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窟
约莫一刻后,乌云散去,血色煞月的颜色逐渐变淡,又恢复成清亮皎洁的一轮弯月,不同的是,从刚进焚鬼门时的即朔月化作了上弦月,接下来还有两次血色煞月的出现,煞月过后月亮的形态还会经历从既望月到满月的变化。
易玊逐渐平静下来,方才短短的一刻于他而言,时间被无尽拉长,而他在痛苦的深渊内看不到尽头,通身灵脉欲断,仿佛是有千万颗钉子钉入骨髓后不断深入,就算现如今痛感的潮水散去,灵脉仍由隐隐作痛。
常溪知晓,第一次血色煞月来临的痛苦还算不得什么,易玊现如今如此痛苦是因为承受了她的痛感,在最后即将满月之时迎来的第三次血色煞月,它所带来的疼痛才是真正的蚀骨剜心,无论是人是鬼还是神仙大罗都会被活活疼死在焚鬼门内,永生永世不入轮回。
她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她要带易玊活着走出焚鬼门。
常溪跪在易玊身边,用那条绣着荼蘼花的手帕轻拭他额间的冷汗,她本想起身将他扶起来,看见易玊还攥着她的裙摆,便打消了念头,保持着原先的姿势,实际腿已经麻木得失去了知觉:
“现在还好吗,下面的路你若走不了,就继续化作龙纹攀附在我衣袖,我护着你走?”
听见常溪的声音,易玊恍如隔世,睁开眼时常溪垂落的发丝轻抚他的眼尾,因为疼痛生出的泪珠打湿她的发尾,就那样粘在易玊的皮肤上,还带着常溪惯用的香粉的气息,他竟莫名眷恋这份细小微妙的触感。
“没事。”易玊声音沙哑。
她没有在痛,一切都好,这便够了。
易玊感到原先的痛苦烟消云散,方才一刻钟的噩梦都作值得,他松开常溪的裙摆,抬起手向她伸过去,她亦没有躲开,向着易玊的手凑近几分,好让他省点力气。
冰凉的手指触上眉心,常溪肌肤的温热传递给易玊的指尖,指尖轻抚,让常溪皱起的眉头放松下去。
易玊扯着嘴角笑起来,泛白的嘴唇扯起几丝血痕:“别皱眉。”
常溪见他笑起来,也强忍着泪意跟他打趣,佯怒道:“怎么,你想说我皱眉不好看?”
易玊撑着地面做起来,常溪连忙去扶着他,这时才碰上他的脊背,衣料被冷汗打湿了大片,紧贴着他后背的紧实。
原来,易玊只是看着文弱。
“想什么呢。”易玊淡淡道,“你怎样都好看,皱眉也好看,我只是觉得,我不该让你如此担心。”
常溪回过神来,正好对视上易玊那双温润含水的眸子,面颊瞬间滚烫,她撒开还摸着易玊后背的手“噌”地一下站起来。
她拍了拍脸,连忙掩饰道:“都会打趣我了,看来是已经休息好了,我们继续赶路。洞口都打开半天了,还在等着我们进去。”
易玊抬起手:“烦请小姐拉我一把。”
常溪一低头又对视上那双眸子,他眼睛本来就生得好看,现如今因为痛意微微泛红还带着点亮晶晶的泪光,她脸上刚淡下的红晕又升起来。
真是不寻常,她常溪怎么能看个男人就感到羞怯!滑天下之大稽!都怪易玊,那双眼睛怕是看路上一只猫儿狗儿都深情!
便是如此,常溪还是躲避了他的目光,将手伸过去,抓住-拉起-转身跑路三个动作一气呵成,等易玊在原地反应过来,常溪已经半个人进到那洞中去了。
石道内空气潮湿,岩石内壁还渗出水来,顺着壁顶的钟乳石滴下来,常溪的衣服已经湿了大半,她的青玉簪能作夜明珠一用,照亮前方窄窄的一段路径。
幸在有易玊殿后,她莫名觉得安心,毫无顾虑地匍匐着向前挪动。
常溪身子娇小,在窄小的石道内活动起来比易玊要灵活许多,率先爬出了石道,转动着发僵的胳膊一边等易玊出来,一边打量着眼前的情形。
石道的尽头是一处山洞,整个山洞并不是一个开阔完整的洞室,而是被一堵开了小口的石墙一分为二,两个洞室之间有重叠的石笋石柱堆,最矮都有半人高,石笋石柱相互掩映,透过石笋石柱的缝隙,能看到对面的洞室不仅完全没有了石头的遮挡,内壁好像雕刻着什么。
常溪和易玊绕过第一个洞室,两人皆以为头顶的石笋石柱会铺天盖地向他们劈下来,因此都做好了防备。
也许是他们思虑过度,等他们绕过第一个洞室,洞内一切都安然无恙。
第一个洞室和第二个洞室的连接处有一堵天然的石墙,由巨石层层垒起,却恰好在正中的位置留下一个不大不小的洞口。
两人朝那洞口探望,才知什么是别有洞天。
他们所站的位置是在第二个洞口内壁的上半空,正对面一尊神像通天触地般雕刻在石壁上,常溪和易玊只能看到神像模糊的面容和发冠,神像的脖颈以下被黑暗吞噬,两人估摸不清其下究竟多深,是何等的无尽深渊。
焚鬼门内有灵力和术法的限制,但凡失足坠落其中,恐怕非死即伤。
洞室四周内壁,也不光只雕刻着这一尊神像,正对面的是最大的一尊,在它的四周,数不清的神像散布开来,大小不一的神像占尽洞室内壁的每一寸,俨然形成一巨大石窟。
不仅如此,半空中还浮动着无数碎石,碎石毫无规律地在半空飞舞,好似在守护着座巨大的石窟。
“你有没有觉得它有些眼熟。”常溪仔细端详这神像的眉眼,便是神像的面容模糊不清,只看轮廓也有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易玊经常溪提醒,看出了这神像的不寻常:“这神像,是我们在崖壁的神龛内见过的。”
当时,常溪急于打开石道,下一瞬又遇上血色煞月,只堪堪瞟了一眼,没有过多在意,她感到的熟悉之处和易玊提出的不同:“不光是崖壁的神龛见过,我们初入焚鬼门时也见过。”
“你是说......”易玊明白了常溪的意思,初入焚鬼门内他们只见过一人。
“没错,这是苍璧玉魂的神像。”常溪倍感振奋,“诸条线索都在指向苍璧,那么能否说明苍璧神玉就在焚鬼门中。”
易玊分析:“所谓苍璧礼天,一来秦岭高耸接近苍天,是向天祭祀的最佳地点,二来玄宿族世代在此守护扶桑树,无疑是一道隐形的屏障,再者焚鬼门少有人进入,便是进了,长久以来也只有你活着出去。如此看来,你的猜测不错,苍璧极有可能就藏匿在这焚鬼门内,苍璧玉魂的出现亦是想让我们找到它。”
常溪疑道:“但为什么苍璧玉魂这么多次都没有现世,偏偏在这个时候指引我找到它?”
易玊忆起玉魂与常溪的对话,隐约找到了答案:“你记不记得,苍璧玉魂说‘你是拯救人间与冥界之人,只有你可以拯救世间与水深火热之中’,你此次是为了天下苍生甘愿进焚鬼门,也许你驱动苍璧,方可弥补黄泉裂口。”
常溪看着眼前满壁的神像,神色中满是迷茫:“我们站在此处,上不能及顶,下不能触地,应该到何处去寻那苍璧。”
两人困顿之时,身后传来稚嫩的童声:“哥哥姐姐,我可以帮你们。”
一个只有七八岁的孩童从石柱后走出来,圆圆的脸蛋上满是童真,手中还摇着一只波浪鼓,他就颇像鼓上绘着的娃娃。
便是这娃娃如此可爱,常溪也不敢轻信,这娃娃是一直都在石柱背后吗,那为何她同易玊走过第一个洞室时,这娃娃并未主动现身,而是在他们提及苍璧一事后突然窜出来。
焚鬼门内景象的幻化毫无逻辑可循,更不符合常理,这孩童的出现到底是苍璧玉魂给他们的助力,还是焚鬼门给他们设下考验。
易玊也是同样的疑虑,持剑向常溪凑近几分低声道:“不可轻信。”
常溪点头,手藏在衣摆后化出青玉刺,面上装作信了这娃娃的话,神色可亲:“小弟弟,你知道怎么到神像的最底部去吗。”
那小娃娃点点头,摇着拨浪鼓走上前,拨浪鼓的上缀着的小球敲击鼓面,滴答滴答滴答......在静谧的洞室中传来回声,颇为诡异。
两人皆屏息凝神,若这孩童有任何异动,务必放下恻隐之心,一击必中,眼前所有,皆是虚无的镜中花,只是幻境而已。
那孩子走到石壁前,没有丝毫的杀意,还是先前童真稚气的模样,一双葡萄般的大眼睛带着笑意,是普通孩子的洋洋自得之态:“大哥哥大姐姐可瞧好了。”
拨浪鼓停止了敲击,从石壁的洞口掉落那无尽的黑暗中,半晌,滴答滴答的声音又响起来,好似在那黑暗深处,有另一人拾起了着拨浪鼓,向他们作出回应。
也就是随着拨浪鼓的声音再次敲响,原本在空中漂浮飞窜的巨石减慢了速度,朝着一个方向飞去,最终形成一座向下蜿蜒的盘旋阶梯,从他们所在的位置延伸到黑暗尽头!
易玊逐渐平静下来,方才短短的一刻于他而言,时间被无尽拉长,而他在痛苦的深渊内看不到尽头,通身灵脉欲断,仿佛是有千万颗钉子钉入骨髓后不断深入,就算现如今痛感的潮水散去,灵脉仍由隐隐作痛。
常溪知晓,第一次血色煞月来临的痛苦还算不得什么,易玊现如今如此痛苦是因为承受了她的痛感,在最后即将满月之时迎来的第三次血色煞月,它所带来的疼痛才是真正的蚀骨剜心,无论是人是鬼还是神仙大罗都会被活活疼死在焚鬼门内,永生永世不入轮回。
她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她要带易玊活着走出焚鬼门。
常溪跪在易玊身边,用那条绣着荼蘼花的手帕轻拭他额间的冷汗,她本想起身将他扶起来,看见易玊还攥着她的裙摆,便打消了念头,保持着原先的姿势,实际腿已经麻木得失去了知觉:
“现在还好吗,下面的路你若走不了,就继续化作龙纹攀附在我衣袖,我护着你走?”
听见常溪的声音,易玊恍如隔世,睁开眼时常溪垂落的发丝轻抚他的眼尾,因为疼痛生出的泪珠打湿她的发尾,就那样粘在易玊的皮肤上,还带着常溪惯用的香粉的气息,他竟莫名眷恋这份细小微妙的触感。
“没事。”易玊声音沙哑。
她没有在痛,一切都好,这便够了。
易玊感到原先的痛苦烟消云散,方才一刻钟的噩梦都作值得,他松开常溪的裙摆,抬起手向她伸过去,她亦没有躲开,向着易玊的手凑近几分,好让他省点力气。
冰凉的手指触上眉心,常溪肌肤的温热传递给易玊的指尖,指尖轻抚,让常溪皱起的眉头放松下去。
易玊扯着嘴角笑起来,泛白的嘴唇扯起几丝血痕:“别皱眉。”
常溪见他笑起来,也强忍着泪意跟他打趣,佯怒道:“怎么,你想说我皱眉不好看?”
易玊撑着地面做起来,常溪连忙去扶着他,这时才碰上他的脊背,衣料被冷汗打湿了大片,紧贴着他后背的紧实。
原来,易玊只是看着文弱。
“想什么呢。”易玊淡淡道,“你怎样都好看,皱眉也好看,我只是觉得,我不该让你如此担心。”
常溪回过神来,正好对视上易玊那双温润含水的眸子,面颊瞬间滚烫,她撒开还摸着易玊后背的手“噌”地一下站起来。
她拍了拍脸,连忙掩饰道:“都会打趣我了,看来是已经休息好了,我们继续赶路。洞口都打开半天了,还在等着我们进去。”
易玊抬起手:“烦请小姐拉我一把。”
常溪一低头又对视上那双眸子,他眼睛本来就生得好看,现如今因为痛意微微泛红还带着点亮晶晶的泪光,她脸上刚淡下的红晕又升起来。
真是不寻常,她常溪怎么能看个男人就感到羞怯!滑天下之大稽!都怪易玊,那双眼睛怕是看路上一只猫儿狗儿都深情!
便是如此,常溪还是躲避了他的目光,将手伸过去,抓住-拉起-转身跑路三个动作一气呵成,等易玊在原地反应过来,常溪已经半个人进到那洞中去了。
石道内空气潮湿,岩石内壁还渗出水来,顺着壁顶的钟乳石滴下来,常溪的衣服已经湿了大半,她的青玉簪能作夜明珠一用,照亮前方窄窄的一段路径。
幸在有易玊殿后,她莫名觉得安心,毫无顾虑地匍匐着向前挪动。
常溪身子娇小,在窄小的石道内活动起来比易玊要灵活许多,率先爬出了石道,转动着发僵的胳膊一边等易玊出来,一边打量着眼前的情形。
石道的尽头是一处山洞,整个山洞并不是一个开阔完整的洞室,而是被一堵开了小口的石墙一分为二,两个洞室之间有重叠的石笋石柱堆,最矮都有半人高,石笋石柱相互掩映,透过石笋石柱的缝隙,能看到对面的洞室不仅完全没有了石头的遮挡,内壁好像雕刻着什么。
常溪和易玊绕过第一个洞室,两人皆以为头顶的石笋石柱会铺天盖地向他们劈下来,因此都做好了防备。
也许是他们思虑过度,等他们绕过第一个洞室,洞内一切都安然无恙。
第一个洞室和第二个洞室的连接处有一堵天然的石墙,由巨石层层垒起,却恰好在正中的位置留下一个不大不小的洞口。
两人朝那洞口探望,才知什么是别有洞天。
他们所站的位置是在第二个洞口内壁的上半空,正对面一尊神像通天触地般雕刻在石壁上,常溪和易玊只能看到神像模糊的面容和发冠,神像的脖颈以下被黑暗吞噬,两人估摸不清其下究竟多深,是何等的无尽深渊。
焚鬼门内有灵力和术法的限制,但凡失足坠落其中,恐怕非死即伤。
洞室四周内壁,也不光只雕刻着这一尊神像,正对面的是最大的一尊,在它的四周,数不清的神像散布开来,大小不一的神像占尽洞室内壁的每一寸,俨然形成一巨大石窟。
不仅如此,半空中还浮动着无数碎石,碎石毫无规律地在半空飞舞,好似在守护着座巨大的石窟。
“你有没有觉得它有些眼熟。”常溪仔细端详这神像的眉眼,便是神像的面容模糊不清,只看轮廓也有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易玊经常溪提醒,看出了这神像的不寻常:“这神像,是我们在崖壁的神龛内见过的。”
当时,常溪急于打开石道,下一瞬又遇上血色煞月,只堪堪瞟了一眼,没有过多在意,她感到的熟悉之处和易玊提出的不同:“不光是崖壁的神龛见过,我们初入焚鬼门时也见过。”
“你是说......”易玊明白了常溪的意思,初入焚鬼门内他们只见过一人。
“没错,这是苍璧玉魂的神像。”常溪倍感振奋,“诸条线索都在指向苍璧,那么能否说明苍璧神玉就在焚鬼门中。”
易玊分析:“所谓苍璧礼天,一来秦岭高耸接近苍天,是向天祭祀的最佳地点,二来玄宿族世代在此守护扶桑树,无疑是一道隐形的屏障,再者焚鬼门少有人进入,便是进了,长久以来也只有你活着出去。如此看来,你的猜测不错,苍璧极有可能就藏匿在这焚鬼门内,苍璧玉魂的出现亦是想让我们找到它。”
常溪疑道:“但为什么苍璧玉魂这么多次都没有现世,偏偏在这个时候指引我找到它?”
易玊忆起玉魂与常溪的对话,隐约找到了答案:“你记不记得,苍璧玉魂说‘你是拯救人间与冥界之人,只有你可以拯救世间与水深火热之中’,你此次是为了天下苍生甘愿进焚鬼门,也许你驱动苍璧,方可弥补黄泉裂口。”
常溪看着眼前满壁的神像,神色中满是迷茫:“我们站在此处,上不能及顶,下不能触地,应该到何处去寻那苍璧。”
两人困顿之时,身后传来稚嫩的童声:“哥哥姐姐,我可以帮你们。”
一个只有七八岁的孩童从石柱后走出来,圆圆的脸蛋上满是童真,手中还摇着一只波浪鼓,他就颇像鼓上绘着的娃娃。
便是这娃娃如此可爱,常溪也不敢轻信,这娃娃是一直都在石柱背后吗,那为何她同易玊走过第一个洞室时,这娃娃并未主动现身,而是在他们提及苍璧一事后突然窜出来。
焚鬼门内景象的幻化毫无逻辑可循,更不符合常理,这孩童的出现到底是苍璧玉魂给他们的助力,还是焚鬼门给他们设下考验。
易玊也是同样的疑虑,持剑向常溪凑近几分低声道:“不可轻信。”
常溪点头,手藏在衣摆后化出青玉刺,面上装作信了这娃娃的话,神色可亲:“小弟弟,你知道怎么到神像的最底部去吗。”
那小娃娃点点头,摇着拨浪鼓走上前,拨浪鼓的上缀着的小球敲击鼓面,滴答滴答滴答......在静谧的洞室中传来回声,颇为诡异。
两人皆屏息凝神,若这孩童有任何异动,务必放下恻隐之心,一击必中,眼前所有,皆是虚无的镜中花,只是幻境而已。
那孩子走到石壁前,没有丝毫的杀意,还是先前童真稚气的模样,一双葡萄般的大眼睛带着笑意,是普通孩子的洋洋自得之态:“大哥哥大姐姐可瞧好了。”
拨浪鼓停止了敲击,从石壁的洞口掉落那无尽的黑暗中,半晌,滴答滴答的声音又响起来,好似在那黑暗深处,有另一人拾起了着拨浪鼓,向他们作出回应。
也就是随着拨浪鼓的声音再次敲响,原本在空中漂浮飞窜的巨石减慢了速度,朝着一个方向飞去,最终形成一座向下蜿蜒的盘旋阶梯,从他们所在的位置延伸到黑暗尽头!