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

    婚礼在卡洛明斯科娅庄园举行,因为我和罗都不是教徒所以没在教堂里(罗可遗憾了,我承诺今年夏天会拍一套在圣瓦西里大教堂科隆大教堂慕尼黑王宫等多处名胜古迹取景的夏款婚纱照换二十件婚纱给他看才哄好脑子有病的漂亮大夫)、只是搭了个草坪婚礼那种地毯台子和花拱门,寒冬腊月的看那些花在寒风里哆哆嗦嗦快被吹成干花也怪惨的——跑题了,说回婚礼。

    根据德国婚俗,要有个新郎新娘一起锯木头的环节,象征着齐心协力一起克服困难。我跟罗探讨时候他说现在在婚礼上弄这个的人不多了但是如果我喜欢的话锯一锯倒也没什么,所以一进庄园大门我就看见亲朋好友围着一根快有我腰粗的木头唠嗑。

    一想到一会儿要锯这根木头我就觉得脑仁儿疼。

    “到底是谁找的木头啊咱就是说,”我一边微笑对着亲朋好友挥手,一边咬牙切齿问罗,“咱们婚后困难有这么大吗?你是不是隐瞒了什么惊天大秘密啊特拉法尔加先生?”

    “慢慢来呗,特拉法尔加太太。”院长完全不觉得这是个事儿,被伴郎团簇拥着去前面走流程去了。

    “那我现在要干嘛?”我问娜美。

    “站在这儿,”娜美一边给我把蕾丝长裙摆装上最后整理一下状态一边回答,“一会儿音乐一响就让维克托叔叔把你送到罗那儿,说誓词,交换戒指,结束。”

    “这么快?没有什么预热节目吗?”

    “你知道你们几个在路上耽误了多久吗?我们这边招待客人都把婚宴的甜点先端上来两批了!”

    我马上推卸责任:“都怪艾斯和多弗朗明哥,一会儿不给他俩分蛋糕了!”

    娜美的表情看起来想说“这要不是你的婚礼你也别想分到蛋糕”,然而还是像一个包容的朋友一样,把我带到了我的老父亲身边。亲友们已经就坐,隔着长长的红毯我能看到我们院长挺拔的背影和穿着加绒裤子依然笔直修长的双腿,一想到即将彻底拥有这个美妙的男人就觉得整颗心都火热起来。

    没有牧师神父,证婚人请了战国警视监(毕竟就是在他办公室求的婚,一事不烦二主),可能当警察的自恃体格强健他老人家穿了非常考究非常帅的毛呢外套,美丽冻人,我在老远这头都能听见他中气十足的讲话以及停顿时隐隐约约磕哒牙的声音,首席伴郎罗西南迪听得热泪盈眶,非常没有眼力见儿也不知道把你那毛大衣给你上司披上点儿。

    “我买了薯片,番茄味儿的。”我爸突然说。

    “啥?”我正专心捕捉证婚人被莫斯科的风雪毒打的迹象,没跟上他这飞来一笔。

    “你小时候最爱吃番茄味儿的薯片……”说着说着,我爸,一个铁一般刚强仿佛《闻香识女人》里面阿尔·帕西诺似的男人,尾音突然就开始哽咽了。

    其实我没那么爱吃薯片,觉得那玩意儿油大吃半袋儿就腻了,小时候我爸出门上班前总问我要带什么回来不,懂事儿的好孩子(也就是我)当然不会总提“要Jackie的签名”“要蜘蛛侠”“要会说话的胡迪玩具”这种无理要求,但他老问又很烦,所以我图省事就总是说要番茄味儿的薯片,后来我爸就开始有事没事自动带薯片回来了。

    “没事儿的爸爸,”我摸摸他的后背,“我想吃薯片就告诉你让你给我买,这是咱俩之间的秘密。”

    等罗从我红眼圈红鼻头还努力板着脸的老父亲手里接过我的手时,雪豹尾巴已经警惕地炸起来了,好像提防着我爸突然反悔要取消这门婚事。

    然而我爸只是捏了捏他的肩膀,扭头就走了。

    “……我以为起码要被威胁一句。”罗悄悄对我说。

    “你等他缓过劲儿来的,有一肚子狠话等着你呢。”

    前面战国警视监咳嗽两声,我们乖巧地转过去听他讲感人肺腑的场面话,然后环节就推进到说誓词交换戒指了,无数道目光歘地一下集中在负责拿戒指的首席伴郎身上。罗西南迪用坚定的眼神表示他绝对带了,摸遍全身口袋,眼神逐渐慌张,汗越流越多,最后在罗仿佛准备当场给他噶个盲肠的凝视里,从已经摸过三遍的胸前口袋终于神奇地找到了戒指——

    提起的心还没放下去,就看罗西南迪手一滑,戒指bing地一下弹起老高,划出一道美丽的金色弧线,掉向观众席。

    情急之下,坐第二排的索隆抄起旁边仍然兢兢业业录像的婚礼摄像乌索普,用仿佛雷神索尔挥舞暴风战斧一样的气势一个平扫,在戒指即将掉进多弗朗明哥毛绒绒的大衣里消失不见之前接住了它。

    乌索普手里甚至还稳稳地抓着相机。

    这段视频的视角一定很精彩。

    “拿到了!”罗西南迪从乌索普的鼻子尖儿上拿起戒指高高举起,回头如释重负地对热心群众表示感谢,“谢谢你索隆!谢谢你乌索普!”

    罗保持着那个屠夫看捆在架子上的猪的眼神抬眼凝视着罗西南迪,从他手里接过戒指,还颇有几分嫌弃地在身上擦了两下,转向我,终于是步入了正轨。

    我想看一眼乌索普确认他是不是能正常工作了,毕竟誓词这东西没有补录的,但是此时此刻,罗就好像一块电磁铁牢牢地吸引住了我的眼睛,除了他我完全看不到任何人任何东西。

    “丽兹,我总是说你爱胡思乱想,但其实这一刻我已经幻想过无数次了。”他用一种对他来说几乎是柔情似水的语气,“你是红玫瑰,是狡黠凶猛的小野兽,从少年时我就希望能成为你的挚友,在见识过你娴熟的专业技术和高尚的医德后又期待着成为你的同事……”

    说到“高尚的医德”时候,观众席零零散散有笑声传来,也不知道在笑个屁。

    罗也笑了,继续说:“但我最渴望的还是成为你的爱人,让你这个古怪可爱的小齿轮儿严丝合缝地卡进我的生命里,带动着我去活着,去爱。我看到你把写好的誓词小纸条到处乱塞说是怕自己在婚礼上一时冲动即兴发挥对我说什么不得体的话,我想说没有关系Meine kleine Rose,用你最自在的状态对我说话吧,所有你对我说的话我都会小心收藏,不管是地狱笑话还是轻佻的情话,甚至是那些可爱的小脏字儿还有超市商品标签一样乱七八糟的爱称,我都想听,而且想一直、永远听下去……丽兹,我非常需要你,我的口腔科可以再等上几年等你毕业,不过我已经等不及想要重复我见你第一眼就想和你说的话——”金色的眼睛像温柔浓醇的蜂蜜糖:“阿比奥梅德·克拉丽丝,你愿意嫁给我吗?”

    “哦Mondchen我当然愿意!”我紧紧抱了他一下才伸出手,让他为我戴上戒指,扭头问战国警视监,“我现在可以先吻他吗?”

    “不行,孩子,”战国警视监铁面无私,“你得先说誓词。”

    “Na gut。”我从娜美手里接过戒指,看看罗,又看看手里的誓词小纸条儿,果断选择扔掉小纸条儿,努力保持严肃正经看着他,“罗,和你不一样,我绝对不是一个记性很好的人,我考上医学院成为一个目前还没有执照但很优秀的地下医生完全是靠我的聪明才智和随机应变,所以我非常得意遇到你之后我做出的每一个看似不假思索的抉择,事实证明它们都是正确且非常明智的。”

    罗微微挑了一下眉,但顺从地点了头表示认同。

    “Малыш,你温暖又美味,就像一大碗热气腾腾的西红柿牛肉汤,我一直以为爱情是爱情友情是友情,但自从你对我没品且无聊的地狱破梗表示出欣赏并乐于与我互动时我就发誓你不仅是我的爱人还是我一辈子的好朋友,”我无比真诚,“不会有什么贫穷疾病,我们两个都是彼此领域里超棒的大夫,一定会把彼此照顾得光鲜亮丽健健康康,在未来的岁月里让我们一起快乐地为所欲为为非作歹吧!好了我现在满脑子都是想亲你,所以长话短说——”握住罗的手,亲了亲他无名指上的纹身,朝他眨眨眼:“我亲爱的特拉法尔加·罗先生,Mein Sch?nheit,你愿意做我的丈夫吗?”

    月亮把自己亮成了个快乐的晴天:“我非常、非常愿意。”

    期待已久的真爱之吻终于来了。

    重头戏结束,后面就都是热热闹闹的愉快小游戏什么的了,木头虽然很粗但是意外地好锯,也可能是我跟罗在动手这方面比较默契,找到节奏以后很快就把木头锯成两半了。跟这个木头比,婚宴上切蛋糕简直太容易了,山治君做的婚礼蛋糕非常好吃,最顶上翻糖做的新郎新娘也非常可爱,我特意让乌索普绕着完完整整记录下来以后才切蛋糕给诸位已经快端着盘子爬上桌的朋友们分一分。

    另外一些不是那么看重吃饭的朋友们针对各自角色自发发表感言和美好祝愿,比如罗西南迪在回忆我们的童年趣事(回忆我的时候罗听得乐不可支,一到回忆他的时候狗男人眼疾手快用蛋糕糊了罗西一脸物理掐断回忆)之后,和贝波夏奇佩金一起抱头痛哭,还扯着我和罗不让走,絮絮叨叨说个没完。

    “一定要对我们院长好一点儿啊克拉丽丝,”佩金哭得满脸大鼻涕拉瞎的,“这个男人已经对你死心塌地了,就算你对着他胸口开一枪他也会坚持帮你伪造完现场做完不在场证明才会咽气,所以千万要对他好一点儿啊!”

    “是是是……”我敷衍地答应着。

    “钱和□□也就算了,不要欺骗他的感情啊!”

    “说什么傻话这是套餐我要打包一起骗的。”我把酒给他倒满,“好了好了别说话了专心喝酒。”转头叮嘱那个在他的小伙伴儿们眼里已经变成个恋爱脑的呆瓜的男人(也就是罗,虽然这点我想我不注解各位也知道):“我去招呼客人,你留下哄他们,别喝醉了啊。”看他乖巧答应以后,放心地去social。

    所有人都被俄罗斯人拉进了小杯换大杯、大杯换瓶子的畅饮海洋,路飞还自来熟地跟他们进行大胃王比拼,虽然语言不通鸡同鸭讲但是靠肢体语言也诡异地搭上了频道,一时场面非常热闹。

    我不想跟着掺和进呆瓜的事儿,东张西望,看见落单儿的苏格兰人,过去和他碰了下杯:“Prost。”刚要喝,发现他直勾勾盯着我。

    我吓了一跳:“怎么了?”

    “特拉法尔加没告诉过你吗?”他说,“在他们那儿,碰杯的时候必须对视,不然接下来七年○生活都会倒霉。”

    ……啥?

    虽然很想吐槽,但为了图吉利,我还是也直勾勾跟他对视着重新碰了杯才喝酒,顺便问他:“他跟你说的?”

    “他没说,我跟他喝了半年的酒以后才从酒馆知道这事。”基德哼了一声,“这混账东西就是故意的,说反正他暂时不会有○生活。”

    “那你后面那七年顺利吗?”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那看来就是不顺利了。

    “下回再遇到这种事你就要他负责,”我喝了口酒,“把○生活跟他捆绑起来,他想高质高量就得自己努力。”

    “……你这个‘他’指的是你男人特拉法尔加吗?”

    “一个泛指,但也可以是他,毕竟应该碰不到第二个这么无聊又坏心眼的德国人了。”我一本正经规劝他,“我们院长身材很好,你睡他七年绝对不亏。”

    “闭嘴,老子不想以后○生活莫名其妙联想到特拉法尔加。”

    “哈哈哈哈哈哈哈真可惜暗示已经种下了。”

    基德的表情好像是在说别他妈的结婚了老子今天就要拉着你们这对狗男女同归于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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