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京读书的日子并没有想象中的艰难,相反的,极度集中和爆炸式丰富的资源总是给他们一种寻宝人跌进藏宝洞的不真实感,从九月到十月整整两个月,光参加学术会议的手册就攒了厚厚一摞。

    晚上,躺在出租屋的床上,马佳佳忍不住向枕边人感叹道:“怪不得那么多人削尖了脑袋都要来北京呢,今天给我们上课的老师就是我们本科专业课教材的主编,我说怎么他的名字我越看越熟悉,上午我还去旁听了一会儿我们学院主办的会议,好多大佬啊......我还拿了书请他们签名,以后我的书就有圣光护体了,对了,茶歇也很好吃,我吃了好多小蛋糕。”

    洗漱过的杜柯还坐在床上敲电脑,已经十点,他才刚从学校实验室回来:“P大这两天会议也很多,老师带我见了不少前辈......”

    马佳佳一个翻身钻进杜柯的被窝里:“P大的茶歇好不好吃?有没有巧克力小蛋糕?”

    “这些我倒是没注意,只看见有很多黑咖啡,哦,对了,还有一些稻香村的点心。”

    “啊......我也好想吃稻香村的点心啊,枣花酥、山楂锅盔和牛舌饼。”马佳佳的学校门口过了天桥就有一家正宗的三禾稻香村,她此刻正琢磨着明天去买几块枣花酥,后天买几块山楂锅盔,大后天买几块牛舌饼,放学路上可以边走边吃,每天给晚归的杜柯留两块,身处偌大的首都,竟生出一种小学放学时在学校门口的蛋糕店买一块新鲜出炉的鸡蛋糕边吃边走回家的幸福感。

    “这周六和周日我们学校还有会议,你要不要来?顺便看看周末的茶歇会不会好一点?”杜柯嘴上跟马佳佳聊着天,手上敲击键盘的动作一刻也不停。

    “可是周六不行哎,我周六一整天都要去辅导班呢,同学介绍的,一对一,机构出的价很高。”

    “远吗?要不要我送你去?”

    “还行,就在我们学校附近的商业街里,你怎么送我?咱俩还不是得腿着去吗?”

    杜柯被她逗笑了:“那怎么办?我说买辆电动车吧,你又不同意。”

    马佳佳叹了口气:“可是交警又不让载人,那到底是你骑着我跑着,还是我骑着你跑着呢?你听没听过那个父子俩骑驴的故事?”

    杜柯愣了一下,略带茫然地看向马佳佳,似乎在回想什么是“父子俩骑驴”,还没等她再开口,他一下子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哈哈。”竟然笑出了眼泪。

    马佳佳被他的笑声感染,又朝他挪了挪身子,和他靠得更近了:“你忙完了没有?我们睡觉吧,好不好?”

    杜柯看了一眼屏幕,跟她保证道:“半个小时内绝对完成,你要是困了就先睡吧。”

    马佳佳用左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撑开眼皮,一副困到极点却还在硬撑的样子:“我还可以努力再等等你。”

    “你要是困了就先睡觉吧,我整理完这点数据就睡。”杜柯的回答听起来有些平淡,也有也不解风情。

    马佳佳一点也不肯安分,她躺在杜柯的被窝里,自己的被子乱糟糟地堆在床角,身子扭来扭去,一会儿朝左躺一会儿朝右躺,一边动来动去一边还唉声叹气的:“唉......唉......唉......”

    杜柯知道她有小心思,可手上的数据必须在今晚处理完,他噙着笑任由马佳佳在床上摊煎饼似地翻来翻去。

    翻着翻着,马佳佳自己也没想到,她竟然真的睡着了,迷迷糊糊地转醒时,屋里一片漆黑,身下传来一阵奇异的触感和啧啧的水声,大腿根处被死死按住,她忍不住拽住杜柯的头发,一阵急喘。

    杜柯的头从被子里探出来,顺着她微微颤动的小腹吻上去:“我看我的头发不是因为搞科研掉的,早晚都是被你揪掉的!”

    马佳佳的嘴唇极近地抵住他的耳朵,低声央求他:“别,别说话。”她不是不喜欢做这事的时候杜柯讲话,而是他一开口讲话,那把嗓音就能直透进她的身体里去,直搅得她六神无主,耳朵、身体和那秘处都被他操控着,大脑一片空白,简直要魂飞魄散似地晃成碎片。

    杜柯不依她,一手钳住她的腰,坚实的上半身完全覆盖住她,他动作的幅度很小,马佳佳却止不住地颤,支离破碎地喘。

    “为什么不让我说话?别人又听不见......”杜柯边逗她边亲吻她的耳廓,见马佳佳不吭声,欺负她的心思又起来,“我知道,我叫你的时候你反应特别大,我喜欢你这样,你难道不喜欢吗?嗯?”

    因为另外两间卧室都已经有了租客,朝南的次卧是一个已经工作了的女生,朝北的小卧室则是一对北漂的夫妻,房子很老,隔音效果也不太好,刚到北京这两个月,两个人都是十二分地克制,唯一有过一次还是在某个工作日的中午,另外两个房间的人都不在,他俩下午都没课,两人在床上腻磨了一下午,连午饭都没顾得上吃。

    马佳佳皱着眉头,紧紧抿着嘴唇,杜柯现在比她还坏心眼,越是不让他做的事情,他就非要做个没完,马佳佳不让他说话,他就紧贴在马佳佳耳朵上“亲亲”、“乖乖”、“宝贝”地喊个不停,她的身子早已软成一滩春水,软绵绵地绞住他,杜柯笑着抚上她的腿侧:“乖乖,你今天真是太热情了。”

    一番折腾下来,已经是夜里十二点多,两个人都有些累了,马佳佳还软软地缠住他,无比地依恋着他。

    杜柯起身倒了杯水喂到她嘴边:“明年我们换个一居室吧,我还是不太喜欢和别人住在一起,你觉得呢?”

    “还是公寓那种的吗?”

    “不一定啊,这一年我们可以在附近看看有没有别的好一点的房子。”

    “可是那样房租会不会太贵?”

    “房租贵我们可以去挣,钱也不是省出来的,你说是吧?”

    马佳佳懵懵地点了点头,鬓间一片潮热的汗,脸颊也是红的,杜柯拿了一块干毛巾给她擦了擦脸,轻轻地笑了两声:“我越看你越喜欢,你好可爱,乖乖。”

    马佳佳接过毛巾也给他擦汗:“我看你也是越看越喜欢呢。”

    或许人在恋爱的时候总是会说一些傻话,做一些傻事,就这么没滋没味的几句话,两个人互相抱着,翻来覆去地说着,像初次献上彼此那样真挚。

    “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

    “我爱你。”

    “我也爱你。”

    “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我要永远永远和你在一起。”

    或许就像年、月、日、时只是人为地创造出来丈量时间的单位那样,永远也是有限度的,永远不是两次宇宙混沌之间明晰的间隔,也不是愚公移山似地世世代代无穷已,更不是一块完整的陆地分裂成隔洋相望的两个大洲那样的沧海桑田。

    永远是时间直线上一瞬间的褶皱,他们凭着爱意将这片刻紧握在手心里,这段小小的褶皱里,藏着的就是一个永远的世界,虽然在他们的一生中,这段永远,长不过一朵花开的时间,长不过一场雨,更长不过他们的生命,可对于马佳佳来说,杜柯跟她许下过太多太多的永远,这些承诺在她的生命里留下了大片的褶皱,她甚至可以把自己藏进去,像个婴孩。

    倾注了无限爱意的瞬间,就是永远。

    在北京的头半年,两个人都长胖了些,主要是和饮食有关,杜柯回来得晚,小电锅里常常煮一份加蛋的泡面,路口便利店的关东煮和紫菜饭团是最方便的,店员放在微波炉里叮一下,拎回小屋里还是热的,他还会顺手捎一盒马佳佳爱吃的巧克力蛋糕。

    直到立了冬,马佳佳拿出去年冬天的牛仔裤,才发现已经穿不上了,两个人紧张兮兮地在药店门口的体重秤上称完体重都是一副震惊的样子,杜柯胖了十斤,看起来并不明显,马佳佳胖了十二斤,整张脸都圆了一圈,她站在路边服装店的玻璃橱窗前仔细地看,垂头丧气道:“以后晚上再也不跟你吃宵夜了。”

    杜柯看了看玻璃上映照出的人,又扭头看了看马佳佳的样子:“可是我真的没看出来胖了十二斤。”片刻,又补了一句:“不过最近摸着倒是挺软和的。”

    被他说得脸热,马佳佳梗着脖子往前走,路边的糖炒栗子和烤地瓜又散发出阵阵香气,杜柯在后面喊她的名字:“佳佳,要不要吃糖炒栗子和烤地瓜啊?”

    马佳佳头也不回地朝小区门口走:“要烤白薯!不要红薯!”

    她常常想起过去的这些瞬间,和杜柯在一起的日子,是甜的,是夏天西瓜的清冽,是巧克力牛奶,是热腾腾的烤地瓜,有时是辣的,沸腾的红油火锅和热辣的川菜,有时又是酸的,柠檬汁,校园里结的涩果子,极少的时候是苦的,浓茶、黑咖啡、调理身体的中药汤剂,怎么会忘呢?又怎么舍得忘呢?

    他已经给她留下了足够多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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