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
楼心月承认，这话她自己听着，都觉得有些刺耳；但这个世界毕竟模拟的是封建社会背景，瞧不上女子的大有人在，楼伊因为她是女子而心有不服，并不违背逻辑。
李若渝脸上却多出了几分鄙夷：“先不说他这个重男轻女的思想，据我所知，杨柳阁历任阁主虽都出自楼家，却也要择贤取之；杨柳阁从前便出过女阁主，你也不是德不配位，他凭什么瞧不上你？”
“这只能算次要原因，即便换了阿信，他也一样看不惯；说到底，是因为在他看来，我侵占了本属于他的利益。”楼心月喝了口茶，隔着氤氲的雾气，微微弯起眉眼，“不过……你好像不是很高兴，是在替我打抱不平吗？”
李若渝垂眸摩挲着手中茶盏，良久才开了口：“楼家并会不以女子为借口、排除你对杨柳阁的继承权；可倘若换一家人呢？如果没有楼家的‘离经叛道’，即便楼月的才能胜过楼伊楼信千倍百倍，她也无法坐在阁主的位置上，是不是？”
楼心月慢慢敛了笑容，短促地笑了一声，“从古至今，女子身份又禁锢了多少人呢；和她们相比，我已经相当幸运了。”
李若渝深深看着她，慢慢伸出手、轻轻覆在她手背上，“幸运是真、你担得起杨柳阁阁主的职位也是真；世间女子千千万，只要还有一人敢于抗争世道的不公，即便没能成功，你们也不会输。何况，你、你们，从来都不是孤身一人。”
楼心月闻言一怔，慢慢抬起眼、恰对上李若渝一双深而明亮的眼，忽觉得心口一轻、凭空生出一股勇气来，转而拉住了对方的手，嘴角也重新扬了起来：“……嗯，我从不是孤身一人——所以，整顿修远部人手的事儿，还得劳驾李少卿，助我一臂之力。”
“好。”李若渝紧紧握住她的手，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只要是我能帮上忙的地方，你随时开口。”
楼心月笑着挠了挠他的掌心：“那我可就不客气、要从你们义阁开始下手咯——其实我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规划，但……”
她不知想到什么，又叹了口气，“这一时半会儿，怕是没法把楼伊彻底从修远部踢出去；可若继续对他放任不管，只怕会给修远部埋下一个不定时的炸弹。”
李若渝沉吟片刻，忽然挑了一下眉：“……你这样一说，我倒想出个馊主意来，只是不知，你乐不乐意听？”
“什么主意？”楼心月偏头看他，眼睛好似比烛火更亮。
“学姐，你钓过鱼吗？”李若渝捏了捏她的指节，轻笑道，“鱼最容易上钩的时候，就是它放松警惕的那一刻；徐徐图之，方为上策。”
在二人的暗中谋划下，对修远部人手的排查缓慢却踏实地推进了尾声；最后一份人事档案整理出来那天，鄢都下了入冬后的第一场雪。
楼心月难得没有在屋内等李若渝来，而是站在桃风阁檐下、静静看着漫天飞雪；见他冒雪而来，立刻迎了上去。
她抬手拍去对方肩头的落雪，顺道将怀里的手炉递给了他：“怎么也不打把伞？虽说雪天并不多冷，但到底是冬天，着凉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李若渝接了手炉，自己扫去身上雪片的同时，也没忘了弯腰，“就几步路，不打也不要紧；倒是你，这样冷的天，怎么还在外头站着？”
“一早起来，见雪这样大，便想着要多看会儿。”楼心月见李若渝身上已不剩多少雪花，便拉他进了屋，“而且我多穿了这件斗篷，冻不着的——屋里生着碳盆，我俩却在外头挨冻，这算怎么回事儿？”
李若渝把手炉重新塞到楼心月怀里、又带上了门，才抬手去解斗篷的系带：“还说我呢，在外头站了多久了？不是还拿了炉子么，怎么手还这么凉？”
“是你的手太热啦。”楼心月也解下斗篷挂好，将桌上的卷宗递到了李若渝手里，“修远部的人手已经排查完一轮了，也做出了相应的调动，至少到年前，应当出不了什么岔子了。”
李若渝应了一声，简单翻了翻卷宗，“说来眼下已是腊月了，我还不知道杨柳阁的春节假期怎么放呢。”
“杨柳阁的话，从腊月二十开始放假，要过完元宵再开工；不过……是不是大学生都惦记放假啊？”楼心月窝在椅子上、正捧着茶杯暖手，闻言忍不住笑出声来，“我前几日算要放几天假时，第一反应居然是可以回家住几天，果然惯性思维不是一两天能改掉的。”
李若渝闻言，也笑起来：“我记得，你家离学校不算很远，回去也挺方便的，这样也会想家吗？”
“会啊。”楼心月点了点头，“你家离得远，应该更容易想家吧。”
她神色忽然低落了些，指尖轻轻摩挲着茶杯杯口，“虽然0317说过，这个世界的时空维度和现实生活不同，即便待上十几二十年，放在现实世界，也只有一天不到，但到底体感上过了大半年，我是真的有点想家了。”
李若渝没说什么，只默默放了卷宗、起身走到她身侧，弯腰轻轻抱了她一下。
他知道楼心月其实有点恋家，无论长短假期，都能看到她拎着自己的小行李箱在家和学校之间奔波；然而两人来到这里数月，她没有一点回家的方法，怎么可能会不想家。
偏偏楼心月又是个不太擅长倾吐情绪的人，所以比起空洞的安慰，李若渝私以为，也许单纯的陪伴更能安抚到她。
楼心月放了茶杯，转而反抱住对方，蹭了蹭他的侧颈，“眼看到了年关，人情往来真是多了不少；这会儿我倒有点羡慕你了，自己一个人留在鄢都，反而能落得清闲。”
李若渝笑了笑，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后脑，“楼家人脉广，少不了与交好的人家往来；上回听玉竹说，你这一个月可没少出门，累不累？”
“女眷间的来往就那么些，我挑着去几回也就算完了，费不了多少心思。”楼心月松了手，“不过……看来我得管管玉竹了，嘴上怎么也没个把门的。”
李若渝不由失笑，“是我自己要问的，玉竹也只是实话实说——等过了除夕，你也能休息两天；我记得鄢都会在元宵时办灯会，你那天……有没有时间？”
“灯会啊……”楼心月眼珠一转，面上笑容多了一丝狡黠，“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的元夕灯会设在朱雀街、挨着烟柳坊，这般应景，若不答应，岂非不解风情？——正月十五，朱雀街，不见不散。”
楼心月承认，这话她自己听着，都觉得有些刺耳；但这个世界毕竟模拟的是封建社会背景，瞧不上女子的大有人在，楼伊因为她是女子而心有不服，并不违背逻辑。
李若渝脸上却多出了几分鄙夷：“先不说他这个重男轻女的思想，据我所知，杨柳阁历任阁主虽都出自楼家，却也要择贤取之；杨柳阁从前便出过女阁主，你也不是德不配位，他凭什么瞧不上你？”
“这只能算次要原因，即便换了阿信，他也一样看不惯；说到底，是因为在他看来，我侵占了本属于他的利益。”楼心月喝了口茶，隔着氤氲的雾气，微微弯起眉眼，“不过……你好像不是很高兴，是在替我打抱不平吗？”
李若渝垂眸摩挲着手中茶盏，良久才开了口：“楼家并会不以女子为借口、排除你对杨柳阁的继承权；可倘若换一家人呢？如果没有楼家的‘离经叛道’，即便楼月的才能胜过楼伊楼信千倍百倍，她也无法坐在阁主的位置上，是不是？”
楼心月慢慢敛了笑容，短促地笑了一声，“从古至今，女子身份又禁锢了多少人呢；和她们相比，我已经相当幸运了。”
李若渝深深看着她，慢慢伸出手、轻轻覆在她手背上，“幸运是真、你担得起杨柳阁阁主的职位也是真；世间女子千千万，只要还有一人敢于抗争世道的不公，即便没能成功，你们也不会输。何况，你、你们，从来都不是孤身一人。”
楼心月闻言一怔，慢慢抬起眼、恰对上李若渝一双深而明亮的眼，忽觉得心口一轻、凭空生出一股勇气来，转而拉住了对方的手，嘴角也重新扬了起来：“……嗯，我从不是孤身一人——所以，整顿修远部人手的事儿，还得劳驾李少卿，助我一臂之力。”
“好。”李若渝紧紧握住她的手，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只要是我能帮上忙的地方，你随时开口。”
楼心月笑着挠了挠他的掌心：“那我可就不客气、要从你们义阁开始下手咯——其实我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规划，但……”
她不知想到什么，又叹了口气，“这一时半会儿，怕是没法把楼伊彻底从修远部踢出去；可若继续对他放任不管，只怕会给修远部埋下一个不定时的炸弹。”
李若渝沉吟片刻，忽然挑了一下眉：“……你这样一说，我倒想出个馊主意来，只是不知，你乐不乐意听？”
“什么主意？”楼心月偏头看他，眼睛好似比烛火更亮。
“学姐，你钓过鱼吗？”李若渝捏了捏她的指节，轻笑道，“鱼最容易上钩的时候，就是它放松警惕的那一刻；徐徐图之，方为上策。”
在二人的暗中谋划下，对修远部人手的排查缓慢却踏实地推进了尾声；最后一份人事档案整理出来那天，鄢都下了入冬后的第一场雪。
楼心月难得没有在屋内等李若渝来，而是站在桃风阁檐下、静静看着漫天飞雪；见他冒雪而来，立刻迎了上去。
她抬手拍去对方肩头的落雪，顺道将怀里的手炉递给了他：“怎么也不打把伞？虽说雪天并不多冷，但到底是冬天，着凉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李若渝接了手炉，自己扫去身上雪片的同时，也没忘了弯腰，“就几步路，不打也不要紧；倒是你，这样冷的天，怎么还在外头站着？”
“一早起来，见雪这样大，便想着要多看会儿。”楼心月见李若渝身上已不剩多少雪花，便拉他进了屋，“而且我多穿了这件斗篷，冻不着的——屋里生着碳盆，我俩却在外头挨冻，这算怎么回事儿？”
李若渝把手炉重新塞到楼心月怀里、又带上了门，才抬手去解斗篷的系带：“还说我呢，在外头站了多久了？不是还拿了炉子么，怎么手还这么凉？”
“是你的手太热啦。”楼心月也解下斗篷挂好，将桌上的卷宗递到了李若渝手里，“修远部的人手已经排查完一轮了，也做出了相应的调动，至少到年前，应当出不了什么岔子了。”
李若渝应了一声，简单翻了翻卷宗，“说来眼下已是腊月了，我还不知道杨柳阁的春节假期怎么放呢。”
“杨柳阁的话，从腊月二十开始放假，要过完元宵再开工；不过……是不是大学生都惦记放假啊？”楼心月窝在椅子上、正捧着茶杯暖手，闻言忍不住笑出声来，“我前几日算要放几天假时，第一反应居然是可以回家住几天，果然惯性思维不是一两天能改掉的。”
李若渝闻言，也笑起来：“我记得，你家离学校不算很远，回去也挺方便的，这样也会想家吗？”
“会啊。”楼心月点了点头，“你家离得远，应该更容易想家吧。”
她神色忽然低落了些，指尖轻轻摩挲着茶杯杯口，“虽然0317说过，这个世界的时空维度和现实生活不同，即便待上十几二十年，放在现实世界，也只有一天不到，但到底体感上过了大半年，我是真的有点想家了。”
李若渝没说什么，只默默放了卷宗、起身走到她身侧，弯腰轻轻抱了她一下。
他知道楼心月其实有点恋家，无论长短假期，都能看到她拎着自己的小行李箱在家和学校之间奔波；然而两人来到这里数月，她没有一点回家的方法，怎么可能会不想家。
偏偏楼心月又是个不太擅长倾吐情绪的人，所以比起空洞的安慰，李若渝私以为，也许单纯的陪伴更能安抚到她。
楼心月放了茶杯，转而反抱住对方，蹭了蹭他的侧颈，“眼看到了年关，人情往来真是多了不少；这会儿我倒有点羡慕你了，自己一个人留在鄢都，反而能落得清闲。”
李若渝笑了笑，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后脑，“楼家人脉广，少不了与交好的人家往来；上回听玉竹说，你这一个月可没少出门，累不累？”
“女眷间的来往就那么些，我挑着去几回也就算完了，费不了多少心思。”楼心月松了手，“不过……看来我得管管玉竹了，嘴上怎么也没个把门的。”
李若渝不由失笑，“是我自己要问的，玉竹也只是实话实说——等过了除夕，你也能休息两天；我记得鄢都会在元宵时办灯会，你那天……有没有时间？”
“灯会啊……”楼心月眼珠一转，面上笑容多了一丝狡黠，“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的元夕灯会设在朱雀街、挨着烟柳坊，这般应景，若不答应，岂非不解风情？——正月十五，朱雀街，不见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