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心月心下虽还对李若渝抱着几分怀疑，却也不得不承认，自从对方担任义阁掌事一职后，林箐的担子便少了许多，连带着整个修远部的事务都简练起来。
“李少卿虽在大理寺任职，可对六部事务也了解的很，我这些日子冷眼瞧着，他倒真是个细心稳妥的。”林箐一面给楼心月磨墨，一面感叹道，“我私下里问过鸣春他们，都说他是个好的，果然还是小姐有先见之明。”
楼心月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这才多少时日，要想摸透一个人，还不够看的很呢。”
“小姐说的是；不过……”林箐点了点头，“小姐，您是不是……对李少卿，有些不满啊？”
楼心月笔尖一顿，继而神色如常：“只是有些惊讶——朝中官员对杨柳阁的态度一向微妙，要么不愿涉身其中、敬而远之，要么便是趋炎附势，想从中谋利；可……我实在想不出，李若渝为何要毛遂自荐。”
“……是有些奇怪。”林箐思忖片刻，迟疑道，“先前李少卿说，是听赵家大公子提起，又适逢蒋老致仕，才起了心思，可赵公子是个外粗内细的，即便他同李少卿交好，也断断不会轻易提起杨柳阁之事……”
楼心月轻笑一声，笔杆点了点面前的卷轴：“赵云旌性子直率，会不会一时不查也难保；可即便如此，若非他是有心之人，又岂会这般不知轻重、说来便来？”
杨柳阁虽名声在外，但因着外头真真假假的传言，对百姓而言，它的存在更像是个杜撰的传说；杨柳阁中人俱被要求守口如瓶，行事又一向低调，在朝的官员即便有所听闻，也弄不清他们究竟所谋何事。
想掌握全鄢朝的消息，杨柳阁便需要各处扎根；这样一来，它内部的人事和利益纠葛便复杂起来；因此眼下最让楼心月苦恼的，其实是核心人员、也即部丞和掌事们对杨柳阁的忠诚度——这也是她无法全然信任李若渝的原因。
0317之前说过，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有独立的人格，她无法像进行创作那样、通过修改剧情左右人物的言行，李若渝自然也一样；既如此，他选择加入杨柳阁，是出于什么立场？又有什么目的？
李若渝的工作能力确实极强，但这些问题一日没有答案，她便一天无法放下心来，甚至有些担忧——他现在展现的一言一行，会不会都是在演戏。
她不是没有找机会试探过，然而不知为何，大理寺这几日忽然忙活起来，李若渝几乎连点卯的功夫都没有。
“似是近日有不少百姓报官，说是自家女儿无故失踪；其实上个月便有两家报过，这些日子却多了许多，至少有三十户。”负责搜集九寺消息的礼阁掌事丹荣这般说，“大理寺原与此事无关，然而这事委实来的蹊跷，官府怕事情闹大，这才上报，是以李少卿这些时日，平添了许多公务。”李若渝社交能力颇为出众，加入杨柳阁不过半月，已和修远部几位掌事都熟稔起来，连素喜独行的丹荣都同他有些往来。
楼心月皱了皱眉，“女子被拐，名节怕是会受损，怎会有这么多人报官？那些失踪的姑娘们可有下落了？”
“不见了女儿的那些人家都住得不远，大伙儿背地里通了消息，便一齐写了状纸，入夜后塞进的府衙门缝，还盖了手印儿；每户人家姓甚名谁、家在何处、几时事发，上边都写得清清楚楚。”丹荣道，“属下打听过，这几户人家都是良民，家底儿虽各有厚薄，过的也都是温饱日子，不至卖儿卖女；大家伙儿原本都安生过日子，平日至多与邻里有些小口角，倒不曾与谁结仇。不过……有一事，属下觉得有些奇怪。”
楼心月眉头皱得更紧，“你说。”
“此事最早发生于半月前，那两家的姑娘，前两日竟凭空回了自己家。”丹荣轻声道，“无论是失踪还是回来，俱无人发觉异样；两家姑娘对这半月的经历，印象不甚清晰，人也有些昏沉；且……失踪的姑娘，大多家住城北。”
楼心月一时理不出半分头绪，默然片刻后轻叹一声：“……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只可惜李若渝眼下不在，不然自己一定现在就把人抓过来问个底儿朝天。
杨柳阁与楼宅都坐落在城东，楼心月有些路痴、又一向是个宅女，是以听闻少女失踪多发生在城北一带时，她的第一反应其实是“北究竟在哪个方向”；为了保证自己掌握现有剧情发展状况，她甚至特意翻出了鄢都的地图。
“小姐今日怎想起来拿地图看了？”玉竹展开地图时，尚有几分不解，“莫不是看中了哪家的宅子，想买回来？”
楼心月正试图运用脑内残存的高中地理知识分析城北的地理位置，闻言当即失笑：“什么乱七八糟的……先不说我手头有没有那些银子，置办田宅可不是小事，我总得先同父亲商量一番吧。只是许久没去城北走走了，想去那边散散心。”
“原来这样。”玉竹心思单纯，听她这般说，便没再细想，“小姐想去城北的话，不如就趁这几天吧，听说明日朱雀街要办游园会，估计少不了热闹看。”
楼心月没料到这么一出，当时便一怔：“什么游园会？”她没听林箐提起过啊，也不记得自己在剧情大纲里写过这件事。
“啊，小姐没听说么？”玉竹道，“明日烟柳坊的姑娘们要在朱雀街做东，办一场游园会呢；前两年也有过，不过放在嘉和年间，可还是头一遭呢。”
烟柳坊原叫章台街，临近鄢都城北郊，看似多的是商贩走卒，实则大半条街都是供京中纨绔游乐的秦楼楚馆；朱雀街则是姑娘家们爱去的地段，鄢都最大的绣坊和胭脂铺子都在那处，还有许多卖零星物件的小商贩和杂耍艺人。
因着临近烟柳坊，朱雀街的茶楼里，从不缺编排风月传闻的说书人；鄢都市井间有句俚语，便由此而来：朱雀街头花满巷，垂杨路口衣胜云。
朱雀街自是城北这一条，而垂杨路口，恰在烟柳坊同朱雀街的交汇处。
楼心月轻轻吸了口气，“倒是我消息不畅通了。什么时候的事？怎得都没听人提起过。”
“也就今日才有。”玉竹想了想，答道，“我也是听厨房的赵大娘说起才晓得呢，说是今儿个才在垂杨路口那边贴了告示。”
楼心月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才哦了一声，“我知道了。……玉竹，你同刘二说一声，我明日要去朱雀街，叫他把马车备好；再替我去君家小姐送个信，邀她明日游园，现在就去。”
“……啊？”玉竹先是一愣，随即应了声，“是，奴婢这就去，可小姐方才不是还说，明日休沐，预备在府里……”
楼心月却忽然笑了一声：“我现在，改主意了——说起来，从嘉元宫宴之后，我就再没和小秋见过面；她年纪小，又本就是个爱玩的，眼下有这么个机会，自然会去。”
林箐从杨柳阁回来后，才听玉竹说了晚间之事。
“这般大张旗鼓，大约是阿姐的意思；也不知她想做什么。”她一面收拾楼心月刚卸下的首饰钗环，一面轻声道，“说来也怪，阿姐若有什么要告诉小姐的事，让芳菲部派人带个话不就得了，偏偏这般行事……莫不是出了什么岔子？”
林箐口中的“阿姐”，是她的同胞姐姐、杨柳阁芳菲部如今的部丞林烟儿；她的另一个身份，正是烟柳坊彩云楼的管事。
楼心月正在剪烛花，闻言轻笑一声：“其实我也不知——正因如此，我才必须要去这一趟。烟姐姐不是铺张的人，明日的游园会，也大抵是个掩人耳目的幌子；怕是她有些事要告知于我，却不敢叫芳菲部的其他人知道，大约兹事体大，不得不谨慎。”
可能，还不止如此，她想。
杨柳阁七部中，芳菲部的冬月阁因需与教坊司一同培养歌舞艺人，与宫中的联系最为紧密；冬月阁的掌事星禾虽是楼家一力培养、自然忠心耿耿，却难保旁人也是。
林箐有些低落地叹了口气，转而便说出了楼心月的担心：“芳菲部同宫中有些联系，有不少人都各怀鬼胎，阿姐若是知道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辛，怕是会引火烧身。”
“怕什么？”楼心月反而笑起来，“烟姐姐素来行事小心，便是天大的事，她也有心力转圜一二；而且……有我、有杨柳阁一日，必然护你们姊妹无恙。”
这不仅是杨柳阁的责任，也是她无论如何都要做到的事。
林箐正想说些什么，却见玉竹推门进来，便转了话头：“你这小蹄子，都这个时辰了，怎么才回来？”
“这不是给小姐跑腿，这才晚了些。”玉竹笑嘻嘻地将怀中铜盆放在架子上，“君小姐托我带话，说她原也打算约小姐去呢；明日游园要辰正才开始，君小姐怕到时候人多，打算约小姐辰时在垂杨路口见面——水打好了，小姐来洗漱吧。”
楼心月点了点头，脑中念头却转得越发快起来。
翌日辰时，垂杨路口。
楼心月甫下马车，便瞧见君月秋一身湖水碧衣裙，站在路口翘首以盼；眼见楼心月下车，她忙三步并两步迎了上去：“我正想着姐姐什么时候到呢，这便瞧见姐姐了；姐姐今日真是好看，怕是半条朱雀街的姑娘都不如姐姐漂亮呢！”
楼心月笑着拉住她的手：“可别这般说了，我最怕人前出风头的——早上家中有些事耽搁了，可叫你等久了？”
“没有没有，我也刚到呢。”君月秋亲昵地挽过她的胳膊，两人一同往朱雀街走去，“我说的可是实话，海棠红本就显人气色，姐姐又生得白，自然好看。”
君月秋所言不假——楼心月的长相偏浓颜，鲜亮的颜色本就能突出她的优势；她今日有心装扮了些，额前一点殷红花钿更衬得她面若桃李、唇红齿白，竟有几分把君月秋这个京城数一数二的美人比下去的势头。
“你呀，少捧杀我些罢。”楼心月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尖，“眼下还早，不若我们先逛逛？”人多的时候才好掩人耳目，估计林烟儿眼下，正在等找自己的好时机。
君月秋本就爱热闹，当即便朗声应下；两人在街上转悠了好一会儿，眼见将至辰正，楼心月便住了脚，问君月秋是准备再四下逛逛，还是先去看看游园会的杂耍。
君月秋唔了一声，大约是觉得两边都不错，便有些犹豫；楼心月正等她回答，却见对方目光停在一处，脸色也变了些。
她顺着君月秋的眼神望过去，霎时僵在了原地。
不知是不是感觉到了二人的目光，被盯着的那人慢悠悠转过身来，从容不迫地走到她们面前，拱手行了一礼：“君小姐，楼姑娘——好巧。”
君月秋忙回了一个万福：“李少卿好。”
楼心月僵硬地笑了笑，敷衍地道了一个万福：“李少卿。”
千算万算，没算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居然，又遇到了李若渝，还是和君月秋一起。
“李少卿虽在大理寺任职，可对六部事务也了解的很，我这些日子冷眼瞧着，他倒真是个细心稳妥的。”林箐一面给楼心月磨墨，一面感叹道，“我私下里问过鸣春他们，都说他是个好的，果然还是小姐有先见之明。”
楼心月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这才多少时日，要想摸透一个人，还不够看的很呢。”
“小姐说的是；不过……”林箐点了点头，“小姐，您是不是……对李少卿，有些不满啊？”
楼心月笔尖一顿，继而神色如常：“只是有些惊讶——朝中官员对杨柳阁的态度一向微妙，要么不愿涉身其中、敬而远之，要么便是趋炎附势，想从中谋利；可……我实在想不出，李若渝为何要毛遂自荐。”
“……是有些奇怪。”林箐思忖片刻，迟疑道，“先前李少卿说，是听赵家大公子提起，又适逢蒋老致仕，才起了心思，可赵公子是个外粗内细的，即便他同李少卿交好，也断断不会轻易提起杨柳阁之事……”
楼心月轻笑一声，笔杆点了点面前的卷轴：“赵云旌性子直率，会不会一时不查也难保；可即便如此，若非他是有心之人，又岂会这般不知轻重、说来便来？”
杨柳阁虽名声在外，但因着外头真真假假的传言，对百姓而言，它的存在更像是个杜撰的传说；杨柳阁中人俱被要求守口如瓶，行事又一向低调，在朝的官员即便有所听闻，也弄不清他们究竟所谋何事。
想掌握全鄢朝的消息，杨柳阁便需要各处扎根；这样一来，它内部的人事和利益纠葛便复杂起来；因此眼下最让楼心月苦恼的，其实是核心人员、也即部丞和掌事们对杨柳阁的忠诚度——这也是她无法全然信任李若渝的原因。
0317之前说过，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有独立的人格，她无法像进行创作那样、通过修改剧情左右人物的言行，李若渝自然也一样；既如此，他选择加入杨柳阁，是出于什么立场？又有什么目的？
李若渝的工作能力确实极强，但这些问题一日没有答案，她便一天无法放下心来，甚至有些担忧——他现在展现的一言一行，会不会都是在演戏。
她不是没有找机会试探过，然而不知为何，大理寺这几日忽然忙活起来，李若渝几乎连点卯的功夫都没有。
“似是近日有不少百姓报官，说是自家女儿无故失踪；其实上个月便有两家报过，这些日子却多了许多，至少有三十户。”负责搜集九寺消息的礼阁掌事丹荣这般说，“大理寺原与此事无关，然而这事委实来的蹊跷，官府怕事情闹大，这才上报，是以李少卿这些时日，平添了许多公务。”李若渝社交能力颇为出众，加入杨柳阁不过半月，已和修远部几位掌事都熟稔起来，连素喜独行的丹荣都同他有些往来。
楼心月皱了皱眉，“女子被拐，名节怕是会受损，怎会有这么多人报官？那些失踪的姑娘们可有下落了？”
“不见了女儿的那些人家都住得不远，大伙儿背地里通了消息，便一齐写了状纸，入夜后塞进的府衙门缝，还盖了手印儿；每户人家姓甚名谁、家在何处、几时事发，上边都写得清清楚楚。”丹荣道，“属下打听过，这几户人家都是良民，家底儿虽各有厚薄，过的也都是温饱日子，不至卖儿卖女；大家伙儿原本都安生过日子，平日至多与邻里有些小口角，倒不曾与谁结仇。不过……有一事，属下觉得有些奇怪。”
楼心月眉头皱得更紧，“你说。”
“此事最早发生于半月前，那两家的姑娘，前两日竟凭空回了自己家。”丹荣轻声道，“无论是失踪还是回来，俱无人发觉异样；两家姑娘对这半月的经历，印象不甚清晰，人也有些昏沉；且……失踪的姑娘，大多家住城北。”
楼心月一时理不出半分头绪，默然片刻后轻叹一声：“……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只可惜李若渝眼下不在，不然自己一定现在就把人抓过来问个底儿朝天。
杨柳阁与楼宅都坐落在城东，楼心月有些路痴、又一向是个宅女，是以听闻少女失踪多发生在城北一带时，她的第一反应其实是“北究竟在哪个方向”；为了保证自己掌握现有剧情发展状况，她甚至特意翻出了鄢都的地图。
“小姐今日怎想起来拿地图看了？”玉竹展开地图时，尚有几分不解，“莫不是看中了哪家的宅子，想买回来？”
楼心月正试图运用脑内残存的高中地理知识分析城北的地理位置，闻言当即失笑：“什么乱七八糟的……先不说我手头有没有那些银子，置办田宅可不是小事，我总得先同父亲商量一番吧。只是许久没去城北走走了，想去那边散散心。”
“原来这样。”玉竹心思单纯，听她这般说，便没再细想，“小姐想去城北的话，不如就趁这几天吧，听说明日朱雀街要办游园会，估计少不了热闹看。”
楼心月没料到这么一出，当时便一怔：“什么游园会？”她没听林箐提起过啊，也不记得自己在剧情大纲里写过这件事。
“啊，小姐没听说么？”玉竹道，“明日烟柳坊的姑娘们要在朱雀街做东，办一场游园会呢；前两年也有过，不过放在嘉和年间，可还是头一遭呢。”
烟柳坊原叫章台街，临近鄢都城北郊，看似多的是商贩走卒，实则大半条街都是供京中纨绔游乐的秦楼楚馆；朱雀街则是姑娘家们爱去的地段，鄢都最大的绣坊和胭脂铺子都在那处，还有许多卖零星物件的小商贩和杂耍艺人。
因着临近烟柳坊，朱雀街的茶楼里，从不缺编排风月传闻的说书人；鄢都市井间有句俚语，便由此而来：朱雀街头花满巷，垂杨路口衣胜云。
朱雀街自是城北这一条，而垂杨路口，恰在烟柳坊同朱雀街的交汇处。
楼心月轻轻吸了口气，“倒是我消息不畅通了。什么时候的事？怎得都没听人提起过。”
“也就今日才有。”玉竹想了想，答道，“我也是听厨房的赵大娘说起才晓得呢，说是今儿个才在垂杨路口那边贴了告示。”
楼心月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才哦了一声，“我知道了。……玉竹，你同刘二说一声，我明日要去朱雀街，叫他把马车备好；再替我去君家小姐送个信，邀她明日游园，现在就去。”
“……啊？”玉竹先是一愣，随即应了声，“是，奴婢这就去，可小姐方才不是还说，明日休沐，预备在府里……”
楼心月却忽然笑了一声：“我现在，改主意了——说起来，从嘉元宫宴之后，我就再没和小秋见过面；她年纪小，又本就是个爱玩的，眼下有这么个机会，自然会去。”
林箐从杨柳阁回来后，才听玉竹说了晚间之事。
“这般大张旗鼓，大约是阿姐的意思；也不知她想做什么。”她一面收拾楼心月刚卸下的首饰钗环，一面轻声道，“说来也怪，阿姐若有什么要告诉小姐的事，让芳菲部派人带个话不就得了，偏偏这般行事……莫不是出了什么岔子？”
林箐口中的“阿姐”，是她的同胞姐姐、杨柳阁芳菲部如今的部丞林烟儿；她的另一个身份，正是烟柳坊彩云楼的管事。
楼心月正在剪烛花，闻言轻笑一声：“其实我也不知——正因如此，我才必须要去这一趟。烟姐姐不是铺张的人，明日的游园会，也大抵是个掩人耳目的幌子；怕是她有些事要告知于我，却不敢叫芳菲部的其他人知道，大约兹事体大，不得不谨慎。”
可能，还不止如此，她想。
杨柳阁七部中，芳菲部的冬月阁因需与教坊司一同培养歌舞艺人，与宫中的联系最为紧密；冬月阁的掌事星禾虽是楼家一力培养、自然忠心耿耿，却难保旁人也是。
林箐有些低落地叹了口气，转而便说出了楼心月的担心：“芳菲部同宫中有些联系，有不少人都各怀鬼胎，阿姐若是知道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辛，怕是会引火烧身。”
“怕什么？”楼心月反而笑起来，“烟姐姐素来行事小心，便是天大的事，她也有心力转圜一二；而且……有我、有杨柳阁一日，必然护你们姊妹无恙。”
这不仅是杨柳阁的责任，也是她无论如何都要做到的事。
林箐正想说些什么，却见玉竹推门进来，便转了话头：“你这小蹄子，都这个时辰了，怎么才回来？”
“这不是给小姐跑腿，这才晚了些。”玉竹笑嘻嘻地将怀中铜盆放在架子上，“君小姐托我带话，说她原也打算约小姐去呢；明日游园要辰正才开始，君小姐怕到时候人多，打算约小姐辰时在垂杨路口见面——水打好了，小姐来洗漱吧。”
楼心月点了点头，脑中念头却转得越发快起来。
翌日辰时，垂杨路口。
楼心月甫下马车，便瞧见君月秋一身湖水碧衣裙，站在路口翘首以盼；眼见楼心月下车，她忙三步并两步迎了上去：“我正想着姐姐什么时候到呢，这便瞧见姐姐了；姐姐今日真是好看，怕是半条朱雀街的姑娘都不如姐姐漂亮呢！”
楼心月笑着拉住她的手：“可别这般说了，我最怕人前出风头的——早上家中有些事耽搁了，可叫你等久了？”
“没有没有，我也刚到呢。”君月秋亲昵地挽过她的胳膊，两人一同往朱雀街走去，“我说的可是实话，海棠红本就显人气色，姐姐又生得白，自然好看。”
君月秋所言不假——楼心月的长相偏浓颜，鲜亮的颜色本就能突出她的优势；她今日有心装扮了些，额前一点殷红花钿更衬得她面若桃李、唇红齿白，竟有几分把君月秋这个京城数一数二的美人比下去的势头。
“你呀，少捧杀我些罢。”楼心月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尖，“眼下还早，不若我们先逛逛？”人多的时候才好掩人耳目，估计林烟儿眼下，正在等找自己的好时机。
君月秋本就爱热闹，当即便朗声应下；两人在街上转悠了好一会儿，眼见将至辰正，楼心月便住了脚，问君月秋是准备再四下逛逛，还是先去看看游园会的杂耍。
君月秋唔了一声，大约是觉得两边都不错，便有些犹豫；楼心月正等她回答，却见对方目光停在一处，脸色也变了些。
她顺着君月秋的眼神望过去，霎时僵在了原地。
不知是不是感觉到了二人的目光，被盯着的那人慢悠悠转过身来，从容不迫地走到她们面前，拱手行了一礼：“君小姐，楼姑娘——好巧。”
君月秋忙回了一个万福：“李少卿好。”
楼心月僵硬地笑了笑，敷衍地道了一个万福：“李少卿。”
千算万算，没算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居然，又遇到了李若渝，还是和君月秋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