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又开始下雨,仆役们来往匆匆,所有人都已经换好了丧服。

    一个稚气未退的少年冒雨而来,神情凄哀,跌跌撞撞跨过门槛,苏念念往后退了两步,少年最终跌倒在门口。

    这位侯夫人上位的迟,上面去世的都已经两位了,他们该庆幸不知道季松的秘密,否则.......

    真假不明的亲情,满是算计和阴谋。苏念念哼笑出声,满脸讥讽。

    笑声在哭泣声中尤其刺耳。

    季兴言愤怒地起身,扬起的拳头被一旁的铁五一把握住,反手推倒在地。

    “苏念念,不要太过分!”侯夫人满眼通红,去扶地上的人。

    苏念念漂亮的脸上满是冷漠,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愤怒,不动喜怒。微微抬起眼眸,跨步往门外走。

    祭祀在即,阑国使臣被死讯瞒不了多久,何况阑国君王现在不知道在城内的何处。

    齐锦要在祭祀的时候请君入瓮,一旦动乱,这个在暗处的君王就是个大麻烦。

    无论他的目的是什么,逼他回阑国。

    “红珊,现在外面消息传的如何了?”

    “基本上大街小巷都在传,尤其是驿站火灾,一下子就传开了。”

    “备笔墨,写封信给季松。”

    清水滴入砚台,一点点被墨色侵染。

    笔尖轻沾,落笔成书。

    顿了顿,还是将放置在一边的佛珠连同信一起交给铁五,嘱咐他,务必以最快的速度,亲自交到季松手里。

    看着黑色身影带着东西匆匆远去,红珊将一旁的手炉递给苏念念,“若是季将军没有带军压境,只怕我们会功亏一篑。”

    “他会的。”

    苏念念笑了。

    看着主子突然亮起的眼眸,红珊忍了忍,还是出口劝诫道,“您若是打定主意以后要和季将军走下去的,万事莫要做绝了,到最后怕是会伤了您自己。”

    “你当时不是还劝我,做事就要做绝。怎么突然又换了个说法。”

    “您知道我在说什么,您和季将军若要白头,自有一方要退步。如今将军那已经退无可退了,我怕您到时候后悔。”

    她怎么会不知道呢,她早些日子就在散播阑国君主不在阑国的消息,季松压境,逼迫他不得不在阑国现身安抚民心。

    而二皇子则打算在祭祀时,他要一箭三雕,活捉阑国君主。

    二皇子将和季松彻底决裂。

    “去备马,我今晚就出城。你留在这儿,有什么事随时传信给我。”

    “不等祭祀之后再走吗?”

    “不等了。”她突然想到季松是不是有别的把柄在二皇子手上,她得去他身边,防止自己成为威胁他的那个把柄。

    天色堪堪暗透,正要准备出门的苏念念突然收到前厅传来消息,让她去上香。

    苏念念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还是决定去看一眼。

    在空无一人的大厅内倒下的那一刻,她想,她真给自己找麻烦。

    “现在城门戒严,带着她,要出去恐怕......”

    “将军夫人醒了?”

    后颈疼得厉害,猝不及防被打晕,闭上眼前还是柔弱不能自理的侯夫人,再睁眼已经是两个精瘦的大汉。

    其中一个面色焦黄,眼睛却透亮清明,动作间是习惯性的矜贵。

    苏念念有些难受的动了动被捆得不得动弹的身体,“阑国主?亲自来绑我这个弱女子,辛苦了。”

    面色焦黄的男人一顿,上下打量身为囚犯却神情自若的苏念念,“说说,怎么看出来。”

    “哦,炸你的。我随便说说的。”

    “哈哈哈哈哈!”阑国主大笑,又骤然面色一沉,死死的掐住苏念念的脖子。

    直到她即将昏厥,才缓缓放手。

    “现在,可以好好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苏念念努力平复呼吸,抬眼看了眼依旧风淡云轻的人,果然是小说里让人印象深刻的变态。

    他从头到尾都只想让两国都覆灭。

    微微垂下眼睫毛,杀意涌上心头,即使现在不是最好的机会,哪怕得手,怎么处理都是个大问题。可惜她不是什么拯救型人格,趁其不备,除之而后快,才是最好的办法。

    下定决心的一瞬间,苏念念抬起头,眉眼弯弯,笑意讨喜,将被困的双手往前伸了伸,“真是随便猜的。毕竟按照那侯夫人的性格,我现在应该已经躺在土里了。国主有什么要求,不如直接说。我都这样了,是吧。”

    外面隐隐传来丝竹乐声,一个念头涌上心头。

    “我就想见见太子,劳烦夫人给传信吧。”

    “行。但你要保证不会杀我,我能好好活着。”

    她应得干脆,当着他的面写了一份要求在城外清喜寺见面的信。

    伸手揉揉自己被捆出血痕的两个手腕,指尖划过内层,将致命的毒粉沾染在指甲内。

    “国主你脸上是涂了什么吗,看着有些突兀。”

    看着屋内唯一的下人拿着信离开,苏念念一边套近乎一边主动伸手,任由变态国主重新给她捆起来。

    在他用力扯紧的时,痛得哀叫出声,手下意识往回缩,指尖划伤男人看似焦黄实则细腻的皮肤。

    血珠一小颗一小颗沁在伤口处。

    男人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苏念念,低头舔过伤口,将血珠舔尽。

    这是干啥!由于震惊,苏念念难以抑制地睁大了眼睛。

    就在她以为这个人有什么后招时,整个人轰然倒地。

    “......”

    还以为是个大佬,没想到是个纸老虎。

    有些为难的看着他的尸体,这个必须要带走。

    还未等她将人绑到自己身上,外面突然传来喧闹的人群声。

    苏念念看了眼尸体,将人裹在被子里,小心翼翼靠近窗边。

    从小孔中看到是侯夫人带着浩浩荡荡地一群家丁赶来,前面有几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应该是季家宗亲的人。

    这是来捉奸的吧!

    她回头看了眼床上的尸体,怒从心中起,将火种扔进被子,白烟窜起,火势很快蔓延。

    响亮的拍门声响起,门被震得哐哐直抖。

    “念念!你在里面吗?”

    “念念!!!!!”

    确认周边没有可以逃的地方,屋内的烟雾已经让她无法呼吸,就在火焰蚕食上房内周边,苏念念倒在门开的一刹那。

    身体被人七手八脚得往外拖,划过地面,擦得生疼。

    “主子!!!”

    终于听到红珊的声音,苏念念才装作悠悠转醒的模样。

    红珊一身红衣张扬却狼狈,从不拿剑的人,此刻手上的长剑正有鲜血滑落。

    身后跟着季松给她的人,皆是手持利剑,刚从重围中杀出来的模样。

    “把他们围起来,这群叛主的下人。你们这是从官府越狱?这可是死罪!”

    侯夫人一手拽住她的手臂,一边让跟来的下人将人围了起来。

    远处乐坊的人正拿着水,赶来救火。为首的是乐坊妈妈荀姨,即使跑得急也依旧风姿绰约。

    在她们时,苏念念不着痕迹的和她交换了一下眼神。

    “哎呦!你们这是把我乐坊的宅子烧了呀,要赔钱的奥!谁都不能走!清理完财产,要照价赔偿的。”

    喧闹杂乱的救火小厮,一股脑冲散了包围红珊她们的小厮们。

    “还愣着,你们也去帮忙啊!快救火啊!”

    “你们往后退退,小智,安排他们去香字院!你们跟着我们小厮一起救火!”

    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荀姨雷厉风行将人全都安排妥当,红珊乘机围到苏念念身边。

    红珊想将她扶起来,另一边却被侯夫人死死掐住,痛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红珊手腕一转,滴血的长剑直指侯夫人颈间。

    “老族长,你看.......”

    “火都蔓延过来了!小智,快把他们带走!”

    苏念念靠近红珊,将人拽到身后,率先跟一旁的小智离开。

    *

    安静素雅的香字院内,两方人对立而坐,气氛低沉。

    苏念念头看着自己出血的两只手腕,“诸位这是欺负我夫君不在,欺负人呢?”

    “念念啊!你昨晚自己离开侯府,你这些下人非是不信,整个侯府被她们翻了个底朝天就算了,都是自己家,可是随意杀害仆役,我是真怕她们杀红了眼,我只能报官了。“

    一身白衣素缟,少妇垂泪,她才像极了夫君不在被人欺辱的模样。

    苏念念微微歪头,看着高坐地极为族中老人,一脸同情不忍,呵笑出声。

    和季松接触久了,倒是将他的姿态学了个十成十。

    “你这小辈.......”

    “这位叔公,我希望你搞清楚一点,主家对仆役是有生杀的权利的。这侯府,谁是主家,这圣旨陛下都还没下呢,诸位这是在替谁伸冤呢?”

    “哼!”一旁蓝衣的老人冷哼,“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新妇彻夜外出,还弄的浑身是伤,谁知道发生了什么坏名节的事!”

    恰值此时,一身娉婷婀娜的荀姨推门而进,捂着精致的手炉,发间金钗作响,“诸位,东西清算清楚了,共六百八十两金。谁赔钱呀?”

    “里面可还有别人?”蓝衣老人问得直白,就差把她偷人这件事写脸上了。

    “这位老爷,里面可就出来了这位姑娘,你们不会想借此赖账吧!”

    “明日上安亭侯府算钱。”苏念念拍了拍一旁的红珊,起身准备离开,似乎想到什么,转身冲着众人说,“昨日我是受我们这位侯夫人的要求,去上香,在灵柩前被人敲晕绑走了。谢谢大家来救我!这件事我会上报府衙,还大家一个真相大白。”

    不等哭唧唧的侯夫人开口,立刻转身离开。现在杀红眼的可不是红珊,是她。

    这家人,她不去找他们的茬,反而主动来招惹她。

    在看到红珊提剑而来时,心底的暴虐就抑制不住的上涌,这个人,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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