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野醒来之后看到医院的天花板和身旁的盐水瓶,脑子一阵迷糊。

    “姐,你醒了。”群玉正端着水杯进门,看见原野醒来,立马小跑到原野床边,放下水杯,搀扶原野坐起身。

    “姐,你吓死我了。怎么突然就晕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没事。”原野发现自己左臂上的伤口已经被重新处理过了,一些细小的伤痕也涂了药水。

    她环视四周,发现自己在的是一间单人病房,她的床边放着三个凳子,桌子上除了群玉端来的水之外,还有一个烟灰缸。

    “谁送我过来的?”

    “是一位警察同志,他们将你送到医院之后,给我打了电话。有一位警官说有点事要问你,让我等你醒了之后给他打电话。姐,出什么事了吗?”群玉颇为担忧地看着原野,搭在原野肩上的手在发抖。

    尽管原野现在有些虚弱,但还是摆出一副轻松的样子,安抚群玉:“没事,放心。”

    原野话中的每一个字都说得缓慢而坚定,给群玉吃了一颗定心丸。

    群玉的电话刚刚打完不久,景深就出现在了病房里,他示意群玉出去,他需要和原野单独谈谈。

    群玉一步三回头,原野挤出一丝微笑,朝她摆摆手。

    确认群玉离开之后,景深方才缓缓点上一支烟。

    “警官,病房里可以抽烟吗?”

    景深没想到原野会先开口,他没有搭腔,用力地抽了一口,两颊凹陷进去,片刻,烟圈从他的鼻孔中喷出来。

    景深抽了一口之后,将烟头按进烟灰缸里掐灭了。

    原野没有注意到,景深的目光短暂地停留在她左臂的伤口上。

    半晌,景深缓缓开口:“你昨天晚上在哪儿?”

    “在家。”

    “没有出门?”

    “没有。”

    景深一开始站在桌子前,原野回答说没有出门之后,他开始走动。

    他走到窗户旁边,将窗户开了又关,反复了几次之后向窗外探头。

    下一秒他出现在原野的床边,正视原野。

    原野第一次看清景深的脸,他的鼻翼一侧有一处细小的伤口,眼皮压在卷翘的睫毛上,挡住一部分瞳孔,这让他的眼睛看起来有些幽深和复杂。

    他的嘴紧紧闭着,嘴唇上有死皮,一开口,便能看见缺了半块的门牙有些泛黄。

    原野毫不露怯,她知道,越是在被怀疑的时候就越要勇敢。

    与其遮遮掩掩,不如大方坦荡。

    病房里没有其他人的声音,点滴瓶中的药液一滴一滴落进输液管,他们二人沉默地对峙,眼中尽是试探与揣测。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景深利用威压探查真心与谎言,原野大胆反击捍卫清白与真相。

    “你与死者是什么关系?私交如何?”

    “同事。除了工作之外私下并无往来。”

    “她抢了你的项目?”

    “公平竞争。”

    “一个难得的项目落到一个实力不如你的人手里,你服气吗?若是你拿到了这个项目,你接下来将会前途无量——研究所最年轻的海归、最有希望晋升的明日之星。”

    “明日黄花罢了。”

    “你有没有恨过她,恨她抢走了本该属于你的东西?”

    “警官,您太夸张了。工作而已,挣口饭吃,为什么要搞得这么苦大仇深呢?”原野停顿几秒,郑重地说,“还是说,您在怀疑我,怀疑是我杀了欧阳?”

    原野开门见山,步步紧逼。

    此刻她的伤口还在灼痛,面对景深的步步为营,原野感觉到周围的一切都在解构重建,她的记忆的边界开始消散,蔓延至无边旷野,风吹草长。

    她被困在其中,看不见星辰。

    “死者的指甲里发现了不属于她自己的皮肤组织,现在正在检验。你说,有没有可能是你的?”景深说这话时看向原野包扎着的左臂,他的目光在原野的伤口周围游移,停留在纱布周围细小的伤口上。

    原野明白他的意思,索性将手臂举到他面前:“我家里养了两只猫,平日里性情温顺,可不知怎么的,前两天突然没由来地发疯,将我抓伤了。看您的模样,应该也是一名资深警察了,不会连动物抓痕与人的抓痕都分不清吧?更何况这里面还有时间差在呢。这些事连我一个普通百姓都能判断,您这个级别的警官分辨起来肯定更是不在话下。”

    景深笑起来,带着几分嘲弄摇了摇头,笑意收敛成一阵阴冷的闷哼。

    “有点意思。”景深继续说道,“久闻贵所人才济济,是科研领域的中流砥柱,而原女士您又是研究所的后起之秀,智商与洞察力更是超群。所以我想请教一下您,对于今天的现场,有何高见?”

    “您这是来请我破案?”

    景深的电话铃声响起,他看了一眼原野,当着她的面接通了电话,同时打开了免提键。

    “喂,什么事?”

    “景哥,原野家周围的监控调查过了,她昨夜没有出过门。研究所所在科技园附近的监控拍到了一个黑色身影,那个人包裹的很严实,看不清脸,男性,身高在一米八零左右,目前暂时可以排除原野的嫌疑。”

    “研究所内部的监控呢?”

    “凶手很狡猾,利用了研究所调休的时机,提前破坏了实验室以及上下几层楼的电路设备,导致大面积断电。安保人员查找原因、逐层检修耗费了大量时间,凶手便是在这个时间段内将人杀害。

    “被害人指甲中的皮肤组织检验结果出来了吗?”

    “刚刚韩姐打过电话了,检测结果显示不是原野的。”

    “好,继续查,注意保护现场。”

    景深在通电话时眼睛一直注视着原野,原野同样毫不客气地回敬着。

    “你是故意的。”

    “既然我想听原女士的高见,那就一定要拿出诚意来。”

    原野犹豫片刻,讲出了昨晚的梦境:“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个女人倒在满是玻璃碎渣的地板上,地上到处是血。我站在门外,那个女人看向我的眼睛里满是恳求,恳求我帮她一把。”

    原野几度试图将记忆中的碎片拼凑在一起,想讲出一个完整的故事,奈何她每每回忆这个梦境,碎片的连接处尽是虚无和荒凉,任凭她怎么努力,都无法看清。

    景深并没有要催促她的意思,在原野停顿的时间里,无视她的拒绝和厌恶,点了一支烟。

    “我很害怕,但还是鬼使神差地走进了那扇门,好像我的背后有一只手逼迫我不得不这么做。进门之后的事情我有点记不清楚了。”

    原野扶额,支支吾吾起来:“满地的碎玻璃,架子倒了一地,我根本没有地方下脚。我每走一步,玻璃渣就会在我的鞋底和地板之间摩擦,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那声音我即使是现在想到也还是头皮发麻。我完全走进屋内之后,门砰地一下子就关上了。这时候,从我身后飞出来一把刀,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就会刺中我。”

    “你学过格斗是吗?”

    “浅浅地学过一点,但是没有练到家。这么一看,其实我在梦里身手还是很矫捷的。我想救那个女人,可是当我到她身边之后,她好像并不急于逃生。她抓住我,很激动地说着什么。但是她说的内容我完全想不起来,或者,她其实什么都没说。我快要拉着她出门时,第三个人抓住了那个女人......”

    说着说着,原野的语气从平稳地讲述变成微弱的疑问,她最近在反复回忆这个梦境,但是每次回忆都只是根据一些细节进行粘粘补补,这样的次数多了,导致这个梦最开始的样子逐渐模糊,她的后续发挥和补充反倒越发明晰起来,以至于最后从她嘴里说出来的都是实话,但却很有可能并非真实的梦境。

    “总之,快到门口的时候那个女人突然就放开了我的手,转身往屋内的方向跑过去。我那时候的第一想法是:她这么做简直是在找死。她伤势很重,跑起来跌跌撞撞的。我感觉到她很焦急,像地翻找什么宝贵的东西。”

    “之后,是一声痛苦的叫喊,混杂着某种厚重的撞击声。这个声音从我今早醒来就开始在折磨着我,我无论走到哪里,都逃不掉。”

    那是一种近乎于凄苦的悲鸣。

    “有一个黑影,我想,应该就是第三个人。他很高,我看不清他的脸。他站在窗户前面,侧过头,往我的方向看了一眼。”

    直到现在,景深才发问:“那个女人?”

    原野当即意会了景深的疑问:“没错。不是欧阳,我和欧阳虽然私交甚浅,但是好歹是同事,我不可能认不出欧阳的脸。”

    “我记不清那个女人的模样,但是,我可以肯定,她绝对不是欧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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