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上的结痂开始脱落，陈璟川也完成了他的使命，只是江璃却似乎在这段时间里开始对他有了注意。
平时来学校他都是穿板鞋，有体育课那天就会换成球鞋，常穿的球鞋有三双，还会在右手手腕上戴护腕，有时是白色有时是黑色，其他人打球时总会特地换上篮球服，陈璟川没穿过，但会在打完球后换上干净的校服，他的抽屉里经常会放一件，不知道是不是不想太显眼，只是他大概不知道在所有鲜艳的球衣里，那个唯一穿白衣墨蓝色校服裤的人才更引人注意。
地处南边的阑城夏天总是格外漫长，烈日灼灼，连风都像是在锅里沸腾过一遍似的。解散后顾遥拉着江璃到球场边躲太阳，没办法，整个操场就只有这块地方种了树。
顾遥举着电动小风扇，放在两人中间吹。
“有时真想不通女生为什么那么喜欢看球，又是尖叫又是送水，真对篮球有兴趣的也就算了，问题是她们好像更多的是对打球的人感兴趣。”
顾遥怕热，要不是老师规定不能回教室，她一定一解散就冲回去，坐在那把比她年纪都大的风扇下面也好过坐在这里躲太阳。
“‘喜欢’这种东西有时就是没有道理的吧，有的人不喜欢运动出汗，有的人却觉得他们奔跑的样子很青春快意。”
旁边不少女生也和她们一样在看着球场的方向，不时互相低语，江璃听到了几个认识的名字。
或许她们心中都有自己的少年，这样的年纪，这样的少年，哪怕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风也会往他的方向吹去。
放学和顾遥道别后，江璃离开校门朝家的方向走，一路走到第二个路口，绿灯亮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江璃！”
骑在单车上的陈璟川单脚踩地，蹬了两下停到她身旁。
“你走路回家？”
“嗯，离得不远。”
“先过马路吧。”
隔着一个手臂的距离，两人并排走到马路对面，陈璟川下车推着单车，一路上和江璃聊起学校里的事情。第三个路口的红灯还剩5秒时，陈璟川问江璃往哪边走。
三。
“直走。”
二。
“我往右。”
一。
“月考加油。”
绿灯变成75秒的时候，身旁的人也跟着离开。江璃走过斑马线，才想起自己忘了和他说“你也是”。
明天又是一月一考，你也加油。
/
生物卷发下来的时候江璃看到顾遥转过来朝自己使眼色，左手还竖起食指比了个“1”，江璃莫名有些紧张，看着桌上满是空格的卷子，心跳开始加速，她拿起笔，比平时读题时又多了十二分仔细。
交完卷顾遥和江璃一起去洗手间，路上问她考得怎么样。
“还可以。”
虽不算胸有成竹，但也能说得上得心应手，就是不知道真有机会应心中所念。
“那我就放心了，你都这么说了，肯定没问题。”
“要是这次没得第一呢？”
“怕什么，还有好多机会呢。”
/
成绩单还没发，这几天各科老师都先开始讲试卷，一整个上午大家都在忙着对答案和估分，直到下午来学校顾遥才有时间找江璃聊天。
“昨天的音乐风云榜你看了吗？这周的第一又是......”
“顾遥。”
顾遥转过身，看到陈璟川正朝自己走过来。
“我的杯子怎么在你这儿？”
江璃看到陈璟川的手上拿着顾遥的绿色水杯。
“自己丢三落四还好意思问我，你刚才落在桌子上忘拿了。”
哦，原来是落在寄膳园了。
“是吗？我都没注意。”顾遥接过杯子，“谢啦。”
“你可长点儿心吧。”
陈璟川假装叹气，顾遥握紧手上的杯子：“陈璟川，我忍你这一次。”
男生只留给她一个潇洒的背影，顾遥憋着气转过身，对江璃咬牙启齿道：“他给我等着！”
“欢喜冤家大概说的就是你们俩吧。”江璃笑道。
“把前面俩字去了！”
江璃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顾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转而又和她继续聊起刚刚话题，顾遥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不一会儿便又兴奋地说起自己喜欢的歌星。江璃笑着句句回应，企图把心里的不停浮起的念头给按回去。
好像有点希望自己也能和他变得亲近。
月考成绩出来了，生物第一没有易主，江璃却反倒没有预想中的失落，是她低估对手的水平了，一个月的时间，如果这次真赢了，大概也是因为侥幸，不过没关系，她还有时间，总有一天，她成绩单上的“生物：2”一定会变成“1”。
顾遥知道江璃的排名后硬是把人拉去了小卖部。
“随便选，我请客。”
顾遥挥着手里的校园卡，指着面前的大冰柜让江璃挑，这回又是差几分，江璃心里肯定不好受，只是嘴上不说而已。
见她财大气粗的模样，江璃也没扭捏，拿了支3块钱的菠萝味甜筒。顾遥给自己拿了支香芋味的，两人拆了包装直接在小卖部门口吃了起来。
“啊，活过来了。”
顾遥咬下一大口感叹道。
“是啊，好凉快。”
江璃不怎么吃甜食，但偏爱甜筒，吃起来不脏手，最喜欢的是灌满巧克力的底端，让整支甜筒从头到尾都是甜的，直到最后一口都很圆满。
顾遥吃完还在纠结要不要再买瓶酸奶留着下课喝，江璃爽快地买了单，这次的历史比上次提高了不少，多亏了顾遥。
“哈哈，那我就不客气啦。”
徐瑾华看过江璃的成绩单后脸色比上回好了不少，只叮嘱她继续努力，没再多说其他话。
月考结束后老师们也放慢了教学进度，给大家留出点放松时间。顾遥约江璃周末出去玩，她周六要去上钢琴课，正好下了课就能一起玩，江璃没有立即答应，只说等她回家问问。
徐瑾华平时很少给她零花钱，休息时间也常让她少往外跑，多在家看书。一想到等下回家要跟她开口提出门玩，江璃的脚步就不自觉地慢下许多。
回到家，江璃发现江仲民难得一次这个点就回来，以为他今天早下班。
“爸。”
“嗯，回来了。”
江仲民坐在沙发上，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很快看回手机，表情有些严峻。
吃饭的时候江璃才知道奶奶下午摔倒了，这会儿正在医院。
“严重吗？摔到哪儿了？”
江璃紧张道。
“脚崴了，手臂蹭掉了一点皮，其他没什么大问题，明天就能回家。”
江仲民说的“回家”，是指老宅，江家老宅在乡下，奶奶、大伯和小姑他们都住在那儿，只不过只有奶奶还住在老宅，其他人都搬进了乡里后来建的楼房，而江仲民则是在十几岁时就跑到城里打工，之后便在城里安了家。
“奶奶回去后还是自己住吗？要不要先去大伯或者小姑家住段时间？”
都是步梯楼，大伯家住的楼层比小姑家的高，江璃觉得最好还是住小姑家比较方便。
“这个晚点再说，看看你奶奶他们的意思。”
江仲民说得模糊，江璃只当是奶奶还没想好。
“你哥和你妹离老宅都不远，去哪儿住都行，但是这钱凭什么全部都得咱们出？”
饭桌上忽然响起徐瑾华的声音，话一出口江璃便当即僵住了，余光里看到江仲民也歇了碗筷。
“老人在老家都是他们在照顾，我们离得远顾不着，多出点钱也是应该的。”
“我没说一分钱都不出，只是他们也得考虑一下我们的情况啊，所有费用都让咱们掏腰包，那是不是连他们两家的伙食费都得你来出？”
房子里一片沉寂，江璃连筷子都不敢放下，只能一直握在手里。
“没有这个意思，是说妈的医药费还有这段时间的休养费我来交。”
江仲民沉声反驳，但听上去却似乎提不起劲。
徐瑾华见他这副样子只觉得更窝火：“我不管，我没这么多钱，咱们家可以出大头，但他们不能一分不出。”
听着饭桌上的一来一回，江璃想过出声劝解，却不知该如何劝起。她想说要不就直接把奶奶接到他们家，却有发现家里没有人能有空照顾她，同意了让爸爸包医药费，妈妈肯定会更生气，让爸爸只出大头，又仿佛是在逼迫他别去尽孝。
“那是我妈！”
一声怒吼让母女俩都愣了在原地，江仲民吼完这一句便没再说话，几秒后徐瑾华重重地放下筷子，起身离开了饭桌。
“妈！”
“砰！”
回答她的，只有沉重的关门声。
江璃看向父亲，祈求能从他那儿得到一知半解。
“吃饭。”
江仲民哑着嗓子说了两个字后重新拿起碗筷，给江璃碗里夹了块肉。
饭后江璃洗好碗便回了房间，一家三口各自待在三个空间，谁也没再踏进对方的属地。后来的几天里没有人再提起这件事情，江璃只知道父母已经决定好周末回老家探病，徐瑾华让她不用跟着去，自己留在家学习。
因为那晚发生的事，江璃这几天一直没敢开口和徐瑾华说想和同学出门玩的事，顾遥问了她好几次，江璃最后只好告诉她家里不同意。
周六上午九点多，江仲民开着车和徐瑾华一起出了门。大约十点的时候，家里的电话响了，江璃接起电话，打来的竟然是顾遥。
先前顾遥向她要手机号，江璃说自己没有手机，顾遥问如果想找她该怎么联系，那时候手机开始频繁地进入大家的生活，越来越多人慢慢取消了家里的座机，不过江璃家还保留着，她给顾遥留了座机号，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打来了。
“你好？请问江璃在家吗？”
“顾遥？”
“江璃？”一听对面的人是江璃，顾遥一下换了语气，“江璃你真的不出来玩吗？”
“不了，我妈不同意。”
“就只是喝饮料聊聊天而已，你和阿姨说我们不会去奇怪的地方的。”
电话那头的人还在苦苦哀求，江璃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你上完钢琴课了吗？”
“还没，现在是中途休息时间。哎，我都想好你过来后我们去哪儿玩了，我还想带你去看上次和你说的那部漫画，还有......”
江璃听着顾遥在耳边絮絮叨叨着自己早就制定好的计划，心里也跟着荡了起来。是啊，顾遥上次说的那部漫画听上去就很有意思，还有她说的那些她从没见过的东西……为什么她就必须待在家里，她也想和顾遥一样，哪怕不是去学钢琴、不是去看漫画、不是去买任何东西，只要让她离开这间房子出去透透气就行。
“顾遥，你几点下课？”
“十一点半，怎么了？”
“你把地址告诉我吧，我等下过去找你。”
“真的吗？！你真的要过来？你妈妈呢？她同意了吗？”
顾遥难掩兴奋，却又担心江璃被责备。
“我妈他们不在家，有事出去了，应该要到下午才回。”
“太好啦！”顾遥的叫声像是要冲破天际，“放心，我一定会在你爸妈回家前放你回家的，你等下到中蓝大厦楼下等我，我就在楼上练琴，下了课我就下去找你。”
“好，一会儿见。”
挂完电话，江璃回到房间时心脏还在砰砰作响，原地站了几秒，她打开衣柜换好衣服，又找出了自己装压岁钱的袋子。徐瑾华虽然平时很少给零花钱，但每年的压岁钱都会让江璃自己保管。江璃抽了几张，装进了口袋。
中南大厦在市中心附近，门口正好就是公车站，江璃下车后直接走到大门口。几十层楼高的大厦，从下往上一眼望不到顶，四面都是落地玻璃，反射出来的光线让她有些睁不开眼，一楼大厅里设了好几个闸门，大概只能刷卡进出，江璃站在门外，望着头顶银灰色的招牌，原来学钢琴是要到这种地方的。
出门前江璃有看好时间，在楼下等了大概几分钟，她就看见顾遥从电梯里冲出来，一路飞奔到门口把她抱住。
“等很久了吗？”
“没有，我也刚到。”
“嘿嘿，一想到能见到你就好高兴啊，刚才后半节课都没心思上了。”
江璃一边帮顾遥整理乱了的头发，一边听她讲今天上课发生的事。
“我们等下先去吃饭，吃完饭了再去玩，你有想吃的东西吗？”
顾遥说完等着江璃回应，却见她忽然转向别处。
“你在看陈璟川？”
顺着她的视线，顾遥发现她似乎是在看大门口，刚好陈璟川正从里面出来。
“他怎么也在这儿？”
江璃还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他也在这儿学钢琴，跟我是一个老师。”
原来他还会弹钢琴。
陈璟川也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两人，走过来打了声招呼。
“你不回家？”
“我和江璃要出去玩。”
江璃没说话，只在陈璟川看过来时点了一下头。
“行，那我先走了。”
男生挥了挥手便离开。
江璃挽着顾遥的胳膊往右边走，余光却不自觉地飘向左侧。他今天没骑车，穿过非机动车道进了公车站，大半个身子都在站牌后面，只能看到没被挡住的小腿。江璃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今天这身好像不是很好看。
“我们去吃什么呢？你中午会吃米饭吗？我知道有一家盖浇饭量大又便宜，要不要去试试？”
“好，那就去吃盖浇饭。”
顾遥说的店离中蓝大厦不远，在大厦后面的小巷子里，这条巷子的一侧全是餐馆，大都把招牌挂在了门口。看了一圈下来，江璃觉得把店开在这种地方，估计不少附近的上班族都会常来光顾。
“到了，就这家。”
即使周末又是饭店，不大的店面里几乎满座，她们找了个角落，刚好只够两人坐。
“他们这里可以选多种浇头，你看看喜欢吃什么。”顾遥给江璃指了指墙上的菜单，“米饭可以免费续，加5块可以加一份例汤。”
吃过饭，顾遥带着江璃去了自己常去的书店，一楼是书店，二楼是水吧，这里还可以借书，都是一个老板。放假的时候很多学生都会来这里学习或者看书，在二楼点一杯饮料就能待上一整天。顾遥一进门就直奔漫画区，江璃跟着过去看了一圈，最后绕去拿了本教辅书。沙发冷饮和空调，江璃一时间竟有些昏昏欲睡。
从店里出来后两人又去了步行街，这里卖的东西都很便宜，但质量也成正比，不过她们也只是逛逛。两人乐此不疲地穿梭在不同店面，看到新奇好玩的就都试一遍，两块钱的戒指五块钱的发箍，她们都能试出花样来。
刚从一家店里出来，顾遥的手机就响了，她妈妈打来问她几点回去。江璃这才惊觉自己有些乐不思蜀了，等顾遥挂完电话后忙问她现在几点。
“四点三十六。”
顾遥看着手机屏幕说道。
“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知道江璃不能在外面待太久，顾遥也没有再挽留。
“好，那我们去搭车吧。”
到家的时候是五点出头，房子里还是出门前的样子，江璃悬了一路的心此时终于能放下了，只是还没落到底，便听见身后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她连忙收好鞋子，以最快的速度跑进房间关上门，听着门外徐瑾华在喊自己的名字，江璃紧张得袖子一直套不进去。
“江璃？这孩子......怎么叫了这么久都没反应？”
“可能睡着了吧。”
江璃对着桌上的镜子胡乱地拨了拨头发，在徐瑾华的脚步声临近时拉开了房门。
“妈，爸，你们回来了。”
“你在房间里干嘛呢？叫了这么久都没出声。”
江璃双手背在身后，十指不停绞着衣摆。
“啊......我刚刚不小心睡着了，没听见。”
说完她便安静看着徐瑾华，心里默念：不能眨眼。
看到女儿脸上的红晕，徐瑾华信了她的话。
“以后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把房间门打开。”
“知道了。”
身后的衣摆满是褶皱，徐瑾华进房前让江璃洗把脸后去厨房帮忙。
夫妇俩回来前顺道去菜市场买了菜，江仲民这会儿正在厨房里收拾。
“爸，奶奶怎么样了？”
“好多了，脚已经没前几天那么肿了，胃口也好了不少。”
江璃没敢问其他的，只说了句“那就好”。
平时来学校他都是穿板鞋，有体育课那天就会换成球鞋，常穿的球鞋有三双，还会在右手手腕上戴护腕，有时是白色有时是黑色，其他人打球时总会特地换上篮球服，陈璟川没穿过，但会在打完球后换上干净的校服，他的抽屉里经常会放一件，不知道是不是不想太显眼，只是他大概不知道在所有鲜艳的球衣里，那个唯一穿白衣墨蓝色校服裤的人才更引人注意。
地处南边的阑城夏天总是格外漫长，烈日灼灼，连风都像是在锅里沸腾过一遍似的。解散后顾遥拉着江璃到球场边躲太阳，没办法，整个操场就只有这块地方种了树。
顾遥举着电动小风扇，放在两人中间吹。
“有时真想不通女生为什么那么喜欢看球，又是尖叫又是送水，真对篮球有兴趣的也就算了，问题是她们好像更多的是对打球的人感兴趣。”
顾遥怕热，要不是老师规定不能回教室，她一定一解散就冲回去，坐在那把比她年纪都大的风扇下面也好过坐在这里躲太阳。
“‘喜欢’这种东西有时就是没有道理的吧，有的人不喜欢运动出汗，有的人却觉得他们奔跑的样子很青春快意。”
旁边不少女生也和她们一样在看着球场的方向，不时互相低语，江璃听到了几个认识的名字。
或许她们心中都有自己的少年，这样的年纪，这样的少年，哪怕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风也会往他的方向吹去。
放学和顾遥道别后，江璃离开校门朝家的方向走，一路走到第二个路口，绿灯亮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江璃！”
骑在单车上的陈璟川单脚踩地，蹬了两下停到她身旁。
“你走路回家？”
“嗯，离得不远。”
“先过马路吧。”
隔着一个手臂的距离，两人并排走到马路对面，陈璟川下车推着单车，一路上和江璃聊起学校里的事情。第三个路口的红灯还剩5秒时，陈璟川问江璃往哪边走。
三。
“直走。”
二。
“我往右。”
一。
“月考加油。”
绿灯变成75秒的时候，身旁的人也跟着离开。江璃走过斑马线，才想起自己忘了和他说“你也是”。
明天又是一月一考，你也加油。
/
生物卷发下来的时候江璃看到顾遥转过来朝自己使眼色，左手还竖起食指比了个“1”，江璃莫名有些紧张，看着桌上满是空格的卷子，心跳开始加速，她拿起笔，比平时读题时又多了十二分仔细。
交完卷顾遥和江璃一起去洗手间，路上问她考得怎么样。
“还可以。”
虽不算胸有成竹，但也能说得上得心应手，就是不知道真有机会应心中所念。
“那我就放心了，你都这么说了，肯定没问题。”
“要是这次没得第一呢？”
“怕什么，还有好多机会呢。”
/
成绩单还没发，这几天各科老师都先开始讲试卷，一整个上午大家都在忙着对答案和估分，直到下午来学校顾遥才有时间找江璃聊天。
“昨天的音乐风云榜你看了吗？这周的第一又是......”
“顾遥。”
顾遥转过身，看到陈璟川正朝自己走过来。
“我的杯子怎么在你这儿？”
江璃看到陈璟川的手上拿着顾遥的绿色水杯。
“自己丢三落四还好意思问我，你刚才落在桌子上忘拿了。”
哦，原来是落在寄膳园了。
“是吗？我都没注意。”顾遥接过杯子，“谢啦。”
“你可长点儿心吧。”
陈璟川假装叹气，顾遥握紧手上的杯子：“陈璟川，我忍你这一次。”
男生只留给她一个潇洒的背影，顾遥憋着气转过身，对江璃咬牙启齿道：“他给我等着！”
“欢喜冤家大概说的就是你们俩吧。”江璃笑道。
“把前面俩字去了！”
江璃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顾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转而又和她继续聊起刚刚话题，顾遥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不一会儿便又兴奋地说起自己喜欢的歌星。江璃笑着句句回应，企图把心里的不停浮起的念头给按回去。
好像有点希望自己也能和他变得亲近。
月考成绩出来了，生物第一没有易主，江璃却反倒没有预想中的失落，是她低估对手的水平了，一个月的时间，如果这次真赢了，大概也是因为侥幸，不过没关系，她还有时间，总有一天，她成绩单上的“生物：2”一定会变成“1”。
顾遥知道江璃的排名后硬是把人拉去了小卖部。
“随便选，我请客。”
顾遥挥着手里的校园卡，指着面前的大冰柜让江璃挑，这回又是差几分，江璃心里肯定不好受，只是嘴上不说而已。
见她财大气粗的模样，江璃也没扭捏，拿了支3块钱的菠萝味甜筒。顾遥给自己拿了支香芋味的，两人拆了包装直接在小卖部门口吃了起来。
“啊，活过来了。”
顾遥咬下一大口感叹道。
“是啊，好凉快。”
江璃不怎么吃甜食，但偏爱甜筒，吃起来不脏手，最喜欢的是灌满巧克力的底端，让整支甜筒从头到尾都是甜的，直到最后一口都很圆满。
顾遥吃完还在纠结要不要再买瓶酸奶留着下课喝，江璃爽快地买了单，这次的历史比上次提高了不少，多亏了顾遥。
“哈哈，那我就不客气啦。”
徐瑾华看过江璃的成绩单后脸色比上回好了不少，只叮嘱她继续努力，没再多说其他话。
月考结束后老师们也放慢了教学进度，给大家留出点放松时间。顾遥约江璃周末出去玩，她周六要去上钢琴课，正好下了课就能一起玩，江璃没有立即答应，只说等她回家问问。
徐瑾华平时很少给她零花钱，休息时间也常让她少往外跑，多在家看书。一想到等下回家要跟她开口提出门玩，江璃的脚步就不自觉地慢下许多。
回到家，江璃发现江仲民难得一次这个点就回来，以为他今天早下班。
“爸。”
“嗯，回来了。”
江仲民坐在沙发上，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很快看回手机，表情有些严峻。
吃饭的时候江璃才知道奶奶下午摔倒了，这会儿正在医院。
“严重吗？摔到哪儿了？”
江璃紧张道。
“脚崴了，手臂蹭掉了一点皮，其他没什么大问题，明天就能回家。”
江仲民说的“回家”，是指老宅，江家老宅在乡下，奶奶、大伯和小姑他们都住在那儿，只不过只有奶奶还住在老宅，其他人都搬进了乡里后来建的楼房，而江仲民则是在十几岁时就跑到城里打工，之后便在城里安了家。
“奶奶回去后还是自己住吗？要不要先去大伯或者小姑家住段时间？”
都是步梯楼，大伯家住的楼层比小姑家的高，江璃觉得最好还是住小姑家比较方便。
“这个晚点再说，看看你奶奶他们的意思。”
江仲民说得模糊，江璃只当是奶奶还没想好。
“你哥和你妹离老宅都不远，去哪儿住都行，但是这钱凭什么全部都得咱们出？”
饭桌上忽然响起徐瑾华的声音，话一出口江璃便当即僵住了，余光里看到江仲民也歇了碗筷。
“老人在老家都是他们在照顾，我们离得远顾不着，多出点钱也是应该的。”
“我没说一分钱都不出，只是他们也得考虑一下我们的情况啊，所有费用都让咱们掏腰包，那是不是连他们两家的伙食费都得你来出？”
房子里一片沉寂，江璃连筷子都不敢放下，只能一直握在手里。
“没有这个意思，是说妈的医药费还有这段时间的休养费我来交。”
江仲民沉声反驳，但听上去却似乎提不起劲。
徐瑾华见他这副样子只觉得更窝火：“我不管，我没这么多钱，咱们家可以出大头，但他们不能一分不出。”
听着饭桌上的一来一回，江璃想过出声劝解，却不知该如何劝起。她想说要不就直接把奶奶接到他们家，却有发现家里没有人能有空照顾她，同意了让爸爸包医药费，妈妈肯定会更生气，让爸爸只出大头，又仿佛是在逼迫他别去尽孝。
“那是我妈！”
一声怒吼让母女俩都愣了在原地，江仲民吼完这一句便没再说话，几秒后徐瑾华重重地放下筷子，起身离开了饭桌。
“妈！”
“砰！”
回答她的，只有沉重的关门声。
江璃看向父亲，祈求能从他那儿得到一知半解。
“吃饭。”
江仲民哑着嗓子说了两个字后重新拿起碗筷，给江璃碗里夹了块肉。
饭后江璃洗好碗便回了房间，一家三口各自待在三个空间，谁也没再踏进对方的属地。后来的几天里没有人再提起这件事情，江璃只知道父母已经决定好周末回老家探病，徐瑾华让她不用跟着去，自己留在家学习。
因为那晚发生的事，江璃这几天一直没敢开口和徐瑾华说想和同学出门玩的事，顾遥问了她好几次，江璃最后只好告诉她家里不同意。
周六上午九点多，江仲民开着车和徐瑾华一起出了门。大约十点的时候，家里的电话响了，江璃接起电话，打来的竟然是顾遥。
先前顾遥向她要手机号，江璃说自己没有手机，顾遥问如果想找她该怎么联系，那时候手机开始频繁地进入大家的生活，越来越多人慢慢取消了家里的座机，不过江璃家还保留着，她给顾遥留了座机号，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打来了。
“你好？请问江璃在家吗？”
“顾遥？”
“江璃？”一听对面的人是江璃，顾遥一下换了语气，“江璃你真的不出来玩吗？”
“不了，我妈不同意。”
“就只是喝饮料聊聊天而已，你和阿姨说我们不会去奇怪的地方的。”
电话那头的人还在苦苦哀求，江璃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你上完钢琴课了吗？”
“还没，现在是中途休息时间。哎，我都想好你过来后我们去哪儿玩了，我还想带你去看上次和你说的那部漫画，还有......”
江璃听着顾遥在耳边絮絮叨叨着自己早就制定好的计划，心里也跟着荡了起来。是啊，顾遥上次说的那部漫画听上去就很有意思，还有她说的那些她从没见过的东西……为什么她就必须待在家里，她也想和顾遥一样，哪怕不是去学钢琴、不是去看漫画、不是去买任何东西，只要让她离开这间房子出去透透气就行。
“顾遥，你几点下课？”
“十一点半，怎么了？”
“你把地址告诉我吧，我等下过去找你。”
“真的吗？！你真的要过来？你妈妈呢？她同意了吗？”
顾遥难掩兴奋，却又担心江璃被责备。
“我妈他们不在家，有事出去了，应该要到下午才回。”
“太好啦！”顾遥的叫声像是要冲破天际，“放心，我一定会在你爸妈回家前放你回家的，你等下到中蓝大厦楼下等我，我就在楼上练琴，下了课我就下去找你。”
“好，一会儿见。”
挂完电话，江璃回到房间时心脏还在砰砰作响，原地站了几秒，她打开衣柜换好衣服，又找出了自己装压岁钱的袋子。徐瑾华虽然平时很少给零花钱，但每年的压岁钱都会让江璃自己保管。江璃抽了几张，装进了口袋。
中南大厦在市中心附近，门口正好就是公车站，江璃下车后直接走到大门口。几十层楼高的大厦，从下往上一眼望不到顶，四面都是落地玻璃，反射出来的光线让她有些睁不开眼，一楼大厅里设了好几个闸门，大概只能刷卡进出，江璃站在门外，望着头顶银灰色的招牌，原来学钢琴是要到这种地方的。
出门前江璃有看好时间，在楼下等了大概几分钟，她就看见顾遥从电梯里冲出来，一路飞奔到门口把她抱住。
“等很久了吗？”
“没有，我也刚到。”
“嘿嘿，一想到能见到你就好高兴啊，刚才后半节课都没心思上了。”
江璃一边帮顾遥整理乱了的头发，一边听她讲今天上课发生的事。
“我们等下先去吃饭，吃完饭了再去玩，你有想吃的东西吗？”
顾遥说完等着江璃回应，却见她忽然转向别处。
“你在看陈璟川？”
顺着她的视线，顾遥发现她似乎是在看大门口，刚好陈璟川正从里面出来。
“他怎么也在这儿？”
江璃还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他也在这儿学钢琴，跟我是一个老师。”
原来他还会弹钢琴。
陈璟川也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两人，走过来打了声招呼。
“你不回家？”
“我和江璃要出去玩。”
江璃没说话，只在陈璟川看过来时点了一下头。
“行，那我先走了。”
男生挥了挥手便离开。
江璃挽着顾遥的胳膊往右边走，余光却不自觉地飘向左侧。他今天没骑车，穿过非机动车道进了公车站，大半个身子都在站牌后面，只能看到没被挡住的小腿。江璃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今天这身好像不是很好看。
“我们去吃什么呢？你中午会吃米饭吗？我知道有一家盖浇饭量大又便宜，要不要去试试？”
“好，那就去吃盖浇饭。”
顾遥说的店离中蓝大厦不远，在大厦后面的小巷子里，这条巷子的一侧全是餐馆，大都把招牌挂在了门口。看了一圈下来，江璃觉得把店开在这种地方，估计不少附近的上班族都会常来光顾。
“到了，就这家。”
即使周末又是饭店，不大的店面里几乎满座，她们找了个角落，刚好只够两人坐。
“他们这里可以选多种浇头，你看看喜欢吃什么。”顾遥给江璃指了指墙上的菜单，“米饭可以免费续，加5块可以加一份例汤。”
吃过饭，顾遥带着江璃去了自己常去的书店，一楼是书店，二楼是水吧，这里还可以借书，都是一个老板。放假的时候很多学生都会来这里学习或者看书，在二楼点一杯饮料就能待上一整天。顾遥一进门就直奔漫画区，江璃跟着过去看了一圈，最后绕去拿了本教辅书。沙发冷饮和空调，江璃一时间竟有些昏昏欲睡。
从店里出来后两人又去了步行街，这里卖的东西都很便宜，但质量也成正比，不过她们也只是逛逛。两人乐此不疲地穿梭在不同店面，看到新奇好玩的就都试一遍，两块钱的戒指五块钱的发箍，她们都能试出花样来。
刚从一家店里出来，顾遥的手机就响了，她妈妈打来问她几点回去。江璃这才惊觉自己有些乐不思蜀了，等顾遥挂完电话后忙问她现在几点。
“四点三十六。”
顾遥看着手机屏幕说道。
“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知道江璃不能在外面待太久，顾遥也没有再挽留。
“好，那我们去搭车吧。”
到家的时候是五点出头，房子里还是出门前的样子，江璃悬了一路的心此时终于能放下了，只是还没落到底，便听见身后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她连忙收好鞋子，以最快的速度跑进房间关上门，听着门外徐瑾华在喊自己的名字，江璃紧张得袖子一直套不进去。
“江璃？这孩子......怎么叫了这么久都没反应？”
“可能睡着了吧。”
江璃对着桌上的镜子胡乱地拨了拨头发，在徐瑾华的脚步声临近时拉开了房门。
“妈，爸，你们回来了。”
“你在房间里干嘛呢？叫了这么久都没出声。”
江璃双手背在身后，十指不停绞着衣摆。
“啊......我刚刚不小心睡着了，没听见。”
说完她便安静看着徐瑾华，心里默念：不能眨眼。
看到女儿脸上的红晕，徐瑾华信了她的话。
“以后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把房间门打开。”
“知道了。”
身后的衣摆满是褶皱，徐瑾华进房前让江璃洗把脸后去厨房帮忙。
夫妇俩回来前顺道去菜市场买了菜，江仲民这会儿正在厨房里收拾。
“爸，奶奶怎么样了？”
“好多了，脚已经没前几天那么肿了，胃口也好了不少。”
江璃没敢问其他的，只说了句“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