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刚一接通，就传来了嘈杂混乱的背景音。
“姐！出事了，欧阳启死了。”
群玉的声音不大，像是在一个角落里偷偷地和她通话，但是这声音却像一只令箭，一下子戳进她的耳朵里。
“谁？”原野不可置信地问道。
“欧阳启。警察已经过来封控了，我没有看到现场，听人说好像是被人用匕首插进了心脏。而且现在大家都在议论……”群玉突然停了下来，犹豫要不要说出接下来的话。
“议论什么？”群玉片刻没有回答，“议论说可能是你找人干的。”
这次换到原野沉默了。
“我？”
群玉自责不该将这话告诉原野，连忙补充道：“姐，别听他们信口胡说，咱们所里的人向来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群玉还想解释得更多，但是原野已经没有心思听了。
她草草地回了一句：“我没事，你在那等着我，我马上到。”之后便将电话挂断了。
“都怪我，不应该多嘴的。”群玉懊悔万分，此时身后警戒线已经拉起来了，她同一群人站在外围，看不到里面的具体情况。
原野顾不上自己的伤势，披上外套拎着包就出门了。
她急匆匆地奔向所里，一路上，昨晚的情景不断浮现在眼前。
她看不清那个女人的脸，只记得窗外的光映出一张人脸的侧影，看不到表情。
七点整，城市里钟楼的声音再次响起。
原野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口古老的钟罩里，钟椎每撞击一次，她的头就会爆炸一次。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原野觉得只有她亲自到现场去看一眼，才能得到答案。
这段路程比平时更加漫长了，每一个曾经熟悉到被忽略的街道、标牌、路口都像是第一次出现在原野的生活里，一个个节点被重新标记，记忆被推翻重塑。
研究所楼下被围得水泄不通，原野的车只得停在外围。
她一头扎进看热闹的人群里，左挤挤右挪挪，蹭了人的胳膊，又被人踩了脚，人挨着人，腿缠在一起像要打结。
眼看着她马上就要突破重围，突然在人群中被人拍了肩膀，她转过头，此时一直被护在怀里的受伤左臂暴露出来，一双有力的手重重地握住她的伤口，位置之精准就仿佛看到了衣服覆盖下的伤口。
原野吃痛，倒吸一口凉气，等她转回身来寻找握她伤口的那人时，却扑了空，只看到前后左右拥挤在一起的人头攒动。
“见了鬼了。”
原野终于挤进围观人群的最外层，她撩起来警戒线就想钻进去。
当她半个身子已经弯下去，下一秒却被一双大手无情地推了出来，原野险些摔倒。
“这位女士，无关人等不可入内。”
“我是这栋楼里的工作人员。”
“请您出示一下证件。”
原野摸遍全身口袋，把包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证件，暗道一声“糟糕”。
忘记拿了。
“既然您没有证件，那就请您离开现场。”这位警察神情严肃，眉头压低，目光如炬，方正的颌角给人一种紧张的压迫感，他示意原野离开。
原野还想继续努力一下，企图通过多种途径证明自己说的是事实，但都无济于事。
没办法，原野只能再跟群玉打电话，让她把备用的工牌送下来。
群玉赶下来的时候，楼下的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来来往往的人流从看客变成了这栋楼里的上班族，只剩下原野一个人从始至终站在原地。
原野抬头看向23楼的某扇窗户，昨夜的梦境重现在她眼前。
“那个人到底是谁？”
“哪个人？”群玉下楼看到原野在望着天空失神，接上了她的话。
原野回过神来，说：“没事，工牌拿下来了吗？”
“拿到了，在这儿。”群玉将手中的工牌递给原野。
原野接过工牌时看到群玉手上的伤，问她：“怎么受伤了？”
“没事，一不小心。”群玉将手缩回去。
原野径直奔向电梯间，被群玉拦住：“封控，电梯停运。”
“那你刚才是怎么下来的？”
群玉指指旁边：“楼梯。”
原野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是感叹群玉的体能还是担忧自己的双腿，她缓慢又坚定地竖起了一个大拇指说：“你厉害。”
楼梯间不透风，还没爬上几层，原野已经满身大汗，汗珠不可避免地接触伤口，蛰得生疼。
她将袖子绾上去的时候发现衣袖上已经沾染到血迹，想来必定是刚才那人紧紧一握，衣服碰到了伤口。
群玉已经先她半层，站在上面俯视：“姐，你怎么了？”待她看清楚原野手臂上的血痕，噔噔噔地跑下来问：“这是怎么了，怎么受伤了？咱们先去医院吧。”
原野摆摆手：“可能是被我家猫划伤的，没大碍，过几日自己就好了。”
原野休息片刻后，从间隙中抬头往上看，层层回转的楼梯仿佛没有尽头，颇有通天之势，而她们两人深陷其中，目前还处在底层。
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继续强撑着往上爬。
“现在几楼了？”原野气喘吁吁地瘫坐在楼梯上，无助地搂着栏杆。
群玉在一旁双手扶膝，上气不接下气地回答，“12楼。”
原野仰天长叹，说：“不是吧，我实在是没有力气了，歇会儿，歇会儿。”
原野闭上眼睛，长叹了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她一睁眼，墙壁上一个翠玉镶边的钟表映入眼帘。
表盘周边的宝石是深碧色的，像一汪清澈的潭水，游鱼青荇舞动其中，这潭水便浑浊起来。
宝石折射出的光是柔和的浅绿，晕在弧形玻璃制作的表盘上，形成一层幻境。
秒针是幽深的墨色，如幽灵一般在表盘上拂过，不留痕迹。
时针与分针是铜制的金黄色，看起来颇有分量，分针每转动一格，便会振动一下，力重千钧，声音却清脆如绝境悬崖滴落的一滴山泉水，在空旷的山谷荡出回音。
“群玉，这里，什么时候有一只钟表的？”
群玉向原野指向的地方看去，只见在米白色大理石铺就的墙壁上，镶嵌着一块翡翠玉盘，周遭雕刻着神秘的花纹，表盘的玻璃有些蒙尘。
这样一个有些复古的物件在这栋现代化的大楼的墙壁上，显得格格不入。
“姐，咱们撞上大运了。”
群玉看着那只钟表恍神，仿佛这只钟表有着神奇的魔力。
“大运，什么大运，你这孩子不会是跑楼跑傻了吧……”原野站起来，将手放在群玉额头上，测了测温度，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作对比，“没发烧呀。”
“姐，你记不记得前段时间我跟你说过咱们这栋大楼里的一件怪事？”
“不记得了。”原野缓了缓要继续往上爬，“走，咱们边上楼边说。”
“好嘞。姐，是这样的，咱们这栋楼里，流传着一段神秘的传说，说是咱们这栋大楼里存在另一个独立的空间——暗格，暗格会在各个楼层之间穿梭，可能会在任意的时间点出现在任意一个场所，有幸见过暗格的人，都会走大运。可惜的是没有人知道暗格的详情，或者会以什么样的形式出现。有些话在人的嘴里传来传去，最后都会变成特别夸张失真的说法，慢慢地，相信的人越来越少了。你看这个钟表，看起来就是个有年代的物件，咱们这栋楼才有几个年头呀，这么古怪的东西出现在这栋楼里才真是一件怪事。依我看，这八成就是暗格。而且据我所知，咱们身边就有一个见过暗格的活生生的例子。”
“谁？”
群玉小心翼翼地环视了四周，确认没人之后伏在原野耳边小声说道：“王所长。”
原野眉头压低，眼睛往后方刚刚经过的王所长在的楼层瞟了瞟，满脸疑惑和探究——展开说说？
“姐，你来所里的年头少，不知道咱们这位王所长的‘升迁事迹’。几年前，现在的王所长还只是所里的一位高级工程师，那时的所长是殷世航，现如今被调往部委了，也就是大家常说的‘殷部长’。有一年上面下命令，要求所里承担一项部委重点项目，我记得好像是关于什么‘记忆雕刻’的，具体的内容我也不是很清楚，因为这已经属于机密了，像我这种研究所底层人员是接触不到的。巧就巧在，这个项目是由当时的殷所长负责的，王所长那时候还是王工，是殷所长的下级之一。”
“可是据我所知，这个项目最后不了了之了。”
原野几年前在国外的时候有听自己的老师浅浅地提过这个项目，当时老师特别惋惜地对她说：“你若是在，定可大展拳脚。”
原野在电话里笑一笑道：“老师您过誉了。”
如今想来，老师所说的事与群玉所言该是同一件才对。
“姐，你也听说这个事啦，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看来有些事并没有想象中的密不透风。所以才说这件事情玄妙呢，这个项目的进度和结果在所里都属于机密，除了项目组的人外其他人一概不知。但是，突然有一天，这个项目组宣布解散，殷所长调离，王工破天荒地一路晋升，从高级工程师到副所长，再到所长，这晋升速度比火箭升天都快。恰逢那段时间暗格的存在吸引了大家的注意，众人就将这两件看似毫无关系的事情联系在一起，好像只有借助某种神秘力量才能将不可思议的事情合理化，一来二去，这些言传甚嚣尘上。所里当时还出了通知，禁止议论暗格，不过这么一来，更有此地无银三遍两的意味了。”
“那后来呢？”原野追问。
“哪有什么后来。这件事情的中心人物是谁，是所长，是现在的掌权者。咱们这些底下的人也不是傻的，知道有些事情如果过火了只会吃不了兜着走，自然是有所收敛。而且所里承接的任务越来越多，大家的压力越来越大，时间一长，这件事的关注度也就慢慢淡下去了。所以说啊，想压制一件事情最有效的办法就是转移注意力，用另一个麻烦来掩盖眼前的麻烦，慢慢地，大家就忘了。只要大家忘记，这个麻烦就从此消失了。”
“看不出来啊，小小年纪，懂得挺多。”原野望了望头上的楼梯，对群玉投去赞许的目光，“18楼了，胜利在望。”
“我觉得，刚刚那只钟表，八成就是暗格。”
群玉一把拉住原野的胳膊，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好像在原野的脸上能找到答案一般。
“有人见过暗格吗？”
“据我所知，目前还没有。起码没有一个人笃定地说自己见过暗格。”
“那如何证明刚刚那只钟表是暗格？既然那只钟表是镶嵌在墙壁上的，大楼里又人来人往，肯定已经有很多人都见过那只钟表了，那为什么从来没有人提到过这件事？按理来说，像你今天的这种猜测和怀疑，见过这只表的人也应该有才对。可是，关于这只钟表的事，却从未有人谈起过。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那倒也是。如此说来，就更加诡异了。我还从没听谁提起过咱们这栋大楼里有这样一个格格不入的物件。”
“我给你支个招吧。”
“什么什么？”
群玉有些兴奋，她本以为原野对暗格和钟表的事情毫无兴趣，没想到原野会主动提出办法。
原野神神秘秘地凑到群玉耳边，说：“跟咱们这栋楼里的清洁阿姨搞好关系。”
“清洁阿姨？清洁阿姨！”群玉恍然大悟，“姐，高啊。刚刚咱们是在12楼的楼梯间里发现的那只钟表，在高层工作的人肯定不常走楼梯，所以他们发现这只钟表的概率很小。但是清洁阿姨不一样，打扫楼梯间是她们的工作，说不定她们就曾经看到过呢。”
原野看着群玉如获至宝的表情会心一笑，心想：“群玉像个小孩子一样，心思除了不在工作上，哪儿都放。”
在二人的交谈之下，时间过得很快，如今21楼就在眼前，原野突然停下了脚步。
她觉得周围突然变得空旷起来，太阳光从楼梯间的窗户照射进来，洒在原野的头顶。
她一抬头，睫毛兜住一弯日光。
原野深深吸了一口气，灰尘、阳光和空气进入她的鼻腔，片刻，呼出一股温热的气流。
群玉在前面转了弯，才发现原野落在了后面，她双手搭在楼梯栏杆上，指了指前面，说：“姐，近在咫尺。”
原野看着眼前这个姑娘鬓边被汗水打湿的碎发和明媚的笑容，冷不丁地问：“群玉，咱们认识多久了？”
群玉抬起头，眼珠骨碌碌地转，手指灵活地捏动，回答道：“两年多了吧。”她神色羞赧，又笑起来，阳光在她身后扬起灰尘，暖色的光晕从她的每一缕头发丝中散发出来，恍若九天神女下凡。
“原来已经这么久了啊。”
“我们还会有更久。”群玉意味深长地说。
“姐！出事了，欧阳启死了。”
群玉的声音不大，像是在一个角落里偷偷地和她通话，但是这声音却像一只令箭，一下子戳进她的耳朵里。
“谁？”原野不可置信地问道。
“欧阳启。警察已经过来封控了，我没有看到现场，听人说好像是被人用匕首插进了心脏。而且现在大家都在议论……”群玉突然停了下来，犹豫要不要说出接下来的话。
“议论什么？”群玉片刻没有回答，“议论说可能是你找人干的。”
这次换到原野沉默了。
“我？”
群玉自责不该将这话告诉原野，连忙补充道：“姐，别听他们信口胡说，咱们所里的人向来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群玉还想解释得更多，但是原野已经没有心思听了。
她草草地回了一句：“我没事，你在那等着我，我马上到。”之后便将电话挂断了。
“都怪我，不应该多嘴的。”群玉懊悔万分，此时身后警戒线已经拉起来了，她同一群人站在外围，看不到里面的具体情况。
原野顾不上自己的伤势，披上外套拎着包就出门了。
她急匆匆地奔向所里，一路上，昨晚的情景不断浮现在眼前。
她看不清那个女人的脸，只记得窗外的光映出一张人脸的侧影，看不到表情。
七点整，城市里钟楼的声音再次响起。
原野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口古老的钟罩里，钟椎每撞击一次，她的头就会爆炸一次。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原野觉得只有她亲自到现场去看一眼，才能得到答案。
这段路程比平时更加漫长了，每一个曾经熟悉到被忽略的街道、标牌、路口都像是第一次出现在原野的生活里，一个个节点被重新标记，记忆被推翻重塑。
研究所楼下被围得水泄不通，原野的车只得停在外围。
她一头扎进看热闹的人群里，左挤挤右挪挪，蹭了人的胳膊，又被人踩了脚，人挨着人，腿缠在一起像要打结。
眼看着她马上就要突破重围，突然在人群中被人拍了肩膀，她转过头，此时一直被护在怀里的受伤左臂暴露出来，一双有力的手重重地握住她的伤口，位置之精准就仿佛看到了衣服覆盖下的伤口。
原野吃痛，倒吸一口凉气，等她转回身来寻找握她伤口的那人时，却扑了空，只看到前后左右拥挤在一起的人头攒动。
“见了鬼了。”
原野终于挤进围观人群的最外层，她撩起来警戒线就想钻进去。
当她半个身子已经弯下去，下一秒却被一双大手无情地推了出来，原野险些摔倒。
“这位女士，无关人等不可入内。”
“我是这栋楼里的工作人员。”
“请您出示一下证件。”
原野摸遍全身口袋，把包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证件，暗道一声“糟糕”。
忘记拿了。
“既然您没有证件，那就请您离开现场。”这位警察神情严肃，眉头压低，目光如炬，方正的颌角给人一种紧张的压迫感，他示意原野离开。
原野还想继续努力一下，企图通过多种途径证明自己说的是事实，但都无济于事。
没办法，原野只能再跟群玉打电话，让她把备用的工牌送下来。
群玉赶下来的时候，楼下的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来来往往的人流从看客变成了这栋楼里的上班族，只剩下原野一个人从始至终站在原地。
原野抬头看向23楼的某扇窗户，昨夜的梦境重现在她眼前。
“那个人到底是谁？”
“哪个人？”群玉下楼看到原野在望着天空失神，接上了她的话。
原野回过神来，说：“没事，工牌拿下来了吗？”
“拿到了，在这儿。”群玉将手中的工牌递给原野。
原野接过工牌时看到群玉手上的伤，问她：“怎么受伤了？”
“没事，一不小心。”群玉将手缩回去。
原野径直奔向电梯间，被群玉拦住：“封控，电梯停运。”
“那你刚才是怎么下来的？”
群玉指指旁边：“楼梯。”
原野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是感叹群玉的体能还是担忧自己的双腿，她缓慢又坚定地竖起了一个大拇指说：“你厉害。”
楼梯间不透风，还没爬上几层，原野已经满身大汗，汗珠不可避免地接触伤口，蛰得生疼。
她将袖子绾上去的时候发现衣袖上已经沾染到血迹，想来必定是刚才那人紧紧一握，衣服碰到了伤口。
群玉已经先她半层，站在上面俯视：“姐，你怎么了？”待她看清楚原野手臂上的血痕，噔噔噔地跑下来问：“这是怎么了，怎么受伤了？咱们先去医院吧。”
原野摆摆手：“可能是被我家猫划伤的，没大碍，过几日自己就好了。”
原野休息片刻后，从间隙中抬头往上看，层层回转的楼梯仿佛没有尽头，颇有通天之势，而她们两人深陷其中，目前还处在底层。
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继续强撑着往上爬。
“现在几楼了？”原野气喘吁吁地瘫坐在楼梯上，无助地搂着栏杆。
群玉在一旁双手扶膝，上气不接下气地回答，“12楼。”
原野仰天长叹，说：“不是吧，我实在是没有力气了，歇会儿，歇会儿。”
原野闭上眼睛，长叹了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她一睁眼，墙壁上一个翠玉镶边的钟表映入眼帘。
表盘周边的宝石是深碧色的，像一汪清澈的潭水，游鱼青荇舞动其中，这潭水便浑浊起来。
宝石折射出的光是柔和的浅绿，晕在弧形玻璃制作的表盘上，形成一层幻境。
秒针是幽深的墨色，如幽灵一般在表盘上拂过，不留痕迹。
时针与分针是铜制的金黄色，看起来颇有分量，分针每转动一格，便会振动一下，力重千钧，声音却清脆如绝境悬崖滴落的一滴山泉水，在空旷的山谷荡出回音。
“群玉，这里，什么时候有一只钟表的？”
群玉向原野指向的地方看去，只见在米白色大理石铺就的墙壁上，镶嵌着一块翡翠玉盘，周遭雕刻着神秘的花纹，表盘的玻璃有些蒙尘。
这样一个有些复古的物件在这栋现代化的大楼的墙壁上，显得格格不入。
“姐，咱们撞上大运了。”
群玉看着那只钟表恍神，仿佛这只钟表有着神奇的魔力。
“大运，什么大运，你这孩子不会是跑楼跑傻了吧……”原野站起来，将手放在群玉额头上，测了测温度，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作对比，“没发烧呀。”
“姐，你记不记得前段时间我跟你说过咱们这栋大楼里的一件怪事？”
“不记得了。”原野缓了缓要继续往上爬，“走，咱们边上楼边说。”
“好嘞。姐，是这样的，咱们这栋楼里，流传着一段神秘的传说，说是咱们这栋大楼里存在另一个独立的空间——暗格，暗格会在各个楼层之间穿梭，可能会在任意的时间点出现在任意一个场所，有幸见过暗格的人，都会走大运。可惜的是没有人知道暗格的详情，或者会以什么样的形式出现。有些话在人的嘴里传来传去，最后都会变成特别夸张失真的说法，慢慢地，相信的人越来越少了。你看这个钟表，看起来就是个有年代的物件，咱们这栋楼才有几个年头呀，这么古怪的东西出现在这栋楼里才真是一件怪事。依我看，这八成就是暗格。而且据我所知，咱们身边就有一个见过暗格的活生生的例子。”
“谁？”
群玉小心翼翼地环视了四周，确认没人之后伏在原野耳边小声说道：“王所长。”
原野眉头压低，眼睛往后方刚刚经过的王所长在的楼层瞟了瞟，满脸疑惑和探究——展开说说？
“姐，你来所里的年头少，不知道咱们这位王所长的‘升迁事迹’。几年前，现在的王所长还只是所里的一位高级工程师，那时的所长是殷世航，现如今被调往部委了，也就是大家常说的‘殷部长’。有一年上面下命令，要求所里承担一项部委重点项目，我记得好像是关于什么‘记忆雕刻’的，具体的内容我也不是很清楚，因为这已经属于机密了，像我这种研究所底层人员是接触不到的。巧就巧在，这个项目是由当时的殷所长负责的，王所长那时候还是王工，是殷所长的下级之一。”
“可是据我所知，这个项目最后不了了之了。”
原野几年前在国外的时候有听自己的老师浅浅地提过这个项目，当时老师特别惋惜地对她说：“你若是在，定可大展拳脚。”
原野在电话里笑一笑道：“老师您过誉了。”
如今想来，老师所说的事与群玉所言该是同一件才对。
“姐，你也听说这个事啦，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看来有些事并没有想象中的密不透风。所以才说这件事情玄妙呢，这个项目的进度和结果在所里都属于机密，除了项目组的人外其他人一概不知。但是，突然有一天，这个项目组宣布解散，殷所长调离，王工破天荒地一路晋升，从高级工程师到副所长，再到所长，这晋升速度比火箭升天都快。恰逢那段时间暗格的存在吸引了大家的注意，众人就将这两件看似毫无关系的事情联系在一起，好像只有借助某种神秘力量才能将不可思议的事情合理化，一来二去，这些言传甚嚣尘上。所里当时还出了通知，禁止议论暗格，不过这么一来，更有此地无银三遍两的意味了。”
“那后来呢？”原野追问。
“哪有什么后来。这件事情的中心人物是谁，是所长，是现在的掌权者。咱们这些底下的人也不是傻的，知道有些事情如果过火了只会吃不了兜着走，自然是有所收敛。而且所里承接的任务越来越多，大家的压力越来越大，时间一长，这件事的关注度也就慢慢淡下去了。所以说啊，想压制一件事情最有效的办法就是转移注意力，用另一个麻烦来掩盖眼前的麻烦，慢慢地，大家就忘了。只要大家忘记，这个麻烦就从此消失了。”
“看不出来啊，小小年纪，懂得挺多。”原野望了望头上的楼梯，对群玉投去赞许的目光，“18楼了，胜利在望。”
“我觉得，刚刚那只钟表，八成就是暗格。”
群玉一把拉住原野的胳膊，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好像在原野的脸上能找到答案一般。
“有人见过暗格吗？”
“据我所知，目前还没有。起码没有一个人笃定地说自己见过暗格。”
“那如何证明刚刚那只钟表是暗格？既然那只钟表是镶嵌在墙壁上的，大楼里又人来人往，肯定已经有很多人都见过那只钟表了，那为什么从来没有人提到过这件事？按理来说，像你今天的这种猜测和怀疑，见过这只表的人也应该有才对。可是，关于这只钟表的事，却从未有人谈起过。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那倒也是。如此说来，就更加诡异了。我还从没听谁提起过咱们这栋大楼里有这样一个格格不入的物件。”
“我给你支个招吧。”
“什么什么？”
群玉有些兴奋，她本以为原野对暗格和钟表的事情毫无兴趣，没想到原野会主动提出办法。
原野神神秘秘地凑到群玉耳边，说：“跟咱们这栋楼里的清洁阿姨搞好关系。”
“清洁阿姨？清洁阿姨！”群玉恍然大悟，“姐，高啊。刚刚咱们是在12楼的楼梯间里发现的那只钟表，在高层工作的人肯定不常走楼梯，所以他们发现这只钟表的概率很小。但是清洁阿姨不一样，打扫楼梯间是她们的工作，说不定她们就曾经看到过呢。”
原野看着群玉如获至宝的表情会心一笑，心想：“群玉像个小孩子一样，心思除了不在工作上，哪儿都放。”
在二人的交谈之下，时间过得很快，如今21楼就在眼前，原野突然停下了脚步。
她觉得周围突然变得空旷起来，太阳光从楼梯间的窗户照射进来，洒在原野的头顶。
她一抬头，睫毛兜住一弯日光。
原野深深吸了一口气，灰尘、阳光和空气进入她的鼻腔，片刻，呼出一股温热的气流。
群玉在前面转了弯，才发现原野落在了后面，她双手搭在楼梯栏杆上，指了指前面，说：“姐，近在咫尺。”
原野看着眼前这个姑娘鬓边被汗水打湿的碎发和明媚的笑容，冷不丁地问：“群玉，咱们认识多久了？”
群玉抬起头，眼珠骨碌碌地转，手指灵活地捏动，回答道：“两年多了吧。”她神色羞赧，又笑起来，阳光在她身后扬起灰尘，暖色的光晕从她的每一缕头发丝中散发出来，恍若九天神女下凡。
“原来已经这么久了啊。”
“我们还会有更久。”群玉意味深长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