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嘉在家待业一年零八个月了,这一年零八个月的时光里,她翻译了五部短篇小说,三部中篇小说,一部长篇小说,骆其川,是她唯一的读者。

    她没有与作者去谈合作,没有与出版社去谈合作,她只是埋头蛮干,快两年了,她依然没有去考证,她称这段时光为:蛰伏。

    她压根没有郁郁不得志的长吁短叹,也没有不被赏识的怨天尤人,只要一落笔,她就快乐得不得了。骆其川回家看到的,经常是一张笑颜,一张调戏他的笑颜,时而勾勾手,时而摸摸屁股,像个十足的山大王。

    而骆其川的风光比往昔更盛,名声大噪的他经常被邀去参加座谈会,进来还有不少大学邀请他去演讲。

    人人都知道骆其川的女友是当年大闹热搜的林嘉,却无人知道那林嘉现在在何处高就。

    有人说:说不定早就分手了。

    有人说:骆总对外是宣称有女朋友的。

    有人说:就是为了避开一些莺莺燕燕吧。

    有人说:就是,要是真有,早就出来大方介绍正牌女友了,怎么可能不给个名分呢?

    有人说:是啊,说到底还是不够爱。可见就算有女友,也八字还未一撇。要是我有男朋友了,我必定要他发置顶官宣。

    前不久,骆其川向林嘉求婚了,林嘉拒绝了。人生哪会事事都遂心呢。

    林嘉抬头看了眼钟表,这会儿,伍伶俐该上门了。

    伍伶俐感慨,这读完博回来,还是躲不过考试,她在准备考建筑规划师,伍伶俐与林嘉不同,她热衷于各类考试,考得越多,她越兴奋。

    林嘉准备了伍伶俐爱吃的橙子,洗净切好,等她上门。当季的橙子,伍伶俐能一次吃下好几个。

    橙子切好半小时了,人却还没来。

    后来一问才知,她被追尾了,人没受伤。小风陪着她报警,陪着她等保险公司来人。

    被追尾了,第一时间没叫自己,也没叫骆其川,叫的是小风。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晚上骆其川回家,那盘橙子全归了他。

    再过了几日,骆其川跟林嘉八卦,小风最近日日迟到,问他哪里去了嘴巴闭得死死的扭扭捏捏。

    林嘉白了他一眼:“那天那盘橙子,你可得感谢你好兄弟。”

    骆其川竖起耳朵,听林嘉嫌弃他:“你是不是傻?”

    骆其川七巧玲珑心,立马串联到一起:“他俩几时搭到一块儿的?”

    林嘉掐指一算,认真分析起来:“大概就是那次,你做了满汉全席给伶俐接风,咱们吃不完,把小风叫过来号召光盘行动的那一次吧。”

    骆其川骄傲道:“吼,那我是月老啊。他俩可得给咱们一个大红包。”

    这爱情来得太快,连拐了六七十个弯的路,都可以称得上是顺路。

    伍伶俐装模作样道:“你每天这样送我上下班太麻烦了。”

    小风憨憨地笑:“没事儿,顺路。”

    小风想,这4S店得修慢点才好,越慢越好。

    伍伶俐想,这4S店这几天最好连修都不要修。

    再过了几日,听说小风和伍伶俐手拉着手,去看电影了。

    近来市内有个义卖集市,热闹得很。大伙儿支起摊,卖什么的都有,吃的喝的,玩的闹的,收入所得全部登记在入口处的公益组织,捐给贫困山区的儿童。如此,买卖双方都奉献了自己的爱心。

    小风和伶俐摆了两天,卖的是山药紫薯糕,制成花瓣的形状,撒些桂花作为花芯,古色古香得很。一盒放4颗,4颗卖15元,两天挣了一千八百多。

    林嘉去逛了逛,觉得蛮有意思得很,也要掺和,回来撸起袖子就干活,还把材料搬到庞琳家来做,就这么的,一家四口在郊区别墅里做起了冰粉。一共做了150杯。

    摊支了起来,却无人问津。

    150杯冰粉,只卖出去两杯,林嘉开始长吁短叹。

    骆其川无奈:“我是不是早就说过了,我妈是不是也说过了,谁会在穿大棉袄的季节里吃冰粉,现在是二月份。”骆其川伸出两指,吹了一口气:“你看,吹出来的气还是白的。”

    林嘉撇撇嘴,不说话。

    对面卖臭豆腐的中年夫妻俩笑笑,过来买了两杯,算是支持一下奉献爱心。

    林嘉嘴甜:“谢谢叔叔阿姨,叔叔气质儒雅,阿姨人美心善。”

    逗得两口子炸臭豆腐的长筷子都掉了一根。

    这再坐了半个小时,旁边的热乎小吃摊门庭若市,林嘉和骆其川的冰粉摊门可罗雀。

    骆其川倒是不慌,大不了剩下的146杯免费送了,反正一开始也没打算卖得出去,林嘉喜欢做,他就陪着瞎折腾,免得夜里回家被打。

    但他就爱逗逗林嘉,他悠哉悠哉地坐在凳子上,气定神闲道:“可惜了这146杯冰粉,无人问津呐。”

    这下倒好,戳到林嘉心沟沟里了,她瞬间想起自己翻译的小说也无人问津,怎么的,在家待了快两年,这就嫌弃了是吧。

    她一下子撩下手机,一把拍在桌子上,吓了骆其川一跳,立马觉出不对,林嘉可从来没有发过一次火。

    “你现在对我意见很大啊。”不是反问句,是陈述句。

    林嘉轻飘飘道:“是啊,这追梦难,摆摊也难。”

    骆其川两眼一转,速道:“没有没有,我这不是陪着你一起吗,无条件支持你。”

    他速起身,作势要给林嘉捏肩。

    林嘉拍开他上来的手,别打量她好糊弄,打量她不知道?还不是为着结婚的事?前阵子提了结婚的事,她没答应,男人嘛,还不是都先哄到手再说。

    也不知是不是姨妈快来了内分泌失调,她也忍不住多说几句:“当初说的好听,林嘉,去追梦吧。”

    这话引来对面臭豆腐摊的儒雅大叔的注意,他抬头看,哦是了,是两年前上过新闻的女孩子,他看过视频,与其用勇敢去形容她,或许智慧更贴切些。

    他记得当年那女孩站在舆论的暴风雨中,最终将自己所有过去的伤疤袒露在众人面前,扒开时血淋淋,收起时坦荡荡。

    她发的那篇声明他仔仔细细阅读过几遍,他至今仍然记得,里头有一句话:爱,是唯一的答案。

    很巧,他也相信爱。

    他继续观望着对面那对情侣的争执,也不知事情会如何收场。他与妻子相视一笑,静静观看。

    骆其川心里也委屈地很,他温声反驳道:“我怎么没有支持你呢?从终极自由辞职,我支持你。你细数数看大公司的邀请你推了多少个?做那样的翻译不是你想要走的路,我也支持你。翻译公司给你排的活儿你不喜欢,他们要按照自己的要求规定你翻译的套路,你不喜欢,辞职,好,我也支持你。你说要潜心翻译小说,只翻译自己喜欢的作家,只翻译自己喜欢的作品,我是不是一句质疑的话都没有说过?两年了林嘉,我质疑过你一句吗?”

    林嘉也有点心虚,寻思怎么找台阶下呢。

    但骆其川今天的话怎么就这么多,似乎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月经爬到他身上了不成?

    骆其川确实有一点很不满,既然都吵了起来,索性直接说出口:“为什么非得纠结出版的方式呢?我们自己花钱出版,不是也行得通吗?我看你就是闲着没事干,倔驴。”

    这下林嘉炸毛了,原是不生气了的,这话可算是踩到她的尾巴了。

    她激动道:“这能一样吗?我就不能被有眼光有智慧的出版商赏识吗?”

    竟敢说她是驴,那他就是一条狗!她一急,脱口而出道:“狗男人!”

    这话引得众人停住脚步,围观看起热闹。

    林嘉瞪眼道:“就你现在这副模样,还妄想骗我进入婚姻的坟墓,你想都别想!”

    周围一阵爆笑如雷,还有那不嫌事大的鼓起掌来。

    骆其川心道:完了,事儿大了,下回可千万别话赶话。

    林嘉下巴抬得老高,她不怕丢脸,对着人群扬言道:“我要做自己的女英雄,卖冰粉,献爱心!”

    146杯冰粉,真的都卖光了。

    有几个男士对骆其川道:“兄弟,我们这可都是为了保住你的位置啊。”

    这前头的人是看了热闹,这后头的人是看前头的人手一杯,猜测味道很好,于是凑了热闹。

    林嘉拍了拍手,满意收摊:“非常感谢大家的爱心,予人玫瑰,手有余香。”

    林嘉要收摊,骆其川不让林嘉动手,他想抱一抱林嘉,林嘉却不让他抱,两个人拉拉扯扯,欲拒还迎。

    林嘉刚才激动剁了一脚,下身一股暖流涌出,果然,该来的还是要来。

    林嘉在家虚弱了两天,骆其川哄了她两天,林嘉没理他。倒不是她摆谱,是真的虚弱,她平时体魄好得很,大概是那天摆摊贪嘴吃了冰又着急上火,还赶上月经的缘故。

    骆其川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她,生水都不让她碰一滴。

    骆其川下了班就赶回来做红糖酒酿炖蛋,鸡蛋还是托人带的土鸡蛋,加了醪糟和枸杞。

    林嘉这狗鼻子一嗅,心动得不得了,这小骆子,还不赶紧端上来。

    骆其川天衣无缝地配合她,轻轻哄道:“让姨妈乖乖听话。小骆子也听话。”

    林嘉总算是笑了。其实到第三天,也已经活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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