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步练虚境的力量是无可抵挡的,在这修仙界中,能与魔尊相抗衡的人不过五指之数。

    轰隆声作响,像是天劫降临,蒙蒙黑气在魔尊有所收敛的情况下,依旧覆盖了大半门派。尹旬见已经惊动了众人,在他们还没赶来之前,所幸放开了‘暗之域’。抬手拦住了身后欲出手的四人,浩浩荡荡的黑气被他凝成了数把长枪,狠狠朝着苏汐投了过去。

    却在这时,哗啦声响起,异色的灵力忽然弹出,秒了大半的攻击。接连不断的爆炸声响起之时,魔尊眯眼过去,却是几道人影倏地从那‘异数’身后走出,护在了她的身前。

    尹旬嘴角一抿,难怪他们查了许久也没查到这人到底在哪儿,现在看来,除了那方蒙蔽天机的法器外,竟也有人护着那个该死的贼人好好的!

    爆炸声后,却不如众人所料‘烟消云散’,那大半长枪消失之后,黑雾涌动着,仍再凝聚了更深的力量朝着地上那人猛地劈去。

    “不要,汐儿!!”

    “汐姑娘?!”…“仙子!!”……

    吴玄弥阴沉地用身躯挡住了暗色中涌来的黑箭,幽紫色的毒水赌住了四面八方渗进的破坏之力。却听铮轰一声突然响在耳畔,他抬眼过去,眼瞳一尖。

    只见后方不知何时又涌出无数把暗色之刀剑,朝着他护着的人狠狠斩去,“汐儿!!!”

    他和此时赶到的剑峰大弟子安梓宁睚眦欲裂。

    砰砰砰。

    轰轰轰。

    天、天空裂了两半,浮影阁也在这两击之下彻底毁了,但——

    地上的人还没死。

    是的,两击,那无数暗色刀剑在魔尊掌控的暗域之下,加了数倍的力量和速度,苏汐要是这么被一戳,绝对身死无疑。但,它们现在被拦住了。

    一道庞大的掌印蓦地从掌门的玉峰飞出,间又从剑峰中飞出数道暮色剑光,杀得天上飞云迅速消散,黑气尽数湮灭。如仙人降临,如暮夜已至。在场的上清派弟子眼睛一亮,是上清派掌门,和师晚真君,他们来了!尹旬面色不变,甚至还有闲心地转动铜钱,能做出护着这盗匪的正道修士,又算什么正道?

    五派之中,魔尊最不想来往的便是上清派,自六年前他们门派的大师姐死后,他更是如闻其臭,避之不及。

    徐玥那般舍了自身,也要杀掉祸害苍生之魔的人,他们怎么下得去手的?

    “怎么,终于舍得出山了,本尊以为还得再给她一掌,你们才能动动步子呢?”

    “魔子,修得胡言!!”师晚真君,剑峰峰主贺暮行,看着飘在空中的黑发魔尊,不善地眯起了双眼,又欲动手中之剑,身旁的人却拦下了他。

    白衣掌门一步上前,收拢拍出的一掌,盯着不见害怕的尹旬道:“魔尊大人,你无缘无故袭击本派到底所谓何事?”这小子多年不见,竟修到如此地步,他们上清派现如今除了已闭死关的老祖,没有人能够拦得了他。

    见他不答,白衣人眼眸一厉,复又忍怒继续道:

    “如若不能给我们一个合理的答复,今日你打伤了我派弟子,明日我便杀上魔界,要你魔界不得安宁!”

    来到现场的众弟子纷纷拔剑,严阵以待地紧盯着中间那一人,气势汹汹之下,额上却冷汗连连。如是所有人一起上会有多少胜算,他们又要打上多久……

    当然是,没有胜算!黑发的魔尊被两人堵着,上清派的众弟子彻底包抄了五人后路。空中,万剑蓄势待发,剑声铮鸣,杀气汹涌,森寒的剑光倒映着他们清晰的脸,但令人失望的是没在上面看出任何惊惶之色。雪衣姿态妖娆着缠着长发,孟护法擦着手中的刀嘻嘻笑着,如伽…他,甚至打了个哈欠。

    让人害怕的僵持中,尹旬动了,在这期间,他闲闲地说明了宿星阁的请求,但上清派的反应显然早料到如此,没有意外,却也不信。魔尊也不再多说,与这装聋作哑的人说话只会损害他好不容易回转的心情。

    那个本应看住的人,和他那般相像,应该暂时死不了。但,想起那人周身漫延的死志,尹旬蹙了眉心,握紧了十指,竭力护住的‘命数’吉凶难料,但一直在他眼前作乱狂舞的始作俑者,他却可以提前把她给砍了!

    狐裘飞扬,黑发成线,尹旬不再收敛锋芒,纵身一跳,飞至贺暮行和掌门面前,在两人瞪大的眼中,掌心骤然裂出十万暗色黑力,朝着他们迎头打下!如鸦羽,如墨石,如无上穹夜,黑气彻底弥漫着罩了这座传承千年的门派所有地境!

    剑光如练,刀刀逼人眼,白光闪过,十二暮色之剑背后紧跟万剑锋芒,所有的上清派弟子们都来了,他们抬手掐诀,闭眼吟诵,声声驱着万剑围拢五人,竟在短暂的时刻形成了一座笼罩整个剑峰的剑之囚笼——万剑锁阵!

    十二把暮色巨剑当头直指魔尊五人,“去!”师晚真君双目凛厉,右手一指,遂万剑齐发!

    同时,在这‘白色囚笼’狠狠压下之际,一道巨大的手掌轰地一声,如仙人亲临,从天际发出,震碎了无数飞云,和剑峰所有洞府,轰地一声朝着五人落下!打得剑峰自下而上轰隆声里瞬间裂成了两半,山顶被尽数削去,就算拼着剑峰重修,他们也要让这个胆大妄为之徒付出代价!

    “魔界小儿,你既伤了我徒,那便永远留在这里吧!!”剑峰峰主面色狰狞地看着‘笼中’之人,十指翻飞,双眼通红,那是他也不敢教训的小徒弟,就算失了安梓宁那个大弟子,他也要保下的人。师晚真君眼眸幽深,掐诀得更快,显然拼着修仙界化神期第一人的身份,也要将他置之死地。

    白光伫立,仙掌既出,万剑之笼中,剑光连连,锋刃不断劈下,轰鸣声不断……仙谴天斩之下,少倾,声息渐消,连带着那股诡异的黑气也跟着‘烟消云散’。无数弟子们掐着诀眼眸一亮,不禁喜从心来,难道,那魔头,就这样死了?!他们,杀了众魔之首!

    欢呼声之下,他们抬头看向中间的七人。但是,目力所及,却只剩下掌门真君还在,而两者也都尽数捂着胸口后退至崖边,那五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往前,黑发的魔尊面临那磅礴的攻击面不改色,三人一兽不动,而那天仙美人却一步踏出,掌中一把冒着血气的长剑横劈竖斩,伴着尹旬收拢的铺天盖地的暗之力,如蝶笼中舞,纵横全场,杀出了无间血域!

    明明只有剑,没人死亡,却自那剑光之中,有无数挣扎而出的血魂,咆哮挥舞着要将始作俑者拖入炼狱。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那白衣的天仙美人飞舞之中,竟还能挑颜欢笑:“你们剑多人少,妾身的衣服也不会弄脏了。”

    “我的有悔剑早已饥渴难耐,看看,是你们破了这无间血域,还是,妾身杀了你们。”

    嬉笑声四起,师晚真君和掌门却不敢分神,那个妖女明明只是个水木灵根,却拿着一把血色的剑,使出了那诡异的招数,这么深的血气,只能是杀了无数的人,才有的。若是平常,对付她,师晚或许还不足为惧,但有这魔子在…他头上渗出滚滚汗珠,发狠地同身旁的掌门尽数将灵力使出。但——

    心间突然传来一阵不妙的预感,他抬头瞳孔一缩,只见那妖女收了血光之际,朝他们露出一个不明的轻笑,转身紧跟着前头第一人,纵身一跃。

    那魔头低头敛目,无边暗之力尽数被收缩至掌心一拢黑球,寂静声里,猛地立手朝着头上巨掌、万剑之刃轻轻挥出,衣袖轻扬。耳鸣目瞪之间,他们被这冲击噗地一声直接推到了百米外,才堪堪止住,抬头只见五人身影成点,已不见了踪影。

    无形的光波越过他们头顶迅速扩散,圈圈外扬,与这仙谴之力,狠狠撞在了一起,巨大的爆炸声响彻了整片上清地域。

    砰——轰隆隆。

    哗啦啦——

    剑峰,彻底塌了,连带着三五座灵峰也被波及。

    魔尊骑着黑豹子一遁千里,越出了众人的神识,在那闭关的老祖赶来之前,向东驶去。他才没想和那快死的老头打一场,虽是修为相同,任务在身,但显然还没到打生打死的地步。

    “上清众人——”

    低沉的声音蓦地自天边传来,响在众人耳畔。

    “天道虚弱,宿星隐世,你们不会不知晓。但既如此,尔等仍要助纣为虐,沆瀣一气,执意保下这厮。那么,从此之后,此派便为我魔界之敌。尔等蒙蔽天机,背弃天道,扰乱此界,本尊等着看你们因果缠身,如何向众人解释!”

    ……废墟上,一时无言。

    贺暮行和上清派掌门望着那方向不辨神色。

    “嗡——”

    “唔噗!!”

    一抹黑影,倏地出现又迅速消失在天际。两人脸色骤变,蓦地回头,却被眼前的情形镇在了原地。只见他的大徒弟安梓宁突然挡在了苏汐的面前,胸口冒出朵朵血花,眼一黑仰倒在了地上,血流和着苏汐的血,涌动着淌在了一起。

    那黑影是要杀了苏汐,却被安梓宁挡下了!

    “梓宁?!”贺峰主赶紧奔了过去,手指轻颤。他虽然想着失了他,保下小徒弟也没关系,但真看到这自小教养的徒弟倒下时却是浑身一凉,像是惊醒了什么。

    我、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师晚真君看着自己手上的血,变了神色。

    吴玄弥转过头,黑袍下收拢了推出去的手,抱起苏汐离开,沉默无声。

    与此同时,向东驶去的魔尊大人听到嗡声一响,望着手中回来的染血铜钱,勾唇轻笑。

    “干得不错。”

    掌中之物,又缓缓转动起来,狐裘飞扬间,他眯眼眺向远方。

    这一击,如果那个‘贼人’还活下来了,就算是她命大。

    ……

    另一边,万相台,长林县,磊石镇。

    “诶诶,你们听说了吗?”繁忙的大街上行人匆匆,一个卖画的摊主,拉着一旁卖菜的嘀咕着,“那位...”他指着上头的方向,偷偷摸摸。

    “又要和他们打仗了...”几人说着叹息一声,心情都有些沉重。他们所在的国家正是南国,百姓如杂草,到哪儿不是活。但南国的开国皇帝确是实在的仁义之君,他厚爱黎民百姓,大兴科举,教化利民。据史记载,几百年前时令失常,曾遭大旱,高祖皇帝终日以泪洗面,割己肉奉天,跪宏门十日,才求来这人间甘霖。为此他们对朝廷感激不已,多有拥戴。

    但,几百年过去,此至往前三代的君主却不是个仁慈温和的性子,逞凶好胜,与北部的蛮夷多有征战,却少有胜算,屡战屡败之下,仍收不回好胜之心。国库空虚,粮草见底,那就增赋多税;兵士败亡,无人参战,那就加重徭役。百姓叫苦连天之际,被玉食尊养的人,却依旧做着扩疆拓土的梦。

    当真是祸来无处躲,天怒怎生绕,活在这人世怎地如此艰辛?也听了一嘴的过往行人摇头叹息,步履踌躇。老妪用布巾擦拭了糊花的脸,望向瑞安都城的方向,摇摇欲坠。她已经失去三个孩子了,都上了战场,却没一个回来的。她很想问问那万人之上的人,千古功名真就如此重要吗?

    她不知道。她只能把手里不到一成的粮食紧紧捂着,悲哭着今年冬天可怎么过活…吃糠咽菜之下,闻着那高门之内的肉香,也只能带着小儿仓皇逃走。

    老妪的眼一黑,布巾掉在了地上,生不由命…若是她死了,才刚不到一岁的孙子可怎么活啊!咕隆连声里,一辆奢华的马车呼地从远处飞速驶来,已经到了她的面前,眼看就要横尸当场。

    众人厉声惊呼,一只白皙的手却蓦地抓住了那老妪的衣领,昏迷之中愣是将她给提了起来。

    好大的力气!!围观的路人愣神看去,却瞪大眼,却是那穆家姑娘左闪右迈之下,踏过几人的摊子,右手探出,一把将她从鬼门关里拎了出来!

    穆姑娘这是又救了别人的性命...众人心中皆有些感叹。

    “阿婆,你没事吧?”穆玥扶起了地上的人到了一旁的门柱之下,给她喂了几口热水,掐着人中虎口才悠悠醒来。

    老妪费力睁了好几次的眼,才终于抬头看清了来人是谁:“是…穆家…姑娘啊…老妇,没事……”

    她拍了拍她的手,深吸几口气缓了会儿,才撑着她的手臂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看着上天。若是真要战事再起,她就自己去乞讨,只要自己活着,就有那小儿一口饭吃。若是自己死了……

    她泪水倏地流下,再沾了满脸,她…她就只能带着孩子下了那黄泉!也免了被易子分食的命……

    老妪叹息着接了穆玥递过来的帕子,踉踉跄跄着就要走远。这时,哗啦一声,掌心微凉,她低头一看,惊大了眼,竟是百文铜钱被塞到了掌中。

    “你,你……”穆玥握拢了她的手,摇了摇头,扶着她走了段路,离开了。待人走到好远,她才恍然回过神来,捂着又被塞到衣袖中的钱,迈上步子。

    有了这百文,换米面也可换20斤左右,够他们一家一月果腹了……老妇人将这份恩情默默放到了心中。

    布衣之人尚能赠饭相助,高阁之上却少见体恤众生,活着,当真就这么难么……

    穆玥背着自己的背篓,回到了家,今日新卖出了一副字画,因着只是在近几个郡闻名,且市价逐年低迷,哪怕她画艺高超,得了五两银子已算是不错。

    但……蓝衣的姑娘站在窗前,看着窗外风起云涌,狂风刮得院上瓜藤东跌西倒,奄息在地。穆玥盯着那惨败的绿叶微眯了眼,直直看得血丝遍布。

    一片天地间,寒微无有安。

    若是真的战事四起,她真的能够和兄长一起活下来么,穆玥眼底渗进了无边阴霾。

    云河村位于南国以东,雨水充足,但五个村镇之外,往上就是南国边境。

    相传,往上百年前,因着战乱,村里的人大多从别的地方逃到了这里,穆家前人无从考究,不过据穆父说的,他们也和众人一样。只是,才停歇了十几年,南国输了西北几座城池之后,终于要轮到他们了吗?

    穆玥手指紧紧抓着画桌,五指深陷,咬紧牙关,硬是叩掉了一角桌面,木刺直接扎进了手中。百年前他们逃了,今日又能逃得掉吗?

    鲜血淋漓,但她却全没察觉。

    ……

    祸不单行,七日后,又是大雨倾盆而下。

    入夜之前,穆玥背着兔草疾行在山间小径之上,路上野棘绊脚,大雨湿了满头。

    她得赶在兄长回来之前到家,不然他会担心的。眼见已经过了小溪,又跌跌绊绊上了河岸,穆玥走在泥道上,见到远处亮着的灯盏,有些欣喜,终于能看到村落了。

    却在这时,左手边的山石突然传来一阵哗啦声响,她甚至来不及转头,腿脚飞快地直往前行,但依然不及泥石滑坡的速度。

    轰隆隆,一处的泥石瞬息而下,彻底填平了溪河。

    穆玥直接被这力量冲击到了十米远处,才堪堪停了下来。背篓早已不知去向,侧脑被飞石砸到,眼前一黑,昏迷中被埋在了地下,只剩一只手向上支着,指间堪堪探出地面。

    半柱香后,村里晚归的农人淋着大雨,小心地踏过了滑坡的区域,正待远走之时,却倏地转头,瞳孔猛缩。

    “死人啦!!!”

    声音终于传到了村头,传到了村民耳中。久寻不见人的穆家兄长浑身一颤,左脚绊右脚之下,砰地一声,竟直接摔了一跤。还不待众人开口,又猛地爬起,不顾流血的伤口,朝着那方向狂奔而去。

    “阿、阿玥……”穆渊红着眼睛,没管自身狼狈,也就没见自己状如失去一切的疯狗模样,只颤声祈求着。

    不会的!他家妹子那么好,一定不会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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