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底都干了些啥？？
我走在回家的路上，天上此时已经开始下起了雨，骤降的气温也让我的脑子冷静了下来，也回忆起刚刚发生的事。
“跟我走吧。”我在花丛中对她如是说道。
再然后…就是现在这情况了…
听着身后跟着的不快不慢的脚步声，我死咬着唇，为当初脑子一热的决定懊悔不已：连自己都养不活，还去管别人！我真的是闲着没事去那山上乱逛，有这时间多帮几个老人过马路不好么，啊？！现在好了，收留了个陌生人不说，被执政官当成人贩子批捕可就糟了。
“干脆…把她丢在这里…”我这样想着。
我偷偷回头看了眼她，两人的目光相撞，她湛蓝的眼睛安静地看着我，只是眼中没有那种被人收留应有的感激和欢喜，而是一股混沌、难以名状的感情。
就算被我看见，她还是没有把目光移开，反而对上我的视线后，她眼里那没来由的悲哀更加浓厚了，嘴皮动了动，像是要确认什么，但最终还是缄默不语。
真是个怪人。
我对自己的外表有充分的自我认知，浑身散发着阴郁气息的我，基本上是社交绝缘体，自然也明白她不会对我有多好的第一印象。但我也确信我们之前素未谋面，或许之前见过，后来因为记忆清除的缘故让我记不得她了。
啧…难道从离开山坡那开始她就一直这样盯着我？
我再次转过脑袋，她不知何时已将目光挪开，在发丝缝隙间的阴影里，让人看不清。
雨下大了，我将伞微微向她倾斜。
回到公寓里，我关上门，把湿掉的雨伞靠在墙角。由于我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住，因此不得不把唯一的一双拖鞋让给她。
青年男性的鞋子对她来说还是有些不合脚，以至于她现在耷拉着拖鞋呆站着的样子特别像上世纪迪士尼动画的一个角色一样,说不出的滑稽。
借此机会我也可以仔细观察她：有些旧的灰色短衫宽松地挂在她身上，袖口没有束上，就这么敞着，露出来半截小臂，一头浅蓝色的头发有些乱，左边发梢还被雨打湿了。之前因为一直没看到脸，我一直以为是一个高中生，现在大致看下来，除了瘦了些，年龄应该与我相差无几。
这段时间已经入秋不短了，可她还是穿的单衣，下午天气放晴倒没什么，只是怕回来路上淋的点雨，这要是一病，医药费就有够我受的了，不，兴许在医院登记的时候就会被警卫抓起来吧。
“那个…你先洗个澡吧…”我指着淋浴间。
“嗯。”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她开口说话。
她踩着那双大拖鞋进了浴室。
“嘶…接下来干啥？”
对于“招待客人”，我完全没有经验。
“喔，这个点该吃晚饭了。”西斜的太阳提醒了我这一点。
我走进厨房，打开壁柜，拿出两包泡面，本想直接丢进水壶里开始泡，想了想还是只泡了一包，并把剩余那包的调料拣出来放回壁柜，只留下块面饼。
接着，我又遇到了新的困难。
“这玩意该怎么用？”我盯着这口锅，心里犯了难。想当初这口锅还是我搬进这公寓时原房主留下来的，我也一直没处理，毕竟用不着。
走一步看一步吧，我按着记忆里父亲下厨的样子，先把水烧开…煤气灶怎么开？…这样啊…然后把面饼放进去…
我眼睛一直盯着面饼由硬变软，然后把一些青菜也放了进去，甚至还打了个鸡蛋…后悔了。
把面盛出来，我尝了一口。
太淡了，果然不合我口味，不过给她的话也将就吧。
将两碗面端上桌，我突然想起她没有换洗的衣服，如果穿原来那身百分之百要感冒。
我勉强从衣柜里翻出来件能穿的，敲了敲浴室门：“衣服。”
水流声戛然而止，门“吱呀”打开一条缝，一只手伸出来接过了衣服，又轻轻合上了。
尽管洗了热水澡，但她伸出来的手臂也没红润多少，仍是那样病态的白。
很快她从浴室里出来了，头发半干半湿，穿着大号的帽衫，袖子长过了指尖。感觉跟洗之前也没变精神多少。
我和她对坐在餐桌边吃面，虽然这种速食食品的营养远不及正餐，但入口那一瞬间化工香精带来的满足感任何事物也无法比拟。
吃饱了，才有力气思考，我嗦着面条，边偷瞄着她边继续断掉的思路。
我确信自己在那时对这个人是完全不认识的，何况连脸也没看清。那自己当时为何会说出“跟我走吧”这种话？是见色起意？得了吧，现在的我记忆基本被掏空，连有没有所谓的“人格”都是未知数，所谓的欲望也只剩下吃饭喝水睡觉了。
既然这么做没有原因，那我让她从哪来回哪去也无可厚非。
“你要赶我走吗？”冷不丁的，像是知道我会说什么。
我不置可否：“怎么做是我的自由吧？”
随即一阵沉默，她不说话了。我吸着面条，胸腔里却闷得难受，不知道是被噎着了还是什么。
“你…有你家人的联系方式吧？”我踌躇了一下，再次开口。
她愣了一秒，又把头低了下去：“如果你指的是亲属的话…我从小就没有家人之类的存在。”
我想我是不是听错了，她在逗我玩吗？
我直直地看着她，看着她把最后一根面条吸进嘴里。
“那个…你的面…坨了…”
我低头，看着已经泡胀的面条，慌忙在变得更难吃之前刨进嘴里。
饭后，我瘫在沙发上刷手机，至于她，我让她刷碗去了，寄人篱下，总不能什么事也不做吧。
我听着厨房传来的水声，翻着最近的新闻，看看有没有类似于少女失踪的事发生。在这座城市，只要有犯罪的嫌疑，可不会管证据什么的，只要执政官一个手势，我就会脑袋落地。拜这位新执政官所赐，这个城市的犯罪率达到了历史新低，也被总署授予了“全国模范都市”的称号。
所幸新闻上暂时没有这类消息，也没有武装警察破窗而入把我按在地上，我把手机关掉，仰头靠在沙发上，厨房的水声也停了。
“与其我让她走，不如让她自个离开。”我这样考虑着。
这时她也擦干了手回到了客厅。
“…我有些事要告诉你。”我开口道。
我将我的经历几乎全说了出来，包括我现在的“工作”以及失去记忆的事实，虽然有些内容有添油加醋的嫌疑，但一切的一切无外乎就是想塑造我“底层废物”的形象，告诉她跟着这么一个不想劳动不想活着的人是一点油水都捞不到的。
自然，关于父亲的那一部分，我小心地略过了。
“这样一来，她应该明白了吧。”我抱着双臂，得意洋洋。
她默不作声，但眼神却犀利了起来，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睛此时也以审视的姿态，直直地盯在我身上。这么奇怪的眼神我还是第一次见，就好像…她注视的不是我，更像是透过我的瞳孔看着另一个人。
顷刻，她收起了那股咄咄逼人的气势。
“原来你担心的是这个啊，”她眯了眯眼睛。
“你是怕我白吃白喝你的在榨干你的财产后走人？真是的，说话绕那么多弯干什么。”
“原来你还知道啊。”
她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垂下了头，虽然看不到她的表情，但不停颤抖的肩膀倒很显眼。
这家伙，明显在笑我吧！
她缓了好一阵后才直起身，无视了我阴沉的瞪视：“先抛开你有没有财产这一说，你的那个…呃…工作，听起来也不太难的样子，这样吧，为了打消你的顾虑，明天开始我就和你一起去‘工作’，当然，赚得的钱全归你，并且家务活这些我也会做，白得了一个劳动力，你赚翻了。”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她说出了我意料之外的话。
“你图什么？”
“容身之所，就这么简单。”他一脸笃定我不会拒绝的样子。
我捏着眉心，直觉告诉我她的目的绝对没这么简单，除了傻子谁会作出这么亏的主意？
但对钱的需求又让我不能拒绝她的条件，她明白我一定会接受，我也明白她这番话不过是缓兵之计，也就是说，这是个陷阱，一个我必须跳的陷阱。
小看她了啊…
“我明白了。”我放弃了思考。
“嚯。”她立刻露出玩味的表情看着我。
我受不了她那张臭脸，甩下一句“你睡客厅”就进了房间。
不出意外地，我失眠了。
究其原因自然是某个在外面呼呼大睡的人。
我索性睁开眼下床，轻轻扭开门把，借着窗外路灯的灯光蹑手蹑脚走到沙发边。沙发上蜷着一个人。
窗外传来车轮驶过的声音，很快便消失在远处。
这时的她正安静地睡着，双脚闭拢缩在毯子里，淡蓝的头发蓬散地搭在枕头上，随着轻轻的呼吸声上下起伏着，脸上没有了之前一会儿悲哀一会儿阴沉的表情，对比之下此时的她很柔和，没有了过剩的攻击性，像一张白纸一样，什么都没有。
或许看到了这张脸，受到了刺激，我脑子里忽的闪过一个片段。
那是方才我对她讲述自己经历的时候，她那透过我看另一个人的眼神就已经出现了。
那是我绝对做不出来的眼神：怀疑、失落、惊讶、感伤以及其他一些我看不懂的东西。
是从哪一句话开始的来着？…哦。
“这样的人生，简直糟透了。”我对着窗外灯火通明的城市，再次说了一遍。
我走在回家的路上，天上此时已经开始下起了雨，骤降的气温也让我的脑子冷静了下来，也回忆起刚刚发生的事。
“跟我走吧。”我在花丛中对她如是说道。
再然后…就是现在这情况了…
听着身后跟着的不快不慢的脚步声，我死咬着唇，为当初脑子一热的决定懊悔不已：连自己都养不活，还去管别人！我真的是闲着没事去那山上乱逛，有这时间多帮几个老人过马路不好么，啊？！现在好了，收留了个陌生人不说，被执政官当成人贩子批捕可就糟了。
“干脆…把她丢在这里…”我这样想着。
我偷偷回头看了眼她，两人的目光相撞，她湛蓝的眼睛安静地看着我，只是眼中没有那种被人收留应有的感激和欢喜，而是一股混沌、难以名状的感情。
就算被我看见，她还是没有把目光移开，反而对上我的视线后，她眼里那没来由的悲哀更加浓厚了，嘴皮动了动，像是要确认什么，但最终还是缄默不语。
真是个怪人。
我对自己的外表有充分的自我认知，浑身散发着阴郁气息的我，基本上是社交绝缘体，自然也明白她不会对我有多好的第一印象。但我也确信我们之前素未谋面，或许之前见过，后来因为记忆清除的缘故让我记不得她了。
啧…难道从离开山坡那开始她就一直这样盯着我？
我再次转过脑袋，她不知何时已将目光挪开，在发丝缝隙间的阴影里，让人看不清。
雨下大了，我将伞微微向她倾斜。
回到公寓里，我关上门，把湿掉的雨伞靠在墙角。由于我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住，因此不得不把唯一的一双拖鞋让给她。
青年男性的鞋子对她来说还是有些不合脚，以至于她现在耷拉着拖鞋呆站着的样子特别像上世纪迪士尼动画的一个角色一样,说不出的滑稽。
借此机会我也可以仔细观察她：有些旧的灰色短衫宽松地挂在她身上，袖口没有束上，就这么敞着，露出来半截小臂，一头浅蓝色的头发有些乱，左边发梢还被雨打湿了。之前因为一直没看到脸，我一直以为是一个高中生，现在大致看下来，除了瘦了些，年龄应该与我相差无几。
这段时间已经入秋不短了，可她还是穿的单衣，下午天气放晴倒没什么，只是怕回来路上淋的点雨，这要是一病，医药费就有够我受的了，不，兴许在医院登记的时候就会被警卫抓起来吧。
“那个…你先洗个澡吧…”我指着淋浴间。
“嗯。”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她开口说话。
她踩着那双大拖鞋进了浴室。
“嘶…接下来干啥？”
对于“招待客人”，我完全没有经验。
“喔，这个点该吃晚饭了。”西斜的太阳提醒了我这一点。
我走进厨房，打开壁柜，拿出两包泡面，本想直接丢进水壶里开始泡，想了想还是只泡了一包，并把剩余那包的调料拣出来放回壁柜，只留下块面饼。
接着，我又遇到了新的困难。
“这玩意该怎么用？”我盯着这口锅，心里犯了难。想当初这口锅还是我搬进这公寓时原房主留下来的，我也一直没处理，毕竟用不着。
走一步看一步吧，我按着记忆里父亲下厨的样子，先把水烧开…煤气灶怎么开？…这样啊…然后把面饼放进去…
我眼睛一直盯着面饼由硬变软，然后把一些青菜也放了进去，甚至还打了个鸡蛋…后悔了。
把面盛出来，我尝了一口。
太淡了，果然不合我口味，不过给她的话也将就吧。
将两碗面端上桌，我突然想起她没有换洗的衣服，如果穿原来那身百分之百要感冒。
我勉强从衣柜里翻出来件能穿的，敲了敲浴室门：“衣服。”
水流声戛然而止，门“吱呀”打开一条缝，一只手伸出来接过了衣服，又轻轻合上了。
尽管洗了热水澡，但她伸出来的手臂也没红润多少，仍是那样病态的白。
很快她从浴室里出来了，头发半干半湿，穿着大号的帽衫，袖子长过了指尖。感觉跟洗之前也没变精神多少。
我和她对坐在餐桌边吃面，虽然这种速食食品的营养远不及正餐，但入口那一瞬间化工香精带来的满足感任何事物也无法比拟。
吃饱了，才有力气思考，我嗦着面条，边偷瞄着她边继续断掉的思路。
我确信自己在那时对这个人是完全不认识的，何况连脸也没看清。那自己当时为何会说出“跟我走吧”这种话？是见色起意？得了吧，现在的我记忆基本被掏空，连有没有所谓的“人格”都是未知数，所谓的欲望也只剩下吃饭喝水睡觉了。
既然这么做没有原因，那我让她从哪来回哪去也无可厚非。
“你要赶我走吗？”冷不丁的，像是知道我会说什么。
我不置可否：“怎么做是我的自由吧？”
随即一阵沉默，她不说话了。我吸着面条，胸腔里却闷得难受，不知道是被噎着了还是什么。
“你…有你家人的联系方式吧？”我踌躇了一下，再次开口。
她愣了一秒，又把头低了下去：“如果你指的是亲属的话…我从小就没有家人之类的存在。”
我想我是不是听错了，她在逗我玩吗？
我直直地看着她，看着她把最后一根面条吸进嘴里。
“那个…你的面…坨了…”
我低头，看着已经泡胀的面条，慌忙在变得更难吃之前刨进嘴里。
饭后，我瘫在沙发上刷手机，至于她，我让她刷碗去了，寄人篱下，总不能什么事也不做吧。
我听着厨房传来的水声，翻着最近的新闻，看看有没有类似于少女失踪的事发生。在这座城市，只要有犯罪的嫌疑，可不会管证据什么的，只要执政官一个手势，我就会脑袋落地。拜这位新执政官所赐，这个城市的犯罪率达到了历史新低，也被总署授予了“全国模范都市”的称号。
所幸新闻上暂时没有这类消息，也没有武装警察破窗而入把我按在地上，我把手机关掉，仰头靠在沙发上，厨房的水声也停了。
“与其我让她走，不如让她自个离开。”我这样考虑着。
这时她也擦干了手回到了客厅。
“…我有些事要告诉你。”我开口道。
我将我的经历几乎全说了出来，包括我现在的“工作”以及失去记忆的事实，虽然有些内容有添油加醋的嫌疑，但一切的一切无外乎就是想塑造我“底层废物”的形象，告诉她跟着这么一个不想劳动不想活着的人是一点油水都捞不到的。
自然，关于父亲的那一部分，我小心地略过了。
“这样一来，她应该明白了吧。”我抱着双臂，得意洋洋。
她默不作声，但眼神却犀利了起来，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睛此时也以审视的姿态，直直地盯在我身上。这么奇怪的眼神我还是第一次见，就好像…她注视的不是我，更像是透过我的瞳孔看着另一个人。
顷刻，她收起了那股咄咄逼人的气势。
“原来你担心的是这个啊，”她眯了眯眼睛。
“你是怕我白吃白喝你的在榨干你的财产后走人？真是的，说话绕那么多弯干什么。”
“原来你还知道啊。”
她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垂下了头，虽然看不到她的表情，但不停颤抖的肩膀倒很显眼。
这家伙，明显在笑我吧！
她缓了好一阵后才直起身，无视了我阴沉的瞪视：“先抛开你有没有财产这一说，你的那个…呃…工作，听起来也不太难的样子，这样吧，为了打消你的顾虑，明天开始我就和你一起去‘工作’，当然，赚得的钱全归你，并且家务活这些我也会做，白得了一个劳动力，你赚翻了。”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她说出了我意料之外的话。
“你图什么？”
“容身之所，就这么简单。”他一脸笃定我不会拒绝的样子。
我捏着眉心，直觉告诉我她的目的绝对没这么简单，除了傻子谁会作出这么亏的主意？
但对钱的需求又让我不能拒绝她的条件，她明白我一定会接受，我也明白她这番话不过是缓兵之计，也就是说，这是个陷阱，一个我必须跳的陷阱。
小看她了啊…
“我明白了。”我放弃了思考。
“嚯。”她立刻露出玩味的表情看着我。
我受不了她那张臭脸，甩下一句“你睡客厅”就进了房间。
不出意外地，我失眠了。
究其原因自然是某个在外面呼呼大睡的人。
我索性睁开眼下床，轻轻扭开门把，借着窗外路灯的灯光蹑手蹑脚走到沙发边。沙发上蜷着一个人。
窗外传来车轮驶过的声音，很快便消失在远处。
这时的她正安静地睡着，双脚闭拢缩在毯子里，淡蓝的头发蓬散地搭在枕头上，随着轻轻的呼吸声上下起伏着，脸上没有了之前一会儿悲哀一会儿阴沉的表情，对比之下此时的她很柔和，没有了过剩的攻击性，像一张白纸一样，什么都没有。
或许看到了这张脸，受到了刺激，我脑子里忽的闪过一个片段。
那是方才我对她讲述自己经历的时候，她那透过我看另一个人的眼神就已经出现了。
那是我绝对做不出来的眼神：怀疑、失落、惊讶、感伤以及其他一些我看不懂的东西。
是从哪一句话开始的来着？…哦。
“这样的人生，简直糟透了。”我对着窗外灯火通明的城市，再次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