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永寿
主楼此时有宴请，洒扫丫鬟们停下了手中的活，纷纷前来搭把手。
膳房的饭菜由她们快步送至主楼，再交由主楼门口候着的，面容姣好地位较高的丫鬟送进去。
苏青岚此时就悄无声地托了一盘菜，走在往来膳房与主楼的丫鬟队伍里。
她目力极好，即便是门口瞧见的几眼，也看清了主楼里头坐了哪些人。
主位稍下一些，坐着一个约莫四十岁上下，长髯白面的凡人中年男子。这人乃是之前登记在仙宫名录中的常仑城主赵浩，苏青岚对他有印象。
而主位上则坐了一个二十岁模样的修士，他身上无甚首饰，只用两指宽的白色发带将头发高高地竖起，余下的发绳随着长长的马尾坠在身后，比到腰部的发尾还要多出几寸，搭配着一身白衣黑襟的衣服，腰间斜挂了一只手掌大小的玉葫芦，看着十分书生气。
苏青岚挑了挑眉，她不认得这个修士，但清楚这身打扮。
在她还在仙界四处游历单挑的时候，就听过其他修士吐槽过永寿派修士的着装偏好。
当时人家描述：
“那永寿派的人，个个都有病。天天一身白衣白头绳，也不知在祭奠谁，叫人看着就晦气。”
但苏青岚看见过永寿派的白衣白头绳的正确用法----她曾与人结伴去一个秘境，那时候她的修为尚不能无伤进出大能秘境，故而受了好些皮肉伤。那永寿派的女修士，二话不说撕开下摆，将干净的内里朝着伤口，叠成手掌大小压住苏青岚的伤口后，又解下白头绳，将白布固定住。随后从随身玉葫芦里掏出一把丹药，不要钱似的往她嘴里灌。
具那位女修士言，他们永寿派的头绳不但可以固定止血布，还可以绑在毒血流经处防止毒入五脏六腑、杀/人时勒住敌人的脖子直接勒/死、绑架时捆住他人的手脚等等用处。
此人大概率是永寿派的修士。
至于此人具体是谁，则需要探查部的副部长羽都来辨认了。
羽都入职时，为了防止认错来往仙友从而得罪各大仙门或是仙宫，曾被万佛的掌门逼着恶补过仙界当今有头有脸以及所有喊得上名字的青年天骄们。
苏青岚就是看中他这点，才把他派给柴溪澈当副手----探查部的部长实在不着调，武力值与他的人际关系处理能力形成了鲜明反比，苏青岚曾一天收到过三个部门的部长状告柴溪澈目中无人不配合公事。
果然，羽都略一回忆，就传音道：
“这位瞧着像永寿派掌门亲传弟子，号朗珏，全名谢无缺，至今三百六十八岁，无仙侣，高……”
“倒也不必如此详尽。”苏青岚了解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后，打断羽都，抗着他绕到主楼背后的花园灌木丛里蹲下，“我们先听听他们聊什么。”
她身侧，悄无声息地出现了只胖肚子红眼乌鸦。红眼乌鸦两只小爪子挪了两步，无声无息地紧挨着苏青岚躲到墙边草丛里。
赵浩此时在跟谢无缺寒暄，他笑弯了眼：
“仙长莅临寒舍，蓬荜生辉。某无甚可以拿得出手招待的，便找人拍了些灵花灵草供奉给仙长，尽数在此芥子中，请仙长查看。”
说着，赵浩恭敬地递上一个芥子袋。
谢无缺伸手接过，打开芥子袋查看一番，里面的东西似乎让他感到很满意。于是他收入囊中，反手递出一玉瓶药给赵浩：
“令公子的病可好些了？瓶子里是下一疗程的药，还是那句话，不可作他用。”
苏青岚听到此处，又有点搞不清人物关系了，于是拍了一下羽都的帚穗。
羽都只好继续勤勤恳恳当个旁白解说：
“赵浩在仙宫城主登记录上记录过，他有一妻一妾，两位夫人分别给他生了儿子。所以他应当有两个儿子，嫡子为长子□□，侧夫人生的为庶子赵长与。他家是所有城主里面最为特殊的一家。”
“他家在仙宫登记录上的继承人，曾由长子更换为庶子。”
“为何更换？”苏青岚惊讶道。
羽都接着解释：“说来也奇怪，一般登记到仙宫登记录的继承人，每个城上上下下都巴不得当个眼珠子护起来，少有出事儿的。但常仑的赵城主长子，在三年前断魂而亡。所以纵然庶子身体不好，还是更换成了庶子为日后常仑城的继承人。”
“断魂而亡？”
苏青岚重复了一遍，实在是这死法太过奇怪。
断魂是指人的魂魄与肉身分离过久，导致肉身萎缩失活，最终魂魄找回时，肉身已经败坏到无法使用的地步。而魂魄没了归处，自然也是会慢慢消亡，常见的是肉身消亡后的七天内，人魂也会消散。
但城主府，一来有足够的财力物力可以维系少城主的肉身，冰藏、灵器等都可以延缓身体败坏；二来城主府的人脉，不论是人皇还是仙界，都说的上话。
实在没道理会因为魂体相离过久，断魂而亡。
羽都接着在自己的回忆里提炼重点：
“我记得，大夫人曾为此求到过探查部，说□□是被人所害，要我们调查清楚，为常仑少城主求个真相。当时是探查部一号调查专员周舟负责，我看过那场的记录和报告，说是离魂原因是□□在中元节闻声回了头。他命格轻魂魄不稳，到家就发热有离魂之兆。后来，万佛的外门弟子封御廷在最后七天的第一日，就唤回了□□的魂魄，但不知为何，魂魄徘徊堂中迟迟不落。当时的堂中也只有□□自己的肉身，带点血缘的亲属都规避了，他还是找不到回去的途径。最后生生熬完了七日，死于断魂。”
“由于记录与报告都可以清楚看到调查过程与封御廷招魂的过程，的确是没有差错，因此探查部没有再往上递交审判部，而是以意外作结。您也知道，中元节本就是鬼修的节日，‘中元节闻声不回头’，此事仙宫在人间宣传得已经是小儿皆知，若是真的有意外，也无法去判定具体的责任人----那天鬼门开，出来的可不是一个两个鬼。”
“封御廷与赵家可有过节？”苏青岚又问。
羽都斩钉截铁地回：“绝无可能，仙主您是知道我们万佛的，入佛门就是四大皆空，红尘不入。即便有过节，能走过万佛的问心路的都不是心胸狭隘的人。何况封御廷是万佛外门弟子中较为出众的，他自小就是个弃婴，由万佛抚养长大，不存在与赵家有渊源的可能性，招魂的过程万佛的掌门都亲自过目了，也是瞧不出错的。”
“所以此时□□已然身故快两年，仙宫已对调查办结。而一年前赵长与的身体也出现了病痛，得靠永寿的丹药维系。一家共两子，两人都先后出事的几率会有多大？两人都出事后，府上魔气冲天的可能性又有多大？”
苏青岚说着，又觑了一眼草丛堆里露了个尾巴尖的红眼乌鸦。
“您怀疑是魔修作乱？”羽都喃喃道，莫非当时还有没注意的细节？
苏青岚收回目光，蹙起了眉：
“不确定，但不排除鬼族魔族。目前找到的还是线索太少，我们得知道离魂的具体情况，比如----谁诱得□□明知中元节不可回头，还是回了头？又是为何，□□魂魄到了堂屋内，找不到归去□□的路？赵长与的身体，又为何在一年前病弱？”
这人间小小的城主府，隐藏的事情可不少。
赵长与的病弱一年前出现，可仙宫直到今日，直到如今城主府人气灭绝，都未接到常仑的上报。
此时，主楼两人已经寒暄完毕，赵浩引着谢无缺去朝南侧的楼宇中歇息。
苏青岚抓着羽都从后面绕过去，那几栋住人的小楼后面是一片竹林，刚好可以隐匿身形。
赵浩既然拿到了丹药，他安排好谢无缺后，定是会去给赵长与送，能得知赵长与住在哪间屋子，天黑后也有利于探查。
谢无缺的临时住所在竹林深处，他身为万寿的修士，赵浩自然不敢怠慢。
赵浩给谢无缺安排的住所可谓是雕梁画栋，周边竹林环绕，静谧幽远，且来伺候的下人们个个嘴巴紧，绝不会打扰仙人。
赵长与的住处则是被其他院子围绕着的最中心那处----他实在病重，院子里来来往往有许多下人，每一个都神色惶惶，深怕自己哪里伺候的不到位被责怪。
苏青岚扛着羽都，在天色转暗时，成功混到了赵长与的院子里。
得益于城主府除了贴身伺候主子们的丫鬟小厮才配穿好衣服，余下的都是一身简单的浅灰色布衣，这种制服的统一性，让苏青岚很容易就混了进去。
她这次将羽都放在了角落里，端起了刚烧好的银木炭盆，跟在大丫鬟的身后走进赵长与的房中。
苏青岚看到，这屋子的温度很高，赵长与的床边两侧与床尾各摆了银木炭盆，她手上的是第四个。屋内行动伺候的众人，有好些都出了汗。
即便如此，赵长与依然窝在一床厚重的橙黄色被子里，脸色发白，身材削瘦，瘦到双颊凹陷，大大的眼珠遍布血丝，又像是死鱼般眼白泛着翳黄，面上覆着青灰的死气。衣服穿在他的身上，空空荡荡，仿佛里头并没有任何支撑，这个人瘦的只剩下了一把骨头和一口死死钓着的气。
有大丫鬟跪坐在他的床榻边上，托着他两指宽的手腕，用一块带了金红绣纹的热面巾细细擦拭。
他的床边还坐了一个清瘦的女人，那女人披散着头发，手里拿的玉瓶正是谢无缺白日里给赵浩的那瓶。
“与儿，你还疼不疼？要不要再吃一颗？你看看娘，娘守着你呢……”
有丫鬟唤那女人为卫夫人，苏青岚回忆起羽都的科普，将清瘦女人与城主府的二夫人卫鸯对上号。
卫鸯守得死死的，并不让除了亲信之外的人靠近赵长与，仿佛在忌惮什么。
苏青岚有心去看一看赵长与得的什么病，吃的什么药，却苦于无法接近。
正在这时，一只红眼乌鸦出现在了赵长与的窗口，嘎嘎叫了两声：
“嘎！嘎！”
“混账东西！哪来的不祥之物敢进我儿的屋子，来人！快给我把这畜/生赶出去！”
卫鸯看见乌鸦，顿时怒上心头。
她儿尚有气息，那些腌臜东西居然敢垂涎她儿的身子！
红眼乌鸦躲过几个丫鬟小厮的追捕，飞到卫鸯面前，用爪子抓了卫鸯的脖颈。待所有人都围过来时，红眼乌鸦往苏青岚处瞄了一眼，又朝着窗外飞去。
此时，卫鸯的脖颈已然出现了几道血痕。她捂住脖子，惊叫一声，倒退几步，跌坐在地。
“夫人！”
场面一下子乱了起来，有去扶卫鸯的，有去抓捕乌鸦的，有去开窗的，有去外面拿工具的，正是浑水摸鱼的好时机。
在丫鬟们扑过去去搀扶卫鸯时，苏青岚也趁此围过去，手指不动声色地搭了赵长与的手腕一瞬，又拂过他的口唇边上，将指腹抬至自己面前嗅了嗅。
药有问题。
难道，有问题的人不是封御廷，而是谢无缺？
膳房的饭菜由她们快步送至主楼，再交由主楼门口候着的，面容姣好地位较高的丫鬟送进去。
苏青岚此时就悄无声地托了一盘菜，走在往来膳房与主楼的丫鬟队伍里。
她目力极好，即便是门口瞧见的几眼，也看清了主楼里头坐了哪些人。
主位稍下一些，坐着一个约莫四十岁上下，长髯白面的凡人中年男子。这人乃是之前登记在仙宫名录中的常仑城主赵浩，苏青岚对他有印象。
而主位上则坐了一个二十岁模样的修士，他身上无甚首饰，只用两指宽的白色发带将头发高高地竖起，余下的发绳随着长长的马尾坠在身后，比到腰部的发尾还要多出几寸，搭配着一身白衣黑襟的衣服，腰间斜挂了一只手掌大小的玉葫芦，看着十分书生气。
苏青岚挑了挑眉，她不认得这个修士，但清楚这身打扮。
在她还在仙界四处游历单挑的时候，就听过其他修士吐槽过永寿派修士的着装偏好。
当时人家描述：
“那永寿派的人，个个都有病。天天一身白衣白头绳，也不知在祭奠谁，叫人看着就晦气。”
但苏青岚看见过永寿派的白衣白头绳的正确用法----她曾与人结伴去一个秘境，那时候她的修为尚不能无伤进出大能秘境，故而受了好些皮肉伤。那永寿派的女修士，二话不说撕开下摆，将干净的内里朝着伤口，叠成手掌大小压住苏青岚的伤口后，又解下白头绳，将白布固定住。随后从随身玉葫芦里掏出一把丹药，不要钱似的往她嘴里灌。
具那位女修士言，他们永寿派的头绳不但可以固定止血布，还可以绑在毒血流经处防止毒入五脏六腑、杀/人时勒住敌人的脖子直接勒/死、绑架时捆住他人的手脚等等用处。
此人大概率是永寿派的修士。
至于此人具体是谁，则需要探查部的副部长羽都来辨认了。
羽都入职时，为了防止认错来往仙友从而得罪各大仙门或是仙宫，曾被万佛的掌门逼着恶补过仙界当今有头有脸以及所有喊得上名字的青年天骄们。
苏青岚就是看中他这点，才把他派给柴溪澈当副手----探查部的部长实在不着调，武力值与他的人际关系处理能力形成了鲜明反比，苏青岚曾一天收到过三个部门的部长状告柴溪澈目中无人不配合公事。
果然，羽都略一回忆，就传音道：
“这位瞧着像永寿派掌门亲传弟子，号朗珏，全名谢无缺，至今三百六十八岁，无仙侣，高……”
“倒也不必如此详尽。”苏青岚了解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后，打断羽都，抗着他绕到主楼背后的花园灌木丛里蹲下，“我们先听听他们聊什么。”
她身侧，悄无声息地出现了只胖肚子红眼乌鸦。红眼乌鸦两只小爪子挪了两步，无声无息地紧挨着苏青岚躲到墙边草丛里。
赵浩此时在跟谢无缺寒暄，他笑弯了眼：
“仙长莅临寒舍，蓬荜生辉。某无甚可以拿得出手招待的，便找人拍了些灵花灵草供奉给仙长，尽数在此芥子中，请仙长查看。”
说着，赵浩恭敬地递上一个芥子袋。
谢无缺伸手接过，打开芥子袋查看一番，里面的东西似乎让他感到很满意。于是他收入囊中，反手递出一玉瓶药给赵浩：
“令公子的病可好些了？瓶子里是下一疗程的药，还是那句话，不可作他用。”
苏青岚听到此处，又有点搞不清人物关系了，于是拍了一下羽都的帚穗。
羽都只好继续勤勤恳恳当个旁白解说：
“赵浩在仙宫城主登记录上记录过，他有一妻一妾，两位夫人分别给他生了儿子。所以他应当有两个儿子，嫡子为长子□□，侧夫人生的为庶子赵长与。他家是所有城主里面最为特殊的一家。”
“他家在仙宫登记录上的继承人，曾由长子更换为庶子。”
“为何更换？”苏青岚惊讶道。
羽都接着解释：“说来也奇怪，一般登记到仙宫登记录的继承人，每个城上上下下都巴不得当个眼珠子护起来，少有出事儿的。但常仑的赵城主长子，在三年前断魂而亡。所以纵然庶子身体不好，还是更换成了庶子为日后常仑城的继承人。”
“断魂而亡？”
苏青岚重复了一遍，实在是这死法太过奇怪。
断魂是指人的魂魄与肉身分离过久，导致肉身萎缩失活，最终魂魄找回时，肉身已经败坏到无法使用的地步。而魂魄没了归处，自然也是会慢慢消亡，常见的是肉身消亡后的七天内，人魂也会消散。
但城主府，一来有足够的财力物力可以维系少城主的肉身，冰藏、灵器等都可以延缓身体败坏；二来城主府的人脉，不论是人皇还是仙界，都说的上话。
实在没道理会因为魂体相离过久，断魂而亡。
羽都接着在自己的回忆里提炼重点：
“我记得，大夫人曾为此求到过探查部，说□□是被人所害，要我们调查清楚，为常仑少城主求个真相。当时是探查部一号调查专员周舟负责，我看过那场的记录和报告，说是离魂原因是□□在中元节闻声回了头。他命格轻魂魄不稳，到家就发热有离魂之兆。后来，万佛的外门弟子封御廷在最后七天的第一日，就唤回了□□的魂魄，但不知为何，魂魄徘徊堂中迟迟不落。当时的堂中也只有□□自己的肉身，带点血缘的亲属都规避了，他还是找不到回去的途径。最后生生熬完了七日，死于断魂。”
“由于记录与报告都可以清楚看到调查过程与封御廷招魂的过程，的确是没有差错，因此探查部没有再往上递交审判部，而是以意外作结。您也知道，中元节本就是鬼修的节日，‘中元节闻声不回头’，此事仙宫在人间宣传得已经是小儿皆知，若是真的有意外，也无法去判定具体的责任人----那天鬼门开，出来的可不是一个两个鬼。”
“封御廷与赵家可有过节？”苏青岚又问。
羽都斩钉截铁地回：“绝无可能，仙主您是知道我们万佛的，入佛门就是四大皆空，红尘不入。即便有过节，能走过万佛的问心路的都不是心胸狭隘的人。何况封御廷是万佛外门弟子中较为出众的，他自小就是个弃婴，由万佛抚养长大，不存在与赵家有渊源的可能性，招魂的过程万佛的掌门都亲自过目了，也是瞧不出错的。”
“所以此时□□已然身故快两年，仙宫已对调查办结。而一年前赵长与的身体也出现了病痛，得靠永寿的丹药维系。一家共两子，两人都先后出事的几率会有多大？两人都出事后，府上魔气冲天的可能性又有多大？”
苏青岚说着，又觑了一眼草丛堆里露了个尾巴尖的红眼乌鸦。
“您怀疑是魔修作乱？”羽都喃喃道，莫非当时还有没注意的细节？
苏青岚收回目光，蹙起了眉：
“不确定，但不排除鬼族魔族。目前找到的还是线索太少，我们得知道离魂的具体情况，比如----谁诱得□□明知中元节不可回头，还是回了头？又是为何，□□魂魄到了堂屋内，找不到归去□□的路？赵长与的身体，又为何在一年前病弱？”
这人间小小的城主府，隐藏的事情可不少。
赵长与的病弱一年前出现，可仙宫直到今日，直到如今城主府人气灭绝，都未接到常仑的上报。
此时，主楼两人已经寒暄完毕，赵浩引着谢无缺去朝南侧的楼宇中歇息。
苏青岚抓着羽都从后面绕过去，那几栋住人的小楼后面是一片竹林，刚好可以隐匿身形。
赵浩既然拿到了丹药，他安排好谢无缺后，定是会去给赵长与送，能得知赵长与住在哪间屋子，天黑后也有利于探查。
谢无缺的临时住所在竹林深处，他身为万寿的修士，赵浩自然不敢怠慢。
赵浩给谢无缺安排的住所可谓是雕梁画栋，周边竹林环绕，静谧幽远，且来伺候的下人们个个嘴巴紧，绝不会打扰仙人。
赵长与的住处则是被其他院子围绕着的最中心那处----他实在病重，院子里来来往往有许多下人，每一个都神色惶惶，深怕自己哪里伺候的不到位被责怪。
苏青岚扛着羽都，在天色转暗时，成功混到了赵长与的院子里。
得益于城主府除了贴身伺候主子们的丫鬟小厮才配穿好衣服，余下的都是一身简单的浅灰色布衣，这种制服的统一性，让苏青岚很容易就混了进去。
她这次将羽都放在了角落里，端起了刚烧好的银木炭盆，跟在大丫鬟的身后走进赵长与的房中。
苏青岚看到，这屋子的温度很高，赵长与的床边两侧与床尾各摆了银木炭盆，她手上的是第四个。屋内行动伺候的众人，有好些都出了汗。
即便如此，赵长与依然窝在一床厚重的橙黄色被子里，脸色发白，身材削瘦，瘦到双颊凹陷，大大的眼珠遍布血丝，又像是死鱼般眼白泛着翳黄，面上覆着青灰的死气。衣服穿在他的身上，空空荡荡，仿佛里头并没有任何支撑，这个人瘦的只剩下了一把骨头和一口死死钓着的气。
有大丫鬟跪坐在他的床榻边上，托着他两指宽的手腕，用一块带了金红绣纹的热面巾细细擦拭。
他的床边还坐了一个清瘦的女人，那女人披散着头发，手里拿的玉瓶正是谢无缺白日里给赵浩的那瓶。
“与儿，你还疼不疼？要不要再吃一颗？你看看娘，娘守着你呢……”
有丫鬟唤那女人为卫夫人，苏青岚回忆起羽都的科普，将清瘦女人与城主府的二夫人卫鸯对上号。
卫鸯守得死死的，并不让除了亲信之外的人靠近赵长与，仿佛在忌惮什么。
苏青岚有心去看一看赵长与得的什么病，吃的什么药，却苦于无法接近。
正在这时，一只红眼乌鸦出现在了赵长与的窗口，嘎嘎叫了两声：
“嘎！嘎！”
“混账东西！哪来的不祥之物敢进我儿的屋子，来人！快给我把这畜/生赶出去！”
卫鸯看见乌鸦，顿时怒上心头。
她儿尚有气息，那些腌臜东西居然敢垂涎她儿的身子！
红眼乌鸦躲过几个丫鬟小厮的追捕，飞到卫鸯面前，用爪子抓了卫鸯的脖颈。待所有人都围过来时，红眼乌鸦往苏青岚处瞄了一眼，又朝着窗外飞去。
此时，卫鸯的脖颈已然出现了几道血痕。她捂住脖子，惊叫一声，倒退几步，跌坐在地。
“夫人！”
场面一下子乱了起来，有去扶卫鸯的，有去抓捕乌鸦的，有去开窗的，有去外面拿工具的，正是浑水摸鱼的好时机。
在丫鬟们扑过去去搀扶卫鸯时，苏青岚也趁此围过去，手指不动声色地搭了赵长与的手腕一瞬，又拂过他的口唇边上，将指腹抬至自己面前嗅了嗅。
药有问题。
难道，有问题的人不是封御廷，而是谢无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