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最后一日，鄢都又落了一场大雪。
杨柳阁众人早已放了假，楼心月也不再出门、只盯着楼府上下准备过年的事宜；直到除夕当日，她才稍稍闲下来，便同楼信一起窝在暖阁闲聊。
“我还说呢，阿姐分明已经裁撤了一批修远部的人手，为何堂……楼伊却还能稳坐钓鱼台。”楼信恍然，“阿姐裁撤的速度并不快，却能在修远部安插可信之人、譬如李家哥哥；楼伊素来不管事，是以不会轻易发现问题，待他察觉，他这部丞的位置也早被架空了。好一招釜底抽薪，不愧是阿姐。”
“能看出这茬，我们阿信确是长进不少。不过……”楼心月正窝在贵妃椅中犯困，闻言戏谑地笑了一声，“李家哥哥，你倒不见外；怎么，先前连下巴都险些惊掉，如今倒不在乎我同他来往了？”
楼信咽下嘴里的糕饼，直白道：“连父亲都不曾拦着阿姐，我自然不必忧心；何况自打李家哥哥入了杨柳阁，阿姐也轻松了许多，想来他是尽心帮衬阿姐的。阿姐如今同李家哥哥两情相悦，你们来往又无坏处，只要不叫有心人传闲话，我自然无需担忧了。”
楼心月见他小大人般头头是道，不由被逗笑起来：“嗯，眼看我们阿信长一岁了，果真比先前懂事了。”
“阿姐又取笑我。”楼信佯装不满地撇了撇嘴，转头去看窗外，一眼便瞧见外头已纷纷扬扬下起雪来，不自觉放了手里的书，“这雪下得倒大——瑞雪兆丰年，今日还是除夕，明年应当会有个好年成。说来除夕是要阖家团圆的，可我记得，李家哥哥的父母兄嫂都不在京中，那他今年岂不是要一人过除夕了？”
楼心月合上手里的话本，懒洋洋的哼笑一声，“不知道的，还当我们杨柳阁一到年关，便要人去楼空了。我一早便问过他，说是和鸣春几个约好、一同在阁中过年，这会儿大抵在准备年饭了。”
楼信哦了一声，从一旁的桌案上拿了块马蹄糕，慢慢吃起来，“还以为阿姐今日得了空，会去寻李家哥哥呢。”
“年关难得清闲，便是我不来寻他，他也要来寻我的。”楼心月笑了笑，也拈了块马蹄糕慢慢吃着。
楼信却又想起一事，问道：“对了阿姐，我听烟姐说，今年的元夕灯会设在了朱雀街，阿姐可打算去么？”
楼心月点了点头，唇角也带了笑意：“元夕灯会有几年不曾办了，自然要去。”
某位李少卿，可是早在年前便得了消息、邀了她同去呢。
上元日如期而至。
李若渝早早到了朱雀街，见街头游人如织、灯火几乎亮如白昼，不由暗自咋舌；他正想着元夕灯会上有哪些少见的有趣玩意，便一眼瞧见了刚下马车的楼心月。
她今日穿了一身银红衣裙、外罩一件芽黄绣山茶的斗篷，齐整的同心髻上插着几朵珠花、另一根红玉步摇，面上好似还薄薄扑了一层胭脂；这身打扮在街头一众丽装女子中并不算打眼，可李若渝总能一眼瞧见她。
见楼心月看向自己所在的方向、笑着挥了挥手，他忽想起半年前，两人碰巧在朱雀街遇见那回：彼时自己有心试探她，便说了那句“出其东门”；今日这般情形，倒真是“虽则如云，匪我思存”。
楼心月几乎是一路小跑到了李若渝面前，见对方一直盯着自己、面上还带了几分她看不太明白的笑意，不禁暗自起了疑心：难道自己妆花了？还是哪个头饰戴得不对？
不等她想明白，手背已传来温热的触感——李若渝主动牵住了她的手，作势要往街上去：“走吧，灯会要开始了。”
楼心月应了一声，忙跟上李若渝的脚步；二人走出一小段，楼心月却见对方的目光仍旧停在自己脸上，终于忍不住发了问：“怎么一直盯着我看啊，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还是发髻歪了？”
“不是，都没有。”李若渝闻言，立时停住脚步、摇了摇头，抬手碰了碰她额间的花钿，“只是在想……这个花钿，很衬你。”
他的手指慢慢移到她鬓边，再次停住，“你今天的妆容很好看，耳坠和发饰也很配你的衣服——你今天，特别漂亮。”
楼心月顿感面颊一阵发烧，慌忙低下头，手指不自觉绞起了衣袖。
她正想说些什么，忽听得李若渝低呼了一声“小心”、便被他拉到路边，这才没被来人撞上；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但两人确实紧紧依偎在了一处。
街头的喧嚣和各式事物混杂脂粉烟火的气味，好似一瞬消失了；李若渝衣襟上淡淡的皂荚气味，和楼心月衣服上的熏香混在一起，闻起来竟叫人觉得有些醺醺然。
李若渝堪堪松开手，楼心月却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元夕灯会人多，这样……不容易走散。”
李若渝先是一怔，转而笑了起来，轻轻应了一声，转而同她十指相扣。
朱雀街素日便是热闹的去处，今日又赶上元夕灯会，满街灯火将一条路映得有如白昼；二人穿行于人流中，一时都不由惊叹街景之繁华。
楼心月被一个猜灯谜的摊位吸引，刚兴致勃勃拉着李若渝停下，却忽然听到一个颇为耳熟的声音：“无头无尾事，岁末年尾回，那便是‘舞’字了，对不对？”
“哎！又叫姑娘猜着了！”小贩笑眯眯地应了声，将手中一盏八角宫灯递给了对方，“既然连对三题，这灯便是姑娘的了，您且拿好——”
少女接过宫灯，转头四下张望起来、似在寻人，恰好与楼心月对上了视线：“……哎？月姐姐……李家哥哥？”那姑娘竟是君月秋。
见是君月秋，李若渝和楼心月便双双上前见礼。因君月秋已知晓二人关系，两人便没松开交握的手；君月秋见状，只会心一笑、并未多言：“我记得姐姐不是个爱热闹的，还当姐姐今日不会来呢。”
“元夕灯会前两年都不曾办过，今日若不来凑这个热闹，还不知下回是什么时候呢。”楼心月笑道，“虽猜到你回来，但这会儿怎得就你一人？”
君月秋正要回答，她身后便多出一个锦衣华服的青年。
“此处人多，小秋你且慢些……季真？阁——楼小姐？”赵云旌被人群挤得头晕眼花，好不容易才找到君月秋，“好巧啊，你们也来看灯会？”
李若渝微一颔首，却没松开拉着楼心月的手，“析羽。确实巧的很。”
巧你个头……楼心月瞧见君月秋透着促狭的眼神，几乎想拉着李若渝转头就跑。
“我说小秋怎么忽然这么着急要到这里来，原来是瞧见楼小姐了。”赵云旌忽然转过弯来，目光落在二人相扣的十指上，“等等，你们俩这是——？”
楼心月几乎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却被李若渝紧紧拉住，“怎么？就许你和君小姐来看灯，不许我同楼姑娘一起了？”
“你可少说两句吧。”楼心月狠狠掐了一下他的虎口，转头去看赵云旌和君月秋时又换回素日的微笑，“先前便听君妹妹说，你们今日要来看灯；这会儿人可不少，仔细别走散了。”
君月秋紧紧挽住赵云旌的胳膊，笑得很甜，“这就不劳姐姐费心啦，我俩走不散的。今天朱雀街这边热闹的很，有的是地方可逛；你们慢慢看，我们就先走啦。”
“哎小秋，你先别急着走，我还有话想问两位。”赵云旌却没有离开的意思，还顺手拉住了正准备离开的君月秋，“季真，你和楼小姐的关系，什么时候这般好了？”
君月秋猛咳两声：“云旌哥哥，你方才不是说，东边有火树银花能看吗？去晚了可就没了。”
“啊？哦……”赵云旌的注意力被顺利转移，“也是，时间也快到了，那我们过去吧；啊，季真和楼小姐要去吗？”
楼心月努力保持着微笑，摇了摇头，“我们还是不了，人太多、实在挤得慌。”
“好，听你的。”李若渝先应了一声，继而倾下身、碰了碰她的额头，“析羽，你方才不是问我、我和楼姑娘什么关系么？——如你所见。”
楼心月冷不丁被他这么一贴，一时间竟想不起要躲开，只木楞楞看着他、脸却红了起来。
赵云旌缓缓张大了嘴；君月秋见他愣神，忙又咳了两声、顺手拉了拉他的衣袖：“云旌哥哥，咱们……还去看火树银花吗？”
“啊？哦，去、要去的。”赵云旌这才缓过神来，“那，那我和小秋先走了，你们……你们慢慢逛，啊。”
李若渝直起身子，顺手揽过楼心月，瞥了他一眼，“我们没什么，你可得走快点，不然君小姐，可就看不成火树银花了。”
楼心月收拾好面部表情，微微颔首，暗地里却在他腰间掐了一把。
李若渝略一吃痛，面上却不显，只收回手、低头看了楼心月一眼，“瞧你看那个猜灯谜的摊位挺久了，可要去看看？”
“不去。”楼心月见两人走远，有些羞恼地瞪了李若渝一眼，作势要甩开他；奈何对方并不松手，便任他继续拉着，“我还没打算这么快和赵云旌说这件事呢，你怎么突然……”
李若渝自知理亏，遂别开了目光，拉着她的手也松了许多：“……抱歉，刚刚是我冲动了。”
楼心月见他脸色有些黯淡，默然片刻，忽然将他拉进一处无人的小巷，将他抵在自己和墙壁之间；李若渝没想到她会有次举动，面上多出几丝愕然。
“我不是在怪你。”楼心月直勾勾地看着他，“就算今天没遇到赵云旌，我也迟早会告诉他，现在说破也没什么；我不怕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只是……”
她低下头，声音也轻了许多，“我只是，还没习惯在别人面前太过亲密；刚刚是我反应过激了。对不起。”
李若渝回过神来，闻言不由失笑，轻轻将她揽入怀中：“道歉做什么。这次也是我不对，如果有下次，只要你不想，我就不说。”
“……下次啊。”楼心月忽然笑起来，“如果有下次，我可能会先你一步承认吧。”
李若渝没有回答，只默默收紧了环住对方的双臂。
两人静静相拥片刻，忽然听见烟花炸开的声音——这是元夕灯会的固定项目。
楼心月先是被吓了一跳，继而抬起头，漂亮的眼睛被漫天绚丽的烟花照得明亮异常；李若渝微微低下头，恰能看到她的侧脸，目光便没再移开片刻。
“李若渝。”楼心月静静看了一会儿烟花，忽然侧过头、叫了他一声。
李若渝应了声，还没来得及开口，后颈便被人按了下去，唇上也多了一层温软。
是一个一触即分的吻。
李若渝一时怔愣，一双眼只定定看着楼心月；只见她此刻两颊绯红，眸光在烟花映衬下更显得明亮，好看得有些不像话。
“上元快乐。”她轻声道，语音温柔缱绻。“虽然是突然袭击，但刚才碰见赵云旌他们时，你也没和我商量，算我俩扯平。”
李若渝轻轻笑了一声，眸光似乎黑沉了些：“嗯，算扯平。既然这样……”
他低下头，用额头蹭了蹭她，两人距离近得呼吸相闻，“那我现在，可以吻你吗？”
楼心月没有作答、也没有躲开，只闭上了眼；她双颊几乎都红到耳根，眉眼间却带着笑。
唇齿相依间，她忽然觉得面上一凉；待睁眼时，却见烟火伴着白雪，一同散落风中。
“……若渝。”楼心月眨了一下眼，在耳鬓厮磨间柔声道，“你看，下雪了。”
李若渝一手贴在她侧脸、轻轻摩挲几下，低低嗯了一声，“嗯，下雪了。……上元快乐，心月。”
杨柳阁众人早已放了假，楼心月也不再出门、只盯着楼府上下准备过年的事宜；直到除夕当日，她才稍稍闲下来，便同楼信一起窝在暖阁闲聊。
“我还说呢，阿姐分明已经裁撤了一批修远部的人手，为何堂……楼伊却还能稳坐钓鱼台。”楼信恍然，“阿姐裁撤的速度并不快，却能在修远部安插可信之人、譬如李家哥哥；楼伊素来不管事，是以不会轻易发现问题，待他察觉，他这部丞的位置也早被架空了。好一招釜底抽薪，不愧是阿姐。”
“能看出这茬，我们阿信确是长进不少。不过……”楼心月正窝在贵妃椅中犯困，闻言戏谑地笑了一声，“李家哥哥，你倒不见外；怎么，先前连下巴都险些惊掉，如今倒不在乎我同他来往了？”
楼信咽下嘴里的糕饼，直白道：“连父亲都不曾拦着阿姐，我自然不必忧心；何况自打李家哥哥入了杨柳阁，阿姐也轻松了许多，想来他是尽心帮衬阿姐的。阿姐如今同李家哥哥两情相悦，你们来往又无坏处，只要不叫有心人传闲话，我自然无需担忧了。”
楼心月见他小大人般头头是道，不由被逗笑起来：“嗯，眼看我们阿信长一岁了，果真比先前懂事了。”
“阿姐又取笑我。”楼信佯装不满地撇了撇嘴，转头去看窗外，一眼便瞧见外头已纷纷扬扬下起雪来，不自觉放了手里的书，“这雪下得倒大——瑞雪兆丰年，今日还是除夕，明年应当会有个好年成。说来除夕是要阖家团圆的，可我记得，李家哥哥的父母兄嫂都不在京中，那他今年岂不是要一人过除夕了？”
楼心月合上手里的话本，懒洋洋的哼笑一声，“不知道的，还当我们杨柳阁一到年关，便要人去楼空了。我一早便问过他，说是和鸣春几个约好、一同在阁中过年，这会儿大抵在准备年饭了。”
楼信哦了一声，从一旁的桌案上拿了块马蹄糕，慢慢吃起来，“还以为阿姐今日得了空，会去寻李家哥哥呢。”
“年关难得清闲，便是我不来寻他，他也要来寻我的。”楼心月笑了笑，也拈了块马蹄糕慢慢吃着。
楼信却又想起一事，问道：“对了阿姐，我听烟姐说，今年的元夕灯会设在了朱雀街，阿姐可打算去么？”
楼心月点了点头，唇角也带了笑意：“元夕灯会有几年不曾办了，自然要去。”
某位李少卿，可是早在年前便得了消息、邀了她同去呢。
上元日如期而至。
李若渝早早到了朱雀街，见街头游人如织、灯火几乎亮如白昼，不由暗自咋舌；他正想着元夕灯会上有哪些少见的有趣玩意，便一眼瞧见了刚下马车的楼心月。
她今日穿了一身银红衣裙、外罩一件芽黄绣山茶的斗篷，齐整的同心髻上插着几朵珠花、另一根红玉步摇，面上好似还薄薄扑了一层胭脂；这身打扮在街头一众丽装女子中并不算打眼，可李若渝总能一眼瞧见她。
见楼心月看向自己所在的方向、笑着挥了挥手，他忽想起半年前，两人碰巧在朱雀街遇见那回：彼时自己有心试探她，便说了那句“出其东门”；今日这般情形，倒真是“虽则如云，匪我思存”。
楼心月几乎是一路小跑到了李若渝面前，见对方一直盯着自己、面上还带了几分她看不太明白的笑意，不禁暗自起了疑心：难道自己妆花了？还是哪个头饰戴得不对？
不等她想明白，手背已传来温热的触感——李若渝主动牵住了她的手，作势要往街上去：“走吧，灯会要开始了。”
楼心月应了一声，忙跟上李若渝的脚步；二人走出一小段，楼心月却见对方的目光仍旧停在自己脸上，终于忍不住发了问：“怎么一直盯着我看啊，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还是发髻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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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心月顿感面颊一阵发烧，慌忙低下头，手指不自觉绞起了衣袖。
她正想说些什么，忽听得李若渝低呼了一声“小心”、便被他拉到路边，这才没被来人撞上；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但两人确实紧紧依偎在了一处。
街头的喧嚣和各式事物混杂脂粉烟火的气味，好似一瞬消失了；李若渝衣襟上淡淡的皂荚气味，和楼心月衣服上的熏香混在一起，闻起来竟叫人觉得有些醺醺然。
李若渝堪堪松开手，楼心月却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元夕灯会人多，这样……不容易走散。”
李若渝先是一怔，转而笑了起来，轻轻应了一声，转而同她十指相扣。
朱雀街素日便是热闹的去处，今日又赶上元夕灯会，满街灯火将一条路映得有如白昼；二人穿行于人流中，一时都不由惊叹街景之繁华。
楼心月被一个猜灯谜的摊位吸引，刚兴致勃勃拉着李若渝停下，却忽然听到一个颇为耳熟的声音：“无头无尾事，岁末年尾回，那便是‘舞’字了，对不对？”
“哎！又叫姑娘猜着了！”小贩笑眯眯地应了声，将手中一盏八角宫灯递给了对方，“既然连对三题，这灯便是姑娘的了，您且拿好——”
少女接过宫灯，转头四下张望起来、似在寻人，恰好与楼心月对上了视线：“……哎？月姐姐……李家哥哥？”那姑娘竟是君月秋。
见是君月秋，李若渝和楼心月便双双上前见礼。因君月秋已知晓二人关系，两人便没松开交握的手；君月秋见状，只会心一笑、并未多言：“我记得姐姐不是个爱热闹的，还当姐姐今日不会来呢。”
“元夕灯会前两年都不曾办过，今日若不来凑这个热闹，还不知下回是什么时候呢。”楼心月笑道，“虽猜到你回来，但这会儿怎得就你一人？”
君月秋正要回答，她身后便多出一个锦衣华服的青年。
“此处人多，小秋你且慢些……季真？阁——楼小姐？”赵云旌被人群挤得头晕眼花，好不容易才找到君月秋，“好巧啊，你们也来看灯会？”
李若渝微一颔首，却没松开拉着楼心月的手，“析羽。确实巧的很。”
巧你个头……楼心月瞧见君月秋透着促狭的眼神，几乎想拉着李若渝转头就跑。
“我说小秋怎么忽然这么着急要到这里来，原来是瞧见楼小姐了。”赵云旌忽然转过弯来，目光落在二人相扣的十指上，“等等，你们俩这是——？”
楼心月几乎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却被李若渝紧紧拉住，“怎么？就许你和君小姐来看灯，不许我同楼姑娘一起了？”
“你可少说两句吧。”楼心月狠狠掐了一下他的虎口，转头去看赵云旌和君月秋时又换回素日的微笑，“先前便听君妹妹说，你们今日要来看灯；这会儿人可不少，仔细别走散了。”
君月秋紧紧挽住赵云旌的胳膊，笑得很甜，“这就不劳姐姐费心啦，我俩走不散的。今天朱雀街这边热闹的很，有的是地方可逛；你们慢慢看，我们就先走啦。”
“哎小秋，你先别急着走，我还有话想问两位。”赵云旌却没有离开的意思，还顺手拉住了正准备离开的君月秋，“季真，你和楼小姐的关系，什么时候这般好了？”
君月秋猛咳两声：“云旌哥哥，你方才不是说，东边有火树银花能看吗？去晚了可就没了。”
“啊？哦……”赵云旌的注意力被顺利转移，“也是，时间也快到了，那我们过去吧；啊，季真和楼小姐要去吗？”
楼心月努力保持着微笑，摇了摇头，“我们还是不了，人太多、实在挤得慌。”
“好，听你的。”李若渝先应了一声，继而倾下身、碰了碰她的额头，“析羽，你方才不是问我、我和楼姑娘什么关系么？——如你所见。”
楼心月冷不丁被他这么一贴，一时间竟想不起要躲开，只木楞楞看着他、脸却红了起来。
赵云旌缓缓张大了嘴；君月秋见他愣神，忙又咳了两声、顺手拉了拉他的衣袖：“云旌哥哥，咱们……还去看火树银花吗？”
“啊？哦，去、要去的。”赵云旌这才缓过神来，“那，那我和小秋先走了，你们……你们慢慢逛，啊。”
李若渝直起身子，顺手揽过楼心月，瞥了他一眼，“我们没什么，你可得走快点，不然君小姐，可就看不成火树银花了。”
楼心月收拾好面部表情，微微颔首，暗地里却在他腰间掐了一把。
李若渝略一吃痛，面上却不显，只收回手、低头看了楼心月一眼，“瞧你看那个猜灯谜的摊位挺久了，可要去看看？”
“不去。”楼心月见两人走远，有些羞恼地瞪了李若渝一眼，作势要甩开他；奈何对方并不松手，便任他继续拉着，“我还没打算这么快和赵云旌说这件事呢，你怎么突然……”
李若渝自知理亏，遂别开了目光，拉着她的手也松了许多：“……抱歉，刚刚是我冲动了。”
楼心月见他脸色有些黯淡，默然片刻，忽然将他拉进一处无人的小巷，将他抵在自己和墙壁之间；李若渝没想到她会有次举动，面上多出几丝愕然。
“我不是在怪你。”楼心月直勾勾地看着他，“就算今天没遇到赵云旌，我也迟早会告诉他，现在说破也没什么；我不怕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只是……”
她低下头，声音也轻了许多，“我只是，还没习惯在别人面前太过亲密；刚刚是我反应过激了。对不起。”
李若渝回过神来，闻言不由失笑，轻轻将她揽入怀中：“道歉做什么。这次也是我不对，如果有下次，只要你不想，我就不说。”
“……下次啊。”楼心月忽然笑起来，“如果有下次，我可能会先你一步承认吧。”
李若渝没有回答，只默默收紧了环住对方的双臂。
两人静静相拥片刻，忽然听见烟花炸开的声音——这是元夕灯会的固定项目。
楼心月先是被吓了一跳，继而抬起头，漂亮的眼睛被漫天绚丽的烟花照得明亮异常；李若渝微微低下头，恰能看到她的侧脸，目光便没再移开片刻。
“李若渝。”楼心月静静看了一会儿烟花，忽然侧过头、叫了他一声。
李若渝应了声，还没来得及开口，后颈便被人按了下去，唇上也多了一层温软。
是一个一触即分的吻。
李若渝一时怔愣，一双眼只定定看着楼心月；只见她此刻两颊绯红，眸光在烟花映衬下更显得明亮，好看得有些不像话。
“上元快乐。”她轻声道，语音温柔缱绻。“虽然是突然袭击，但刚才碰见赵云旌他们时，你也没和我商量，算我俩扯平。”
李若渝轻轻笑了一声，眸光似乎黑沉了些：“嗯，算扯平。既然这样……”
他低下头，用额头蹭了蹭她，两人距离近得呼吸相闻，“那我现在，可以吻你吗？”
楼心月没有作答、也没有躲开，只闭上了眼；她双颊几乎都红到耳根，眉眼间却带着笑。
唇齿相依间，她忽然觉得面上一凉；待睁眼时，却见烟火伴着白雪，一同散落风中。
“……若渝。”楼心月眨了一下眼，在耳鬓厮磨间柔声道，“你看，下雪了。”
李若渝一手贴在她侧脸、轻轻摩挲几下，低低嗯了一声，“嗯，下雪了。……上元快乐，心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