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微透亮,时辰还尚早些,来往匆匆的行人时不时吐出一口白气,小贩手脚麻利的整理着自己的摊子,时不时抬头吆喝两声。

    苏念念眯瞪着眼睛被绿腰拖着坐进马车,她看见对面的男人,闭着眼睛端坐着,板直着身体,神色冷漠。

    看来他应该也很困。于是苏念念心安理得的靠着绿腰,在暖烘烘的车内闭眼睡觉。整个车内的气氛安静又和谐。

    季松缓缓睁开眼,抬眸看着对面苏念念的圆鼓鼓的脸,压出红红的印子,整个马车内都是,她清浅的呼吸,不高不低的节奏,逐渐和他的心跳一致。

    苏念念揉着有些酸痛的脖子,马车上睡得太熟,感觉有点落枕。同季松一步步向山上爬去,看他一身黑色的锦袍也不厚,不仅感觉不到冷,走得也甚是轻松。

    不愧是常年驻军在外的将军!

    苏念念拢了拢自己的斗篷,她穿的不少,爬起山来更是感觉非常吃力。

    今日清喜寺讲佛,前来上香听佛经的人络绎不接。前来的众人,有的神色虔诚,有的喜上眉梢。

    唯独她身边的这个,面色冷淡,似乎周围的一切都和他没关系,一个人独自的在人声鼎沸时,游离于人群之外,漠不在乎,百无聊赖。

    “季松,你一般同佛祖求些什么?”

    每次看到季松一个人独独的走着的时候,苏念念还是会觉得他很奇怪。无论周围多么热闹,即使他微微倾身同人交谈时,她还是能感觉到,他和周边的人格格不入。

    “我不信佛。”季松声音有些缥缈。只见他慢慢放缓脚步,让苏念念快了他半步。

    他想着,不至于让她走的太过着急,短短一段山路,很快就到了。

    “不是说你信不信,就是单纯的特别想要的,比如求菩萨让我可以不劳而获的富可敌国之类的。”

    苏念念被自己说笑了,她没穿越前,最大的梦想就是可以一日暴富,可惜暴富没实现,她还换了个世界生活。

    而她现在最大梦想就是,世界和平。

    季松漫不经心地神色中露出丝丝笑意,低头去看苏念念乐呵的样子。他很喜欢看她笑起来像雨后冲刷过一样干净清透的眼睛。

    他似乎真的认真的思考了一下,最后却说“从前无所求;之后亦如是。”

    “啊?”

    这下苏念念是真的有些惊奇。理智告诉她,这个人在糊弄她,可直觉告诉她,是真的。

    这个人,可能真的没什么想要的。就这么一个人活着,就这么一个人行走于世间。她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极其贴切的形容,没有感情,行尸走肉。

    苏念念看着前面一眼望不到头的阶梯,眨巴了两下眼睛。周围这么多人或为权,或为利,或为感情为家人,但总是有所念想的。苏念念说不清她自己现在是什么感受,很奇怪的感觉。

    但她牢记一句话,同情男人,是倒霉的开始。苏念念绝对不同情他。而且这种人才是真正的可怕,他没有底线,世俗的一切对他而且都是虚无缥缈,恍若云烟,导致他可以对一切都无所谓。

    让人捉摸不定他的行事规律。通常而言的束缚,对他而言更是不需要忌惮。他不在乎别人的生死,或许连他自己的,他可能都没那么在乎。

    想着,苏念念感觉洒在自己身上的阳光,都是透着寒气的。或许寒气的来源,更是旁边这个人传过来的。

    直到苏念念爬到清喜寺,她都没有再和季松搭话,一路都只和绿腰谈天说地。到了寺庙,季松一个人站立于寺门外,目送她进去,直至看不见身影她不曾回头。

    苏念念,熟练的跪拜叩首,祈愿家人平安,祈愿太子前途顺遂,祈愿自己,祈愿天下。

    最后,苏念念转头望向门外,这边是院内,看不到寺门外的情况,但是她想,那个人应该就一身寂寥的站在那,神色冷漠,游离于周边的一切。

    她抬头看向高坐的佛像金身,世人皆苦,皆苦于欲求而不得。那么外面个人呢。佛不语,苏念念默默叹了口气,俯身再叩首。

    以头叩地的那一瞬间,她想,那个人什么都不想要,却又表现得好像很喜欢她的样子,这又是做什么呢。

    “平僧清尘,施主,可要求签?”

    这声音像山间溪水叮咚般清脆,苏念念顺着声音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披白袍恍若谪仙的和尚,就站在拐角处,神色悲悯的看着她。

    苏念念滴溜着她难以置信而瞪大的双眼,这肯定是男主,竟然是个和尚!

    “施主?”清尘微笑的看着她,眼神温柔,耐心的等着她回答。

    苏念念连忙点头,跟着清尘往后院走去。

    清喜寺的后院,不接待香客,地面的积雪被扫的干干净净,透着寒气的沉香味,显得整个院子更加庄严肃穆。

    东面的院子外,有守卫紧密而整齐围绕在周边,手上的佩刀,在阳光下泛着寒意。

    她收回目光跟着清尘走进一间满是佛经的房间,窗前放置着一张案几,上面整齐的摆放着一些书籍,燃烧着的盘香,袅袅升起青烟。

    清尘的温和笑着让苏念念落座,他自己则转身去取要签筒。

    苏念念低声同绿腰说,让她去同外面的季松说一声,让他先回,然后再去乐坊一趟。

    说起来,她带季松过来的本意是,联络他和太子。只是此人压根不进佛寺。但苏念念也真的担心,这个人一根筋就一直干站在外面。

    清尘修长的手将空空的签筒放到苏念念面前,里面放着一串坠着菩提子的红绳。

    清尘笑着将取签筒又往前推了推,示意她拿去。

    苏念念疑惑的看着他,这是太子给她的吗?

    清尘看她并不动手,“是殿下给施主求的平安。”

    苏念念认真的看着明艳的红绳,缓缓地摇摇头,准备起身离开。

    “施主,慢走。”

    清尘脸上时悲悯众生的神情,眼神宽容,周身平和。

    苏念念想,清尘和季松真的是两个极端的相反。

    她迎着阳光站在门口,转头轻缓地同身后的清尘说,“清喜寺一直可以请师傅诵经祈福,麻烦师傅,帮我同满殿神佛求个海晏河清。”

    院中高耸的树干,野蛮的往周边舒展生长。

    苏念念转身离开。

    那串红绳是儿时苏念念帮齐锦遮掩女孩身份时给她的,她和齐锦说,“我想看看太子殿下手下的万里河山是什么样的波澜壮阔。”

    此时归还,想让苏念念抽身而退的意思太过明白,

    清尘着手将竹筒收回后边的高架之上,发出厚重的碰撞声,却仿佛来自遥远神秘的远方。

    苏念念走出寺庙,看到门口笔直站着的高大身影,不避阳光,任由旁边人来人往,就垂眸颔首站在那。这时倒有三分神明遗世独立垂眸而站的感觉。

    苏念念蹦跶着小跑到季松跟前,将她在里面给他求的平安福,悬挂于她青葱的指尖晃荡两下,然后递给他。

    “哝,给你求得,随便图个心安吧”

    回去的路上,苏念念还是止不住自己的疑惑问季松,“你为什么不进寺庙,你不是百无禁忌吗?”

    闻言,季松轻笑了一声,他是百无禁忌,可是据他所知,眼前这个人她礼佛又信佛。世人不是常说,佛门清净之地,最忌杀戮。偏偏他从记事起至今一直在干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屠杀。何必犯人忌讳。

    季松漫不经心地摩挲着她求的平安福,声音中透着散漫,“我曾经屠过一整个寺庙。”

    整个马车寂静了一瞬,苏念念无语的抿了抿嘴,惹得季松撇头看向她,眼光中无喜无怒,毫无波澜的平静。

    她就不该问!这个人能有什么好答案!

    苏念念的表情倒是让季松感到一丝意外,无论是害怕或者是厌恶,季松都能想到,偏偏都不是,似乎只是对这个原因感到不太满意。

    “奥。”苏念念干巴巴随意应了一声。她也不太想深究,这个人究竟是无缘无故就是单纯的想杀人呢,还是说有什么难言之隐。终归是他的过往私事。这些左右与她而言并不无大关系的事情,她并不想知道。

    苏念念撩开车帘,探头探脑地往外看去,思考吃些什么。

    突然脑袋边多了个温热的东西。

    季松将手抵在她脑袋和车窗边上,防止苏念念磕到脑袋。

    苏念念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整个脑袋猛地冲他手心一撞。皮肉生生撞在坚硬的木头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她身体更是由于没控制好力度,整个人跌坐进了季松怀里。

    不大不小,季松另一只手稳稳地揽住苏念念纤细的腰,整个人正好填满,仿佛天生就应该契合在一起。

    苏念念听到头顶几不可查的一声叹息,抵在窗边的手,安抚地摸摸她的脑袋,确定没磕着,才将她整个人抱出怀里,让她端坐在另一端。

    苏念念小心翼翼地抬头去瞄季松的脸色,瞧见他正看着自己,便弯起眼角冲他笑得甜美。

    季松摩挲着自己黝黑粗糙的手,漆黑的眼瞳,化不开的浓墨仿佛要滴出来一般,缓缓垂眸,遮盖住翻涌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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