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从午时等到下午,所有的话题都翻来覆去说了好几遍。直到委实没什么可说的了,那神医还是没来。

    赵括之已经离开,去处理门中事物了,莫师婶身子弱,先去歇了,厅内只余下外门的几个,和江照璧。

    就在这时,外间突然有人掀帘而进。

    众人神情一振,却不料来人竟是罗非远。

    罗非远今日换了身袍子,亦是深紫色,只是不似前般无底漆黑了,他腰间仍系着那个金玉蹀躞带,紫与金相互辉映,不似玄门中人,倒像凡世哪个富贵人家的小公子,端的是一副人间自风流的气象。

    他掀帘而进的瞬间,一个东西飞快地蹿进来,而后蹲在他身侧,通体雪白,带着黑纹。

    初霁如遭雷劈,这不就是那个小贼偷吗?

    罗非远从没有主动到听涛阁来。

    江照璧愣了愣道:“师父去前院了。”

    罗非远淡淡道:“我不是来找赵师叔的。”转而对身边那只果然兽说,“你去看看,到底是谁抓了你。”

    饶是初霁将头压得很低,也能用余光瞥得见,这只果然兽中的演技派,先是装模作样到众人面前嗅了嗅,及至到了初霁身边,他突然瞪大眼睛,浑身颤抖着趴下,冲着罗非远哀嚎。

    那声音之凄惨,真是见者落泪闻者心惊。

    初霁用眼神和那得意的小贼偷恶狠狠地做着交流:短短几日不见,演技又进步了啊!

    小贼偷眼神贼溜溜:嘿嘿,承让承让。

    罗非远踱步过来,站在那果然兽跟前道:“不知道阁下对我这灵兽做了什么,让它只是一见你,就这般惊惶不安啊?”

    初霁硬着头皮道:“其实也没做什么。只是……交流了一番。”真的。初霁辩白道,“况且,我不知道这果然兽是有主的,我只是想……让它通点人性。”

    然后取它的眼泪一用。

    实话当然是不能说的,清漪在,而且她还被这狗东西摆了一道。

    众人越听越疑惑,不知道初霁到底对那只果然兽做了什么。

    清漪犹豫地开口:“少主……”

    罗非远根本没理她,看着初霁,笑道:“我曾经养过一只狌狌,后来有一天,我发现它被毒死了。我找到了下毒的人,让他服下了一模一样的毒。我还养过一只鹿蜀,它被人剥了皮,我找到那个人,也按原样,剥了他的皮。”

    房内针落可闻。

    众人均有几分悚然,罗非远平日里深居简出,极少与外人打交道,他们平日里跟罗非远来往不多,只听说这个少主术法稀烂,嘴巴毒得很,旁的便不知道了。

    今日罗非远所说,均是第一次听到。

    清漪张了张口,眼中有一种深切的悲哀,当年的那个眼睛清亮的小男孩,是从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

    初霁心中平添几分厌恶,这不是跟孔无隙那个老毒物一样的德行吗?

    江照璧皱了皱眉,上前几步,若有若无地挡在初霁身侧。

    初霁拨开他,并不畏惧,迎上罗非远的目光,嘲讽道:“少主说这些,是威胁我吗?”

    罗非远的目光自初霁身上,移到江照璧身上,然而这只是一闪而过。

    他收了笑,慢条斯理道:“只是让人知道,动了我屋内东西的下场。”说罢转身,对着果然兽道,“说,她都对你做什么了?”

    那果然兽吱吱地比划了半天。

    众人的心提起来,清漪、张奉臬、王若谷、李理,挨个起身,都站到初霁身边,如临大敌地看着罗非远。

    初霁心中涌出一丝暖意。

    然而罗非远越听越疑惑,眉头拧得越紧,费解地看着初霁:烟熏?胡椒粉?还有读奇奇怪怪的故事?这都是什么玩意儿?

    初霁则翻了个白眼,讽刺道:“麻烦少主想做什么,请快一些,慢了赶不上晚饭了。”

    罗非远确实猜不出初霁到底要做什么,他冷声道:“今日之事只是个警告。他日若再对我这灵兽做什么,你自己掂量吧。”说罢拂袖而去。

    罗非远离开之后,厅内气氛为之一松。

    清漪道:“初霁,你没事去招惹少主那果然兽做什么?”

    江照璧也疑惑地看着她。

    初霁咬牙切齿道:“没什么。”

    反正等那神医弟子一到,她便也不必去费劲巴拉地取果然兽的眼泪了。

    然后面无表情地步步逼近张奉臬。

    张奉臬很冤枉:“干干干吗?我不是告诉你,让你那个朋友在将离门不要捉随便灵兽吗?”

    初霁欲哭无泪道:“可是你也没说在将离门里灵兽都是少主养的啊。”

    张奉臬:“你也没问啊。”

    初霁心里很憋屈……但是这也没错。

    天已经擦黑了,那回春谷大弟子还没来,清漪心中失望,但是也只能先回去。明日再说。

    一行人出了听涛阁,却也没再见赵括之和莫汀兰莫师婶了。

    江照璧说:“明日有了消息,我再来通知你们。”

    清漪点点头:“多谢。”

    远处,有一弟子匆匆忙忙地过着,他的剑鞘隔得远远的泛着寒光,让人心中,隐有不安。

    那弟子走近了,先是跟江照璧行礼:“大师兄。”

    江照璧道:“什么事?”

    那弟子擦了擦额上的汗,压低声音道:“出事了。师父让你现在过去呢。”顿了顿道,“回春谷的神医,死在了半路上。尸体刚被运回来了。师父说要抓紧时间与回春谷去信呢。”

    清漪听在耳中,只觉得轰地一声,面色煞白。

    曲江师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笑眯眯地跟清漪说话。

    初霁心中涌起一股怪异感:为什么这么巧就出事了?

    这一夜,谁都没有睡好。

    但是曲江师叔却仿佛知道清漪的心情不好,一晚上竟安安生生地。

    第二天,初霁去找了江照璧,江照璧说,那谷主的大弟子一行人,遇上了山体崩塌,一行七八人全军覆没。

    这季节恰逢雨季,山体崩塌,倒也还算正常。

    初霁奇道:“但像我们修行之人,寻常山体崩塌,总是有能力匹敌一二的吧。”

    再怎么着,也不至于全军覆没。

    江照璧目光闪动道:“初霁师妹不知,那回春谷修的是治病救人的防护与疗愈型的术法,与我们不同。而且当时他们恰巧行进到峡谷中,两侧都是险峻山峰……”

    初霁急切道:“那,回春谷还能派人来吗?”

    江照璧委婉道:“他们的谷主木春子前辈,云游未归,大弟子又折损在外,短时间恐怕难再派人来给曲江师叔医治了。他们的大弟子答应前来,也是看了师父的面子。”

    初霁道:“想想他们也很冤得很,本事是出来行医,治病救人,没想到连自己的命都丢了,还落得尸骨无存……”

    江照璧忙道:“师父已经派人去了,务必要将那神医弟子还有随行弟子的尸骨带回来。”

    初霁不动声色,应声,又与江照璧寒暄了几句离开,可心头的怪异感还是挥之不去。

    神医弟子这条路已经绝了。

    初霁左思右想,长吁短叹,心中再不情愿,还是打算硬着头皮厚着脸皮去找罗非远。

    哎,早知道,早知道她后来还要求到罗非远头上,她第一次被赵景儿围追堵截,撞见罗非远的时候就该装的凄凄惨惨戚戚我见犹怜的啊,不过话说回来,也不知道罗非远吃这套不……按他这种可怜小白花的身世他应该很吃的,可他人这么变态也难说……

    初霁走到清江小筑门前,叩响了门。

    一个刺耳、高亢的怪异声音在内响起:“是谁呀?”

    初霁深吸一口气,挤出个甜美的笑容,用更甜的声音道:“我叫钟初霁,是外门的弟子。我……是来拜访罗少主的。”

    一阵奇怪的窸窣声远去。

    初霁在心里给自己壮胆,不就是脸色臭点吗!不就是说话阴阳怪气夹枪带棒吗!不就是剥皮下毒什么吗……

    她都能忍!

    不过,等她忍完,是不是可以提出一点小小的要求,比如要果然兽眼泪什么的。马上答应应该不太可能,但是……罗非远应该能听她说完吧?

    然后她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卖之以惨什么的,胡思乱想着,那阵窸窣声又近了。

    初霁的心提起。

    那怪异的声音再次响起:“少主说了,赶紧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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