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剧情走向,真是越来越让她看不懂了,楼心月面色僵硬地看着李若渝,心想,先是出现了大纲里没有的游园会,又是“巧遇”李若渝……

    这般说起来,似乎自打他加入杨柳阁起,就好像一直有意无意想接近自己;譬如日常汇报事务时,修远部四位掌事只需拟好文书、再交由林箐转达给自己便是,可李若渝不知为何,每每都要亲自送到她处理事务的桃风阁来——虽然每次都被林箐拦在了门口。

    她沉思间,君月秋已先开了口。

    “李少卿怎么也来朱雀街了?”她眨了眨眼,“听云旌哥哥说,你今天有事情要办,怎么又得空了?”

    云旌哥哥?楼心月不自觉蹙了蹙眉。

    按自己的设定来看,君月秋和赵云旌确实相识;可这个称呼,是不是有些太亲密了?

    按理李若渝同赵云旌交好,不应该觉察不出问题,可他眼下却好似丝毫没注意到这处,只微一颔首,“说来也巧,我办事的地方恰在这附近;原也不是什么大事,眼下也处理的差不多了。”

    他一面说着,目光又落到楼心月身上,“真没想到,楼姑娘也在。”

    “是啊,真巧。”楼心月努力扯出一个笑脸,“没想到李少卿也会来这里。”

    李若渝却笑了笑:“楼姑娘这般神色,莫非以为,李某要去烟柳坊?”

    “怎会。从前听家父说,少卿大人为人清正,官声也不错,想来是不会去的。”楼心月皮笑肉不笑道,“听闻今日礼部姜尚书办寿宴,在王谢堂设了曲水流觞、广邀同僚;我记着李少卿同姜二公子有些交情,见你没去,有些不解罢了。”

    “兰艒昨日说了要去,他既已应了邀,我又何必在仲楫跟前自讨没趣?”李若渝笑道,“听闻君家大公子也接了寿宴的帖子,不知眼下可过去了?”

    楼心月直觉这话有些不对,但一时又说不出是哪里古怪,便没接茬;话题便这般落到了君月秋头上——她一时没反应过来,见两人都看了过来,才意识到李若渝是在问自己,忙点了点头:“啊……是,我大哥清早便去王谢堂了。”

    合着是因为君明致不在家,才能得闲溜出来,楼心月有些同情地看了一眼君月秋;这样一想,也难怪前些日子她能常跑出来,因为那会儿君明致正因公出差,不在家中。

    小姑娘还怪可怜的,虽说鄢朝民风开放,平日里父母和二哥也宠着君月秋,她大哥却把她管得忒严,连出门逛街都得偷偷摸摸的。

    君月秋看看楼心月,又看了看李若渝,忽然咂摸出什么滋味似的,轻咳一声,“那个,你们两位先聊,我瞧着前面那家首饰铺子的胭脂不错,先去看看啊——”

    “哎,小秋你……”楼心月正准备去拉君月秋的衣袖,却不料她跑得比兔子还快,楼心月连她臂上的披帛都没碰着。

    李若渝似笑非笑地看着君月秋跑开,这才好整以暇地看向楼心月,“这么巧,又碰上楼姑娘了。”

    楼心月干笑了两声,“李少卿今日怎么得空,来朱雀街这边了?这一带茶馆酒家不多,大多都是卖女儿家东西的地方;方才李少卿说自己有事要办,不知是确有其事,还是托词呢?”

    “我来寻人。”李若渝微笑了一下,“先前听了些坊间传言,说是……朱雀街头花满巷,垂杨路口衣胜云,今日一见,才知不是诓人。李某记得,从前读《诗经》时,看过一句‘出其东门,有女如云’,当时年纪尚小,不解其意,如今看来,却是不假。”

    楼心月咬了咬唇,“看来李少卿今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只是不知,少卿大人要寻的人,可曾见到?”

    李若渝笑而不答,只翻出自己的折扇,一下一下敲着掌心,目光却没从她面上移开半分;楼心月面上依旧维持着平静,却也听得见自己越来越乱的心跳。

    李若渝方才说的这句“出其东门,有女如云”,是《诗经》郑风中的一篇;看似平淡,后一句却是“虽则如云,匪我思存”——这分明,是首情诗。

    她分辨不出李若渝这话的含义,下意识后退了半步;李若渝似乎被她这一步惊醒,忙向后走了一步,目光也转到朱雀街的繁华景象上,“虽则如云,匪我思存——虽说寻到了那人,我却不知,她是否和我心意相通。”

    “原来这样。”楼心月勉强笑了笑,作势要走,“君家妹妹怎得去了这么久,我得去找找她;要是把人丢了,君家的人怕是不能饶了我。”

    李若渝没有拦她,只微一颔首,“也是,放君小姐一个人,确实难叫人安心——阁主可听说了?这些日子,城北一带,似乎有些不太平。”

    楼心月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微笑了一下:“就算不太平,朱雀街到底算是市井繁华处,虽离烟柳坊近些,想来出不了什么大乱子。”

    她有心把“烟柳坊”几个字念重了些,又不经意般摩挲了一下腰间挂着的禁步。

    那禁步是杨柳阁阁主的信物,楼心月有心时时带着,意在以防万一;若在外遇上什么事,杨柳阁在京中有不少耳目,不愁无人相助。

    “如此,倒是属下多虑了。”李若渝会意,也不再多言,“属下还有要办的事情,便先告辞了。”

    楼心月点了点头,“有什么发现,告诉林箐便是,她自会转告我。”

    李若渝垂眸应了一声,这才转身离去;他刚离开楼心月的视线范围,君月秋便从不远处的绸缎庄里探出了头。

    见对方已走,她便一路小跑回楼心月身旁,又顺手挽住了她的胳膊,“月姐姐,你说,李少卿今日,不去赴姜家的寿宴,偏要来朱雀街做什么?”

    “我也不知,今日有游园,兴许也是来闲逛的吧。”楼心月含糊道,“是大理寺的差事也说不一定。”

    君月秋嘁了一声:“通常来朱雀街的公子哥儿,要么是偷偷摸摸去烟柳坊的,要么是有了心上人、买些小玩意儿哄人开心的;倘若是来办差,我二哥也在大理寺任职,也没听说近日有什么同朱雀街有关的公案;真要是闲逛,怎得不去鼓楼巷?阜陵街也比朱雀街好许多吧。何况我先前听说,嘉元宫宴时,李少卿趁献艺那会儿,偷偷瞧了姐姐好几眼呢。”这话颇有几分暧昧,若说给有心人听,怕是能直接脑补一整出李若渝同楼大小姐之间的桃色传闻。

    “这……”楼心月一时有些心虚,忙岔开话题,“罢了,横竖也与我们无关……对了,你不是说今儿个游园会还有乐舞么?不去看了?”

    君月秋原本还想再反驳两句,闻言瞬间将其抛至脑后:“去去去,肯定要去!听说彩云楼最漂亮的那个烟姑娘也要上台呢,好不容易赶上机会,不去怎么行?”

    楼心月闻言,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林烟儿到底是烟柳坊的掌事人,这一回竟要亲自来?她一面想,一面跟着君月秋走出几步,忽然从她方才那番话里咂摸出几分不对劲。

    城中女子失踪一事尚不明晰,君月秋不知晓也正常;可嘉元宫宴那日,自己同君月秋一起献艺时,她分明在专心献舞,又怎么知道,李若渝那时在看谁?何况当时君月秋一舞惊四座,李若渝……又怎会分出心思看自己?

    不等她想通这茬,便听见四周一连串的惊叹声与喝彩声。楼心月堪堪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她同君月秋已走到烟柳坊铺设的戏台边;台上恰有数位妙龄女子翩翩起舞,青翠碧蓝的裙衫飘逸如云,煞是好看。

    君月秋被台上人吸去了注意力,也跟着围观的众人叫起好来;楼心月对舞蹈好坏的评价标准没什么概念,正在出神之际,忽的被一声清脆的筝鸣拉回了思绪。

    人群忽的兴奋起来:“是烟姑娘!烟姑娘果真也来了!”“都说彩云楼的烟姑娘最擅弹筝,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呐!”“是啊是啊,方才我还瞧着这舞不错,这会儿却只听着筝音了……”

    楼心月顺着众人目光看去,却见不远处的茶楼上倾下数条色彩鲜亮的长绸带,其间隐约可见一怀抱古筝的女子身形;随着绸带垂落,她坐着的秋千缓缓降下,模样也清晰起来。

    女子身材纤细高挑,绣着大片芍药的榴红裙裾,随着莲步轻移微微飘动;她带着琉璃点缀的面帘,秀美的容颜多了几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感。台下众人立时叫起好,楼心月却无声地挑起眉。

    这女子着实美貌,琴技也的确高超,却绝不是林烟儿。

    “小姐。”楼心月正思索着林烟儿的去向,忽发觉不知何时,林箐已经站到了她身后,附至她耳边小声道,“阿姐方才派了人过来,说是有要事与小姐汇报,眼下正在茶楼里间候着呢。”

    楼心月点了点头,瞥了一眼正目不转睛看向台上的君月秋,悄无声息地往后退了两步,“好,我这就去。一会儿小秋若问起我去哪儿,就说我瞧见熟人了,去打个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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