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长而窄的木桥从湖心亭里出来，马佳佳手上还夹着烟，黑暗里闪着一点红光，那是一支细长的薄荷味的南京，过滤嘴尤其的长，每颗都只能吸五六口，仿佛是一种自欺欺人的心理安慰。
和这个世界一样，人人都热衷于自我欺骗。
她在前面走，陈瑞泽在后面跟着，跟得不算紧，酒精让他的脚步乱了节奏，他小声地喊：“佳佳，你慢一点。”
湖畔乘凉的住客们好奇的眼神追过来，马佳佳脚步一顿，裙摆几乎快要狂舞起来，走得比刚才还快。
突然她侧身停下来，在小路旁的垃圾箱旁猛吸了一口手里的烟，又伸手在垃圾箱盖上灭掉了最后一点火光，陈瑞泽几乎撞在她的身上，淡淡的洗发精香气和浓浓的烟草味裹住了他的思绪，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胳膊已经先一步伸了出去。
他把她拥在怀里了。
不是午夜梦回，也不是独自一人时的臆想，他真真切切地把他渴望的人拥在怀里了，还没来得及体味怀里人的热度，脑子里甚至是一团乱麻，马佳佳挣开他的双臂，继续沿着密林的小径往停车场走。
这一刻，他又感觉自己狼狈得像十五岁的那个夏天。
先前在屋里吹着冷气还不觉得，这会儿外面像蒸笼，醉意也像海浪般地袭来，头昏脑涨地，他站在原地缓了一会儿才追上去，不像是在追女人的身影了，倒像是追着空气中残留的气味，刚才两人在包厢里抽了太多的烟，不怎么好闻的味道，从那波浪般的长发中散发出来，却引得他意乱情迷。
大概是由于当年买下这块土地的价格实在是便宜，酒店的停车场全部修建在地上，周围栽种了茂密的植被，树影在月光下摇动，陈瑞泽追寻着她，那抹白色身影仿佛入梦而来，他一时竟分不清此刻的情境了。
很快，马佳佳就找到了自己的车，她拉开车门准备坐进去启动汽车，陈瑞泽伸手去拉车门，差点被夹到手指，他立刻调转方向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马佳佳干脆把车内的灯全部打开，又抽起了烟。
“滚下去。”她一眼也不肯看他，打开空调换气，又拨了拨冷气出风口的位置。
车是父亲的，浅棕色内饰配金色挡把，很复古的配色，陈瑞泽环视一圈，有些尴尬地抹了把脸：“好车，现在看，这也是辆好车。”
马佳佳沉着脸抽烟，烟灰掸出窗外。
陈瑞泽也不再讲话，他没有继续抽烟，脑子里想的，还尽是些旖旎的画面，思忖良久，他心一横，直接钳住马佳佳的肩膀吻了上去。
马佳佳的手抵在他的腰间，并没怎么挣扎，他大胆地试探着分开她的双唇探索，那是少年时梦中秘境的入口。
柔软，有些干燥，苦涩的烟草味道混着清甜的草莓味。
“唔！”低声痛呼，他捂着嘴巴退开，不可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手指染上血的红色，说起话来含混不清，“你咬我？”
异样的痛感交织，似乎还有别处受了伤，是马佳佳用烟头狠狠地烫在他的手臂上，衬衣被烫破了一个洞，皮肉焦灼。
马佳佳咬了他的嘴唇，在他以为她张口是为了迎合他的唇舌时，狠狠地一口咬下去，几乎是立刻尝到了血的味道，像铁锈那样腥咸，擦了擦唇上的血渍：“很可惜，没咬断你的舌头，不过，你不会有什么病吧？梅毒？乙肝？艾滋？我明天得去医院做个检查。”
陈瑞泽扯了车上的抽纸在擦，马佳佳那一口咬得实在是狠，血滴落在衬衫上，红殷殷的：“你放心，我很健康，我每年都会做全面体检，绝对没有你说的那些脏病。”下唇一道裂口，他用舌头舔了舔，还在渗血，“明天回上海，就带着这个血口子和这道烫伤。”
语气里竟有些兴奋的得意。
马佳佳压根不正眼瞧他，打开上方的小镜子慢条斯理地给自己补了补口红：“带着吧，看看别人在背地里怎么取笑你。”
“呵，怎么会有人取笑我呢？这可是你给我的第一个勋章，我巴不得叫别人都知道你咬了我，你烫了我，给我留下这些伤，我巴不得叫别人看到这么暧昧的痕迹，我们不接吻，你怎么会咬伤我？我不抱着你，你怎么能烫伤我？。”
“哦，那还是我失算了，忘了你们那个圈子里的人对这种事都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像你们这种不知廉耻的程度，倒是有点超出我的认知了。”
“佳佳，总有一天，你会接受我的。”
“你放心，我会在那一天到来之前就死掉。”
“你比我想象得还要绝情。”
“那只能说明你的想象力有限。”
“佳佳，我爱你。”声音竟是有些动情，他贴上来，在车内小小的空间里嗅闻女人身上的味道，“你说的那些我都不在乎，完全不在乎......你在坚持什么？为了你自己想一想，为了你妈妈想一想，你要为了他孤独终老吗？这不是大清朝，没有人会歌颂你忠贞的美德，人都只会觉得你傻，可我不一样，我爱你，我想让你快乐，就给我一个机会吧......佳佳......”
正是宴席散场的时间，陆陆续续地有人从停车场走过，好奇地朝他们瞥一眼，又很快移开视线。
“陈瑞泽，你不做人，我还要做人。”两个人贴得极近，马佳佳并不为之所动，打火机“咔嚓”一响，又燃了一支烟，“我见过你这种人，见过很多，以为自己坚持的是所谓的爱情，但实际上对你们这种人来说，你们爱的并不是某个人，甚至可以说爱谁都行，爱谁都一样，你们爱的是自己营造出来的痴情种的形象，是你们自己对坚贞不渝、矢志不移的误解，以及对‘自己的爱终将感动对方、感动所有人’的臆想，你们这种人，有个特定的称谓，叫做‘表演型人格’，你听过没有？”
陈瑞泽显然是借着微微的醉意在装糊涂：“你觉得我这一切都是在演戏？”
“我没说你在演戏，你可能也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在演戏，因为你演了太多年，‘爱某个人’这个标签已经成为你人格的一部分了，你没有在演，你的所作所为都是你人格的展现，但仅限于你想展现的那部分。”
“佳佳，你真有意思，我都有些听不懂了。”
“听不懂就快走吧，我要回家了，别在这浪费我的时间。”
“真的不跟我上去吗？我不比任何人差的，让我好好地......”手上的动作也大胆起来，覆在马佳佳的大腿上，手心滚烫，“好好地对你，你叫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马佳佳朝他吐出最后一口香烟：“真的什么都愿意吗？”
烟味有些呛人，也令他兴奋不已：“什么都愿意！”
烟蒂掸出窗外，马佳佳斜睨着他：“那现在就请你滚下去，我要回家了。”
陈瑞泽没有再纠缠她，起身之前又探头想吻她的面颊，马佳佳扭着头躲开了，他笑了笑：“我会记住今天的，虽然每次和你在一起都很令我难忘，但今天是我最满足的一天。”他指了指自己被咬伤的下唇，“宝贝，我真喜欢你送我的这个小礼物，它一定会让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能想起来你的味道。”
物品打包得差不多了，北侧两个空荡荡的小卧房里几乎堆满了纸箱，那都是些带不走的东西。
看着这套房子，她的心里也是万分的不舍，这是研一那年父亲为她置办下的，她还曾经拿着手机里父亲发来的户型图和杜柯坐在一起研究了很久该怎么布置，客厅、餐厅、厨房、主卧、客卧、衣帽间、书房，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冰冷、空荡。
她想离开这里。
和陈瑞泽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当然，如果搬离了这座城市就能远离他的骚扰，那同样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放心不下母亲，她并不会走得太远。
距离安泰两千一百零五公里，乘飞机四个小时，她将到达一座不算太有名的海滨小城。
多年前，房价还没有像现在这样高昂的时候，杜柯用手里的余钱送了她一间小公寓。
那是一场普通的短途旅行，两个人沉浸在海边的夜色里，吹着海风，马佳佳感叹道想拥有一间能看到海的小房子，旁边烧烤摊的老板操着一口方言味浓重的普通话插话道：“我们这里的房子很便宜的啦，那边的青年广场就有三四十平的小公寓，很适合你们这种年轻人，价格也不贵，只要三千块一平，我儿子就在那边卖房子，需要的话明天叫他带你们去看看好啦，给你们一个优惠价啦。”
十万块，杜柯为她买下了这间写着她的名字的，小小的，只有三十六个平方的，站在窗前就能看到海的小公寓。
那里既放不下，她也带不走许多东西，简单的行囊，她反复地拆开，再打包。
几件杜柯穿过的衣服，用真空收纳袋包裹着，还有一本厚厚的拍立得相册，除了这几样，对她来说，其实装什么东西都无所谓。
最重要的，已经在心里了。
和这个世界一样，人人都热衷于自我欺骗。
她在前面走，陈瑞泽在后面跟着，跟得不算紧，酒精让他的脚步乱了节奏，他小声地喊：“佳佳，你慢一点。”
湖畔乘凉的住客们好奇的眼神追过来，马佳佳脚步一顿，裙摆几乎快要狂舞起来，走得比刚才还快。
突然她侧身停下来，在小路旁的垃圾箱旁猛吸了一口手里的烟，又伸手在垃圾箱盖上灭掉了最后一点火光，陈瑞泽几乎撞在她的身上，淡淡的洗发精香气和浓浓的烟草味裹住了他的思绪，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胳膊已经先一步伸了出去。
他把她拥在怀里了。
不是午夜梦回，也不是独自一人时的臆想，他真真切切地把他渴望的人拥在怀里了，还没来得及体味怀里人的热度，脑子里甚至是一团乱麻，马佳佳挣开他的双臂，继续沿着密林的小径往停车场走。
这一刻，他又感觉自己狼狈得像十五岁的那个夏天。
先前在屋里吹着冷气还不觉得，这会儿外面像蒸笼，醉意也像海浪般地袭来，头昏脑涨地，他站在原地缓了一会儿才追上去，不像是在追女人的身影了，倒像是追着空气中残留的气味，刚才两人在包厢里抽了太多的烟，不怎么好闻的味道，从那波浪般的长发中散发出来，却引得他意乱情迷。
大概是由于当年买下这块土地的价格实在是便宜，酒店的停车场全部修建在地上，周围栽种了茂密的植被，树影在月光下摇动，陈瑞泽追寻着她，那抹白色身影仿佛入梦而来，他一时竟分不清此刻的情境了。
很快，马佳佳就找到了自己的车，她拉开车门准备坐进去启动汽车，陈瑞泽伸手去拉车门，差点被夹到手指，他立刻调转方向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马佳佳干脆把车内的灯全部打开，又抽起了烟。
“滚下去。”她一眼也不肯看他，打开空调换气，又拨了拨冷气出风口的位置。
车是父亲的，浅棕色内饰配金色挡把，很复古的配色，陈瑞泽环视一圈，有些尴尬地抹了把脸：“好车，现在看，这也是辆好车。”
马佳佳沉着脸抽烟，烟灰掸出窗外。
陈瑞泽也不再讲话，他没有继续抽烟，脑子里想的，还尽是些旖旎的画面，思忖良久，他心一横，直接钳住马佳佳的肩膀吻了上去。
马佳佳的手抵在他的腰间，并没怎么挣扎，他大胆地试探着分开她的双唇探索，那是少年时梦中秘境的入口。
柔软，有些干燥，苦涩的烟草味道混着清甜的草莓味。
“唔！”低声痛呼，他捂着嘴巴退开，不可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手指染上血的红色，说起话来含混不清，“你咬我？”
异样的痛感交织，似乎还有别处受了伤，是马佳佳用烟头狠狠地烫在他的手臂上，衬衣被烫破了一个洞，皮肉焦灼。
马佳佳咬了他的嘴唇，在他以为她张口是为了迎合他的唇舌时，狠狠地一口咬下去，几乎是立刻尝到了血的味道，像铁锈那样腥咸，擦了擦唇上的血渍：“很可惜，没咬断你的舌头，不过，你不会有什么病吧？梅毒？乙肝？艾滋？我明天得去医院做个检查。”
陈瑞泽扯了车上的抽纸在擦，马佳佳那一口咬得实在是狠，血滴落在衬衫上，红殷殷的：“你放心，我很健康，我每年都会做全面体检，绝对没有你说的那些脏病。”下唇一道裂口，他用舌头舔了舔，还在渗血，“明天回上海，就带着这个血口子和这道烫伤。”
语气里竟有些兴奋的得意。
马佳佳压根不正眼瞧他，打开上方的小镜子慢条斯理地给自己补了补口红：“带着吧，看看别人在背地里怎么取笑你。”
“呵，怎么会有人取笑我呢？这可是你给我的第一个勋章，我巴不得叫别人都知道你咬了我，你烫了我，给我留下这些伤，我巴不得叫别人看到这么暧昧的痕迹，我们不接吻，你怎么会咬伤我？我不抱着你，你怎么能烫伤我？。”
“哦，那还是我失算了，忘了你们那个圈子里的人对这种事都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像你们这种不知廉耻的程度，倒是有点超出我的认知了。”
“佳佳，总有一天，你会接受我的。”
“你放心，我会在那一天到来之前就死掉。”
“你比我想象得还要绝情。”
“那只能说明你的想象力有限。”
“佳佳，我爱你。”声音竟是有些动情，他贴上来，在车内小小的空间里嗅闻女人身上的味道，“你说的那些我都不在乎，完全不在乎......你在坚持什么？为了你自己想一想，为了你妈妈想一想，你要为了他孤独终老吗？这不是大清朝，没有人会歌颂你忠贞的美德，人都只会觉得你傻，可我不一样，我爱你，我想让你快乐，就给我一个机会吧......佳佳......”
正是宴席散场的时间，陆陆续续地有人从停车场走过，好奇地朝他们瞥一眼，又很快移开视线。
“陈瑞泽，你不做人，我还要做人。”两个人贴得极近，马佳佳并不为之所动，打火机“咔嚓”一响，又燃了一支烟，“我见过你这种人，见过很多，以为自己坚持的是所谓的爱情，但实际上对你们这种人来说，你们爱的并不是某个人，甚至可以说爱谁都行，爱谁都一样，你们爱的是自己营造出来的痴情种的形象，是你们自己对坚贞不渝、矢志不移的误解，以及对‘自己的爱终将感动对方、感动所有人’的臆想，你们这种人，有个特定的称谓，叫做‘表演型人格’，你听过没有？”
陈瑞泽显然是借着微微的醉意在装糊涂：“你觉得我这一切都是在演戏？”
“我没说你在演戏，你可能也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在演戏，因为你演了太多年，‘爱某个人’这个标签已经成为你人格的一部分了，你没有在演，你的所作所为都是你人格的展现，但仅限于你想展现的那部分。”
“佳佳，你真有意思，我都有些听不懂了。”
“听不懂就快走吧，我要回家了，别在这浪费我的时间。”
“真的不跟我上去吗？我不比任何人差的，让我好好地......”手上的动作也大胆起来，覆在马佳佳的大腿上，手心滚烫，“好好地对你，你叫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马佳佳朝他吐出最后一口香烟：“真的什么都愿意吗？”
烟味有些呛人，也令他兴奋不已：“什么都愿意！”
烟蒂掸出窗外，马佳佳斜睨着他：“那现在就请你滚下去，我要回家了。”
陈瑞泽没有再纠缠她，起身之前又探头想吻她的面颊，马佳佳扭着头躲开了，他笑了笑：“我会记住今天的，虽然每次和你在一起都很令我难忘，但今天是我最满足的一天。”他指了指自己被咬伤的下唇，“宝贝，我真喜欢你送我的这个小礼物，它一定会让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能想起来你的味道。”
物品打包得差不多了，北侧两个空荡荡的小卧房里几乎堆满了纸箱，那都是些带不走的东西。
看着这套房子，她的心里也是万分的不舍，这是研一那年父亲为她置办下的，她还曾经拿着手机里父亲发来的户型图和杜柯坐在一起研究了很久该怎么布置，客厅、餐厅、厨房、主卧、客卧、衣帽间、书房，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冰冷、空荡。
她想离开这里。
和陈瑞泽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当然，如果搬离了这座城市就能远离他的骚扰，那同样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放心不下母亲，她并不会走得太远。
距离安泰两千一百零五公里，乘飞机四个小时，她将到达一座不算太有名的海滨小城。
多年前，房价还没有像现在这样高昂的时候，杜柯用手里的余钱送了她一间小公寓。
那是一场普通的短途旅行，两个人沉浸在海边的夜色里，吹着海风，马佳佳感叹道想拥有一间能看到海的小房子，旁边烧烤摊的老板操着一口方言味浓重的普通话插话道：“我们这里的房子很便宜的啦，那边的青年广场就有三四十平的小公寓，很适合你们这种年轻人，价格也不贵，只要三千块一平，我儿子就在那边卖房子，需要的话明天叫他带你们去看看好啦，给你们一个优惠价啦。”
十万块，杜柯为她买下了这间写着她的名字的，小小的，只有三十六个平方的，站在窗前就能看到海的小公寓。
那里既放不下，她也带不走许多东西，简单的行囊，她反复地拆开，再打包。
几件杜柯穿过的衣服，用真空收纳袋包裹着，还有一本厚厚的拍立得相册，除了这几样，对她来说，其实装什么东西都无所谓。
最重要的，已经在心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