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风霄身上并没有太多伤痕，下手之人致命一招是穿胸而过，掏去了他的一颗心。
他心脏附近的皮肉因为这一击而呈现焦糊状。
“你是说，当年你与魔刹主在堕心谷一战时，就有人在暗中偷袭？”
凌雪意默然回想那时候的场景，对蓬莱三垣道：“不错，那一招蓄力已久，是冲着置我于死地来的，可我无暇分心，只能强撑着，欲燃尽命元与魔刹主同归于尽，若非她后来以死生老树再造生机，此时我亦没有命在了。”
凌宿端坐于殿上主位，思索道：“你怀疑……杀害风霄的凶手，便是一百二十年前偷袭你之人？”
“风霄的实力与我只在伯仲之间，即便强悍如魔刹主，亦无法在数招之内轻取他的性命。可他不仅死于非命，连海潮剑亦不知所踪……”凌雪意冷声道，“如此修为，与那曾偷袭我的人极有可能为同一人，且那人很可能就是仙门之人，才使得风霄放下警惕，中了他的诡计。”
“有道理。”
坐于左右下首的查鉴嵘与储遗风各自思量，表示同意。
“可凶手取走他的心脏与佩剑，又是为了什么呢？”凌宿陷入了深思。
凌雪意道：“我的情霜剑与风霄的海潮剑皆是仙门不可多得的神器，一旦开光，便会自行认主，那人带走海潮剑，想必不是存着夺宝的心思……”
至于心脏？
风霄与她皆是婆罗神树所生，优昙青果便是他们的前身，难道那人是对优昙青果有所觊觎？
凌雪意忽然道：“扶摇山用慕潮生换了优昙青果？”
这话问得太突然，凌宿不明所以，以为她又要翻前几日的旧账，在此跟他讨论慕潮生的去留，皱了眉头：“此事之后再说。”
查鉴嵘身为她的师尊，不想她跟凌宿闹得太僵，只得道；“不错，扶摇山的确提出想要婆罗神树所结的优昙青果，掌教师兄当时为了你的安危，也只能同意。怎么了？”
三垣里最聪明的储遗风咂摸出了点不寻常的意味，犹疑道：“你……”
不待他说出心中的疑惑，凌雪意已问了出来：
“蓬莱位居仙门之首，天材地宝多如山积，为什么扶摇山指名道姓就要这优昙青果呢？”
查鉴嵘心思比较耿直，理所当然道：“蓬莱宝物虽多，可优昙青果最为贵重，他们知道要救的是你，直接坐地起价，狮子大开口，要它也不足为奇。”
凌雪意手指轻扣着身旁的茶几，无可无不可地道：“也许吧。”
但在这么敏感的时候，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吗？
凌宿严阵以待道：“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风霄的海潮剑，再以海潮剑的气息为引，顺藤摸瓜揪出幕后的凶手。”
“至于扶摇山嘛……”储遗风微笑道，“反正优昙青果尚未成熟，还在我蓬莱的婆罗神树上挂着呢，有的是时间跟他们周旋。”
凌宿微微颔首，以示认可。
“对了。”查鉴嵘到底是凌雪意的师父，说着正事，亦不忘挂心她的身体，“雪意，这几日你的伤势如何了？”
“劳师尊费心，已在慢慢好转了。”
凌宿哼了一声，道：“魔气入体之事，你可别忘了——”
怕这父女俩又吵起来，查鉴嵘与储遗风各自使了个眼神，又随意闲话了几句，便让凌雪意退下了。
眼见她离开大殿，凌宿才低声问储遗风：“索擎与晏泽宇走了么？”
“我正想说呢。”储遗风玩味一笑，“昨日苍梧山又来人了，想是那沈掌教见索擎都劝不回晏泽宇，便出了个狠招，师兄，你要不要猜一猜……沈寰这回使的什么招数？”
查鉴嵘不耐道：“好端端卖什么关子啊？快说。”
储遗风道：“沈寰昔日娶了玉清仙府的首徒，那现任府主是他的小舅子，他把小舅子的女儿，也就是他的外侄女，许给晏泽宇了，小姑娘昨日直接上门来我蓬莱讨要夫婿了！”
说到最后，他又忍不住笑了起来：“晏泽宇不肯，那粉红豹现在还一口一个表哥缠着他呢……”
凌宿纳闷道：“晏泽宇又不是沈寰的儿子，这是哪门子的表哥？”
储遗风笑道：“谁知道呢？”
“表哥……你跟我回去吧，表哥……”薛茗烟去拉晏泽宇的衣袂，倔强地瞪大了眼，一张俏脸上写满了不甘心。
“烟儿！”晏泽宇挣开她的桎梏，颇感无奈，“谁让你来蓬莱洲的？你先回去，之后我自然会回苍梧山的。”
薛茗烟不依，固执道：“可是舅舅已经为我俩定亲了，就算你再怎么倾慕凌仙子，我现在才是你的妻子！而且，凌仙子已经有自己的夫婿了，你就放手吧！”
两人身处蓬莱的一处桃林之内，然而，纵然此刻的风景再美，晏泽宇也无心欣赏。
在此之前，他一直都是好声好气地跟这位小师妹说话，可听见她言语如此戳自己的心，也不由得动怒了。
“烟儿，你明知道雪意与那慕潮生的婚事非是出自她本意，且她自己也极为抵触，更不要说，当日与慕潮生拜堂之人并非她自己，而是找了人代替，你怎么能罔顾事实，颠倒黑白呢？”
薛茗烟被他吼得委屈极了，提声道：“我又没说错！你俩现在一个有妇之夫，一个有夫之妇，要是还牵扯不清，难道不是对不起我？”
晏泽宇被她这么一闹，反而冷静下来，说道：“师妹，这门婚事是师尊做主，非我所愿，算不得数。”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凭什么不算数？”薛茗烟一副不敢相信的神情，看着快要哭了。
晏泽宇道：“烟儿，我是为你好，我不想耽搁你。”
“你胡说！舅舅和我才是为你好。”
“跟我回去吧！”
“表哥……”
话题又回到了最初，薛茗烟锲而不舍地缠着晏泽宇，一个劲儿地要他马上随自己回苍梧山。
晏泽宇烦不胜烦，可她硬要胡搅蛮缠，他一时间也拿她没有办法。
世人的吵嚷皆与凌雪意无关，岣嵝峰上松风如涛，隐约可闻猿猴临海长啸，她立于回岩绝壑之上，于林峦掩映间，将凌风霄被琉璃业火焚烧过后的骨灰，洒向了那广袤无垠的碧蓝海域。
“此生若不能揪出凶手，为你报仇，凌雪意死无葬身之地。”
誓言凄凉，回荡在海风与浪潮之间，亡者已不可知，唯有生者铭记。
傍晚时分，凌雪意回房，见角落里缩着个人，才想起自己竟刻意遗忘了慕潮生。
“你……”她纳闷道，“你怎么还穿着这一身喜服？”
慕潮生承受着她的打量，脸上没有被询问的难堪，只是解释：“我没有行李。”
这孩子与蓬莱的弟子们不同，没有修为，没有辟谷之术，还没饿死是因为这房里还有成婚时，弟子们随意摆的几盘时令瓜果。
凌雪意叹了口气，不论是她体内的魔气，还是扶摇山一心想要的优昙青果，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起来。”
慕潮生闻言，将垂着的脑袋抬了起来，无声地看着她，茫然的神情带着几分无辜之意。
“你还是个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整日以这些瓜果为食像什么话？”凌雪意道，“是我考虑不周。”
慕潮生张了张口，想说有这些新鲜瓜果已经很好了，从前他只配与扶摇山的猪狗争食。
不过话至嘴边，还是算了。
旁人对你稍微和颜悦色些，你便要掏心掏肺地大倒苦水，恨不得将过往所受的苦楚都倾诉出来，以为这样就能获得旁人的同情，殊不知旁人听了这些只觉得你廉价，觉得拿捏到了你的把柄。
若你将来还有可利用之处，便要借此来将你敲骨吸髓。
他绝不允许自己成为这样的人。
凌雪意蹲下/身道：“走吧，我带你去膳房。”
慕潮生露出不解的神情。
当他不再维持那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眼角眉梢有了别样的情态时，一张脸简直生动、漂亮极了。
她一向不喜与外人肢体接触，但可能是此时风景正好，也可能是美丽而弱小的事物总有些特权，凌雪意伸出手去，将脚已经蹲麻了的慕潮生扶了起来。
慕潮生自己站不稳，只能依靠她的力量慢慢站起来。
这短暂的过程中，他偷偷瞥了她一眼。虽然体型相差不大，但她扶着他的时候，从姿势和力道就能看得出，她下盘很稳，他忽然就想起来，她已是如今的仙门第一人。
而他此生已与修行无缘了。
太瘦了。
凌雪意在心内如此慨叹——
瘦得只剩皮包骨头了。
他在扶摇山是怎么活下来的？
待慕潮生自己站稳后，凌雪意便收回了手，温声道：“蓬莱大部分弟子已不需要饮食，但一些未成年的小师侄们不在此列，我会让膳房也给你准备一份吃食，以后你的一日三餐便与他们一起吧。”
蓬莱三洲都有自己的膳房，因为大部分弟子并无口腹需求，所以三洲的膳房都很小，且数量不多，蓬莱与瀛洲都只有一个。
这就意味着，需要饮食的都是固定的那一群人，且没有多余的膳房可去，大家一日三餐都在一处。
此时已过了饭点，膳房管事见凌雪意亲自领着一名红衣少年前来，忙上前迎接，笑道：
“凌仙子，您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我们啊？”又看向她身后，“这位是……”
凌雪意轻轻颔首，示意他自我介绍。
慕潮声便说了自己的名字。
管事笑容一顿，再观这少年的穿着打扮，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凌雪意道：“以后他每日的饮食我便托付给你了。劳烦师傅费心，这几日为他准备些流食，等他肠胃适应后，再想些法子为他食补。”她打量了慕潮生的身量，难得浅笑道，“男孩子发育的时间会比女孩子晚一些，他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太瘦了，不健康，太矮了，也会被其他孩子笑话。”
“是。”管事忙点头道，“仙子吩咐，我都记下了。”
凌雪意又道：“他今日还未曾正经吃过一顿饭，师傅能安排一下，给他开个小灶吗？”
“可以可以！”管事道，“我现在就去安排。”
凌雪意侧身对慕潮生道：“去吧。”
慕潮生沉默地跟着膳房管事朝后厨走去，却在行出一段距离时，缓缓回过头来，向那逆光而立的仙子投去意味不明的一眼。
只是凌雪意已经毫不留恋地转身，往光影的尽头去了。
她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自己的路要走。
慕潮生看不清她的身形，心想，这阳光，可真刺眼啊。
他心脏附近的皮肉因为这一击而呈现焦糊状。
“你是说，当年你与魔刹主在堕心谷一战时，就有人在暗中偷袭？”
凌雪意默然回想那时候的场景，对蓬莱三垣道：“不错，那一招蓄力已久，是冲着置我于死地来的，可我无暇分心，只能强撑着，欲燃尽命元与魔刹主同归于尽，若非她后来以死生老树再造生机，此时我亦没有命在了。”
凌宿端坐于殿上主位，思索道：“你怀疑……杀害风霄的凶手，便是一百二十年前偷袭你之人？”
“风霄的实力与我只在伯仲之间，即便强悍如魔刹主，亦无法在数招之内轻取他的性命。可他不仅死于非命，连海潮剑亦不知所踪……”凌雪意冷声道，“如此修为，与那曾偷袭我的人极有可能为同一人，且那人很可能就是仙门之人，才使得风霄放下警惕，中了他的诡计。”
“有道理。”
坐于左右下首的查鉴嵘与储遗风各自思量，表示同意。
“可凶手取走他的心脏与佩剑，又是为了什么呢？”凌宿陷入了深思。
凌雪意道：“我的情霜剑与风霄的海潮剑皆是仙门不可多得的神器，一旦开光，便会自行认主，那人带走海潮剑，想必不是存着夺宝的心思……”
至于心脏？
风霄与她皆是婆罗神树所生，优昙青果便是他们的前身，难道那人是对优昙青果有所觊觎？
凌雪意忽然道：“扶摇山用慕潮生换了优昙青果？”
这话问得太突然，凌宿不明所以，以为她又要翻前几日的旧账，在此跟他讨论慕潮生的去留，皱了眉头：“此事之后再说。”
查鉴嵘身为她的师尊，不想她跟凌宿闹得太僵，只得道；“不错，扶摇山的确提出想要婆罗神树所结的优昙青果，掌教师兄当时为了你的安危，也只能同意。怎么了？”
三垣里最聪明的储遗风咂摸出了点不寻常的意味，犹疑道：“你……”
不待他说出心中的疑惑，凌雪意已问了出来：
“蓬莱位居仙门之首，天材地宝多如山积，为什么扶摇山指名道姓就要这优昙青果呢？”
查鉴嵘心思比较耿直，理所当然道：“蓬莱宝物虽多，可优昙青果最为贵重，他们知道要救的是你，直接坐地起价，狮子大开口，要它也不足为奇。”
凌雪意手指轻扣着身旁的茶几，无可无不可地道：“也许吧。”
但在这么敏感的时候，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吗？
凌宿严阵以待道：“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风霄的海潮剑，再以海潮剑的气息为引，顺藤摸瓜揪出幕后的凶手。”
“至于扶摇山嘛……”储遗风微笑道，“反正优昙青果尚未成熟，还在我蓬莱的婆罗神树上挂着呢，有的是时间跟他们周旋。”
凌宿微微颔首，以示认可。
“对了。”查鉴嵘到底是凌雪意的师父，说着正事，亦不忘挂心她的身体，“雪意，这几日你的伤势如何了？”
“劳师尊费心，已在慢慢好转了。”
凌宿哼了一声，道：“魔气入体之事，你可别忘了——”
怕这父女俩又吵起来，查鉴嵘与储遗风各自使了个眼神，又随意闲话了几句，便让凌雪意退下了。
眼见她离开大殿，凌宿才低声问储遗风：“索擎与晏泽宇走了么？”
“我正想说呢。”储遗风玩味一笑，“昨日苍梧山又来人了，想是那沈掌教见索擎都劝不回晏泽宇，便出了个狠招，师兄，你要不要猜一猜……沈寰这回使的什么招数？”
查鉴嵘不耐道：“好端端卖什么关子啊？快说。”
储遗风道：“沈寰昔日娶了玉清仙府的首徒，那现任府主是他的小舅子，他把小舅子的女儿，也就是他的外侄女，许给晏泽宇了，小姑娘昨日直接上门来我蓬莱讨要夫婿了！”
说到最后，他又忍不住笑了起来：“晏泽宇不肯，那粉红豹现在还一口一个表哥缠着他呢……”
凌宿纳闷道：“晏泽宇又不是沈寰的儿子，这是哪门子的表哥？”
储遗风笑道：“谁知道呢？”
“表哥……你跟我回去吧，表哥……”薛茗烟去拉晏泽宇的衣袂，倔强地瞪大了眼，一张俏脸上写满了不甘心。
“烟儿！”晏泽宇挣开她的桎梏，颇感无奈，“谁让你来蓬莱洲的？你先回去，之后我自然会回苍梧山的。”
薛茗烟不依，固执道：“可是舅舅已经为我俩定亲了，就算你再怎么倾慕凌仙子，我现在才是你的妻子！而且，凌仙子已经有自己的夫婿了，你就放手吧！”
两人身处蓬莱的一处桃林之内，然而，纵然此刻的风景再美，晏泽宇也无心欣赏。
在此之前，他一直都是好声好气地跟这位小师妹说话，可听见她言语如此戳自己的心，也不由得动怒了。
“烟儿，你明知道雪意与那慕潮生的婚事非是出自她本意，且她自己也极为抵触，更不要说，当日与慕潮生拜堂之人并非她自己，而是找了人代替，你怎么能罔顾事实，颠倒黑白呢？”
薛茗烟被他吼得委屈极了，提声道：“我又没说错！你俩现在一个有妇之夫，一个有夫之妇，要是还牵扯不清，难道不是对不起我？”
晏泽宇被她这么一闹，反而冷静下来，说道：“师妹，这门婚事是师尊做主，非我所愿，算不得数。”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凭什么不算数？”薛茗烟一副不敢相信的神情，看着快要哭了。
晏泽宇道：“烟儿，我是为你好，我不想耽搁你。”
“你胡说！舅舅和我才是为你好。”
“跟我回去吧！”
“表哥……”
话题又回到了最初，薛茗烟锲而不舍地缠着晏泽宇，一个劲儿地要他马上随自己回苍梧山。
晏泽宇烦不胜烦，可她硬要胡搅蛮缠，他一时间也拿她没有办法。
世人的吵嚷皆与凌雪意无关，岣嵝峰上松风如涛，隐约可闻猿猴临海长啸，她立于回岩绝壑之上，于林峦掩映间，将凌风霄被琉璃业火焚烧过后的骨灰，洒向了那广袤无垠的碧蓝海域。
“此生若不能揪出凶手，为你报仇，凌雪意死无葬身之地。”
誓言凄凉，回荡在海风与浪潮之间，亡者已不可知，唯有生者铭记。
傍晚时分，凌雪意回房，见角落里缩着个人，才想起自己竟刻意遗忘了慕潮生。
“你……”她纳闷道，“你怎么还穿着这一身喜服？”
慕潮生承受着她的打量，脸上没有被询问的难堪，只是解释：“我没有行李。”
这孩子与蓬莱的弟子们不同，没有修为，没有辟谷之术，还没饿死是因为这房里还有成婚时，弟子们随意摆的几盘时令瓜果。
凌雪意叹了口气，不论是她体内的魔气，还是扶摇山一心想要的优昙青果，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起来。”
慕潮生闻言，将垂着的脑袋抬了起来，无声地看着她，茫然的神情带着几分无辜之意。
“你还是个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整日以这些瓜果为食像什么话？”凌雪意道，“是我考虑不周。”
慕潮生张了张口，想说有这些新鲜瓜果已经很好了，从前他只配与扶摇山的猪狗争食。
不过话至嘴边，还是算了。
旁人对你稍微和颜悦色些，你便要掏心掏肺地大倒苦水，恨不得将过往所受的苦楚都倾诉出来，以为这样就能获得旁人的同情，殊不知旁人听了这些只觉得你廉价，觉得拿捏到了你的把柄。
若你将来还有可利用之处，便要借此来将你敲骨吸髓。
他绝不允许自己成为这样的人。
凌雪意蹲下/身道：“走吧，我带你去膳房。”
慕潮生露出不解的神情。
当他不再维持那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眼角眉梢有了别样的情态时，一张脸简直生动、漂亮极了。
她一向不喜与外人肢体接触，但可能是此时风景正好，也可能是美丽而弱小的事物总有些特权，凌雪意伸出手去，将脚已经蹲麻了的慕潮生扶了起来。
慕潮生自己站不稳，只能依靠她的力量慢慢站起来。
这短暂的过程中，他偷偷瞥了她一眼。虽然体型相差不大，但她扶着他的时候，从姿势和力道就能看得出，她下盘很稳，他忽然就想起来，她已是如今的仙门第一人。
而他此生已与修行无缘了。
太瘦了。
凌雪意在心内如此慨叹——
瘦得只剩皮包骨头了。
他在扶摇山是怎么活下来的？
待慕潮生自己站稳后，凌雪意便收回了手，温声道：“蓬莱大部分弟子已不需要饮食，但一些未成年的小师侄们不在此列，我会让膳房也给你准备一份吃食，以后你的一日三餐便与他们一起吧。”
蓬莱三洲都有自己的膳房，因为大部分弟子并无口腹需求，所以三洲的膳房都很小，且数量不多，蓬莱与瀛洲都只有一个。
这就意味着，需要饮食的都是固定的那一群人，且没有多余的膳房可去，大家一日三餐都在一处。
此时已过了饭点，膳房管事见凌雪意亲自领着一名红衣少年前来，忙上前迎接，笑道：
“凌仙子，您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我们啊？”又看向她身后，“这位是……”
凌雪意轻轻颔首，示意他自我介绍。
慕潮声便说了自己的名字。
管事笑容一顿，再观这少年的穿着打扮，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凌雪意道：“以后他每日的饮食我便托付给你了。劳烦师傅费心，这几日为他准备些流食，等他肠胃适应后，再想些法子为他食补。”她打量了慕潮生的身量，难得浅笑道，“男孩子发育的时间会比女孩子晚一些，他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太瘦了，不健康，太矮了，也会被其他孩子笑话。”
“是。”管事忙点头道，“仙子吩咐，我都记下了。”
凌雪意又道：“他今日还未曾正经吃过一顿饭，师傅能安排一下，给他开个小灶吗？”
“可以可以！”管事道，“我现在就去安排。”
凌雪意侧身对慕潮生道：“去吧。”
慕潮生沉默地跟着膳房管事朝后厨走去，却在行出一段距离时，缓缓回过头来，向那逆光而立的仙子投去意味不明的一眼。
只是凌雪意已经毫不留恋地转身，往光影的尽头去了。
她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自己的路要走。
慕潮生看不清她的身形，心想，这阳光，可真刺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