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禁庭内守卫森严。各宫都紧闭宫门，以免扰了皇帝的清净。
如今这位不喜明亮，因此宫道两侧的烛火也减之又减，给这冬日又平添了几分凛然。
皇帝寝宫金銮殿内，只有太监总管守在大殿的角落，金丝楠木书案前的高位者，并不坐下，而是一改往日的慵懒，身形巍然不动地站立着，微微低头看着案上铺展开的那幅画。
皇帝抬起手，又僵在半空，接着又卸了力气轻轻地从画面上，用指侧抚摸下来。
“皇姐，朕怕你。但是最爱你的人也是朕。”话音很轻但是在这空寂的大殿中，一边的太监听得很清晰。他一边想着今晨那个被皇帝砍了双手的小太监，背部的衣料早已被冷汗给浸湿。
“皇姐安心地去吧，朕死后就来陪你。”
皇帝喑哑的声音叫太监双腿打颤，哪有皇帝在身体康健的年状时，盼着自己驾崩的？
画上是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袖摆灵动，朱唇腮雪，只是一直没有被作画者添上一双眼睛。
画面的右上角正是皇帝的署名裴澈。他原是启字辈，只因为常听夏清鸢唤沈岐琛的名字，自己不喜启的发音，继位后就改成两字了。
虽说普天之下除了夏清鸢会喊自己的名讳，但这样便足够了。
画中除此之外便没有其他信息。
裴澈看了一眼天色，慢条斯理地将画轴卷起，径直走回了内室。
明眼的太监总管招呼了殿外冷得直哆嗦的宫女进去侍候皇帝更衣洗漱。然后将端着各宫嫔妃牌子的小太监赶走。
那太监大略知道这位皇帝对广安公主的依赖，但也是近几日公主殁了，才清晰皇帝对他这位表姐几乎变态偏执的感情。
今日广安公主棺椁入土，要是此时哪个没脑子的请皇帝临幸后宫，怕是不止断胳膊断腿的事情了。
白日里一跃成为贵人的邱盈盈还以为自己可以趁着皇帝的兴致，被至少连续召幸两日。哪知道今日里后宫并没有什么动静。
后宫并没有前庭或外围一样，那么多的侍卫巡逻，于是邱贵人梳洗好，只拉上了一个小宫女，便抹黑走到了离金銮殿不远的夜央殿附近。
裴澈即位三年，虽后宫还算充盈，但是后位一直空虚。而这夜央宫就是专门给历代皇后住的地方，也是离金銮殿最近。
邱贵人以为自己找到了一个绝妙的地方。但身边跟着的宫女却觉得阴森，发抖着想要离开。
邱贵人嫌她没有见过世面，打发她不要影响自己的荣宠的运势。
昨日承恩，邱贵人扶着琵琶唱了整整上半夜，因此对自己的歌声和琴技十分有自信。
人到底是要为自己挣条出路的，邱贵人想，自己如若不把握机会，皇帝日后将自己淡忘了，那又和住在琳琅殿有什么区别呢。
思索片刻，邱贵人染着鲜红色的五指扫下了琴弦，前奏两三节，接着开嗓，悠悠的江南小调随着口中呼出的白汽飘上空中。
正要就寝的裴澈听到动静后颜色微震，就着凝眉冷哼了一声，对一边察觉到不对的太监说道：“既然有人那么喜欢唱，就赐给她一条锦缎绑了双手，在宫门上吊着唱一夜。若是早朝后还活着，朕就饶她一命。”
太监听到后跪下接旨，心中大骇，好像是自己犯了错一样。
“对了，叫她只许唱哀歌。”裴澈换好寝衣后又补充道。
一炷香后，各宫都隐约听见了一女子的求饶声，接着又渐渐淡去。
然后便是禁庭边的几户达官贵人家听了一晚上可怜可泣的哀乐。众人以为是广安公主冤魂闹鬼，都不敢出门一探究竟。毕竟谁都不想惹一身皇室内部的麻烦。
东边首辅宅子里，沈岐琛正襟危坐在书房的太师椅上。
曾经与广安公主往来密切时，他常穿成一副谦谦公子的模样，公主不时会嘲笑他性子冷淡却偏爱装温良。广安公主不知道的，她曾当着沈岐琛的面，夸面圣的状元郎秦缜一身水蓝色的锦袍，叫人感到春风和煦。
沈岐琛因此在心中暗暗记下了广安公主这等喜好。
沈岐琛就这么一动不动闭目坐着，神情淡然却不怒自威。
直到听见奇怪的歌声才睁开那双幽深的眸子。
“戚月那里安排得如何了。”沈岐琛问道。
一旁的的斩风抱拳回答：“戚姑娘已经接来了宁王的小世子，只要您出面合作的事就可以立马敲定。”
“大人就这么信得过宁王嘛？广安公主不是一直想让您取而……”
“快闭嘴。”
黎山刚说到广安公主就被斩风抓住了上臂，出言制止了后话。
“是我没有护住她，我的命是清鸢拿她的命和亲兵换来的，我已经担不起她给的大任了。”沈岐琛一边说着，一边隐忍着眼角的猩红。
沈岐琛一般只会称广安公主为殿下，而夏清鸢更喜欢他喊自己的名字。只是现在沈岐琛无论怎么喊她都不会听见了。
想到这里，沈岐琛苦涩地笑了笑。
“既然戚月都安排好了，就将宁王约见在太后娘娘的千岁节前吧，以免再发生什么变故。”
“是。”两个侍卫应声道。
紧接着又是一阵寂静。黎山是耐不住性子的，着实是为自家大人着急，明明心中念念不忘，但总是这般克制自己的心绪。
“大人就不想查查皇上将广安公主安葬在了何处？殿下一辈子够孤独的了，她的好表弟怎么能忍心将她安葬在无人知晓的地方呢。”
斩风稳重，又想小声提醒黎山不可多言。黎山不停，撇开阻止他的手。
沈岐琛脸色一沉。夏清鸢在的时候，斩风觉得自家大人好歹会装装和善。
现在，除了穿着没变。那周身慑人的寒气，无时无刻不让人自动与他保持距离。
“皇上一定有眼线时时刻刻守在清鸢旁边。等我杀了他……”沈岐琛声音不大也无情绪波动，但是却显得十分有力。
两侍卫听到后，也都不敢再吱声了。
沈岐琛将两个侍卫支走后，就这样闭目端坐了一夜，直到第二天天色未亮，换上了最高级别的绛朱色官服去上早朝了。
早朝后，大臣们两两三三地聚在一起，议论着昨晚听见的女子歌声。住得稍微偏一些的大臣因为好奇，也参与了这场八卦议论。
沈岐琛从人群中走出，表现地对此事毫不关心似的。
自从沈岐琛突然一跃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后，众人好奇的同时，也开始在私下讨论沈家之前发生的事情。
然而，这沈岐琛看样子并不是好相与的，因此也没人敢不要脸地凑上前，询问往事传闻的真伪。
五年前沈家定北大将军，也就是沈岐琛的父亲，据说是勾结外邦，因此沈家人被赐死的赐死，发配的发配。而当时刚满二十的沈岐琛，在事发一个月前刚考中当年的状元，鲜衣怒马，风光无限。
事发后，不知是先帝惜才，还是广安公主的求情，沈岐琛亲手奉上定北军的虎符，而后以代罪之身入宫成为诸位皇子公主的太傅。
坊间传闻，沈岐琛常出入广安公主府，尤其是新帝即位的这三年。甚至有人打探到小道消息说沈岐琛为了保命，大义灭亲并出卖自己的美色给广安公主当面首。
广安公主事发后，沈岐琛突然被皇帝提拔为首辅，明面上说得是感念沈太傅当年的教诲之劳。
暗下，也有传闻说沈岐琛就是当今皇上在广安公主身边埋下的眼线，随时揭发广安公主的不轨之心。
而这广安公主生得窈窕妩媚，与朝堂上许多年轻的朝臣都有交流或是宴请，手上甚至有不少的亲兵。因此便滋生出许多不体面的谣传。以至于她死后众人也并没有感到太多的惋惜。
同样没有心思参与讨论的是秦缜，就是那位被广安公主赞美的状元郎。如今他稳步晋升为正三品的大理寺卿。
秦缜故意从沈岐琛的身边走过，狠狠地带过一阵风，并且侧头瞪了一眼沈岐琛。
秦缜一向是直率的性子，讨厌什么人一定在脸色上能看出来，如此性格，倒是很适合做秉公执法，对待犯人嫉恶如仇的大理寺卿。
沈岐琛虽然很久没有去前朝，也有些脸盲，但是当然记得住这个姓秦的。
他用平静的目光将秦缜的视线回应过去，接着，不等对方反应又目不斜视地走开。
“沈岐琛。”只留下秦缜一人停下了脚步，咬牙切齿地念出这个名字。
“回头仔细打探一下秦缜，以及这些年来所作所为。”沈岐琛俯身进入马车前对斩风说道。
“大人这是要？”斩风以为这秦缜惹怒了自家主子，想确认一下沈岐琛的用意。
沈岐琛没有多言，只是解释了一句：“此人可用。”
沈岐琛心想，此人恨自己大概率是因为清鸢。若是秦缜此人并没有可被皇帝或是太后胁迫的地方，与其合作也未尝不可。
话说，这些大臣对昨晚的歌声并没有讨论出一二结果，便纷纷恭维几句各回各家了。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从侧门出宫的朝臣门看见皇宫高大的正门上，正吊着一个早已奄奄一息的女子。怪不得刚刚天未亮过宫门时，还能听见虚弱的歌声。
想到这里，车中的大臣纷纷放下车帘，对皇帝的喜怒不定的脾气心中发怵。
只见几个太监爬着云梯给那名女子松绑，接着将其背上轿子抬回了锦云宫。
早起给太后请安回去的嫔妃们，已经将这件事打探地一清二楚了，纷纷嘲笑着这位为了争宠险些丢了性命的邱贵人。
当然，也有之前谋划出人头地的嫔妃一下子又失了胆子。
“小姐，你今日没出房门，院中的太妃们都传开了。”
正在慢条斯理吃着鸡丝粥的夏清鸢还在复盘身份转变的这件事情，并正在思考未来的出路。只是身边的这个宫女实在是活泼，一听到新鲜事就想来分享，嘴巴也是一刻都没停过。
不过这样也好，不用夏清鸢自己去摸索现在的境遇了。
夏清鸢放下手中的餐具，轻轻地用手帕擦拭嘴角。她的动作熟练而优雅，像是被养在深闺多年的矜贵大小姐。
虽说季司微本身也十分小心有礼，但与今日的夏清鸢比起来总感觉差了一截。
小棠看呆了眼，愣了了好久，才知道小姐这是等着自己将话说完呢。
“前日刚被皇上宠幸的邱贵人，昨夜因为邀宠被挂在宫门口唱了一晚的哀乐，现在竟然还留着一口气，皇上也没再追责了。”
夏清鸢知道现在自己的身份是太妃后发愁了好一会儿，又听说自己的表弟真的会不顾伦理册封曾经的母妃们，心中更为气愤。
“小姐，奴婢觉得就在这琳琅殿待一辈子也未尝不可。小姐千万不要怕寂寞，如若小姐不敢同其他太妃们交往，小棠也会永远陪伴着您。”
原来小棠是害怕了皇帝残忍的手段，舍不得夏清鸢去冒险翻身了。
看来如今人人都觉得新帝宠幸太妃是件正常的事情。
裴慎，你到底要荒诞到何时？夏清鸢气得心口发闷，端起茶杯饮了发涩的茶水，皱了皱眉。
“小棠不用担心，我并没有此等心思。”夏清鸢宽慰道。
如今这位不喜明亮，因此宫道两侧的烛火也减之又减，给这冬日又平添了几分凛然。
皇帝寝宫金銮殿内，只有太监总管守在大殿的角落，金丝楠木书案前的高位者，并不坐下，而是一改往日的慵懒，身形巍然不动地站立着，微微低头看着案上铺展开的那幅画。
皇帝抬起手，又僵在半空，接着又卸了力气轻轻地从画面上，用指侧抚摸下来。
“皇姐，朕怕你。但是最爱你的人也是朕。”话音很轻但是在这空寂的大殿中，一边的太监听得很清晰。他一边想着今晨那个被皇帝砍了双手的小太监，背部的衣料早已被冷汗给浸湿。
“皇姐安心地去吧，朕死后就来陪你。”
皇帝喑哑的声音叫太监双腿打颤，哪有皇帝在身体康健的年状时，盼着自己驾崩的？
画上是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袖摆灵动，朱唇腮雪，只是一直没有被作画者添上一双眼睛。
画面的右上角正是皇帝的署名裴澈。他原是启字辈，只因为常听夏清鸢唤沈岐琛的名字，自己不喜启的发音，继位后就改成两字了。
虽说普天之下除了夏清鸢会喊自己的名讳，但这样便足够了。
画中除此之外便没有其他信息。
裴澈看了一眼天色，慢条斯理地将画轴卷起，径直走回了内室。
明眼的太监总管招呼了殿外冷得直哆嗦的宫女进去侍候皇帝更衣洗漱。然后将端着各宫嫔妃牌子的小太监赶走。
那太监大略知道这位皇帝对广安公主的依赖，但也是近几日公主殁了，才清晰皇帝对他这位表姐几乎变态偏执的感情。
今日广安公主棺椁入土，要是此时哪个没脑子的请皇帝临幸后宫，怕是不止断胳膊断腿的事情了。
白日里一跃成为贵人的邱盈盈还以为自己可以趁着皇帝的兴致，被至少连续召幸两日。哪知道今日里后宫并没有什么动静。
后宫并没有前庭或外围一样，那么多的侍卫巡逻，于是邱贵人梳洗好，只拉上了一个小宫女，便抹黑走到了离金銮殿不远的夜央殿附近。
裴澈即位三年，虽后宫还算充盈，但是后位一直空虚。而这夜央宫就是专门给历代皇后住的地方，也是离金銮殿最近。
邱贵人以为自己找到了一个绝妙的地方。但身边跟着的宫女却觉得阴森，发抖着想要离开。
邱贵人嫌她没有见过世面，打发她不要影响自己的荣宠的运势。
昨日承恩，邱贵人扶着琵琶唱了整整上半夜，因此对自己的歌声和琴技十分有自信。
人到底是要为自己挣条出路的，邱贵人想，自己如若不把握机会，皇帝日后将自己淡忘了，那又和住在琳琅殿有什么区别呢。
思索片刻，邱贵人染着鲜红色的五指扫下了琴弦，前奏两三节，接着开嗓，悠悠的江南小调随着口中呼出的白汽飘上空中。
正要就寝的裴澈听到动静后颜色微震，就着凝眉冷哼了一声，对一边察觉到不对的太监说道：“既然有人那么喜欢唱，就赐给她一条锦缎绑了双手，在宫门上吊着唱一夜。若是早朝后还活着，朕就饶她一命。”
太监听到后跪下接旨，心中大骇，好像是自己犯了错一样。
“对了，叫她只许唱哀歌。”裴澈换好寝衣后又补充道。
一炷香后，各宫都隐约听见了一女子的求饶声，接着又渐渐淡去。
然后便是禁庭边的几户达官贵人家听了一晚上可怜可泣的哀乐。众人以为是广安公主冤魂闹鬼，都不敢出门一探究竟。毕竟谁都不想惹一身皇室内部的麻烦。
东边首辅宅子里，沈岐琛正襟危坐在书房的太师椅上。
曾经与广安公主往来密切时，他常穿成一副谦谦公子的模样，公主不时会嘲笑他性子冷淡却偏爱装温良。广安公主不知道的，她曾当着沈岐琛的面，夸面圣的状元郎秦缜一身水蓝色的锦袍，叫人感到春风和煦。
沈岐琛因此在心中暗暗记下了广安公主这等喜好。
沈岐琛就这么一动不动闭目坐着，神情淡然却不怒自威。
直到听见奇怪的歌声才睁开那双幽深的眸子。
“戚月那里安排得如何了。”沈岐琛问道。
一旁的的斩风抱拳回答：“戚姑娘已经接来了宁王的小世子，只要您出面合作的事就可以立马敲定。”
“大人就这么信得过宁王嘛？广安公主不是一直想让您取而……”
“快闭嘴。”
黎山刚说到广安公主就被斩风抓住了上臂，出言制止了后话。
“是我没有护住她，我的命是清鸢拿她的命和亲兵换来的，我已经担不起她给的大任了。”沈岐琛一边说着，一边隐忍着眼角的猩红。
沈岐琛一般只会称广安公主为殿下，而夏清鸢更喜欢他喊自己的名字。只是现在沈岐琛无论怎么喊她都不会听见了。
想到这里，沈岐琛苦涩地笑了笑。
“既然戚月都安排好了，就将宁王约见在太后娘娘的千岁节前吧，以免再发生什么变故。”
“是。”两个侍卫应声道。
紧接着又是一阵寂静。黎山是耐不住性子的，着实是为自家大人着急，明明心中念念不忘，但总是这般克制自己的心绪。
“大人就不想查查皇上将广安公主安葬在了何处？殿下一辈子够孤独的了，她的好表弟怎么能忍心将她安葬在无人知晓的地方呢。”
斩风稳重，又想小声提醒黎山不可多言。黎山不停，撇开阻止他的手。
沈岐琛脸色一沉。夏清鸢在的时候，斩风觉得自家大人好歹会装装和善。
现在，除了穿着没变。那周身慑人的寒气，无时无刻不让人自动与他保持距离。
“皇上一定有眼线时时刻刻守在清鸢旁边。等我杀了他……”沈岐琛声音不大也无情绪波动，但是却显得十分有力。
两侍卫听到后，也都不敢再吱声了。
沈岐琛将两个侍卫支走后，就这样闭目端坐了一夜，直到第二天天色未亮，换上了最高级别的绛朱色官服去上早朝了。
早朝后，大臣们两两三三地聚在一起，议论着昨晚听见的女子歌声。住得稍微偏一些的大臣因为好奇，也参与了这场八卦议论。
沈岐琛从人群中走出，表现地对此事毫不关心似的。
自从沈岐琛突然一跃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后，众人好奇的同时，也开始在私下讨论沈家之前发生的事情。
然而，这沈岐琛看样子并不是好相与的，因此也没人敢不要脸地凑上前，询问往事传闻的真伪。
五年前沈家定北大将军，也就是沈岐琛的父亲，据说是勾结外邦，因此沈家人被赐死的赐死，发配的发配。而当时刚满二十的沈岐琛，在事发一个月前刚考中当年的状元，鲜衣怒马，风光无限。
事发后，不知是先帝惜才，还是广安公主的求情，沈岐琛亲手奉上定北军的虎符，而后以代罪之身入宫成为诸位皇子公主的太傅。
坊间传闻，沈岐琛常出入广安公主府，尤其是新帝即位的这三年。甚至有人打探到小道消息说沈岐琛为了保命，大义灭亲并出卖自己的美色给广安公主当面首。
广安公主事发后，沈岐琛突然被皇帝提拔为首辅，明面上说得是感念沈太傅当年的教诲之劳。
暗下，也有传闻说沈岐琛就是当今皇上在广安公主身边埋下的眼线，随时揭发广安公主的不轨之心。
而这广安公主生得窈窕妩媚，与朝堂上许多年轻的朝臣都有交流或是宴请，手上甚至有不少的亲兵。因此便滋生出许多不体面的谣传。以至于她死后众人也并没有感到太多的惋惜。
同样没有心思参与讨论的是秦缜，就是那位被广安公主赞美的状元郎。如今他稳步晋升为正三品的大理寺卿。
秦缜故意从沈岐琛的身边走过，狠狠地带过一阵风，并且侧头瞪了一眼沈岐琛。
秦缜一向是直率的性子，讨厌什么人一定在脸色上能看出来，如此性格，倒是很适合做秉公执法，对待犯人嫉恶如仇的大理寺卿。
沈岐琛虽然很久没有去前朝，也有些脸盲，但是当然记得住这个姓秦的。
他用平静的目光将秦缜的视线回应过去，接着，不等对方反应又目不斜视地走开。
“沈岐琛。”只留下秦缜一人停下了脚步，咬牙切齿地念出这个名字。
“回头仔细打探一下秦缜，以及这些年来所作所为。”沈岐琛俯身进入马车前对斩风说道。
“大人这是要？”斩风以为这秦缜惹怒了自家主子，想确认一下沈岐琛的用意。
沈岐琛没有多言，只是解释了一句：“此人可用。”
沈岐琛心想，此人恨自己大概率是因为清鸢。若是秦缜此人并没有可被皇帝或是太后胁迫的地方，与其合作也未尝不可。
话说，这些大臣对昨晚的歌声并没有讨论出一二结果，便纷纷恭维几句各回各家了。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从侧门出宫的朝臣门看见皇宫高大的正门上，正吊着一个早已奄奄一息的女子。怪不得刚刚天未亮过宫门时，还能听见虚弱的歌声。
想到这里，车中的大臣纷纷放下车帘，对皇帝的喜怒不定的脾气心中发怵。
只见几个太监爬着云梯给那名女子松绑，接着将其背上轿子抬回了锦云宫。
早起给太后请安回去的嫔妃们，已经将这件事打探地一清二楚了，纷纷嘲笑着这位为了争宠险些丢了性命的邱贵人。
当然，也有之前谋划出人头地的嫔妃一下子又失了胆子。
“小姐，你今日没出房门，院中的太妃们都传开了。”
正在慢条斯理吃着鸡丝粥的夏清鸢还在复盘身份转变的这件事情，并正在思考未来的出路。只是身边的这个宫女实在是活泼，一听到新鲜事就想来分享，嘴巴也是一刻都没停过。
不过这样也好，不用夏清鸢自己去摸索现在的境遇了。
夏清鸢放下手中的餐具，轻轻地用手帕擦拭嘴角。她的动作熟练而优雅，像是被养在深闺多年的矜贵大小姐。
虽说季司微本身也十分小心有礼，但与今日的夏清鸢比起来总感觉差了一截。
小棠看呆了眼，愣了了好久，才知道小姐这是等着自己将话说完呢。
“前日刚被皇上宠幸的邱贵人，昨夜因为邀宠被挂在宫门口唱了一晚的哀乐，现在竟然还留着一口气，皇上也没再追责了。”
夏清鸢知道现在自己的身份是太妃后发愁了好一会儿，又听说自己的表弟真的会不顾伦理册封曾经的母妃们，心中更为气愤。
“小姐，奴婢觉得就在这琳琅殿待一辈子也未尝不可。小姐千万不要怕寂寞，如若小姐不敢同其他太妃们交往，小棠也会永远陪伴着您。”
原来小棠是害怕了皇帝残忍的手段，舍不得夏清鸢去冒险翻身了。
看来如今人人都觉得新帝宠幸太妃是件正常的事情。
裴慎，你到底要荒诞到何时？夏清鸢气得心口发闷，端起茶杯饮了发涩的茶水，皱了皱眉。
“小棠不用担心，我并没有此等心思。”夏清鸢宽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