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外地人来印宣传标语，把一卷白的确良往地上一墩，大声哇气地催道，快点！急着用哩。夏静拿出毛笔写字。外地人咋唬道，还是手工写字？那得等猴年马月？夏静说我尽量快点。外地人说得多长时间，光知道挣钱，连机器都舍不得买！夏静唰唰几笔写出了字，先前写出的墨汁已干了，开始刻字。外地人嘴巴依然不闲着，挣了钱舍不得投资，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在我们那边早都用电脑刻字了，你们还用的是□□手里的家当。夏静忙得满身大汗才把那满嘴冒泡的家伙打发走。一个人坐在店里想心事。她也想买电脑来着，没钱。现在生意做顺了，活也能连上干。手工写出的字到底没有电脑打出的字好看，有时顾客要求稍高点，比如隶书，魏碑、草书就犯难。前几天就有一个单位要印100个会议文件包，字体要求魏碑，夏静不会写魏碑，请人花了钱写的字，成本增加，心里不是滋味。在常河，暂时还能奈何着挣钱，放到稍大点的地方，恐怕真的会被淘汰掉。添置电脑是必须的，越早越好。可又从哪里弄钱哩，所有的欠帐收回来加上手上已有的积蓄，还差一截哩，虽然订婚了，未婚夫小高估计也没攒多少钱，除过订婚时买过一套衣裳，平时很少在她身上花钱。
正想着，夏雪挺着西瓜肚子累得七哼八哼来找夏静，说你倒坐得稳，人家都去郭老板的饭店搬东西，能捞回一点是一点，你咋就不管呢，心甘情愿被讹。
遇上这号事谁心甘情愿，只能自认倒霉。
昨晚粮油店的人搬走了冰箱，今早卖猪肉的裴师弄走了洗衣机彩电！还有谁谁搬走了烤箱，赶快去看一下，看有啥值钱的东西能捡一点是一点。
夏雪、夏静姊妹俩走进昔日门庭若市的郭大老板的饭店时，脊背后头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夏静心虚，感觉像做贼，腿脚犟巴巴的，小声嚅嗫，要不咱不去了，这么多人看着呢。夏雪拽紧了夏静，没出息，人家欠了你的又不是你欠了家的，怕啥。
饭店的门虚掩着，大餐厅里餐桌餐椅都没了，房子一下空旷起来，废纸片烂抹布塑料袋之类的拖曳在地上。头顶的吊灯拆了，像被挖去了眼珠暴呲在外。姐妹俩在空空的大厅里啥都没看上，事实是啥都没有，而且还不断有人哧溜哧溜进来，东瞅西看。空洞洞的房子阴暗冷清，像大张着嘴痛哭。姐妹俩又去了一号小包间，还是啥都没，２号、３号包间也同样是空的。身后转眼就跟进了一伙人，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有个女人捡起了一个横躺在地上的拖把拿着，有个人一把扯下了小包间的窗帘抱在怀里。真的欠了钱的，趁火打劫的都来了，谁知道郭老板曾经欠下多少债务，又欠了谁的。转到后厨，卖卤肉的卖大肉的、卖蘑菇的、几个正在灶上抓挖，一人弄了一堆碗碟。夏静刚拿起一个蓝花花的碟儿，一个女人尖叫着说别动，是她的，是她占下的。夏雪拿起一把铝勺，另一女人说那是我占下的！夏雪气不打一处来，欠了我们几千元倒啥都没我们的，你们中谁被郭老板欠了几千元？谁？我们是最大的受害者，要亏大家亏，都这时候了还怕啥。捞起锅眼底下一把砸煤的斧子对着那几摞碟子，几摞碗就是一顿乱砸，白花花的碎瓷片四处飞溅，那几个人傻眼了，不三不四地乱骂，她是孕妇，别人不敢拿她怎么着。眼瞅着碟子、碗变成了一堆碎片。
卖蘑菇的最后捡了一根擀面杖，卖卤肉的女人拿走被夏雪砸瘪了嘴的茶壶，还有一个女人啥也没捞着，就提走了那把斧子。
装潢店这一排共五家店，隔壁连着三家是卖服装的，最后一家是林姐，清一色的女老板，只有夏静没结婚。这几家店售的是成品，闲时间多，老板娘们就聚在门口晒太阳谝闲传打毛衣，一个顾客往这边走来，三家服装店的老板娘就都成了鹅，脖子抻得老长，如果遇到这三家或其中两家是熟人，那人可就犯难了，进这家吧那家眼巴巴地瞅着，去那家吧这家又看着，有的人闲话两句干脆踅进装潢店，伺机熟人看不见时“嗖”地溜进去。
装璜店来了活才加工，费时间，这样夏静看起来就经常忙着，其它老板娘闲聊织毛衣时她在干活，闲转的人来了她也在干活，没时没节地干活，别人就都说装潢店生意好，这经常说好也不是好事，说的人多了便成了坏事。先是景明霞说他们单位有人想开装潢店，从她跟前打听来着。夏静心里无端地紧张，过几天舅妈也说她的那个熟人也想开装潢店，夏静知道自己的独行生意做不了多久。常河虽是小县，但建县于公元前476年。是入陕、川的交通要塞，陆游、杜甫等大诗人曾经游历此地并留下了千古佳句。民风淳朴，未婚姑娘言行举止不当会被人鄙视的，订了婚的男女则可以公开亮相，高绍光每次来约她一起出去散步时，她都在干活。
妈让夏平叫高绍光来家吃饭，星期六的晚饭因此比平时早些，饭后夏静和高绍光出来散步，走着走着就到了喜妹店里。喜妹自打结婚后她那个丈夫就当起甩手掌柜，把杂货店甩给她，成天跑得没人影儿，喜妹守在店里出不来。杂货店的隔壁原先好像也是一家缝纫店，前几天来时还有人踩得缝纫机嗡嗡响，今天已人去房空，几个工人在刷墙。夏静警觉地问隔壁缝纫店不开了？喜妹说开不下去了。对了，我正准备去找你哩，听刷墙的工人说有人租了这间房也要开装潢店。
该来的还是来了！夏静感叹一声，心就像被揪着一阵一阵紧张，脸上也紧绷绷的，和小高的步散得有一搭没一搭，小高见她没心情，说学校有事先走了，夏静忧心忡忡地回了家，焦虑得晚上没睡好，第二天早起开了店门，林姐奇怪地看了一眼，又一眼，说生意好得不得了吗？又加一夜的班，都熬成黑眼圈了，夏静嘴角一扯，漾出一丝笑。
夏静吃早餐时碰到刘巧云，刘巧云拉她到一边，神秘兮兮地说，不知你知道不，有人要开装潢店了，听说那家人有后台。
某局的宣传横幅共３条，夏静分别给印成红、蓝、绿三种颜色，很是悦目，活儿做完，店里就像被打劫过一样，刻过字的旧报纸，印墨、排刷到处都是，还没整理好陆菲就来取了。陆菲是和夏静年龄相仿的靓丽女孩，从前夏静卖服装时就喜欢到夏静店里买衣服，现在又和夏静有了业务往来，从顾客发展成了好朋友。俩人聊了一阵今秋的流行服装，又说到发型，问夏静她烫成离子烫好呢还是卷发好，夏静说还是离子烫清纯些。陆菲最后吞吞吐吐地说，夏静能不能在设备上更新一下，听说县城里有人也要开装潢店了，那家人在常河熟人多，还有过硬的关系。陆菲似乎怕夏静承受不了似的，不经意的娓娓道来，那家人现在见了单位领导就打招呼，说他老婆要开装潢店了，以后有生意可得照顾啊！不管他们有多大的关系网，但我还是相信你说过的一句话，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
夏静噗哧一声笑了，不是我说的，是马克思说的，我可没那么伟大。
陆菲也笑了，马克思说没说过我没听见，就听你说过。
晚饭时，高绍光又约夏静去学校看房子，夏静笑着说不急，离年底还有几个月哩。不想妈脸一唬说，几个月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提早准备着到时都来不急，都啥时候了还没事人一样。夏静低头小声说，我刷锅去了。
夏静随高绍光高老师走进校园，羞涩让她不敢正眼看人，挨着墙根走。上晚自习的一个学生在二楼的窗口一晃，二楼所有窗口立即挤满了一个个小脑袋。夏静在小脑袋的窃窃私语中如坐针毡，鹅卵石的小路好长好长，长得好像一生一世。
高老师的宿舍在一排小平房的中间，进门一张办公桌上堆满了学生作业本，里间是简单的床铺，算是起居室吧，再里边还有一个套间，放了几样杂物。一扇门闭着，夏静一推，里面又是一间。嗬，地道战一样！小高两手插裤兜里小跟班一样跟前跟后，炫耀道，房子还可以吧，总共有三间，其他老师结婚可没这么好的的待遇，校长特意照顾我。这时陆续走进三、四个年轻人，大家笑笑闹闹嚷成一团，拿高老师和夏静开心，起哄着要高老师请客，说找了挣大钱的老板媳妇，比不得我们拿死工资的。刚进门的两个老师倚在门框上抢着说，对，请啤酒！美事儿大家分享，喝喜酒！夏静被一伙年轻老师拉着和小高坐一起，高老师掏出钱包抽出纸币，一个年轻老师抢了去，一阵风似的提来两扎啤酒，笑笑闹闹划拳喝酒，要夏静和高老师喝交杯酒，胆怯的夏静那见过这阵势，羞得满脸绯红，又不好多言，小高附在她耳边小声说，大方点！不想一个老师乘机一推，夏静就倒在了高老师怀里，被高老师顺势一搂，夏静羞涩地低了头，与小高身体相偎，却没有一丝心跳心动的感觉。
记忆像远方的朋友，因好久好久没人提起都快忘却了，却在这时候不期而至。对王玺深深的愧疚，和王玺在一起的时光，如此时依偎着的是王玺，她真的会很幸福。那伙年轻人嚷嚷着叫夏静嫂子，要夏静敬酒，夏静嘴角带着一抹浅笑，把登峰造极的夸张统统稀释掉了，端起酒杯和大家一一碰过，欢闹了一阵，和小高一起给每个人敬了一杯，就真的有点进入角色，觉得很好笑，好像有点夫唱妇随了，为自己刚才的精神出轨羞赧。人们平时总骂某某人吃着碗里想着锅里，这山看着那山高，原来稍一分心 ，灵魂出窍，就成了吃着碗里想着锅里的人了。
平时都忙，只有在饭桌上全家人才能聚集在一起。那天晚饭时，夏岚、夏平发布了期中考试的成绩，姐弟俩又是名列前茅，爸妈的情绪自然就好，和儿女们有说有笑，夏静乘机提出想买电脑。爸说生意做得好好的，买啥电脑，得多少钱？夏静于是说了县城里马上就要新开一家装潢店，人家新开的店肯定要上电脑，如果自己不上电脑，竞争不过人家，生意就没办法再维持下去。
卖一台电脑要不少钱？
妈停下筷子问，到底是多少？
大概一万多一点就能卖一台286。
全家人愕然，不相信的看着夏静。
夏静又重复了一遍：
一台286得一万多元。
妈说，小高攒的有多少钱？
夏静一时没领会妈的用意，说，不晓得。
不晓得他攒多少钱你还卖电脑，提的碌础打月亮——摸不着高低掂不来轻重。
还有几个月就结婚，要买家具要置办酒席，花钱的地方多的像筛子眼，你在这时候赶天忙地要买啥屁电脑，一台还要一万多元，你让人家小高咋想，还敢不敢娶你？
妈——
夏静哽噎着说不出，噙着泪花刷完了锅，躺在床上时，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像河水泛滥哗哗流淌。
郁闷在心里纠结着，越积越厚，压抑、不堪重负却无处诉说，和爸妈不能说，夏岚、夏平他俩学习紧张，不能把坏情绪传染给他们，姐姐哩又临近分娩，更不适合说，剩下的就只有喜妹、景明霞她们了。
景明霞是一豪爽的人，不光是夏静，一起玩的女孩都拿她当主心骨，戏谑她景大侠。她就像心的钥匙，总能插准要害解开你心里的纠结，三下五除二将淤积的郁闷疏通。可结婚后她们几个聚在一起的次数越来越少。这两天夏静心里实在堵得慌，只有找她诉说心事了。
晚秋时节的天气一早一晚已有了丝丝寒凉，又是阴天，吃完晚饭天色暗沉，夜影在远处的天际线上漫浮潜进。无风，树上的叶子悠悠飘落，带着萧瑟与落寞，像是夏静惆怅心情的注解。
景明霞家朱红大门，来开门的她婆婆中年微胖，满头卷发衬托了她的富贵气，客气的礼让使夏静更拘谨，夏静借以欣赏满院的菊花执意在院里等候。见惯了妈妈的朴素平常，看到气宇轩昂的干部妈妈不由得胆怯自卑，就一直等在院里，直到景明霞在厨房忙完才去了她的房间。
景明霞豪华的卧室令夏静想起自己不久以后的新房，小高地道战一样的房子，心下黯然，景明霞看出了她的不自在，说要么一起出去散散步！
俩人在河堤上散步，夏静说了装潢店面临的困境，即刻需要添置电脑，否则再开一家就会被挤兑得开不下去，而家里的意思添置电脑应该找小高商量，钱由小高想办法。没结婚就让小高出这么大一笔钱，迎风吃熟面哩——张不开口不说，不现实，也不可能。
景明霞说，打住，小高有这个实力吗？
他从邻县偏远的村庄考学出来，家里姊妹一大群，都在农村种地，我估计够戗。
问题不是你现在愿不愿意让他拿钱，当然这个店以后发展好了是你和他的，关键是他压根儿就拿不出。一万多元，对农村考学出来工作的青年来说，吓都吓晕了。说句现实点的，小高找你，恐怕就是为了少花钱甚至不花钱，更是看好你能挣钱。现在有工作的找没工作的媳妇，多半都是家境不好的，你现在与他商量，是背夹子抬轿———翻上哩。
景明霞摇着头，表情凝重，语气严肃。早都知道找小高商量，是河坝里的石头滚上山，行不通的，与景明霞一分析，印证了自己的想法。
小高上午十点多就过来了，说上午没他的课了，就帮夏静刻字印字，一边做活一边聊他们学校的趣事。高绍光的殷勤体贴使店里的气氛像苹果一样光滑甜润，还有丝丝馥郁的味道。门口那几家店里的老板娘不时在门口探头探脑，弄得两个人的相处微妙私密，夏静脸上绽出娇羞的潮红，手心里也出了汗，显出恋爱中女孩特有的甜润矜持。小高说，那天你见到的那个高个子前段时间刚结婚。说到“结婚”一词时小高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夏静，夏静脸上“唰”地飞上了一朵红云，低着头折叠一张纸。小高又说：他家在最偏远的深山林区，从小订了娃娃亲。这个老师后来考上师范来我们学校教书，把他的娃娃亲媳妇接到学校准备成婚。那女子从来没来过县城，也从没来过学校，于是在未婚夫上课后就一间一间教室看，边看边赞叹，这么多的娃儿们！高绍光嘬嘬嘴，铺以动作方言学那山里女子的话，把夏静笑得差点收不住口。可笑的还在后头，高绍光顿了顿说，那女子挨个教室往过看，学生们都从窗户里看她，交头接耳，一片喧哗，授课老师开始还扳着严肃制止，最后也忍不住笑了。高挑个子、泉水一样清澈的山里女子最后就转到了她未婚夫正在授课的教室门口。标准的普通话让她吃惊了，不相信是从他未婚夫嘴里发出的，再看看学生们，全都端正肃然地注视着他们的老师。这个山里女子宛然而立，学生们突然看见他们老师的媳妇站教室外，一教室的学生变成一窝猴子，一下沸腾了，个个兴奋激动，连最听话的学生都站起往教室外探。高个老师从黑板前转过身，突然发现引起教室混乱的原因，脸“唰”地红到了耳根，示意未婚妻赶快离开。未婚妻看着教室里炸了锅手舞足蹈的学生，突然走进了教室……
夏静笑得如一串风铃在风中摇落，直到没力气了才停下，她是第一次在小高面前开怀大笑，无拘无束。小高见夏静高兴，又说那天你见到戴眼镜的那个男老师谈了个工人女朋友，听说工厂不怎么景气，三天两头在家闲着，就正好利用这段空闲准备结婚事宜；那个瘦些的是化学老师，父母都过逝了，是姐姐供着上完大学的，他姐姐招的上门女婿，现在他刚一工作就把姐的孩子带身边上学。对了，他还托你给他介绍对象哩，说有条件长相气质和你差不多的，会做生意能挣钱的给他介绍一个。夏静笑着说，开玩笑！我有啥气质，再说个体户中女的倒不少，大多都是半老徐娘，没结婚的大姑娘都想干轻省又体面的工作，谁看上个体户行业。
我可不这么认为，自谋职业都是有本事的人，我们学校老师都这么说。夏静仰脸，有点兴奋地问，真的，你们学校老师真的这么说？
哪还有假！他们都羡慕我哩，说结婚的钱起码不用愁，有会挣钱的媳妇哩，我就说家俱是你买的，他们羡慕得啧啧啧的┄┄
一阵鞭炮声在下街炸响，碎硝红雨一样飘洒，腾起的烟雾弥漫了半条街。街市的河流里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一个新店诞生，对老店来说是一种威胁，毕竟小城小，市场有限，一碗饭一个人吃是一碗饭，大伙抢着吃，越掰越少。每新开一家店，局势就紧张一阵。夏静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害怕听到下街那家装潢店开业的消息，不愿接受的事实最终还是变成现实。从下街上来的熟人老远就喊，小夏，你有对手了，下街又开了一家！下街开了装潢店，机器全都是新的，还用上了最先进的设备计算机，说是电脑，肯定比人脑快一百倍。这些消息从别人的嘴里轻松自如地吐出，到了她身上就像重磅炸弹，让她恐惶不安。
不知是心理因素作祟还真的是新开张的那家拉去了活，夏静的店冷清了一天，第二天还是没活干，到了第三天坐在店里像架在火上烤一样煎熬，设法借钱卖电脑，想法一冒出，刻不容缓。顾客里有一熟人是银行的一个什么主任，和夏静关系不错，夏静就找到她打听，那中年女士翻出几张表格要夏静填，夏静心想原来以为难上青天的事并不难嘛。
夏静起初不想让父母知道，但贷款要抵押手续，还要担保人，就问爸悄悄借来了房产证，找姐姐当担保人。
夏雪看了贷款数额，眉头一皱。一台286电脑顶多10000元，你手里不是还有几千元积蓄吗，再说利息也不低哩。
结婚买家具还要3000元，多贷一点，免得到时为难。
结婚的家俱你出钱，没搞错吧？
谁出钱还不一样嘛！有啥不行？
是他让你出钱买家具还是你自己要揽承的？
嗳呀姐！你咋那么多事！是不是当了妈妈的女人都啰嗦。
夏静借逗小宝贝不理夏雪，生了孩子的夏雪与之前有了云泥之别，憔悴，不加修饰，臃肿，屋子比以前更加凌乱。夏静每次来都潜她拾缀，有时夏雪房子乱了衣服脏了，就叫夏静。
夏雪看着夏静，说，你可别盖秃子砌墙角——强支撑，结婚前最好啥都别管，让男方准备去，等着当新娘好了，也别太老实，你付出了人家未必感激，还认为是理所当然，以后成了家吵架时才有了话柄。彩礼也不能少，而且不能少要，该是多少就是多少。
夏静把脏衣服搁洗衣盆里泡上，拿起拖把拖地，听着姐姐越说越不像话，就想说，你结婚时咋不要彩礼去，轮到我了你就想要彩礼，啥道理？但见夏雪的眼里有泪光，情绪低迷，知道她说气话，就无语地擦着地，一下，一下。
正想着，夏雪挺着西瓜肚子累得七哼八哼来找夏静，说你倒坐得稳，人家都去郭老板的饭店搬东西，能捞回一点是一点，你咋就不管呢，心甘情愿被讹。
遇上这号事谁心甘情愿，只能自认倒霉。
昨晚粮油店的人搬走了冰箱，今早卖猪肉的裴师弄走了洗衣机彩电！还有谁谁搬走了烤箱，赶快去看一下，看有啥值钱的东西能捡一点是一点。
夏雪、夏静姊妹俩走进昔日门庭若市的郭大老板的饭店时，脊背后头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夏静心虚，感觉像做贼，腿脚犟巴巴的，小声嚅嗫，要不咱不去了，这么多人看着呢。夏雪拽紧了夏静，没出息，人家欠了你的又不是你欠了家的，怕啥。
饭店的门虚掩着，大餐厅里餐桌餐椅都没了，房子一下空旷起来，废纸片烂抹布塑料袋之类的拖曳在地上。头顶的吊灯拆了，像被挖去了眼珠暴呲在外。姐妹俩在空空的大厅里啥都没看上，事实是啥都没有，而且还不断有人哧溜哧溜进来，东瞅西看。空洞洞的房子阴暗冷清，像大张着嘴痛哭。姐妹俩又去了一号小包间，还是啥都没，２号、３号包间也同样是空的。身后转眼就跟进了一伙人，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有个女人捡起了一个横躺在地上的拖把拿着，有个人一把扯下了小包间的窗帘抱在怀里。真的欠了钱的，趁火打劫的都来了，谁知道郭老板曾经欠下多少债务，又欠了谁的。转到后厨，卖卤肉的卖大肉的、卖蘑菇的、几个正在灶上抓挖，一人弄了一堆碗碟。夏静刚拿起一个蓝花花的碟儿，一个女人尖叫着说别动，是她的，是她占下的。夏雪拿起一把铝勺，另一女人说那是我占下的！夏雪气不打一处来，欠了我们几千元倒啥都没我们的，你们中谁被郭老板欠了几千元？谁？我们是最大的受害者，要亏大家亏，都这时候了还怕啥。捞起锅眼底下一把砸煤的斧子对着那几摞碟子，几摞碗就是一顿乱砸，白花花的碎瓷片四处飞溅，那几个人傻眼了，不三不四地乱骂，她是孕妇，别人不敢拿她怎么着。眼瞅着碟子、碗变成了一堆碎片。
卖蘑菇的最后捡了一根擀面杖，卖卤肉的女人拿走被夏雪砸瘪了嘴的茶壶，还有一个女人啥也没捞着，就提走了那把斧子。
装潢店这一排共五家店，隔壁连着三家是卖服装的，最后一家是林姐，清一色的女老板，只有夏静没结婚。这几家店售的是成品，闲时间多，老板娘们就聚在门口晒太阳谝闲传打毛衣，一个顾客往这边走来，三家服装店的老板娘就都成了鹅，脖子抻得老长，如果遇到这三家或其中两家是熟人，那人可就犯难了，进这家吧那家眼巴巴地瞅着，去那家吧这家又看着，有的人闲话两句干脆踅进装潢店，伺机熟人看不见时“嗖”地溜进去。
装璜店来了活才加工，费时间，这样夏静看起来就经常忙着，其它老板娘闲聊织毛衣时她在干活，闲转的人来了她也在干活，没时没节地干活，别人就都说装潢店生意好，这经常说好也不是好事，说的人多了便成了坏事。先是景明霞说他们单位有人想开装潢店，从她跟前打听来着。夏静心里无端地紧张，过几天舅妈也说她的那个熟人也想开装潢店，夏静知道自己的独行生意做不了多久。常河虽是小县，但建县于公元前476年。是入陕、川的交通要塞，陆游、杜甫等大诗人曾经游历此地并留下了千古佳句。民风淳朴，未婚姑娘言行举止不当会被人鄙视的，订了婚的男女则可以公开亮相，高绍光每次来约她一起出去散步时，她都在干活。
妈让夏平叫高绍光来家吃饭，星期六的晚饭因此比平时早些，饭后夏静和高绍光出来散步，走着走着就到了喜妹店里。喜妹自打结婚后她那个丈夫就当起甩手掌柜，把杂货店甩给她，成天跑得没人影儿，喜妹守在店里出不来。杂货店的隔壁原先好像也是一家缝纫店，前几天来时还有人踩得缝纫机嗡嗡响，今天已人去房空，几个工人在刷墙。夏静警觉地问隔壁缝纫店不开了？喜妹说开不下去了。对了，我正准备去找你哩，听刷墙的工人说有人租了这间房也要开装潢店。
该来的还是来了！夏静感叹一声，心就像被揪着一阵一阵紧张，脸上也紧绷绷的，和小高的步散得有一搭没一搭，小高见她没心情，说学校有事先走了，夏静忧心忡忡地回了家，焦虑得晚上没睡好，第二天早起开了店门，林姐奇怪地看了一眼，又一眼，说生意好得不得了吗？又加一夜的班，都熬成黑眼圈了，夏静嘴角一扯，漾出一丝笑。
夏静吃早餐时碰到刘巧云，刘巧云拉她到一边，神秘兮兮地说，不知你知道不，有人要开装潢店了，听说那家人有后台。
某局的宣传横幅共３条，夏静分别给印成红、蓝、绿三种颜色，很是悦目，活儿做完，店里就像被打劫过一样，刻过字的旧报纸，印墨、排刷到处都是，还没整理好陆菲就来取了。陆菲是和夏静年龄相仿的靓丽女孩，从前夏静卖服装时就喜欢到夏静店里买衣服，现在又和夏静有了业务往来，从顾客发展成了好朋友。俩人聊了一阵今秋的流行服装，又说到发型，问夏静她烫成离子烫好呢还是卷发好，夏静说还是离子烫清纯些。陆菲最后吞吞吐吐地说，夏静能不能在设备上更新一下，听说县城里有人也要开装潢店了，那家人在常河熟人多，还有过硬的关系。陆菲似乎怕夏静承受不了似的，不经意的娓娓道来，那家人现在见了单位领导就打招呼，说他老婆要开装潢店了，以后有生意可得照顾啊！不管他们有多大的关系网，但我还是相信你说过的一句话，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
夏静噗哧一声笑了，不是我说的，是马克思说的，我可没那么伟大。
陆菲也笑了，马克思说没说过我没听见，就听你说过。
晚饭时，高绍光又约夏静去学校看房子，夏静笑着说不急，离年底还有几个月哩。不想妈脸一唬说，几个月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提早准备着到时都来不急，都啥时候了还没事人一样。夏静低头小声说，我刷锅去了。
夏静随高绍光高老师走进校园，羞涩让她不敢正眼看人，挨着墙根走。上晚自习的一个学生在二楼的窗口一晃，二楼所有窗口立即挤满了一个个小脑袋。夏静在小脑袋的窃窃私语中如坐针毡，鹅卵石的小路好长好长，长得好像一生一世。
高老师的宿舍在一排小平房的中间，进门一张办公桌上堆满了学生作业本，里间是简单的床铺，算是起居室吧，再里边还有一个套间，放了几样杂物。一扇门闭着，夏静一推，里面又是一间。嗬，地道战一样！小高两手插裤兜里小跟班一样跟前跟后，炫耀道，房子还可以吧，总共有三间，其他老师结婚可没这么好的的待遇，校长特意照顾我。这时陆续走进三、四个年轻人，大家笑笑闹闹嚷成一团，拿高老师和夏静开心，起哄着要高老师请客，说找了挣大钱的老板媳妇，比不得我们拿死工资的。刚进门的两个老师倚在门框上抢着说，对，请啤酒！美事儿大家分享，喝喜酒！夏静被一伙年轻老师拉着和小高坐一起，高老师掏出钱包抽出纸币，一个年轻老师抢了去，一阵风似的提来两扎啤酒，笑笑闹闹划拳喝酒，要夏静和高老师喝交杯酒，胆怯的夏静那见过这阵势，羞得满脸绯红，又不好多言，小高附在她耳边小声说，大方点！不想一个老师乘机一推，夏静就倒在了高老师怀里，被高老师顺势一搂，夏静羞涩地低了头，与小高身体相偎，却没有一丝心跳心动的感觉。
记忆像远方的朋友，因好久好久没人提起都快忘却了，却在这时候不期而至。对王玺深深的愧疚，和王玺在一起的时光，如此时依偎着的是王玺，她真的会很幸福。那伙年轻人嚷嚷着叫夏静嫂子，要夏静敬酒，夏静嘴角带着一抹浅笑，把登峰造极的夸张统统稀释掉了，端起酒杯和大家一一碰过，欢闹了一阵，和小高一起给每个人敬了一杯，就真的有点进入角色，觉得很好笑，好像有点夫唱妇随了，为自己刚才的精神出轨羞赧。人们平时总骂某某人吃着碗里想着锅里，这山看着那山高，原来稍一分心 ，灵魂出窍，就成了吃着碗里想着锅里的人了。
平时都忙，只有在饭桌上全家人才能聚集在一起。那天晚饭时，夏岚、夏平发布了期中考试的成绩，姐弟俩又是名列前茅，爸妈的情绪自然就好，和儿女们有说有笑，夏静乘机提出想买电脑。爸说生意做得好好的，买啥电脑，得多少钱？夏静于是说了县城里马上就要新开一家装潢店，人家新开的店肯定要上电脑，如果自己不上电脑，竞争不过人家，生意就没办法再维持下去。
卖一台电脑要不少钱？
妈停下筷子问，到底是多少？
大概一万多一点就能卖一台286。
全家人愕然，不相信的看着夏静。
夏静又重复了一遍：
一台286得一万多元。
妈说，小高攒的有多少钱？
夏静一时没领会妈的用意，说，不晓得。
不晓得他攒多少钱你还卖电脑，提的碌础打月亮——摸不着高低掂不来轻重。
还有几个月就结婚，要买家具要置办酒席，花钱的地方多的像筛子眼，你在这时候赶天忙地要买啥屁电脑，一台还要一万多元，你让人家小高咋想，还敢不敢娶你？
妈——
夏静哽噎着说不出，噙着泪花刷完了锅，躺在床上时，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像河水泛滥哗哗流淌。
郁闷在心里纠结着，越积越厚，压抑、不堪重负却无处诉说，和爸妈不能说，夏岚、夏平他俩学习紧张，不能把坏情绪传染给他们，姐姐哩又临近分娩，更不适合说，剩下的就只有喜妹、景明霞她们了。
景明霞是一豪爽的人，不光是夏静，一起玩的女孩都拿她当主心骨，戏谑她景大侠。她就像心的钥匙，总能插准要害解开你心里的纠结，三下五除二将淤积的郁闷疏通。可结婚后她们几个聚在一起的次数越来越少。这两天夏静心里实在堵得慌，只有找她诉说心事了。
晚秋时节的天气一早一晚已有了丝丝寒凉，又是阴天，吃完晚饭天色暗沉，夜影在远处的天际线上漫浮潜进。无风，树上的叶子悠悠飘落，带着萧瑟与落寞，像是夏静惆怅心情的注解。
景明霞家朱红大门，来开门的她婆婆中年微胖，满头卷发衬托了她的富贵气，客气的礼让使夏静更拘谨，夏静借以欣赏满院的菊花执意在院里等候。见惯了妈妈的朴素平常，看到气宇轩昂的干部妈妈不由得胆怯自卑，就一直等在院里，直到景明霞在厨房忙完才去了她的房间。
景明霞豪华的卧室令夏静想起自己不久以后的新房，小高地道战一样的房子，心下黯然，景明霞看出了她的不自在，说要么一起出去散散步！
俩人在河堤上散步，夏静说了装潢店面临的困境，即刻需要添置电脑，否则再开一家就会被挤兑得开不下去，而家里的意思添置电脑应该找小高商量，钱由小高想办法。没结婚就让小高出这么大一笔钱，迎风吃熟面哩——张不开口不说，不现实，也不可能。
景明霞说，打住，小高有这个实力吗？
他从邻县偏远的村庄考学出来，家里姊妹一大群，都在农村种地，我估计够戗。
问题不是你现在愿不愿意让他拿钱，当然这个店以后发展好了是你和他的，关键是他压根儿就拿不出。一万多元，对农村考学出来工作的青年来说，吓都吓晕了。说句现实点的，小高找你，恐怕就是为了少花钱甚至不花钱，更是看好你能挣钱。现在有工作的找没工作的媳妇，多半都是家境不好的，你现在与他商量，是背夹子抬轿———翻上哩。
景明霞摇着头，表情凝重，语气严肃。早都知道找小高商量，是河坝里的石头滚上山，行不通的，与景明霞一分析，印证了自己的想法。
小高上午十点多就过来了，说上午没他的课了，就帮夏静刻字印字，一边做活一边聊他们学校的趣事。高绍光的殷勤体贴使店里的气氛像苹果一样光滑甜润，还有丝丝馥郁的味道。门口那几家店里的老板娘不时在门口探头探脑，弄得两个人的相处微妙私密，夏静脸上绽出娇羞的潮红，手心里也出了汗，显出恋爱中女孩特有的甜润矜持。小高说，那天你见到的那个高个子前段时间刚结婚。说到“结婚”一词时小高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夏静，夏静脸上“唰”地飞上了一朵红云，低着头折叠一张纸。小高又说：他家在最偏远的深山林区，从小订了娃娃亲。这个老师后来考上师范来我们学校教书，把他的娃娃亲媳妇接到学校准备成婚。那女子从来没来过县城，也从没来过学校，于是在未婚夫上课后就一间一间教室看，边看边赞叹，这么多的娃儿们！高绍光嘬嘬嘴，铺以动作方言学那山里女子的话，把夏静笑得差点收不住口。可笑的还在后头，高绍光顿了顿说，那女子挨个教室往过看，学生们都从窗户里看她，交头接耳，一片喧哗，授课老师开始还扳着严肃制止，最后也忍不住笑了。高挑个子、泉水一样清澈的山里女子最后就转到了她未婚夫正在授课的教室门口。标准的普通话让她吃惊了，不相信是从他未婚夫嘴里发出的，再看看学生们，全都端正肃然地注视着他们的老师。这个山里女子宛然而立，学生们突然看见他们老师的媳妇站教室外，一教室的学生变成一窝猴子，一下沸腾了，个个兴奋激动，连最听话的学生都站起往教室外探。高个老师从黑板前转过身，突然发现引起教室混乱的原因，脸“唰”地红到了耳根，示意未婚妻赶快离开。未婚妻看着教室里炸了锅手舞足蹈的学生，突然走进了教室……
夏静笑得如一串风铃在风中摇落，直到没力气了才停下，她是第一次在小高面前开怀大笑，无拘无束。小高见夏静高兴，又说那天你见到戴眼镜的那个男老师谈了个工人女朋友，听说工厂不怎么景气，三天两头在家闲着，就正好利用这段空闲准备结婚事宜；那个瘦些的是化学老师，父母都过逝了，是姐姐供着上完大学的，他姐姐招的上门女婿，现在他刚一工作就把姐的孩子带身边上学。对了，他还托你给他介绍对象哩，说有条件长相气质和你差不多的，会做生意能挣钱的给他介绍一个。夏静笑着说，开玩笑！我有啥气质，再说个体户中女的倒不少，大多都是半老徐娘，没结婚的大姑娘都想干轻省又体面的工作，谁看上个体户行业。
我可不这么认为，自谋职业都是有本事的人，我们学校老师都这么说。夏静仰脸，有点兴奋地问，真的，你们学校老师真的这么说？
哪还有假！他们都羡慕我哩，说结婚的钱起码不用愁，有会挣钱的媳妇哩，我就说家俱是你买的，他们羡慕得啧啧啧的┄┄
一阵鞭炮声在下街炸响，碎硝红雨一样飘洒，腾起的烟雾弥漫了半条街。街市的河流里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一个新店诞生，对老店来说是一种威胁，毕竟小城小，市场有限，一碗饭一个人吃是一碗饭，大伙抢着吃，越掰越少。每新开一家店，局势就紧张一阵。夏静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害怕听到下街那家装潢店开业的消息，不愿接受的事实最终还是变成现实。从下街上来的熟人老远就喊，小夏，你有对手了，下街又开了一家！下街开了装潢店，机器全都是新的，还用上了最先进的设备计算机，说是电脑，肯定比人脑快一百倍。这些消息从别人的嘴里轻松自如地吐出，到了她身上就像重磅炸弹，让她恐惶不安。
不知是心理因素作祟还真的是新开张的那家拉去了活，夏静的店冷清了一天，第二天还是没活干，到了第三天坐在店里像架在火上烤一样煎熬，设法借钱卖电脑，想法一冒出，刻不容缓。顾客里有一熟人是银行的一个什么主任，和夏静关系不错，夏静就找到她打听，那中年女士翻出几张表格要夏静填，夏静心想原来以为难上青天的事并不难嘛。
夏静起初不想让父母知道，但贷款要抵押手续，还要担保人，就问爸悄悄借来了房产证，找姐姐当担保人。
夏雪看了贷款数额，眉头一皱。一台286电脑顶多10000元，你手里不是还有几千元积蓄吗，再说利息也不低哩。
结婚买家具还要3000元，多贷一点，免得到时为难。
结婚的家俱你出钱，没搞错吧？
谁出钱还不一样嘛！有啥不行？
是他让你出钱买家具还是你自己要揽承的？
嗳呀姐！你咋那么多事！是不是当了妈妈的女人都啰嗦。
夏静借逗小宝贝不理夏雪，生了孩子的夏雪与之前有了云泥之别，憔悴，不加修饰，臃肿，屋子比以前更加凌乱。夏静每次来都潜她拾缀，有时夏雪房子乱了衣服脏了，就叫夏静。
夏雪看着夏静，说，你可别盖秃子砌墙角——强支撑，结婚前最好啥都别管，让男方准备去，等着当新娘好了，也别太老实，你付出了人家未必感激，还认为是理所当然，以后成了家吵架时才有了话柄。彩礼也不能少，而且不能少要，该是多少就是多少。
夏静把脏衣服搁洗衣盆里泡上，拿起拖把拖地，听着姐姐越说越不像话，就想说，你结婚时咋不要彩礼去，轮到我了你就想要彩礼，啥道理？但见夏雪的眼里有泪光，情绪低迷，知道她说气话，就无语地擦着地，一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