遭欢声笑语三两结伴的男生女生，有人在费劲地搬着散发油墨味的新课本，有人在拉着新同学数着教学楼到底有几层。
理智告诉他，这不是好时机好地方。
可是血液顺着血管一再升腾。箭到弦上，又怎能不发。
“啊呀！”
随着身后女孩的惊声尖叫，秦阳明显感到脖子上的那股力量松了下来。
他回头，看见了一脸惊诧的郑前，突然冒出来的满脸无辜的白艺，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崔胜男。
“大叔！哎呀！没烫到您吧！”白艺一脸关切，边说着边毫不避嫌地翻看着郑前黑黝黝的手臂：“天啊，都烫红了！”
她满脸凄楚，小嘴巴向下撇着，鼻翼翕动着，和刚刚在走廊里面对刘波的表情一模一样。
“我怎么会这么不小心……从水房回教室的这么几步路都走不好……对不起，对不起，大叔……真的对不起。”
郑前被眼前这个红发小姑娘的操作整迷糊了，好在自己皮糙肉厚，虽然手臂皮肤隐隐作痛，但到底犯不着和一个无心之过的小姑娘置气：“没事，没事，姑娘，下次注意就好。”
“哎呀，这哪还有下次！大叔，您这次就要好好处理！我知道哪里有冷水，咱们现在就去！”白艺说着话就用身体拥着郑前往操场上有水龙头的地方移动。
“诶，小姑娘，我……”郑前回头看了局外人一般的秦阳一眼。
白艺见状，赶紧给旁边呆若木鸡的崔胜男使了个眼色。
刚组建成功的姐妹花的默契迎来了大考验。
崔胜男愣了一下，赶紧拎起了地上的一袋子无花果，朝秦阳低低摆了摆手，示意他别掺和，自己紧赶了几步跟在了白艺和郑前身后。
白艺还在像只鹦鹉一样喋喋不休，边说着还边自然地就扶上了郑前的胳膊，把郑前弄得晕晕乎乎、五迷三道：“大叔，烫伤要赶快冲洗哦，至少要冲5分钟呢，要不然一层皮都要掉下来呢。您可不知道，我腿上就有一块没处理及时，结果落了疤呢……”
“呃……小姑娘，谢谢你哦。”
“大叔，您别说这见外的话，不生我气就好。”
-------------------------
后来，也不知怎么的，郑前就这么迷糊着被白艺送出了校门，又强行摁在了远去的公交车座位上。
白艺在卫生间搓了好几遍手，方才回到教室，得意洋洋十分嚣张地坐回了位置上。
秦阳把碳素笔还给她，淡淡地说：“为什么要这么做。”
白艺对着斜射的光线剔着指甲缝，生怕刚抓着郑前胳膊的手指留了什么污泥：“报答你。我这个人不欠人情。”
秦阳看着窗外，阳光还是很炽烈：“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白艺说：“你说话一定要这么伤人吗？”
秦阳声音沙哑：“不然呢？你知道的，我是个连别人的生日蛋糕都偷的小偷，连名字都要撒谎的骗子。我自己都嫌弃自己。我告诉你，我不会好了，你这么做不会有任何收益的，这些我都有必要提前告知你，免得日后落埋怨。”
白艺直直看着秦阳的眼睛，逼着起先不愿和她对视的秦阳非得和她对视上才肯张口。
她换了种声线，倒更像是她本来该有的音色，坚定而沉稳：“人和人之间的友情是用收益衡量的吗？秦阳，我今天是有收益的，比如说我知道你为什么变成小偷，因为——他是强盗。”
“你告诉我的，摆脱苦难的唯一办法是把自己变得更强大，然后把苦难踩在脚下。秦阳，你记住，老天爷不可能让你什么都有，也不可能让你什么都没有。不信，咱们就走着瞧。”
贴着教学楼的墙根，父亲郑前站在身高已经高过自己的儿子面前，显得畏畏缩缩的。他粗黑的脖子一扭动，就露出了领口上黄糊糊的油渍。
“阳阳，我知道你不想见我。”
“知道还来。”秦阳冷冷地。
“我知道，这些年，一直是爸对不住你，也对不住你妈。”郑前那双和秦阳极像的眼睛里塞满了阅历的苦涩：“可你知道，爸自从那件事之后就染上了酒，一喝了酒，就控制不住情绪，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
郑前咽了咽口水，把沉重的袋子换了只手：“阳阳，我想和你说，那都不是爸发自内心的。真的，我有医院的诊断证明，大夫说我是‘酒精依赖症’，发作的时候，我会产生幻觉，脑子里有小人，整个人像被鬼压上了身，突然就疯掉了……”
“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秦阳的眼睛死死盯着这个中年男人。
“儿子，我不是……”男人显得很焦急，想要解释。
秦阳冷笑，打断了他：“得了吧，别演了。我们相信了你那么多次。只要喝多了输了牌心情不好，你就打我们，要是把钱藏起来不给你买酒喝不让你去赌，你也一样打我们。”
说到这，秦阳突然就通了。
怪不得这一次郑前的态度不同了，原来自从两个礼拜前秦阳拿起那把寒光凛凛的刀开始，郑前就该意识到，自己的拳头终于打不过儿子了。
兔崽子会蹬鹰了。所以他开始示好了。
“阳阳，你话说得太难听了！你看看爸给你带什么了？”郑前压着心里的怒火，还是讨好着儿子，他用因常年酗酒而不住颤抖着的手打开布袋子，整整一袋子熟透的积压在一起的无花果，还留着乳白色的汁水，一看就是几小时内新摘的。
“我没忘，你从小老缠着我要吃的，咱家老院后面那颗树上结的。”
秦阳喉头缓缓动了一下，紧攥的拳头渐渐松开了一点点，呼吸沉了沉，脸上却风平浪静。
郑前见秦阳不说话，便自顾自接着道：“就是奇怪，今天去咱家老院的时候你妈居然不在，我还一顿好找呢。”
秦阳刚放松下的神经突然绷得更紧了。
他开始重新思考郑前的来意，凭他对郑前的了解，绝不是一袋子无花果那么简单。
“你……又想找我妈干什么？”
“嗨，能干什么？别说，你上次那一刀算是把我砍醒了。我想跟娟儿扯证复婚，咱们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我这两天越琢磨越窝囊，你说，王德海那孙子凭什么？他自己一把岁数讨不到老婆、生不出儿子，就来打我老婆和儿子的主意，天底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买卖。”
秦阳的手心被指甲掐得红紫：“你明明知道大家已经不可能了！你是不是又想找我妈要钱？”
郑前渐渐收回了之前那副小心谨慎的温吞样子：“你这孩子，听听说的这是什么话？两口子的事，床头打架床尾和的。夫妻俩一块挣得钱，什么叫要啊？再说了，你看看我头上这大口子，现在脑袋还晕呢，医生说且得留后遗症呢。”
秦阳浑身的肌肉紧绷着，心里却放松了。他心想，自己的警惕果然没错，狐狸尾巴该露还是得露出来。
“郑前。你现在提这件事，是什么意思？”
郑前重新穿戴好他的流里流气：“怎么称呼爸呢？没礼貌。没什么意思，爸这伤不怨你，当时爸也有错。我知道你妈听你的，所以我就想让你给你妈带个话，让她和秦敏别老躲着我，当初谈好的赔偿说给可得给啊，拖着是什么意思。”
“什么赔偿？”秦阳的心突然被悬吊了起来，自从母亲和小姨从医院回来，再没听过她们提起过那天的事，也不准他问。
这件事就这么风轻云淡地被平息过去了？
他现在再回头想想，觉得实在蹊跷极了。
自己在这件事上确实反应迟钝了。
正当秦阳脑子一团麻的时候，迎面走过来一个人。正是那一身耐克运动服的宋子堃。
“是秦阳吧，好巧啊，你在这干什么？刘老师让我带几个男生现在去教务处领教材，有空吗，一起？”
秦阳冷冷道：“我现在没空。”
宋子堃觉得这个秦阳怪怪的，想他可能是性格内敛，对他这样自来熟的人还放不开。
随后他又转头看了看旁边的男人，觉得两个人气质截然不同，却有七八分想象。他们都有着清瘦的骨架，高挺的鼻子和紧抿着的嘴，浓眉下是一双透露着聪明劲和冷漠的向下的眼睛。
于是，他便忙礼貌地向男人打了个招呼：“是秦叔叔吧。叔叔您好，我是秦阳的同学，我叫宋子堃。”
郑前连忙堆上和蔼的笑：“嘿，同学好！看人家这孩子，真有礼貌。来——叔叔这有无花果。”
“哎，谢谢叔叔，我就不拿了——哎，哎——”
只见郑前拼命抓着几个还滴着汁水的无花果就往宋子堃干净的运动服口袋里塞，宋子堃连退几步却到底拗不过郑前的热情，只好接过了两个无花果，一步三回头地不停道谢着离开了。
秦阳看着宋子堃和郑前这两个奇怪的人，为这几个无花果亲热推搡的样子，当真觉得讽刺极了，好像他们俩才是父子似的。
当然，想和宋子堃当父子，那是郑前痴心妄想。
“小宋这孩子真好啊。”
待到宋子堃这波插曲离开后，郑前才试探着开口：“阳阳，你还不知道？秦敏和秦娟答应好了要给我5000块钱营养费和误工费的，我们是立了字据的。”
说完，他觉得论据可能不够充足，便又指指头上的纱布：“人家我这个严重程度可算是轻伤，我当时可没报警，要不然他们说你就要……”
轻伤。报警。你。
当把这三个要素连在一起读，秦阳就算再笨也该明白这其中的联系了。更何况，他也不笨。
他紧蹙的眉头突然舒展了，甚至哼哼地冷笑了出来。
他终于明白，原来亲生儿子的前途，也可以变成要钱的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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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前这会倒也不惧他的眼睛：“这么着，阳阳，我知道你有手机，你现在给你姨秦敏打个电话，让她出来见我。秦娟要是躲到姓王的那我找不到那没办法，可秦敏要上班的，我知道她躲不了。”
“郑前。”秦阳的忍耐到了极限，他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这是学校，拿着你的东西，滚。”
秦阳扭头就走，走的时候，还朝郑前放在地上的袋子看似无意地踢了一脚。
“你这小畜生——你，糟蹋东西！”
说这话，他从后面揪住了秦阳的衬衣领子。
秦阳脖子发紧，看了看周遭欢声笑语三两结伴的男生女生，有人在费劲地搬着散发油墨味的新课本，有人在拉着新同学数着教学楼到底有几层。
理智告诉他，这不是好时机好地方。
可是血液顺着血管一再升腾。箭到弦上，又怎能不发。
“啊呀！”
随着身后女孩的惊声尖叫，秦阳明显感到脖子上的那股力量松了下来。
他回头，看见了一脸惊诧的郑前，突然冒出来的满脸无辜的白艺，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崔胜男。
“大叔！哎呀！没烫到您吧！”白艺一脸关切，边说着边毫不避嫌地翻看着郑前黑黝黝的手臂：“天啊，都烫红了！”
她满脸凄楚，小嘴巴向下撇着，鼻翼翕动着，和刚刚在走廊里面对刘波的表情一模一样。
“我怎么会这么不小心……从水房回教室的这么几步路都走不好……对不起，对不起，大叔……真的对不起。”
郑前被眼前这个红发小姑娘的操作整迷糊了，好在自己皮糙肉厚，虽然手臂皮肤隐隐作痛，但到底犯不着和一个无心之过的小姑娘置气：“没事，没事，姑娘，下次注意就好。”
“哎呀，这哪还有下次！大叔，您这次就要好好处理！我知道哪里有冷水，咱们现在就去！”白艺说着话就用身体拥着郑前往操场上有水龙头的地方移动。
“诶，小姑娘，我……”郑前回头看了局外人一般的秦阳一眼。
白艺见状，赶紧给旁边呆若木鸡的崔胜男使了个眼色。
刚组建成功的姐妹花的默契迎来了大考验。
崔胜男愣了一下，赶紧拎起了地上的一袋子无花果，朝秦阳低低摆了摆手，示意他别掺和，自己紧赶了几步跟在了白艺和郑前身后。
白艺还在像只鹦鹉一样喋喋不休，边说着还边自然地就扶上了郑前的胳膊，把郑前弄得晕晕乎乎、五迷三道：“大叔，烫伤要赶快冲洗哦，至少要冲5分钟呢，要不然一层皮都要掉下来呢。您可不知道，我腿上就有一块没处理及时，结果落了疤呢……”
“呃……小姑娘，谢谢你哦。”
“大叔，您别说这见外的话，不生我气就好。”
-------------------------
后来，也不知怎么的，郑前就这么迷糊着被白艺送出了校门，又强行摁在了远去的公交车座位上。
白艺在卫生间搓了好几遍手，方才回到教室，得意洋洋十分嚣张地坐回了位置上。
秦阳把碳素笔还给她，淡淡地说：“为什么要这么做。”
白艺对着斜射的光线剔着指甲缝，生怕刚抓着郑前胳膊的手指留了什么污泥：“报答你。我这个人不欠人情。”
秦阳看着窗外，阳光还是很炽烈：“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白艺说：“你说话一定要这么伤人吗？”
秦阳声音沙哑：“不然呢？你知道的，我是个连别人的生日蛋糕都偷的小偷，连名字都要撒谎的骗子。我自己都嫌弃自己。我告诉你，我不会好了，你这么做不会有任何收益的，这些我都有必要提前告知你，免得日后落埋怨。”
白艺直直看着秦阳的眼睛，逼着起先不愿和她对视的秦阳非得和她对视上才肯张口。
她换了种声线，倒更像是她本来该有的音色，坚定而沉稳：“人和人之间的友情是用收益衡量的吗？秦阳，我今天是有收益的，比如说我知道你为什么变成小偷，因为——他是强盗。”
“你告诉我的，摆脱苦难的唯一办法是把自己变得更强大，然后把苦难踩在脚下。秦阳，你记住，老天爷不可能让你什么都有，也不可能让你什么都没有。不信，咱们就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