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的意思是,现在我是修远部的部丞了?”李若渝依然觉得不可思议,“刚才鸣春来和我说这个事,我还以为今天是愚人节。”

    楼心月毫不犹豫地戳了一下他的脑门:“醒醒,这里是鄢朝,没有愚人节——其实我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如今楼伊出了事儿,正好给了我绝佳的理由。”

    李若渝笑着受了这一下,转而起身去帮她收起桌上散乱的卷宗,“不过……楼伊如今心智有损,和你之前给他下的药有关么?”

    “乔岫的药只是让他记忆力衰退,不是让他失忆。”楼心月摇了摇头,“我本打算让楼伊做事比从前糊涂,找个借口赶他下台;他倒好,来了这么一出,也算是歪打正着。只是没想到他有这么大的能耐,明明叫人关着,却还能跑出去。”

    “所以你把那群人全拉去了慎思堂。”李若渝想起来时见到的某些场景,“你打算怎么处罚他们?”

    楼心月想了想,“还没问出来是谁做的好事,等问出来了……按办事不力惩罚,再外加一条暗中勾结,一顿板子是少不了了——主要是起一个杀鸡儆猴的效果,也趁这个机会,拔一拔手脚不干净的人。”

    李若渝整好了卷宗,转而站到她身后,伸手按了按她有些僵硬的肩颈,“看来你那堂兄的手,伸得比你我先前想的还长。不过……楼伊虽是个甩手掌柜、修远部也算苦其人久矣,但我入杨柳阁不过一年,你如今让我当部丞,只怕旁人会找我麻烦。”

    “杨柳阁更换部丞,按规矩是在掌事中则取一人。”楼心月放下手里的笔,笑言道,“修远部四位掌事,论资历当选丹荣,但他有些沉不住气、阁中人也有目共睹;鸣春性子跳脱,对她来说,做掌事反而更自在;方皓倒是老成、为人处事也谨慎,可惜年纪小了些,我对他也不很熟悉;思来想去,只有选你最能服众。丹荣看得清形势,也不是钻牛角尖的性子,不会想不通;实在不行,我再叫鸣春从旁开导便是。”

    李若渝收回手,坐到楼心月旁边,“昨日他们吃酒时,秦宴也在场;我听他说,楼伊当时是被江家的小儿子推了一把,这才摔了下去——也不知是哪个江家,总不能是姜桡。”

    “若是钟离铮有意要下杨柳阁的面子,应当是江远恒。”楼心月淡声道,“楼伊上回着人弹劾章子恒,结果被江家的儿子推下了楼;江远恒如今得钟离铮重用,和章子恒又是姻亲,让他出手也算情理之中。虽说这事是楼伊自作主张,但钟离铮多疑,难保不会迁怒于我。”

    李若渝嘶了一声,确认是江远恒后便没再接话,似乎在回忆些什么。

    楼心月见他这副模样,一时有些好笑,不轻不重地在他胳膊上拍了一下:“想什么呢,江家的事情和主线关联没那么高,用不着太紧张。现在还是关心一下钟离清的事情吧。”

    “钟离清不是正在宫中待嫁么,眼下又怎么了?”李若渝挑了挑眉,重新坐到她旁边,“是出了什么事、还是你有什么新的发现?”

    楼心月从手边一沓卷宗里抽出一份,放到了他手里,“先前因为赵云旆入宫的事情,我去翻了先帝时的记档,谁知几下一看,竟真发现一桩事——宫里头有位淑德太妃,去年这时候,她父亲递了请辞的折子。”

    “淑德太妃……是韩将军家?”李若渝翻了翻卷宗,不自觉蹙了蹙眉,“说是告老还乡,实则和罢官也没什么差别;我先前听秦宴说过,韩老将军还乡后,如今只一味赋闲,家中子孙虽有荫封、也大多不是京官,莫非……有什么隐情?”

    楼心月拿了一支蘸了朱砂的毛笔,在卷宗上勾出几条线:“韩老将军还乡,是嘉和元年的事情,而韩家子弟外放,也多在嘉和二年——钟离铮对武将势力的削弱,也许比我们想的更早。”

    “那这和钟离清又有什么关系?”李若渝想起她开头所说,忽然灵光乍现,“……她想拉拢韩家?”

    楼心月笑了笑,不知从哪里又翻出一份手抄信:“有没有一种可能,她现在,已经搭上韩家这条线了呢?”

    淑德太妃有时会托人给父母送些东西,钟离清私下买通了送信人,把自己的信混在了淑德太妃的家书里;秀媛曾撞见钟离清的心腹女使青晓和送信人碰头,便偷偷留了心眼,这才能让楼心月得到这个消息。

    “……杨柳阁果真神通广大,连这么私隐的信件都能找出来,钟离清也的确是个有胆有谋的。”李若渝看毕信件,不禁喟叹,“你写人设时,有想过让钟离清直接登基么?我看她未必担不起。”

    楼心月却叹了口气,“还真想过,但……钟离清自己,并没有这样的念头;也许比起站在人前,她更愿意当幕后执棋的人;还有一样——”

    她饮了口茶润嗓,才补上后半句:“她似乎,有很多不曾寄出的信,我还不知道,究竟是想给谁的。”

    而不等楼心月想出个结果,她却先收到了一份喜帖。

    “你也收到赵家的喜帖了?”李若渝进门时,一眼便瞧见了她手里大红洒金的笺纸,“怎么瞧着,和我的不太一样?”

    楼心月似是被他冷不丁的一句话吓了一跳,转而便舒展了眉眼,“你收到的是赵家的,我收的却是君家的,自然不一样。”

    李若渝哦了一声,“那难怪——不过世家规矩真是繁琐,咱们分明一早就知道婚期了,却还要送再送一次喜帖。”

    “先前只是订迎亲的日子,下了帖子,便是正式邀请了。我托阿信看了黄道吉日,说是个诸事皆宜的好日子。”楼心月把喜帖递给李若渝,“只这时节实在不算顶好,天热不说、新娘子的嫁衣又最是繁复,到时候可别闷坏了我们小秋。”

    李若渝接了喜帖,却没有马上打开,“大不了就多放些冰块,反正他家地窖里多的是。”

    “这会儿正是用冰的时候,要加上这一笔开销,怕是得花上不少钱。”楼心月笑道,“也是,想娶君家小姐,不想多使些银子,怕是会被君明致打出去。”

    李若渝笑了笑,转头看她,“既送了请帖来,你去吗?”

    “那当然,我可还要去给小秋添妆呢。”楼心月翻出一个小盒子,在他眼前晃了晃,“喏,我连添妆礼都备好了。”

    李若渝哦了一声,“那日本就休沐,赵云旌又请我陪他去接亲、到时候应付拦门的人,我倒非去不可了。”

    “那可得让君明致把题目出难些。”楼心月转了转眼睛,“赵云旌的红包也得封厚些,不然就不给他进门。”

    李若渝把喜帖还给她,“你不去拦门?”

    “哪儿有没出阁的姑娘家去拦门的。”楼心月笑道,“我是去做傧相的,到时候还能吃顿喜酒。”

    李若渝有些遗憾地耸了耸肩:“既是傧相,旁人便不好拦着你了。”

    “……你又在打什么主意了?”楼心月眯了眯眼,“……算了,懒得说你。”

    李若渝笑了笑,讨好般捏了捏她的指节,“我和析羽说好了,迎亲前一晚去他家休息、第二天直接出发,届时不用给我留门了。”

    楼心月嘴上咕哝了一句“谁要给你留门”,眉眼却不自觉弯了起来。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看来真正的幸福和喜悦,真的是会传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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